第二卷第十一回深秋日别离淮康城凄凉夜误入壮丁营
进入八月,那天恰逢冷无心老娘断七之日,虽说乱世不讲究规矩,但三人想着此一去不知何日是归期,还是商量着买了些香烛纸钱,又提了一个生猪头,抱着一坛子烧酒来到坟头祭拜,石决明拿出盘子将猪头摆好,又在旁边刨了一个小坑,水芜菁将香烛插在两侧点燃,随后两人来到树荫下面乘凉,只见冷无心双膝跪地,拿起罐子将酒洒出,又将纸钱点燃放进坑内,手里拿着一根枯枝,一边拨弄着纸钱一边念念有词,说的就是尽快成家,打早生子之类的碎语,水芜菁看着不由又想起家中老爹,心中惆怅,等到纸灰飘扬,蜡汁流尽,两人走过去,石决明一手提起猪头,三人默默往回走去。到家已近午时,冷无心将灶火点燃,把猪头扔进铁锅小火炖着,小半个时辰的功夫,香味四散开来,热气混合着轻烟,直直的冲入云霄。水芜菁叹息说道:“你们两个扫把星拖累的我被牵绊在淮康好几个月,也不知我还能不能下雪前到达建康?依我看,待会吃完饭,咱们就赶紧上路。”那二人却滴着口水盯着猪头无人搭理水芜菁,石决明在锅里翻着猪头,冷无心卷起袖子就要捞出开吃,石决明拦住说道:“才这会子功夫,猪头煮的是外熟内生,吃下去定让你吐出胆汁,拉出肠花。”冷无心吞吞口水道:“有那么夸张?”石决明笑道:“夸张?你问问水芜菁,我和她相遇之时的惨样。“水芜菁看着两人一副饿鬼模样气的“哼“了一声甩手出了厨房,懒得理睬他们。石决明则绘声绘色的讲述了当时遭遇水芜菁的经过。冷无心皱眉道:“经你这么一说,真有点瘆得慌,万一路上拉肚子,岂不是要遭殃?”石决明想想说道:“你说的极有道理,给你个“保全丸”的方子,对于中暑,拉肚,胃痛,晕船,都能轻松应付。你去买点药材回来,咱们下午熬制成蜡丸,随身携带着,也好有个预防。“等到药材购置齐备,猪头也煮熟香喷喷,石决明将猪头捞出剔骨,香嫩的猪头肉装了几大盘,叫上水芜菁,三人饱餐一顿,吃完三人抹了抹油嘴,站起身来把锅刷干净,添上汤水药材开始熬制,等到蜡丸做好,已到亥时光景,折腾了一天三人累的眼皮打架。石决明伸伸懒腰说道:“冷无心大哥,你这体格真不是盖的,健壮修长,比我帅很多。”冷无心笑道:“算你小子有眼光。”石决明又说道:“既然如此,我这虚弱的小身板要去歇息了,你去打包行李,顺便将我的衣物也收拾收拾。”冷无心“切”了一声说道:“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可不是被偏大的。”水芜菁忍住笑,板着脸说道:“你们两人猪头吃起来一个赛一个的动作快,这会都不想干活了?”两人一起说道:“说的就像你没吃似的。”三人说说笑笑中把行李装了了几个包袱,水芜菁回屋洗了把脸,转出来打个哈欠说道:“你们两猪头也吃了,拉肚子药也准备好了,明日拂晓就上路,还不去睡?”石决明与冷无心同时道了一个;“小的这就去。。。”大家哈哈大笑各自去睡,一夜无话。窗外清亮的月光皎洁如水,建康差不多算是一个理想,或许在三人的脑海里,先抵达建康繁华之地,似乎一切梦想都有了施展的空间,年轻人的梦想是否都是如此一步一个寄托呢?憧憬在看得见的期望上?停滞多日重新上路,三人兴奋劲下走的勇猛异常,虽然秋高气爽,一路依然挥汗如雨,走到午时,已经赶了三十里路程,放眼道路两旁,到处长满了灰条、任旱等各种杂草,大家彼此看了看脸庞,各个灰头土脸外加汗渍横流,忍不住笑了,水芜菁说道:“老祖宗说的好,上吊也需喘口气,建康又不是有金山等着我们,我们还是歇脚休息一下吧!”水芜菁往前一指,只见前头三四百步有几棵大树,三人快速奔了过去,冷无心将鞋脱掉踢在一边,顺手把包裹扔下,将头枕在上面躺了下来,水芜菁坐下来背靠在树干喊道:“石决明快来给我捶捶肩膀!”,石决明一听两眼发光立即听话挽起袖口就要下手,水芜菁凶神恶煞喝道:“记住,只准用拳头轻捶,其他动作敢随便乱来小心我的追魂刀法!”冷无心看着两人笑闹,突然扯开嗓子吼了一首歪歌道:山腰上的柳枝汝河里的水伴着我去建康看妹妹上千里的路程也不会后悔哪怕我跑成罗圈圈腿见着了好妹妹为你捶捶背再啃一啃你的樱桃嘴相思的情儿堆我的心儿飞哥哥伴着月光将你追任它倾国倾城不敌你的美这辈子做你的风流鬼石决明与水芜菁被震惊的目瞪口呆,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石决明好不容易忍着笑说道:“看来冷无心大哥这是发春了!”冷无心叫道:“说这么难听,我是想念小月了好吧!”三人掏出干粮和水壶,还没啃上几口,只听见“嗖”的一声,一只灰色的兔子窜进了草丛,石决明笑着说道:“要不先把馒头放下,逮上几只兔子剥掉,也来尝点野味。”水芜菁闭眼摆手回应:“你没听过“动如脱兔”吗?凭我们这种疲惫之师能抓到?“石决明笑嘻嘻道:“待我摆个迷魂阵试试,兴许能饱个口福。“说罢嗖地起身,顺手拔了几棵结实的绿草,拿在手上三扭两转的,只是几下,就编成了五六个草圈,又顺手将水芜菁手上的干馒头夺过,走到草丛中布置好“套路”。水芜菁叹息道:“这家伙也真是动如脱兔。。。小孩子心性!”三人吃饱喝足迷魂阵也摆好,树荫下凉风吹来,大家开始迷迷糊糊睡的香甜,也不知过了多久,水芜菁被一阵阵嘶叫声惊醒,却不知道从哪传来,随即起身走到石决明跟前,见他睡的香甜,随手拿一棵草在他的鼻孔里搔了几下,石决明用手揉揉,舔舔嘴角口水,头一偏又酣然睡去,水芜菁童心大起,拿手捏住他的鼻子,石决明这下不能呼吸被迫睁开眼睛,只见日头正在高处,就眯眼嘟嚷道:“水芜菁你说话也得算数,不是说上吊也要喘口气么?让我再睡会。”水芜菁嗔了一眼靠近他的耳畔紧张说道:“你听,这附近说不定有鬼。”石决明竖起耳朵一听,听到叫声面露喜色,扭头对水芜菁说道:“走,随我抓鬼去!”随即起身往草丛跑去,只见一只四五斤重的灰色兔子,头被卡在草圈里头,它奋力挣扎着,无奈周围全是枯草,越折腾越被束缚的紧。石决明双手提起它的后腿,将兔子倒悬在空中,兔子被逼急了,挣扎着伸出两只前蹄,朝石决明的胸口锤了起来,三五蹄下去,石决明的衣服被抓出几道口子,就这样兔子还不解气,又伸出它的头来使劲的顶,惹得水芜菁在旁哈哈大笑,冷无心听到动静爬了起来,看到此幕情景咧嘴一笑:“待我一刀捅死它,待会撒点调料上去,做个麻辣烤兔解解馋。”水芜菁一把止住说道:“就冲兔子这个机灵劲,都不能将它吃到肚里。”三人被这么一搅和,全都没了睡意,索性将兔子玩耍了一通放走,随后又到河边抹了一把脸,将身上的灰尘擦拭干净,才清清爽爽的再度上路。行到傍晚,望见路边有盏灯笼随着微风摇摆,走近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不二客栈”四个大字,店门楼仅有四五步宽,黑色的木门咧着指头宽的缝隙,墙上的土坯全是小坑,冷无心小声说了句“真是个破烂地方”,话音未落,只听“吱扭”一声,大门从里面被推开,出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说道:“进来吧。”三人吓一跳,石决明问道:“老丈你怎知有人住店?我们又没敲门?”老头笑道:“天不黑的话,路人都嫌小店破烂,没人会进来的,老汉听到脚步声传来,想必是错过了宿头的客人,所以出来恭迎。“水芜菁朝石决明看了看,示意这老头有点奇怪,冷无心顺口问道:“房钱多少?“老头随口应道:“不要钱。“冷无心小声对两人说:“这不二旅店鬼气森森,店主笑的杀气腾腾,我们还要住么?“水芜菁道:“这老丈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苍蝇了,都不怕我们三个能打死老虎的年轻人,我们要怕什么?“冷无心默然不语,石决明笑道:“若真不要的话,我们就住个三年五载。“老头摆摆手道:“住一世都行。”水芜菁觉得老头不像是耍笑,就接着问了一句:“老伯,既是做买卖,哪有不要钱的道理?”老头儿叹气说道:“老汉无儿无女无老婆,如今年事已高,心里越发孤寂,看见家里有动静就行。”水芜菁道:“这样你靠什么过活?”老头没有接腔,顺着自己的话路往下讲:“你等在后院住下,那里锅灶柴禾一应俱全,如果有牲口的话,一并牵到后头,厢房里有草料。”石决明问道:“需要我们做点什么?”老头指了指墙上,几人顺着模糊的光线看去,只见上面挂满了各种农具,他接着说道:“明早起来,记着砍点柴禾,再割点草料填补回去,客人们都是这样过来的,赶了一天的路,你们快去歇着吧。”三人进到后院,只见四间房子列在左边,虽然有点破旧不堪,但是门窗还算齐全,院中间杂草丛生,一口水井孤零零的望着天空,最右边是锅灶,有一小堆柴禾歪歪扭扭的横在那里,旁边还有个倒塌的鸡窝,角落里有个小草庵,显然是茅房。冷无心抱起柴禾生火,石决明从井里打了两桶水,水芜菁淘米打火做饭完毕,忙活了半个时辰,几人都已吃饱喝足,三人烧了一锅热水,当沉重的双脚泡了进去,脚掌立即痛的阵阵扩散,不一会,感到全身的脉络开始舒展,全身酥麻,额头上微微出了点汗水,一天的疲劳都随之而去,石决明叹道:“话说脚底牵连身体百穴真是名不虚传。”水芜菁道:“咱们以后还是悠着点,老祖宗说啦,上吊也要喘口气,跟投胎似的跑这么快,怕还没到建康,我已经累死了!”冷无心笑道:“那是你缺乏锻炼,我觉得还行呢!”水芜菁笑道:既然你感觉还行,去把洗脚水顺便倒了。冷无心翻翻白眼,喃喃道:“我这是交友不慎,自作孽不可活啊!”三人又说笑了一回各自睡去,等到天空露白,冷无心拿起砍刀,石决明抄起镰刀出去忙活,稍候两人各自背了一大捆回来,如此反复了三四次,日头已经高高升起,水芜菁早已备好四人的饭食,一顿狼吞虎咽之后,留下了一两银子,几人背着包袱赶紧出门。冷无心长长舒了口气说道;“我还怕那不二客栈是个黑店,想不到还真是个好心的老人家。”水芜菁笑道:“就算是黑店咱们也来个黑吃黑!”石决明看看她摇头叹息:“你吹起牛来简直眼皮都不眨一下。”约莫两个时辰后,三人行到一座村庄,远远望到大路两旁站着五六个村民,他们拄着拐杖,口里不停地说着什么,走近一看,他们的年龄都在六七十岁以上,面色一律苍白忧虑,嘴唇有点开裂,看样子有好几日水米未进,他们逢人就问:“看到我儿子了没?”水芜菁问道:“老人家,你的儿子丢了吗?”一位大爷说道:“没丢,被抓走了。”冷无心问:“被谁抓跑了?”大爷抹着眼泪哭道:“官府拿绳索给绑走了。”石决明小心问道:“你儿子犯了王法了吗?”大爷怒道:“老汉世代田间耕作,不曾跟人有半句口角,怎会犯事?”水芜菁从怀里掏出一块干面饼递了过去,然后扶着大爷坐下说道:“你别着急,慢慢说,官府总不至于无缘无故捆人吧?”大爷说道:“前几天官府来到村里,说金军来侵兵员吃紧,要摊派壮丁去抵挡外敌,榜文上写着,只有十八岁以上,四十岁以下,并且家中不是独子的才能入征,可这帮公人逢到男子就抓,除非我们这些腿脚实在不方便的,才能被放过。”石决明插话说道:“当兵是为了打仗,抓一些老弱之辈,能够持枪上马御敌吗?”大爷愤然说道:“不能上阵杀敌,但可以向亲属索贿银子,只要上交十两,公人自会免除兵役。”水芜菁问道:“男儿志在四方,难道就没有心甘情愿参军的吗?”大爷解释道:“朝廷给每名参战人员,均发放二十两的安家费,可从上到下一路克扣,到手的只有三四两。”冷无心气愤说道:“让人出力又不愿费钱,真是刀切豆腐两面光,想的也太美了。官府也太黑暗了。”水芜菁敲了一下冷无心的脑袋说道:“你老大不小能不能别动不动愤怒,愤怒青年无前途!”水芜菁又问大爷:“除了交钱外,就再没别的法子了吗?”大爷往旁边大树一指说道:“有,跟他们学着。”三人走过去一看,树跟前坐着两人,一人双目失明,一人双手断了食指和中指,大爷慢慢走过来解释道:“这个瞎子,是用田间的毒草,把自个的双眼报废,眼睛完全看不见了,自然无法行军打仗。”冷无心点头说道:“我明白了,那位砍去两指,根本无法拿起枪棒。”大爷继续唠叨着:“老汉活了大半辈子,抓丁之事见过无数,被抓之后,猪狗一样的对待,病死的,累死的,逃跑的,能活下来十之二三,就算不易了。听说官府最近在路上围追堵截,专抓过路的行人,几位还是谨慎为好。”三人别了大爷继续前行,水芜菁心有余悸的说道:“我们想个法子,确保不被当作壮丁抓走啊。建康还没到,咱们先被抓去打金人了,我还没过一天好日子呢。”冷无心也附和道:“我的小月还在建康等我呢。我怎么能去当兵?”石决明思索道:“依我看,每天日上三竿再走,日头不落就停,不挑小道穿行,不宿小栈土炕。正所谓大路有水,小路有鬼。”冷无心低头咕噜:“照你这种走法,到了建康,恐怕小月跟别人都生好几个娃了。“石决明瞪了他一眼说道:“那也比被抓到兵营里,跟一帮粗俗男人呆着好啊。“水芜菁笑骂:“你们两个人给我安静点,要是真被抓去当兵了,别说小月了,能活到明年你老娘的祭日就不错了,反正小心不亏人,按照石决明的法子来。”冷无心左右白了一眼,咬了咬嘴唇,从鼻子哼出一股鄙视的粗气来,三人背着包裹继续上路,到了申时光景,远远的看到一张“好运来客栈”的大旗在飘舞着,石决明脸上泛出喜色说道:“就是这家了,我们歇脚去。”冷无心说道:“日头还在树梢挂着呢,我们这就大摇大摆的进店,是不是太不像话了?”石决明道:“掌柜的只管赚钱,巴不得我们把客店当家呢,才懒得理你赶不赶路。”说着说着走到店前,还没走进去,一个胖胖的和气男人走了出来,他笑嘻嘻说道:“几位客官来的正是时候,这会子上房单间全部空着。”水芜菁皱皱眉头:“住不起。”掌柜道:“那就住通铺吧,总共只要二两银子,还管饭,往饱的吃。”水芜菁小声道:“还是贵了。”掌柜把脸一横,拿手往前一指说道:“去那边大路边,拿厚土做炕,用蓝天当被,没人跟你要钱。”水芜菁婉然一笑说道:“掌柜的,难道就没更便宜点的么?”掌柜的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手挥舞的如同扇子,嘴巴如同鞭炮说道:走走走,看你们穿的倒是人模人样的,就是不肯出血,要老朽说,银子最好不要花,装在兜里可以生儿子啊。石决明拉了拉水芜菁的衣角,水芜菁示意不要胡乱掺和,对着掌柜再次问道:“咱们几个能不能住马房?或者柴房也行。”掌柜挖苦道:“这位客人好生奇怪,情愿跟牲口草料混在一起,也不情愿住通铺么?”石决明插话道:“我们这酸门小户的,银子都是从牙缝里扣出来的,通融通融。”掌柜道:“马房是不成了,因为有饲养员占着,柴房倒是可以,但是坏境恶劣,房钱收你们一两半,确定要住?”水芜菁连忙掏出银子说道:“就这样了!”掌柜摆出一副看疯子的表情,叫过一个伙计带着三人前去,走到院子西北角一间耳房,伙计推开门,三人走进看了看,虽然有点杂乱不堪,倒也比想象中的干净,水芜菁舒了口气,吩咐伙计拿几床铺盖,再端盏油灯过来晚上用度。伙计应声去了。片刻功夫后,三人将房内打扫的清爽干净,一角的草堆平铺着,把被褥依次整理利索。石决明笑道:“水芜菁,十人的通铺你不睡,这三个人的草铺,你给哥几个安排一下位置“。水芜菁叉着腰喝道:“你们两离我远点,我睡里面,你们两睡门口,谁敢越界小心我的追魂刀法。“冷无心翻翻白眼说道:“好怕怕,就这么办,不过水芜菁我就郁闷了,按说我们也没穷到要睡圪蹴的地步啊!“水芜菁正色解释道:“冷无心啊,你在村里窝了几十年,又是第一次出门,哪里晓得世道凶险,如果我们住在像样的地方,会被歹人惦记的,在柴房里,谁会理你?”冷无心听的连连点头,石决明促狭道:“水芜菁,柴房可是有许多老鼠的,你可不要半夜害怕摸到我的被窝来了!“水芜菁握了一下粉拳道:“几只老鼠就想吓唬我了?你就别啰嗦了,吃饱就去睡你的觉!”冷无心也跟着笑道;“说的是,别说用老鼠来吓唬水芜菁,你这烂招数,估计连小月都吓不住,看来你以前说自己有无数女人,也是吹嘘出来的!”石决明笑道:“那你说说,吓唬女人要怎么做?”冷无心嘿嘿说道:“其实不用吓,女人这生物你眼角都别看她一眼,不消片刻功夫,她会自动过来告诉你她怕老鼠!”水芜菁忍不住大笑起来,“冷无心大哥,你果然深藏不露啊!”三人到火房吃饱喝足,洗洗漱漱回来依次躺下,又说说笑笑了好大一会,才各自眯缝着眼睛朦胧睡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见外面喧哗一片,石决明心道不妙,睁眼一看,外面那是火光冲天,连忙伸手摇醒冷无心,水芜菁已经醒来坐起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石决明道;“先别慌,先看看再说!”门开了一条缝隙,从上到下依次排列着冷无心,石决明,水芜菁三个脑袋,只见客栈主体房间都一片混乱,一群官兵模样的人,有的举着火把,有的拿着绳索,正挨着屋子进行捉人,好在没人注意到这边,石决明忍不住将眼睛朝下,并小声赞叹:“水芜菁,你果真有未卜先知的本领,我算是服了,整个院子,就属这圪蹴安全。”水芜菁道:“待会就不一定了,依我看,还是赶快溜出去,不然被他们抓到我看凶多吉少!”冷无心道:“我觉得也是,但是这柴房出口就这一个,出去也是自投罗网。”水芜菁道:“赶紧想个法子啊,难道就这样听天由命?”石决明苦笑道:“那也没有办法!我们现在想想,被抓住如何保命才是真。”冷无心道:“生死有命,遇到官兵只能看我们三人的造化了!”这边还没商量出个结果,那边官兵已经走来,三人一溜烟朝柴火堆后面跑去,人还没有藏好,柴房的门却被一脚踹开,火把将屋子照的通亮,带头的军官看到地上的铺盖,鼓着嗓子喊道:“到后面去,把三个猪崽捆起来。”一帮官兵不由分说,拿起湿漉漉的麻绳就开始绑人,石决明着急的望着水芜菁,想说什么却又无法开口,军官走到墙角,用力踢了几脚包裹笑着说道:沉甸甸的,快给老子打开看看。石决明赶紧插话道:“军爷,小的是买卖人,银子财物这些,我们统统不要,只求一个自由身。”军官一脸横肉,奸笑道:“银子和人,都不能跑。”三人被推到了院子里,军官大手一挥喊道:“把他们困串起来。”只见两位士兵,拖着一条粗长的绳子,拉着五个男人走了过来,仔细一看,绳子绑的很有讲究,五人都被系在粗绳上,每人的间隔大约三尺。石决明无奈的说道:“这下真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水芜菁和冷无心已经被惊的说不出话来。官兵把冷无心,水芜菁,石决明按照六七八的顺序,依次穿到“冰糖葫芦”上,随即将八人扔进柴房里,“吱扭”一声,门被关上了,紧接着“咔嚓”声响,从外面锁紧了。石决明在黑暗中询问着,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总要有个理由吧?”有人答道:“理由?钢刀就是最大的理由,我们被抓壮丁了。”水芜菁在黑暗中流着眼泪小声说道:“石决明,冷无心,我们蹲过监狱,斗过鬼扒皮,已经够凄惨了,就连住个客栈,都被捆成了粽子,被抓壮丁,九死一生,这可如何是好?”冷无心挪了挪位置,将背部靠在墙上叹息说道:“短短几个月,已经生死轮回好几次了,我算是想开了,无非两条路,一条找小月,一条找我娘,懒得去想了,继续睡吧。”水芜菁悲从心来:“我睡不着。”石决明柔声小声问道:“水芜菁,你手腕子痛不?”水芜菁回应:“命都快没了,哪里还管手腕痛不痛。”石决明道:“这不是还每死嘛,下次绑的时候,注意把拳头握紧,如此做的话,手腕就会最大限度的膨胀,绑完了你再放松,这样会舒服点。我们已经到了这份上,就别思量太多,不管怎么说,抓我们的人,也是大宋的军人,起码比在黑牢里强百倍,睡吧。”水芜菁呆呆坐着不做声,石决明心头也不大好受,二人无声的在黑夜中默默等待天明,冷无心倒是没心没肺的睡熟过去。第二天早上,在客栈的院子里,一众人等被松绑,官兵手持钢刀站在大门口,石决明回到柴房,从地上把“保全丸”捡起来装在身上。还没出来,听到外面一阵骚动,顺眼望去,一名男子想冲出去,被几名士兵追上,拿钢刀扎了个通透,鲜血溅的满地都是,就连围观的壮丁,身上也是血迹斑斑。这时为头的军官讲话:“国难当头,金军入侵,不想着守家卫国,却寻思着逃之夭夭,如有再逃者,杀无赦。开饭!”众人唬的心惊胆寒,心头翻腾逃跑的念头这下也烟消云散,水芜菁也算经历了风雨,眼前这活生生的杀人却还是头一遭遇见,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石决明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胳膊,并小声说道:“水芜菁,勇敢一点,别怕,要死我们也一起死!”正是:撞入天罗地网来,良人运限实堪哀。才离黑煞凶神难,又遇丧门顶头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