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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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一个故事。

京师里,有一处花圃,洋洋百亩,土地肥沃,卖花人都在那里种花。而邻近花圃,有一家商贾,娶了新夫人,颇为艳丽。商贾宠溺之时,小桃小桃地叫着。但小桃却并不欢快,商人重利轻别离,丈夫常常南下贩茶,短则两三个月,长则大半年。小桃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守活寡。

时间久了,京师里闲散的轻薄少年就都听说,花圃边上住着一个俏丽的妇人,名字叫小桃,人也长得像小桃。你想想,不好看的人,怎么敢叫小桃呢。少年们没事儿就齐聚在小桃门前,说些俏皮话儿。小桃一开始还闭门不出,偶尔泼一盆洗脚水出来,少年们齐齐叫着:“好香好香。”日子一长,小桃就守不严门户了。有胆大的少年陈郎乘虚而入,却被小桃甩着鸡毛掸子打出来。少年们一起哄笑,嘲笑陈郎:“被打得舒爽吗?”陈郎却看着小桃愠怒的神色痴痴不语,手里攥紧了那张写着“三更花圃”的纸条。

好不容易挨到了三更,陈郎翻墙而入。花圃里,有鲜花盛开,香气层层叠叠地腻过来。陈郎一眼就看到了早已经等在了花圃里的小桃。香味搔着鼻尖,陈郎分辨不出是花香,还是小桃身上的女人香。几乎是飞奔上去,顾不得夏夜里的蚊虫,抱住小桃,滚落在花圃里。

待香气散去,小桃看着酣畅淋漓之后的陈郎,整理衣襟,开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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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起来。要是商人回来,听说了风声,自己岂不是就成了河间淫妇?思来想去,小桃心里有了主意,便问陈郎:“你可知我是谁?”陈郎一呆:“你不就是……”小桃摇头:“我是住在花圃里的狐仙,假托是商贾的妇人。见你有缘,忍不住与你相好,你要怕了,这就走吧,再不相见就是。”陈郎半信半疑,但见眼前的妇人果真是艳若桃花,哪管得了那许多,扑上去再抱住,复又滚落在花圃里。

自此,小桃得了庇护,反正有狐仙担了这个污名,就算走漏风声,也赖不到她头上。小桃愈加放肆起来。除了陈郎,又渐渐有了更多相好,花圃成了小桃的温柔乡。小桃长袖善舞,少年们彼此之间竟不知晓对方也与小桃亲近。

一日夜里,月亮刚刚悬上了中天。小桃梳洗完毕,早早到了花圃。看花,觉得人面交相映,一时间迷了本性,分不清自己是小桃,还是满园的花朵。正自陶醉,突然间屋顶上,有一片瓦片摔在小桃面前,粉碎。小桃吓了一跳,掐腰要骂,抬头一看,却睁大了双眼,呆住了。

陈郎几乎要飞起来,小桃已经有小半个月没有约自己,今日好不容易定了期,陈郎兴冲冲地翻墙跃进花圃。刚刚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土,抬头一望,陈郎吓得几乎跌倒。

花圃之中,每日里相熟的少年站了一片,都看着眼前景象发呆。陈郎拨开众人,往里走,才发现,小桃赤身裸体,被五花大绑在亭柱上,身边婷婷立着一个俏丽的少女。少女满脸怒气,指着小桃,声音脆响,字字如金石落地:“我住在花圃之中,已有多年。平日里好动,跳上跳下,不小心抛几块砖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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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动邻里是有的。但淫荡蛊惑之事却是一点都没做过。你要勾搭少年郎,便要敢作敢当,怎的自己贪欢了,却要污蔑我?今日当着众人的面,罚一罚你这荡妇,以后谁要还敢来这里,当心本小姐生吞了他!”

少年们吓得惨了,一哄而散。小桃战战兢兢。少女绕着小桃,走了两圈,你说:“我是让你死得痛快一点呢,还是慢慢来,缓缓归?”小桃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少女手里蓦地多了一道光,向那夫人脖颈斩去。霎时间,一道剑鸣声,少女耳膜一震,手里的光就泄了力。小桃扛不住这声剑鸣,兀自晕了过去。

少女没转身,就先发了怒:“你又来坏我的事儿。”身后,一个白衣男子轻轻落下:“倩娘,你还嫌在青丘山的日子不够苦吗?为何又起杀心?”原来少女叫作倩娘。倩娘转过身,没好气:“又是你啊,秦淮南,你干吗老跟我过不去?狐修行五十年能通灵,修一百年方能化成人形。我都苦了一百年了,如今成了人,当然要图个爽利。这淫妇污蔑我,我还是个孩子啊,就天天夜里给我看这些羞羞的事,你说她该不该死?”秦淮南面色清冷:“凡人做错事,自有凡人的律法。你害人会损你修行。”倩娘嘟嘴:“就你啰唆,算了,放她一条生路吧。”说罢,乘了风,飘然而去。秦淮南见那小桃遍体鳞伤,忍不住叹息。

青丘山上,历来有访道修仙者,秦淮南便是其中一位。倩娘还是狐狸之时,就结识了秦淮南,自此以后,可算是惹了麻烦,秦淮南处处为难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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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娘随着天性,要魅惑行人,秦淮南总是及时出现,以坏她的事儿为己任。若不是法力不及秦淮南,倩娘早就斩杀他了,爱管闲事的男人,着实讨厌。

倩娘初修炼成人形,自然觉得事事新鲜,常常流连于街巷之中。一日,好奇心起,误入了教坊,人人笑她。倩娘撒出一把银两,老鸨忙引为上宾。倩娘心想:凭什么这些臭男人就能叫一帮姑娘陪酒?我今儿偏偏要叫这些嫖客陪我喝酒。银两越撒越多,男人们见少女明艳异常,又出手阔绰,纷纷围过来,小姐长小姐短地叫着,端茶递酒。倩娘哈哈大笑,不亦快哉。一瞥之下,却见邻桌边一个红衣公子端坐着,不向倩娘这里瞧上一眼。倩娘酒酣耳热,脸色一变,竟然还有人敢不买本小姐的面子?当即推开众人,跳到红衣公子的桌子上,把酒往桌上一拍:“喂,这位公子,不给面子是吗?喝一杯!”红衣公子头也不抬,自顾自地给自己斟酒。倩娘讨了个没趣,心中不爽,借着酒劲,索性抬脚要踢红衣公子手里的酒壶。脚踢出去,却被红衣公子一把抓住。倩娘脸一红,赶忙要缩回,却被红衣公子牢牢扯住,又被用力一拉,倩娘便倒在了红衣公子的酒桌上。倩娘一囧,红衣公子微笑道:“这里不是女孩子家待的地方,小姐若是有兴趣,我带你到个去处,看看什么是真正的俗世红尘,敢吗?”倩娘半坐起身:“那有何不敢?不过,走之前,你先要陪我饮这一壶。”

红衣公子带着倩娘守在一个三岔的巷子里。倩娘不解:“我们在这里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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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公子道:“你别急,耐心等着。”倩娘少女心性,一刻也闲不住:“喂,你叫什么?从哪里来啊?男人怎么也穿个红衣服?”红衣公子道:“你叫我涂山便是。”“涂山?”这名字倒也有趣。涂山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指给倩娘看。

几个痞子拦住了一个良家妇女的去路,意图不轨。一个中年汉子从老汉手中买下七两砒霜。一个小太监在此和古董贩子倒卖从宫内盗出来的器物。一个捕快私自将死刑犯原本应该高挂于城门的人头高价卖给亲属。

倩娘望向涂山,一脸不解。涂山一笑:“此处唤作恶人巷,官家不管。若是有人起了恶意,要做恶事就来这里。”倩娘奇怪:“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这些有什么好看的?”涂山不语,突然间身形一晃,幻影一般疾奔过去,将痞子、中年汉子、老汉、太监、古董贩子、捕快一一击倒,张口便吸。一股股青烟从这些人的额头冒出来,纷纷进了涂山的口鼻。倩娘看得呆了,涂山吸完,全身舒畅,身形一散,陡然化成一只紫狐,皮毛光鲜耀眼,而身后,如花朵一般缓缓绽开几条妖艳的长尾。惊诧之中,倩娘一一数了,竟有八条。倩娘知道,狐狸若修炼出九尾,可称之为天狐,有通天彻地之能。

涂山身形一晃,近到倩娘面前,又化成人形。倩娘还久久未回过神来。涂山看着倩娘,道:“我是紫狐,你是青丘山的青狐,同属一族,我这是助你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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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娘一呆,一脸迷茫。涂山笑道:“人之恶意,对我们狐类大有裨益,吸食恶人之恶意,事半功倍。”倩娘似乎是明白了。

涂山带着倩娘潜入牢房、宫廷、天高皇帝远的穷山恶水,吸食恶人恶意。倩娘果真法力见长,样貌愈加俏丽,肌肤娇艳,更胜二八姝丽,不由得崇拜起涂山来。

秦淮南见不得倩娘行恶,阻止倩娘,倩娘哪里肯听,当即和秦淮南斗了起来。数招之后,倩娘不敌,倒在秦淮南剑下。秦淮南抖了一声剑鸣,剑刃抚着倩娘脖颈:“你若再作恶,我认得你,我这斩妖剑可不认得你。自此以后,你不准再见涂山氏。”倩娘心一横,柳眉一竖:“你有本事杀了我便是。我历经百年,修成人形,已然不易。但求凡事顺遂我的心意,只不过是杀了几个恶人,有什么大不了。再者,你凭什么管我?管了我一百年,难道还不够吗?我愿意见谁,不愿意见谁,那是我的自由,生死与你无关。你若再敢管我,我杀不死你,就死给你看。”秦淮南握剑的手一抖。倩娘厉声:“你杀还是不杀?杀,就赶紧动手。不杀,我可要走了。”秦淮南长叹一声,收了剑。倩娘起了身,瞪了秦淮南一眼:“啰唆。”起身遁去。秦淮南呆立当地,身形萧瑟。

涂山带着倩娘周游天下,吸饱了恶意,沉沉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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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狐到了一处府邸,灯影晃动,有丝竹之声,有妙人起舞。倩娘见涂山面如冠玉,心里的柔情蜜意泛上来,当即痴了。涂山将倩娘横抱到榻上,俯身下去。倩娘只觉得自己化成一道溪流,而涂山如山一般压下来,迷醉得甚至有些凄惶。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

一夜缱绻。天光,倩娘伸了个懒腰,睁开眼,一阵恍惚。见自己躺在一块石头之上,四周一片荒野,几只青蛙跳跃着,哪有什么府邸?而身边的涂山,早已不知去向。倩娘未及反应过来,突然腰臀一疼,一惊,自己的蓬松长尾陡然就长了出来。倩娘只觉得钻心的疼如泉水一般从周身汩汩冒出来,渐渐淹没了自己。倩娘疼得叫不出声来,眼看着自己历经百年而修成的人形渐渐散去,青色皮毛绽出来,现出了原形——一只瘦弱的青狐。

青狐奔腾在山林之中,眼泪奔涌而出,高呼着秦淮南的名字。却一头扎进了秦淮南怀中,青狐号啕大哭。秦淮南看着青狐的样子,心痛不已。青狐泪眼汪汪:“我不懂,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又突然离我而去?我不懂。”秦淮南抚着青狐的皮毛,沉默良久才道:“你变成了他的第九条尾巴。”青狐呆住。秦淮南道:“九尾狐要修成九尾,必然要取百年雌狐的精元,你是第九个。”青狐泪流干了,反而笑了:“连被负心都是最后一个,真是蠢到家了。”秦淮南将青狐揽在怀中,长身而起:“那也没什么?历劫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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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既然是历劫,再修行百年便是。我已缠了你百年,再缠一百年又有何妨?”青狐呆呆地看着秦淮南,心底隐隐燃起了希望。

百年光阴,一晃而过。青狐再次修成人形,却不再是之前那个青涩少女。倩娘换了衣衫,改了发型,眼神里如冰霜一样冷,穿梭在红尘滚滚之中。

京师里,捕快忙坏了。

王丞相的长子娶妻之后,仍旧夜夜狎妓,这一夜,却死在了妓女身上,皮肉苍白干枯,身体里一滴血都没了。

高中金榜的状元郎,春风得意马蹄疾,用皇帝赏赐的银两置办了一处宅子,养了两个歌姬,夜夜笙箫,完全忘记了家中苦守多年的糟糠之妻。翌日,状元郎赤身裸体,死于马厩之中,歌姬疯疯癫癫,不能言人事。

倩娘很久没有笑过了。秦淮南不许倩娘再伤人性命,跟得很紧,劝她:“你又何必自苦?”倩娘冷笑:“我不苦。我只是想尝尝情爱的滋味,为什么我得不到?为什么世间的男子都是一般不堪?”秦淮南道:“该遇上的,终究会遇上。早不得,也晚不得。”倩娘叹息:“我早已经不信命了。”

倩娘听了秦淮南的劝,不再伤人性命,转而在山林之中餐风饮露。秦淮南常常在不远处看她临风洒泪,想要上前劝慰,却又迈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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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子。没有谁能真正安慰得了一个伤心的人。

山林破庙之中,落第的书生没脸回乡,躲在破庙里每夜吟诗以遣怀。倩娘便躲在门口的风里,听书生读诗。听到细微处,不觉柔肠百转,似是说中了自己的心事。如此过了大半个月,一夜有风有雨,倩娘终于忍不住叩响了破门。书生披着单衣,见门外有个满面愁容的女子,正痴痴地望着自己。书生不解:“外面风雨这样大,姑娘是迷路了?快请进来。”倩娘进了门,不语。书生关了门,挑了挑火炉,翻箱倒柜却只能倒一碗清水,递给倩娘。书生很是不好意思:“小生客居这里,一个人凑合惯了,怠慢姑娘了。”倩娘突然一头砸进了书生怀里,书生手里的碗碎在地上,声音清脆。

秦淮南只身立在破庙外的风雨之中,见破庙内灯火摇曳,人影跳跃。迈出去两步,却又停下来,站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转身离去。

倩娘不知道节制,与书生欢好了整整一夜,到了四更天,才沉沉睡去。等倩娘醒来,看身边的书生,却早已没了声息。倩娘呆住,号啕大哭。

破庙大火,火光冲天。倩娘跪倒在秦淮南面前:“你灭我吧。我害了一个凡人,该死。”秦淮南手里的斩妖剑长鸣:“我是该杀你。你犯了天条,我再不能饶你。”倩娘身子一横:“你杀我,我不冤枉。我只是不懂,为什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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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死?”秦淮南一声轻叹:“你是狐类,他是人,人妖有别。你与凡人交合,会吸取凡人精元。”倩娘苦笑:“那我岂不是亲手害了我所爱之人?”秦淮南不答反问:“你尝到情爱的滋味了吗?”倩娘摇头:“爱我尝过了,苦。被爱,我却求而不得,更苦。若有来世,我就做个凡人好了。人生一世,七八十年,能爱能老,比长生痛快。”秦淮南沉默良久,长剑欺到倩娘脖子上,倩娘看着秦淮南,笑道:“谢谢你这两百年来一直陪我。”说罢,闭目待死。

秦淮南长剑一横,剑鸣声已近乎凄厉。倩娘睁开眼睛,见秦淮南直直地看着自己,眼神里满是柔情。倩娘被这个眼神看得再也动弹不得,却见秦淮南额头之上,裂开了一道伤口。一团炽热的光晕从伤口之中缓缓升上来,光晕并不完整,周边都有缺口。倩娘不解,只见光晕不由分说地渗入自己的头顶之中,热烈滚烫。倩娘一阵恍惚,这才恍然,这是秦淮南修炼两百多年的元神。倩娘要推开秦淮南,却动弹不得,直到那团光晕如江湖入海一般,尽数汇入倩娘体内。倩娘浑身无力,瘫软在地,痴痴地看着倒在身旁的秦淮南。秦淮南看了倩娘一眼:“好好做个凡人吧。”随即安然闭上双目,再无声息,只剩下斩妖剑凄厉长鸣。倩娘眼泪奔涌而出,心下登时一阵清明:“原来这就是被爱的滋味。原来我一直都有,却一直视而不见。”

两百年前,还是个少年的秦淮南五岳寻仙不辞远,只身进了青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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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寻访仙圣,却不小心迷失于山林之中。饿了三五日,夜夜疲于躲避猛兽毒虫。奄奄一息之际,遇上刚出生不久的青狐。青狐引路,少年才出了山林,到了青丘山。

秦淮南上了青丘山,修仙得道。四五十年后,青狐修炼通灵,欲成人,便四处吸人精血。秦淮南奉命降妖,长剑正要劈下,才发现妖物竟然是当初的引路青狐,不忍下杀手。遂以元神喂养,助其成人。

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倩娘才醒来,而秦淮南尸身已然灰飞烟灭,斩妖剑自此再也发不出剑鸣。

倩娘法力全失,甘心做了凡人女子,嫁了一个不得志但落拓不羁的书生。书生在私塾教书,倩娘便包下了花圃,以种花卖花为生。

莫春响喝干了一壶春茶,故事也就听完了。抬头看着坐在繁花锦簇中笑容安详的老妇人,久久呆立。老妇递上一盆花,道:“时辰不早了,公子该走了。”莫春响接过花来,花香四溢,是一盆春桃。

莫春响一进教坊,便听到歌姬在唱一首新作的曲子:

古冢狐,妖且老,化为妇人颜色好。头变云鬟面变妆,大尾曳作长红裳。徐徐行傍荒村路,日欲暮时人静处。或歌或舞或悲啼,翠眉不举花颜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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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笑千万态,见者十人八九迷。假色迷人犹若是,真色迷人应过此。彼真此假俱迷人,人心恶假贵重真。狐假女妖害犹浅,一朝一夕迷人眼。女为狐媚害即深,日长月增溺人心。何况褒妲之色善蛊惑,能丧人家覆人国。君看为害浅深间,岂将假色同真色。

注:文中有化用纪晓岚《阅微草堂笔记》之《贞狐》一篇;结尾处引用诗作为白居易《古冢狐》;部分细节取材于《太平广记》《山海经》《玄中记》等。

神仙也有大小。罗鼓就是个小仙,在琉璃厂里跟着师傅给玉帝烧制琉璃盏。师傅常说,琉璃光能照三界之暗。罗鼓听不懂什么意思,这些对他来说,过于复杂。他只需要知道什么时候添火,管好风箱,关键时刻不要打盹儿。

罗鼓有个好朋友,叫安阳亭。安阳亭和罗鼓一样,也是个小仙,是天河水兵中的一个小卒子。两个人一旦得了空,就聚在一起,谈谈天庭里的闲事。

“听说玉帝怕老婆。”“谁不怕王母娘娘啊?”“听说王母娘娘的本相很吓人,人身虎齿,豹尾蓬头,发起火来喜欢长啸,震人心肺。”两个人常常说到东方既白,才各自收拾东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日复一日,时间久了,难免觉得没意思。

天庭里的上仙,却不寂寞,没事就欢宴。仙人们齐聚,斗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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饲妖
爱看月亮的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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