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见之神普罗米修斯盗取火种，给人类带来了新生，但这火种是用来取暖，还是焚烧同类，终究还是取决于使用火的人。～～

One.

“冰朔同学，现在，你还认为我们不敢开枪吗？”

“是的，你们不敢。”冰朔不紧不慢道，“因为我已经把这个实验室的硝烟检测系统与基地自毁程序绑定在了一起。”

实验室中陷入了诡异的寂静，随后维森特脸色大变，“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冰朔抬起剑尖，随意指了一个黑衣人，“不相信的话，开一枪试试不就知道了。”

席貊眼中露出一丝狠意，厉声道：“开枪！”

砰一声响，子弹如闪电般射向冰朔，在几乎穿透冰朔的胸腔前，被寒血剑挡了下来。

冰朔往后退了一步，脸色微微发白。这些黑衣人手中的枪和何家实验室的保镖不太一样，威力大了一倍不止，多挡几颗这样的子弹，他的手就直接废了。

“这就是你所谓的绑定了自毁程序。”席貊尖着嗓子大笑，“萧冰朔，你以为耍点这种小手段就能……”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整个实验室突然想起刺耳的警报声。

“检测到硝烟反应一次！基地自毁程序预备中，重复一遍，基地自毁程序预备中！”

冰朔抬眸看向满脸惊恐的两人和黑衣保镖，“我都说了，硝烟检测系统跟基地自毁程序绑定在一起了，你们怎么就不相信呢？还好我向来给自己留后路，所以，自毁程序真正启动，会在第二次检测到硝烟反应以后。否则，就真的被你们害死在这里了。”

少年的嘴角勾起一个笑容，眉目如画，又带着几分孩子气，“接下来你们最好小心一点，千万不能让实验室出现任何硝烟反应，否则，这里所有的设备、数据和实验体，还有你们多年的心血可就统统毁于一旦了。”

席貊的面容近乎狰狞扭曲，维森特也是满面铁青，“这么短时间，你怎么可能把硝烟检测系统和基地自毁程序绑在一起。你甚至连自毁程序都不可能找到……”

突然，他声音一顿，脸上的惊骇变成了气急败坏的愤恨，“是那个孽障！！”

维森特咬牙切齿，狠狠一脚踹翻了眼前的一台实验仪器。

他想起来，这个基地虽然陆昊远没有来过，可里头的主控系统，却是根据他从前在美国设计的一套防御网完善的。所以说，如果有谁能在短时间内找到这个实验基地的自毁程序，除了他的好外孙，再没有其他人！

“萧冰朔，你以为不用枪，你们就能逃得掉吗？”席貊转瞬之间已经恢复了冷静，他没兴趣追究到底是泄露了自毁程序，他只想把眼前这个让蓝刮目相看的少年碎尸万段，“将X-9467实验舱打开。”

听到这个命令，黑衣人们面面相觑，都露出几分震惊的表情，“少爷，你……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席貊杀人般的目光望过去，“不放X-9467出来，你们这群废物，能拿下萧冰朔吗？”

黑衣人顿时缩了缩脖子，连忙往实验室里头走去。

冰朔看向谢君勉，将脖子上的绝摘下来交给他，低声道：“这个武器名叫“绝”，里面缠绕的丝线能切金断玉，还附着强力麻药，底部按钮能射出一枚麻醉针。君勉，杨老师就交给你了。”

谢君勉颤抖着手接过“绝”，哑声道：“我就算死，也一定会把杨老师平安带出去。”

冰朔：“开什么玩笑！我让你们两个全都平安地逃出去，没有人比你自己的命更重要。”

谢君勉眼圈一红，没有再多说什么，拽过杨折威，迅速离开。

黑衣人们哪里会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当即就要追上去。

只是还没踏出两步，就被冰朔和徐曜拦住。

整个实验室中当然不止这些保镖，但冰朔敢保证，为了抓住他，最强大的火力绝对集中在这里。谢君勉的武力值或许不如自己和徐曜，但也绝不是弱者。穹苍学院五年级的精英，有哪个会是弱者呢？有了自己和徐曜为他吸引火力，再加上“绝”，谢君勉和杨老师或许能逃得出去。

维森特缓缓抚平了外套上的褶皱，沉声道：“不用去管那两个废物，迟早还是会落到我们手中。但萧冰朔，今日决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席貊点了点头，他也正有此意。此时此刻，什么暗码，什么杨折威，甚至堕天计划，都比不上除掉萧冰朔这个情敌重要。

咚！咚！咚！

地面突然一阵震颤，紧接着，就见实验室尽头的一扇铁门发出刺耳的咔咔声，缓缓打开。这扇门明显是机械控制的，并不在基地智能系统的控制内。

在有如此强大的防御网络之下，却还要特地设置一道人力和钥匙才能打开的机械门，这里面关的所谓实验体X-9467会是什么呢？

很快，冰朔的这个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怪物。没错，就是怪物。他有着成熟男人的脸，一个圆润的膨胀了数倍的身体，还有如野兽一般带着利爪的四肢。

前进的时候，他四肢着地，猛然跳跃，那咚咚的声音，就是在他跳跃时发出来的。可当他来到席貊身边停止动作的时候，却又像人类一样站立起来，甚至还用他那带着尖长指甲的手抓了抓头发，如果那如海草一般绿色粘稠的东西叫头发的话。

几乎是在这怪物出现的一瞬间，冰朔和徐曜就感受到一股难以名状的危险。

徐曜声音微颤道：“这是什么？”

“这是堕天计划中一个非常特殊的失败品，或者这也算是另类的成功品，因为总共也就出现了这一个，无法再复制出来。”维森特摇头叹息道，“我们原本是想要尝试重组他的基因，没想到实验中出了点意外，非但失败了，他还变成了这副模样。智商大约退化到了五六岁小孩这样，但武力值却是普通特种兵的十倍，而且意外的非常听话。”

维森特灼灼地目光看着冰朔，“当然，如果作为实验体的是你，哪怕失败了，恐怕也会比它厉害百倍。我真是太期待，在你那完美的身体里注射各种试剂的时刻了。”

席貊不满道：“我说过，要将他的皮完整的扒下来。”

“好好，都听席家主你的。”维森特呵呵笑着，慈祥的像一个邻家老爷爷，“那这两个人就交给你了，可千万别掉以轻心，让他们跑了。”

席貊看他一眼，“维森特先生要去哪？”

“我嘛，当然是要去见见我的好外孙，顺便将那两只小老鼠逮回来。”维森特轻轻叹了口气，无奈道，“没办法，孩子翅膀硬了，就开始不听话，是时候给他一点点教训了。”

席貊那张阴柔美丽的脸上，绽放出一丝笑容，“我们Z国有句俗话，叫做棍棒底下出孝子，应该的。你要是再放任他，恐怕Gallant都快不知道艾斯莱尔家做主的究竟是谁了。”

维森特走后，席貊看向X-9467，“你不是喜欢玩吗？今天随便你玩，只要不弄死了。”

“真的吗？”X-9467瞪大铜铃似得眼睛，发出的声音带着嘁嘁嚓嚓的回响，就像是某种爬行动物，“我可以随便玩？”

“是的！玩完了，把他抓起来给我！”席貊指着冰朔露出残忍的笑容。

X-9467在原地一蹦三尺高，“遵命，主人！”

话音刚落，他蹦在空中的身体却没有落地，而是伸爪子在天花板上一撑，瞬间变向朝着冰朔直扑过来，“你是……小七的玩具……陪我……玩……”

“冰朔小心！！”徐曜惊叫一声，想要扑过去，可X-9467的速度比他快太多了。徐曜甚至还没有挪动脚步，那巨大的如小山般的身影就已经朝着冰朔的头顶直坠而下。

冰朔手中的寒血剑绷直，猛然朝着X-9467挥出。

哗啦啦声响，剑尖划过X-9467的脚底，溅起一阵冰霜，可竟然没有刺破他的皮肤。

冰朔的脸色变了变，倒地一滚，狼狈地避过那泰山压顶般的一击。

X-9467蹦落在地，却没有站稳，而是双脚不停交替互跳，“好冷……好冷，什么……东西啊！小七冷死了。不过，好玩，再……来……”

说完，抬起一只脚，尖锐的趾甲勾起来，朝着还没来得及起身的冰朔踩下去。

徐曜连忙冲过去帮忙抵挡，谁知斜刺里冲出几个黑衣人，一下子挡住他的去路。

席貊在一旁姿态雍容的坐下来，手中端着一杯红酒，轻轻晃了晃，“我说过了X-9467是要和萧冰朔好好玩的，其他人最好不要插手。”

眼看着尖锐的脚趾就要穿透冰朔的身体，X-9467却突然改变了动作，朝着他的腹部猛然一踹，将他整个人都踹飞出去。

“咯咯……咯咯……好玩，不能……这么快玩死了……还要还给……主人……”

“冰朔！”眼见着少年的身体重重撞在桌角上，徐曜心急如焚，想要冲过去。可那几个黑衣人却也不是吃素的，趁着他分神，在他肚子上狠狠就是一拳。

徐曜痛的面容扭曲，只得专心格挡。这实验室中的黑衣人有十几个，可席貊却只分了五个来对付他。席貊就是要让他不死不活，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冰朔被X-9467完虐。

X-9467笑完后，又朝着还没能起身的冰朔冲过去。别看他体型巨大笨重，可动作却极其敏捷，眨眼之间就冲到冰朔面前。

徐曜双目赤红，整个人宛如狰狞的野兽，他怒吼一声，不顾自己可能会受伤，疯狂扫开挡住他的黑衣人就要朝冰朔冲过去。

然而下一刻，实验室中就传来X-9467的一声惨叫。他巨大的身形倒飞出去，重重撞在一个培养槽上，虽然培养槽都是防弹玻璃不会轻易粉碎，可旁边的仪器却是剧烈摇晃，甚至还乒铃乓啷倒在地上。

冰朔缓缓站起身来，脸色惨白，摇摇欲坠，可浑身散发出的凛冽煞气，却让实验室中的所有人一时间目瞪口呆，噤若寒蝉。仿佛只是一瞬间，原本温润如玉的少年，就变成了出鞘的寒冰利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在他手中的寒血剑轻轻下垂，剑刃上X-9467那淡红色的血液轻轻滚动，最终汇聚于剑尖，滴落在地上。转瞬之间，那把剑再度变得干净剔透。

看到寒血剑，X-9467巨大的身体抖了抖，随后嗡嗡哭起来，“好冷……好痛……呜呜呜，小七冻死了！不……不好玩！小七要回去……”

说完，他从地上蹦起来，就要往实验室尽头的大门逃去。

席貊脸色一寒，阴森森道：“X-9467如果你搞不定他，一会儿我就让人把你身上的鳞片一片片拔下来。”

X-9467动作一僵，眼中泄露出明显的恐惧与委屈。可到底还是停止了逃跑的动作，转身发出如野兽般的吼声，凶狠地朝着冰朔冲去。

席貊神色阴沉的彻底，他怎么也没想到，萧冰朔还有他那把剑会如此厉害。X-9467的皮肤可是连子弹都无法轻易打穿的，可他手中的那把剑非但破了X-9467的防御，甚至还让它如此恐惧。

一开始知道韩宁蓝对萧冰朔刮目相看的时候，他的心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恨。他费尽心机都得不到蓝的青睐，这样一个无用的小白脸，凭什么？他想要在蓝面前将这小白脸一寸寸毁掉，让蓝知道，只有自己才是最强的，才是世间唯一配得上她的。

然而，越是对萧冰朔下手，他就越是发现这个少年的深不可测。他非但不是孱弱无用的小白脸，甚至可能是比之Gallant都不逊色的绝世天才。那些不费吹灰之力能得到普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那些席貊曾经羡慕嫉妒到发狂，却永远无法成为的天才。

然而，这样的认知非但不曾让他对萧冰朔心生钦佩，反而越加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他彻彻底底的毁掉。否则，他要如何才能将蓝的心从这个人身上抢回来？

席貊握着红酒的手猛然用力，玻璃杯发出啪一声响，在他手中碎裂，红酒混合着血液与碎玻璃沾染了他满手，席貊却仿佛毫无所觉，阴鸷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下，慢条斯理道：“你们全部一起上，废掉徐曜。我倒要看看，眼睁睁看着好朋友遭难，萧冰朔还能不能淡定地下去。”

又有七个黑衣人加入了与徐曜的战局。徐曜早年从他外公徐木若留下的遗物中得到过一本修习高深武学的残本，虽然练得不得法，可后来又经冰朔调理和点拨，他的实战能力可以说是非常强大的。否则也不会被误认为是唯一能与Mars打成平手的人。

但席貊身边的这些黑衣人却也不是普通人，每一个都是身经百战的雇佣兵。以一敌五，徐曜已经觉得吃力，此时一下子变成十二个人对他的围攻，顿时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突然，寒光一闪，其中一个黑衣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刀，在徐曜疲于应付时，狠狠划过。

血花四溅，徐曜趔趄着往后退了几步，按在自己大腿上，手指和裤子瞬间被鲜血染红。

握着匕首的黑衣人狞笑一声，“反应真快，只差一点点就能切断你的大腿动脉了。”

他把手中沾着血的匕首在指尖转了个圈，“你以为没有了枪，就真的奈何不了你们两个小娃娃了吗？”

看到这黑衣人的动作，其他几人也有样学样，从腰间和绑腿上抽出匕首。作为专业的雇佣兵，他们的依仗当然不止有热武器。只是刚刚Boss没有下令，所以他们才带着玩儿的心态，跟徐曜比划比划拳脚。

席貊重新坐下来，立刻有人上前小心地为他处理手上伤口。席貊任由掌心的碎玻璃被一块块拔出，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冷冷看着与X-9467对峙的冰朔。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他倒要看看，能有何等心智来应付眼前的绝境。

“疼……小七疼，小七要回去休息……所以……”X-9467用它那独特的声音喃喃念叨着，大大的圆眼中散发出幽暗的光芒。骤然间，它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小七要立刻干掉你！！”

冰朔紧紧盯着X-9467的一举一动，在它冲到面前的时候，突然脚下一踏，身体猛然腾空而起。

X-9467急刹车站定，扬起头，就见他的攻击目标抓住了实验室顶上的一盏灯，高高坠着。他怒吼一声，巨大的爪子朝着上方狠狠抓去。然而，只一瞬，眼前的人影再次不见，而他的爪子深深地嵌入了实验室吊顶中。

下一刻，X-9467感觉自己的脖子上一重，耳边响起一个低低的悦耳的声音，“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你真的愿意吗？倒不如让我给你一个解脱吧！”

X-9467眨了眨眼，它的思维远比不上动作迅捷，脑海中还在想着什么是人不人鬼不鬼，就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一痛。一枚注射针扎入它的皮肤，那里是他坚硬的外表里唯一的弱点，冰凉的液体顺着针尖注入它体内。X-9467的身体晃了晃，感觉慢慢的，自己所有的力量都被抽走了，眼前却开始闪过一个个熟悉而陌生的画面。

砰——！巨大的身体倒在地上，一阵阵抽搐，随后身上恐怖的鳞片和尖锐的指甲开始脱落，膨胀的躯壳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大约一分钟后，变成了一个面容普通丢到人堆里也没人能认出来的男子。

男子的神情先是茫然、痛楚、惊恐，汹涌的泪水从他眼眶中不停涌出，他用沙哑破碎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一遍遍呢喃，“我叫陈大胜，我不是X-9467，我是陈大胜……陈大胜……”

他的声音与呼吸越来越微弱，吃力地望向在给他注射了药剂后就冲入黑衣人中的少年，露出一个憨实的笑容：“谢谢……你……”

席貊猛地从位置上站起来，面目狰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实验室最强的武器，他独一无二的X-9467，竟然就这么被毁了。

“萧冰朔！！”席貊高声尖叫，“给我杀了他！！”

他已经顾不得能不能扒下完整的皮囊，也不在乎毁了珍贵的实验体会不会惹怒维森特，他现在只想将这个一次次打他脸的少年碎尸万段。

然而，眼前的现实却让席貊双目充血，骇然惊惧。只见那毁了X-9467的少年冲入人群，面对十二人的围攻却游刃有余，手中的寒血剑所到之处风刀霜雪，刺骨冰寒，黑衣保镖们都不得不惊恐的躲避。

他的一举一动行云流水，优雅洒脱，仿佛他不是在战斗，而是在舞剑。可是每一个招式流转，就必然有一个黑衣人仓皇逃窜，或惨叫着倒在地上。凡是被他伤到的人，哪怕只是手脚，那一处伤口也必然凝结冰霜，动弹不得。

长剑在空中划了一个绚丽的圆弧，软软垂落在地上，冰朔原本舞动的身形，也如飘洒的雪花一般，缓缓落在地面上。

眼前的少年脸色惨白，唇色发青，额头有点点汗珠滚落，修长消瘦的身形看上去那样单薄，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可一屋子的黑衣人看着他却一个个面露惊恐，不自觉后退。

这个少年，他根本就不是人。简直是比X-9467更可怕的怪物。一个人类的战斗力，怎么会强到这等地步？！

“你们在干什么？！我让你们杀了他听到没有？！”席貊歇斯底里地尖叫。

可黑衣人们看看自己倒在地上呻吟的同伴，却都露出踌躇的表情，不敢上前。

冰朔转身一把捞起徐曜，脚尖点地，轻功运转，瞬息之间已经跃出去十几米。

“冰朔……”徐曜刚要说话，碰触到冰朔的手，却是悚然一惊，“你的手怎么那么凉？！”

冰朔没有说话，体内的真气疯狂运转，两人的身形如鹞燕般疾驰在基地中，只片刻之间，就来到第一扇铁门外。他转过身，在铁门的某处敲了敲，撬开一个盖子，又找了片刻，从里面扒拉出一条红色的电线，奋力一拽。

然而，冰凉的颤抖的手却根本用不上力气。冰朔只得道：“徐曜，拉断他。”

徐曜连忙上前，一把拽断这根电线。铁门上一阵红光闪过，随即发出咔咔的声音慢慢合拢。在铁门完全关闭的一瞬，冰朔看到席貊那张杀气腾腾的脸，被彻底隔绝。

他的身体晃了晃，终于再支撑不住，哇的喷出一大口血。

“冰朔！！”徐曜颤抖着扶住他，眼中布满血丝，“你……你是不是不能动用内力？”

在这一刻，那些模糊的念头，那些埋藏在心底的恐惧，突然就被徐曜想通了。冰朔满身是血的从S级拟真绝境出来，是因为动用了内力。问心阵中，他险死还生，连静静都救不下来，也是因为与江炎动手。这一次，他为了救自己，全力以赴对抗席貊手下，还是因为动用了内力。

徐曜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绝望与愤恨，“你说陆昊远找死，可你明知道自己不能动用内力，却一次又一次……为了别人的命值得吗？”

冰朔擦掉嘴角的血迹，有气无力地白了他一眼，“我不动用内力，早就被席貊的实验体杀死了，救你不救你有差吗？徐曜，你怎么越来越婆婆妈妈了？我没事……倒是现在游码不在我身边，我能关闭这铁门也只是一时，席貊他们迟早会追出来，你还不快背我逃跑。我现在当真是一步都走不动了。”

徐曜红着眼死死望着他，最终什么也没说，背起他就往外跑。

冰朔突然想起了什么，“你腿上的伤没事吧，要不我自己走……”

“闭嘴！！”一声咆哮，把他的耳朵都快震聋了。

冰朔摸摸鼻子，识相地闭上了嘴巴。一向沉默寡言的人发起怒来，真是可怕。

但很快，他的眼中就浮现出担忧。不知道谢君勉和杨老师怎么样了？有没有平安逃出来？他把绝和游码留给谢君勉，就是以防万一，甚至可以说是为他们规划好了相对安全的逃亡之路，这两人应该已经逃脱了吧？

Two.

“杨老师，你怎么样？”谢君勉喘着气，将背上的人放下来，又小心跑到门口张望了一下。

他们刚刚才摆脱了一波追捕。杨折威的身体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刚刚剧烈运动之下，更是几乎休克过去。谢君勉无奈之下只能背着他前行，但他本来就对这实验室不熟悉，如今又背着杨折威，好几次都险象环生。

千钧一发之际，是他脖子上冰朔送给他的项链亮起了光芒，在他的眼前出现一张地图，一条红线闪烁，指引着他们逃亡的方向。项链是冰朔给他的，谢君勉当然相信冰朔不会害他们，所以毫不犹豫地跟着红线指引前行。这间小屋原本是上锁的，可在谢君勉背着杨折威接近后，小屋旁边的智能门禁就发出滴滴声响，随后门被自动打开了。

他背着杨折威躲入了小屋中，听着追捕他们的人脚步声离去，才松了口气。

谢君勉在小屋中找到一桶矿泉水，连忙倒了一杯给杨折威喝，“杨老师，这一次又是冰朔救了我们。”

他把项链指的路，还有现在闪烁的线路图都告诉了杨折威，“冰朔早在一开始就替我们规划好了逃出去的路。就是不知道他和徐曜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平安脱险。”

杨折威哆哆嗦嗦地握着手中的塑料杯，眼圈慢慢红了，“我欠冰朔同学的太多了。他拯救了后进班，也拯救了我……可我，可我却还不相信他，让他陷入这样的陷阱……我真的太对不起他了！”

谢君勉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道：“冰朔不会怪你的，等我们逃出去，你把暗码告诉冰朔，让他把所有的事情了结，到时候，冰朔的妹妹能得救……”

他顿了顿，声音也有些哽咽，“静静能醒过来，杨老师你就继续去后进班当班主任，大家……都会好起来的。”

听着谢君勉描述的未来，杨折威那双浑浊灰淡的眼中，露出一丝希冀的光芒，“对，我……我还可以回家，把外公和外婆的坟迁在一起，我还要和舅舅舅妈一起过年守岁。你不知道，自从被谢钰关起来，我都有十几年没有见过我舅舅了……”

谢君勉猛然垂下眼帘，遮住有些发热的眼眶。他正要说什么，突然空气中传来哧哧的声音。

紧接着，浓烈的白色烟雾从门口的缝隙涌进来。

“咳咳咳……”谢君勉连滚带爬的冲过去，用自己的衣服堵住缝隙，“怎么回事？难道我们被发现了吗？杨老师……”

他刚想让杨折威往角落里躲一躲，免得被呛到，却发现杨折威整个人已经倒在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不停地抽搐，喉咙中还发出“嗬嗬”的痛苦声音。

“杨老师！”谢君勉连忙冲过去将他扶起来，然而，这一看，却让他整颗心都凉了半截。

只见，杨折威面色惨白，嘴唇青紫，呼吸困难，仿佛随时都会缺氧而死。最可怕的是，他的眼耳口鼻开始慢慢流淌出暗红色的血水，整个人的气息也越来越弱。

这烟是有毒的！

谢君勉手脚冰凉，泪水忍不住涌上眼眶。他的体质比较特殊，从小到大都很少生病，普通的毒素病菌，都无法侵染他的身体。以前谢君勉还以为是自己免疫力好，直到最近才明白，原来是因为他是苍龙的嫡系传人。当年留在谢苍龙体内的Angel还原剂，也少量遗传给了他，所以才让他有了异于常人的特性。

杨折威也是亢宿的传人，但杨跃然从前对Angel还原剂的适应性本就没有谢苍龙好，能遗传给杨折威的自然几近忽略不计。再加上，杨折威如今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所以，只是少少一点毒烟，就让他穷途末路。

“杨老师，我现在就背你离开这里。”谢君勉哽咽道，“只要找到冰朔，他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说着，他就要将杨折威重新背起来，然而就在这时，门外再度传来了脚步声，还有凌乱的议论声，“确定他们逃往了这个方向？”

“是的！”

“哼，与其让他们逃走，还不如拖两具尸体回去交差！”

杨折威突然伸出手，揪住了谢君勉的衣服，“来……来不及了……我……不成了……”

谢君勉眼圈发红，却只能颓然地坐下来。现在出去，只有他们两个一起死的份。可是不出去，难道要他眼睁睁看着杨老师……

杨折威的身体再度抽搐了一下，睁开的双眼下流着两行血泪，嘴唇青紫，看上去格外渗人。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他的精神头却反而足了一些，声音也慢慢利索起来。

“我真是废物。”他慢慢用袖子擦着脸上的血，“到死，都在连累别人……君勉，对不起……”

“杨老师，别说了。”谢君勉哑声道，“如果是冰朔在这里，他一定能救你。是我没用，什么都做不了。”

“不，你……你有能做的事情。”杨折威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还沾着血的双目一瞬不瞬看着他，充满了绝望的期盼，“君勉，我有一件事情，要求你帮忙。”

谢君勉只觉得杨折威扣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冰凉彻骨，他本能地打了个寒颤，连忙道：“杨老师你说，只要我能做的，我一定会办到。”

“杨跃然笔记中的暗码，我已经没有机会告诉冰朔了。求你……替我转告他。当年留存了RevivingAngel项目资料和AngelHoly最终秘钥，并发射了生态舱的人，是……是七宿之中的……”

谢君勉猛然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从杨折威口中吐出最终的答案。

“是七宿中的房宿江朋晟……也就是Mars的爷爷。”

谢君勉惊了惊，“房宿？！”

“是的……是房宿。”杨折威喘了口气道，“杨跃然……我父亲当初发现的时候也很震惊，他……他想过有人会舍不得这么多年的心血，舍不得那些背后的利益……也有如我父亲对你爷爷苍龙无比崇敬因而不时生出悔意……当时，我，我父亲也是想要去留下点什么的，可是却看到了那一幕……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表面上最正直乐观的房宿，最舍不得那一切……甚至，将一切的祸端绵延……绵延到了今天……”

谢君勉良久都说不出话来，最终也只能干涩地道：“你放心，我会将这一切告诉冰朔的。现在有了方向，只要从Mars那边查起，应该很快就能找到生态舱。”

“不……我要你告诉冰朔的不是……不是这些……”杨折威更紧地抓住了谢君勉的手，冰凉的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血肉里，“替我，替我告诉冰朔，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不要开启生态舱。如果一定要开启，取出……取出Angel还原剂后就……就毁了它，否则……咳咳咳咳……否则……咳咳咳……”

他开始剧烈的咳嗽，大口大口的暗红色血液，夹杂着肉块从他的口中被喷出来，让谢君勉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杨老师，你别再说了！”

“不……我再……再不说就……就来不及了……咳咳咳……替我告诉……冰朔，那个生态舱就是……是潘多拉的磨合，一旦打开，咳咳咳……会……会让所有人都……都万劫不复。因为……”

杨折威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铁门发出咔哒一声响，紧接着，门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接下来的内容，就不需要他说了。因为爷爷早就知道了。看他如此痛苦，就让他安静地离开吧。”

杨折威猛然抬起头，震惊地看向门口的方向。

然而，他的双眼都被蒙上了一层红翳，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朦朦胧胧中，他只能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端着一个笔记本电脑，缓缓走进这间废弃的小屋。

笔记本电脑中，依稀还在传出那苍老的声音，“所谓潘多拉的魔盒，又何尝不是新的希望。先见之神普罗米修斯盗取火种，给人类带来了新生，但这火种是用来取暖，还是焚烧同类，终究还是取决于使用火的人。跃然受我教导长大，在我心中就等如我的亲弟弟，却为什么至死都没有想通这些？而你，作为他的后人，更是让我彻底失望，竟然妄图篡改跃然留下的暗码。呵，他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会留下怎样的信息，难道我会不知道吗？”

端着笔记本的男人越走越近，苍老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终于，杨折威看清了出现在眼前的男人，还有他反捧着的笔记本屏幕上，出现的影像。

杨折威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他的感官仿佛全部消失了，所有的关节都像是被冰冻住，将他身体的温度，将他所有的希望与奢求一点点蚕食吞没。

他想要转头看向旁边，身体却无法动弹。他想要高声尖叫，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随后，他听到耳边传来轻轻的温和的声音，“爷爷，穆叔，他终究也算是我的老师，请您不要再刺激他，让他安稳的离开吧。”

“穆索，你给他一个痛快吧！”

“杨老师，永别了。”

……

冰朔和徐曜一路冲出山洞，才发现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可天色却也暗了下来。只是，在直升机周围，却没有找到谢君勉和杨折威。

冰朔担忧道：“他们是不是被困在里面了？”

徐曜警惕地盯着他，“你还想回去？”

冰朔哭笑不得，他看上去那么像圣母吗？现在他浑身上下半点内力也无，全身经脉更是火烧火燎的疼，至少要休养一个礼拜才能勉强缓过来。要是冲回实验室，那不叫救人，而叫自投罗网。

徐曜却完全不放心，把他盯得紧紧的。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神情也越来越焦灼，“冰朔，不能再等了，否则里面的人会追出来。”

冰朔紧紧皱着眉头，徐曜说的不错，那扇铁门挡不了席貊多久，如果在这里被追上，基地自毁再也不能作为威胁，他们恐怕会直接被扫成马蜂窝。可现在离开，谢君勉和杨折威要怎么办？尤其谢君勉，原本是最无辜的，却因为他而被牵连进其中。

突然，不远处的草丛中传来细细索索的声音，随即是一声熟悉的呼唤，“冰朔……”

“君勉，杨老师！”冰朔和徐曜大喜过望，连忙迎上去。然而，等看清了蹒跚而来的两人，却是吓了一跳。

只见谢君勉满身是血，背上背着紧闭双眼的杨折威，正深一脚浅一脚的往他们跑过来。谢君勉其中一只脚上的鞋也丢了，原本白色的袜子灰黑一片，上面还沾染着血渍。

听到冰朔的呼唤，谢君勉想要加快脚步，却全身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冰朔，对不起……”谢君勉一开口，就已经忍不住哽咽的声音，与涌上眼眶的泪水，“对不起，我没有完成你的嘱托，杨老师他……杨老师他……”

冰朔心中咯噔了一下，连忙将摔在地上的杨折威扶起来，然而那枯瘦的身体一入手，他就感觉一阵冰凉，就如抱着一块没有生命的寒冰，“杨老师！怎么会这样？”

他想要运转内力，却感觉经脉一阵灼痛，喉头一甜，差点又吐出血来。

徐曜连忙道：“我来！”

他的手掌贴上杨折威后背，内力缓缓输入。

杨折威的身体抽搐了一下，缓慢睁开眼来，只是那双眼睛却血红一片，映不入任何光彩。干枯的手吃力地抬起来，无助又绝望地在空中挥舞。

“啊……啊啊……”

“杨老师！”冰朔一把握住他的手，“杨老师，你想要说什么？”

“啊啊……嗬嗬……啊……”他拼命张大嘴，想要说话，想要吸气，可是舌头是那样僵硬，喉咙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啊啊声。

浑浊的泪水从他的眼眶滚落下来，沾着暗红的血液，浸染了他身下的青草。

冰朔的眼圈微微发红，他握紧了那干枯的冰凉的手，弯下身在他耳边一字字道：“杨老师，别担心，我会自己解开杨跃然留下的暗码。我会保护好你的舅舅舅妈，让他们一生平顺无忧。我会将弗兰克的坟和你外婆迁在一起。我会……找到生态舱，结束这一切，绝不会让你们的努力白费！”

“啊……”杨折威的叫声消失了，他反握住冰朔的手，血红的双目定定地望着天空，仿佛在看着久远的过去，又仿佛在看着他再也见不到的未来。

新年钟声响起，他和舅舅一家守在电视机前，吃着饺子，听着电视机中春晚熟悉的播报，耳边充满的都是最平凡的欢声笑语。舅舅说：“折威，你该成家了，都三十好几的人，屋里没有个女人，成什么样子？到时候再给我生个大胖侄孙，或者可爱的侄孙女。”

杨折威笑的傻乎乎地点头。他一辈子没有出息，没有分子生物学的天赋，就那么窝在小小的田荣村，娶妻生子，打鱼晒网，了此余生。那样，真是太好了。

血红的双目死死睁大着，青紫干裂的嘴唇却轻轻勾起一个宁静祥和的弧度。

他这一生已是如此。可是，他相信冰朔，相信他会创造的奇迹。那样的希望与温暖，总有人会得到，会享受，会珍稀。他想要就这样睁着眼看到这一天的到来。

2027年1月9日下午4点18分，杨折威死亡。

Three.

“杨老师！”谢君勉扑过去抱住他冰凉的身体，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对不起，杨老师，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冰朔闭了闭眼，好半晌才伸手轻轻抚在杨折威的眼睛上，替他合上了眼。

“君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没有得到正确的线路指引吗？”

谢君勉平复下心情，将脖子上的项链还给冰朔，才哑声道：“不，我得到了地图指引，可是……”

他把两人躲入小房间，却被毒烟攻击的事情说了一遍，“是我没用，如果换成你在那，一定会有办法救杨老师。”

冰朔轻轻叹了口气，“这怎么能怪你呢？谁都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情。”终究还是他考虑不周，没有想到杨老师的身体已经是那样孱弱。

他蹲下身查看谢君勉身上的伤势，还好，只是一些皮外伤。

“冰朔，不能再耽搁了，我们得马上离开。”徐曜背起杨折威的尸体，焦急道。

冰朔心中一凛，连忙扶着谢君勉起身。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火光在两人眼前划过，紧接着不远处的飞机轰然炸裂。徐曜想也没想，扑过去一把抱住冰朔和谢君勉往前一跃，才堪堪避过了巨大的飞机残骸。

“萧冰朔，现在没有了基地自毁程序这个筹码，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自救的方法。”

三人的耳中都是一阵轰鸣，天旋地转，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却发现席貊和他持枪的黑衣手下已经站在眼前。

这可当真是四面楚歌，穷途末路。

冰朔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道：“我可以束手就擒，但你要放徐曜和谢君勉离开。”

“你在跟我谈条件？”席貊忍不住笑出声来，“萧冰朔，你觉得，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与我谈条件？”

冰朔一脸平静地看着他，“我既然能将实验基地的自毁系统与硝烟检测绑定，自然能让它直接自毁。我现在已经出来了，完全不介意将这个地方彻底毁掉。可是席貊，你们舍得吗？”

“你在威胁我？”

“如果你非要这么认为的话。”

席貊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威胁他，一把夺过手下手中的抢就要扣下扳机。

一旁的黑衣人却被吓了一跳：“Boss，冷静点，维森特先生还在里面。还有那些实验数据和实验体，几家都在里头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如果真的被毁了，恐怕不好交代！”

席貊深吸了一口气，才将心中翻涌的恼怒和杀意压下来，“好，我答应。很快，我就会让你知道威胁我的代价！”

“我不会走！”徐曜咬牙切齿道，“萧冰朔，你要跟他谈条件是你的事，但你要我丢下你自己逃走，绝无可能！”

他再也不想看到自己唯一的朋友，前一刻笑着让所有人离开，后一刻却满身是血的昏迷在自己面前。

谢君勉道：“我也不走！”

冰朔头疼道：“你们不要拖我后腿……”

徐曜冷笑：“你或许应该换个借口。”这句话他已经听腻了，也再不会如第一次听到时那般心情激荡，自卑自责，结果完全被这个少年牵着鼻子走。

冰朔脸上的神情慢慢收敛，他现在真的没有心情开玩笑或灌鸡汤。已经死了一个杨折威，他不想再看到第二个。而且，他哪怕被席貊带走，也并非没有一丝幸存的机会。因为……

轰隆隆——！

天空中突然传来熟悉的引擎轰鸣声，一架直升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逼近上空，又下降到大约百米的高度。

冰朔和席貊抬头看去，当看到站在舱门口的人时，两人的瞳孔齐齐一阵收缩。

席貊几乎是脱口喊道：“蓝！！”

站在直升机上的少女，金色的卷发随风舞动，精致的面容在昏暗光线和飞机的震动下若隐若现。可是，席貊绝不会认错。那就是他朝思暮想，连做梦都想得到的女人——韩宁蓝。

在韩宁蓝的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高大的男子。他们戴着帽子，让人看不到面容，可是每个人手中都有一把狙击枪。

“席貊。”天空中传来少女清冽而冷淡的声音，“退回你的老窝去。你敢伤害我的朋友，我就要了你的命。”

就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站在她身边的两个高大男子立刻将手中的枪往下按了按，瞳孔贴近瞄准镜。这个少女，可不仅仅是韩宁蓝，更是雷切斯家族的小公主。

席貊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突然将手中的枪抬起，对着远处狠狠扣下扳机。

冰朔早有防备，迅速往旁边一跃，避过了子弹。

而飞机上的两人，也扣下了扳机。消音的狙击精准而无声，席貊只觉得手腕上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再也握不住枪。

韩宁蓝：“席貊，你最好相信我说的话。否则下一枪，瞄准的就是你的脑袋！”

席貊捂着血流如注的手，近乎歇斯底里的怒吼，“韩宁蓝，为什么？！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我还不够爱你吗？为什么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践踏我？！”

天空中的少女嗤笑一声，“因为我跟你三观不合。冰朔，上来！”

说话间，两架悬梯已经从高空垂直落下。

冰朔将杨折威的尸体背在身上，单手抓住悬梯。徐曜和谢君勉的动作也很快，已经迅速窜上了另一架悬梯。

眼看着悬梯迅速往上升，席貊睚眦欲裂，“开枪！！给我开枪杀了他们！！”

一旁的黑衣保镖看了飞机上的两个狙击手一眼，都露出了为难的神情。只看那两人刚刚准确的打狙，就知道现在谁开枪，谁就是活靶子。

只这一下犹豫，悬梯已经上升了小半，飞机也迅速升空。

席貊双目赤红，狰狞的脸上遍布杀意，“你们连我的命令都不听，是不想活了吗？”

黑衣保镖犹豫地抬头看了一眼，低声道：“Boss，现在想要打人已经不容易，我们的枪不适合远距离瞄准。倒不如给基地下命令，直接将飞机打下来，保管他们全军覆没……”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席貊已经狠狠一巴掌抽过去，“全军覆没？！难道你不知道蓝也在飞机上吗？要是蓝有半点损失，我要你们全部偿命！”

抽完了还不解气，席貊抬脚狠狠踹在那黑衣保镖的腹部。

而等他们再抬头的时候，悬梯已经彻底彻底收拢，机舱门口，美丽的少女与英俊的少年并肩而立，居高临下看着慢慢远离的基地和席貊。

席貊死死地盯着这一幕，面容疯狂扭曲，“萧冰朔，总有一日，我会将你碎尸万段！”

总有一日，他会重新将韩宁蓝掌握在鼓掌之中，成为他的禁脔。

为了这一日，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回应席貊歇斯底里怒吼的，是砰一声关闭的舱门。

冰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心有余悸：“蓝，谢谢！如果不是你，我刚刚恐怕已经完蛋了。”

韩宁蓝捋了捋被水汽打湿的头发，露出一个略显狡黠的笑容，“这话我对你说了好几遍，如今总算是轮到你对我说了。”

眼前少女难得一见的孩子气让冰朔失笑，“对了，你怎么会来呢？”

韩宁蓝：“是陆昊远通知我的。”

顿了顿，她眨了眨眼，“他还威胁我不能告诉你是他传的讯。我从小到大很少受威胁，觉得有趣，所以决定，还是不帮他隐瞒了。”

冰朔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就是故意让你说的。这家伙从不吃亏，舍己为人，无私奉献这种高尚品德你指望从他身上找到，不如指望母猪能上树呢！”

他说完后，却发现对面的人良久没有说话，一抬头，却对上韩宁蓝含笑的眼眸。

“看来，你是与陆昊远和好了。”

冰朔一愣。

韩宁蓝：“你这个人看似温和，待什么人都好，但事实上，真正能走入你内心，成为你朋友的人却极少极少。我希望，这些朋友，能一直陪在你身边。”

冰朔狐疑地看着她，突然伸手在她脑袋上直接敲了个爆粒：“小丫头，我记得你年纪好像比我小吧？干嘛一副老气横秋的口气给我灌鸡汤？”

顿了顿，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打开手机后盖，从上面取下一块指甲大的芯片递给韩宁蓝，“这是初代箕宿，也就是你外祖母宁淇留下的影像。我想，或许你会想要看看。”

这也是他费尽心思，把博宇图书馆顶层中那张芯片拷贝出来的原因。

韩宁蓝接过芯片，怔怔道：“外婆……吗？”

她的神情有些恍惚，又有些期盼，随后冲着冰朔嫣然一笑，“谢谢！结果，好像又变成我欠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