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冰冰凉凉的，真是很舒服呢……这孩子简直就是度过夏天的最佳伴侣啊！”

躺在水晶棺椁上，一副相当享受的样子，师父那双修长的双腿有节奏的在空中摇晃着，原本长长的裙摆也已经随着腿部的晃动而滑落到非常危险的位置。

然而，羽齐完全不为所动。

毕竟，在之前的几个月里，他已经基本看惯了师父这种完全无防备的模样了。

从刚开始匆忙离开视线，到现在的毫无反应。

所谓的审美疲劳，大概就是这么回事罢。

“可是，这孩子到底应该算是什么种族啊，妖怪吗？”师父趴在水晶棺上，慢腾腾的翻了个身，把头刚好搭在了水晶棺旁的企鹅玩偶的头上。

不对，是搭在了穿着企鹅玩偶服的调查员的头上。

“不要打扰吾找东西啦，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用力将师父的脑袋推开，外貌看起来像是小孩子，自称为“露”的调查员重新拿起手中的放大镜仔细观察着水晶棺椁中的少女。

明明还是夏天，棺椁表面却已经略微的蒙上一层薄薄的霜，可以由此猜测，棺椁内的气温已经远远低于外界的温度。

然而，并不是使用了什么法术，那个少女仅仅只是坐在那里，就让棺内的气温降低到了如此异常的温度。

“听你所言，应该是什么能够操控寒气的妖怪吧……”露稍微凑近了一些，想要仔细观察一下那个银发少女，却被少女周围悬浮的冰刃遮挡了视线。

根据师父的推论，少女刚出现时所做的一系列举动并不是为了攻击，而是有着别的意义……

“对对对，就是这个，放在这里。”指挥着羽齐把那把从仓库里找到的巨大遮阳伞撑起来插在地上，师父坐了起来，双手扶着阳伞的伞杆，慢慢的调整着阳伞的角度，突然笑出声来：“哼哼，这样一来，就像是那些卖冷饮的小商贩一样了呢！”

银发的少女似乎是感觉到了棺外的变化，将身体缩到了阳伞的阴影下，原本浮在空中的冰刃也纷纷掉到地上。眯起了眼睛，像猫一样将身体团成一团，银发少女就像是睡着了一样静静的侧卧在水晶棺一角。

“果然，那些并不是用来攻击的武器，而是用来折射阳光的透镜之类的东西吗，这样一来关于危险性的评级就可以下调一些了呢……怕光是因为畏惧光所带来的热量吧？”站在一旁观察着这一切变化的露自言自语着，从怀里掏出记事本，认真的记录着什么。

被阳伞的阴影遮挡住了的棺椁，缓缓地向外弥散着白雾，从远处来看和普通的冰柜的确没什么区别。

调整好了阳伞的师父从水晶棺上跃下，单手扶着下巴，望着棺椁中的少女，眯着眼睛微笑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美少女味的冰棒，两元一支……什么的。我简直是天才啊，这可是书店致富的新路径呢！”

“先不提这种听起来就很可疑的产品会不会有人买这种事情，你这家破店根本没人光顾吧，是要卖给不知道在哪里的什么人啊？”放下手中的放大镜，小小的调查员烦躁的跺了跺脚，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棒棒糖，利落的撕开包装将其含在嘴里。

努力的推着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水晶棺，憋得脸都红了却也没能将棺椁推动分毫——对于这个重逾千斤的棺椁无计可施的露，将视线转向了蹲坐在一旁静静研墨的羽齐。

“为什么吾会落到不得不来到这种偏僻小店进行调查的地步，好气啊……喂，你倒是来帮我一下啊，隔着这个棺材我也没法鉴定这个少女究竟是什么啊！”

“啊，关于这个。”师父拍了拍水晶棺的盖子，一把将贴在棺椁上的符篆撕了下来，“刚才我已经实验过了，只要把这些符撕下来，这棺材就没那么重了哦？不过……从这手感上来看，大概也就是和冰块类似的密度，这东西真的是我带来的那副水晶棺吗？”

这种事情我们怎么知道！

羽齐和露同时在心里如此说道。

“只要把这个符贴在她的头上，就可以知道她的种族了，大概吧。这是研究部那边新做出来的呢……”将水晶棺整个抬了起来，露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了符篆。

“咔嚓！”

羽齐的视力相当正常，也没有什么眼部疾病，所以他觉得刚才那一瞬间的闪光应该不是自己的错觉。

但如果那不是错觉，那就是现实，是羽齐所担忧的那种现实。

“我要收回刚刚的评价了，这可不是什么危险度不高的妖怪，这家伙要是动真格的可是会出人命的！”

露紧紧的握住差一点就在自己身上开了个洞的冰锥，谨慎的移动身体，从冰锥构成的牢狱之中爬了出来。

“这孩子看起来相当讨厌符纸呢，而且你的表情太猥琐了，别太过靠近她比较好哦？”

师父重新坐回到扣在地上的水晶棺上，用小刀撬开了刚才就一直放在水晶棺旁边的汽水瓶。

冰镇程度恰到好处的可乐合起来有一种令人上瘾的感觉，此刻的师父眯起双眼，细细感受着碳酸饮料流经喉咙的凉爽，以及气泡迸裂所带来的刺激感。

这是一场非常难熬的夏天，至少对于师父这种还没能习惯脱离空调生活人而言，在这种日平均气温超过35度的环境下生活实在是一件太过于困难的事情。

用于构建自己的魔术工房的材料才刚刚运送完毕，距离将其组装完成并构筑起适宜生存的魔法术式还有一段时间，想要每日享受到温度适宜的风还需要继续付出努力，所以此刻就只能依靠其他东西来保证自己不会因为温度过高而失去思考能力。

“膳食纤维摄取不足，每日摄入的水分中氯含量也已经超标，如果温度还不能稍微降低一点的话，我可能真的要考虑撤退了呢……”

师父将只剩下一半褐色气泡饮料的玻璃瓶放在水晶棺旁，从裙摆之中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折纸扇。

“不过在这里风景不错，真要离开好像也有点舍不得……只是希望气温能够稍微下降那么一点点呢，秋天要是能够稍微早点到来就好了。”

空白一片的扇面轻轻晃动，水晶棺表面冒出丝丝缕缕的白雾也随着气流的运动而扭曲变形，像极了天边的流云。

“那么，接下来您要怎么做呢，我觉得这下应该是没法直接确定这孩子的身份了，不如考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师父按住裙摆，软软的倒在水晶棺表面。那种和冰类似的触感带给肌肤的刺激并不像真正的冰块那样令人难以忍受，至少师父感觉这样趴在水晶棺上还是蛮舒服的一件事——她甚至有些羡慕起当初准备用这幅水晶棺作为自己棺椁的人了。

“不可能，这么危险的妖怪肯定是要回收的，就算无法确认其身份，但危险程度却是能够直接凭借肉眼看出来的啊。”

“唔，那能不能先过几天再回收，再过几天就立秋了……”

“不行！这种事情拖延不得……喂，你这家伙在干什么！”

正当露准备思考着如何将水晶棺中的少女运回基地的同时，师父从袖口之中抽出了一大叠的黄纸符，将水晶棺表面用黄纸符完完整整的贴了一遍。

“再怎么说，这也算是我的收藏品之一，怎么可能就这样白白送给你们啊。”

师父从水晶棺上跳了下来，一只脚踩在水晶棺上，用手指弹了一下露的额头。

“想要把这孩子带走，就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明明一开始就是你叫我过来的好吗！”

“从……从胜负纪录上……哈……来看，好像是……我，我赢的次数……更多一些啊？”

“如果……如果不是因为……你……刚刚那一局……你突然偷袭，我肯定……就赢了！”

太阳升到了最高点，而两个人莫名其妙开始的对局也正好进入到最激烈的时刻。

已经没有多余的水分可以转化为汗水，地面上的石子看起来都像是要被刺眼的阳光灼烧成透明的玻璃，就连羽齐之前放在店门口还没来得及挪回来的蟹爪兰也已经被晒得发蔫了。

水晶棺之中的少女看起来依旧一脸茫然，完全没有明白眼前的两个人究竟在做些什么。

在这个外表看起来仅仅只有十几岁的少女眼中，眼前这两个人不过就是在互相较量彼此手指的数量而已，但实际上这类对决有一种更通俗的称呼——“猜拳”。

羽齐站在遮阳伞所创造的阴影下方，悠哉的记录着烈日下两人的猜拳结果，并将胜负情况用积分表的方式进行显示。

——反正店里的事情一时半会也处理不完，还不如享受一下这片刻的悠闲呢。

羽齐抿了一口冰镇过的茶水，用手中的笔再一次写下了刚刚对决的结果。

总体来说，师父今日运气很好，而且很明显不是那种属于正常范围内的好运。

虽然说猜拳过程之中会受到很多因素影响，有的时候甚至会出现仅仅只凭借一句话就能扰乱对手分出胜负的情况，但眼前这场比赛很明显不是那种依靠互相算计就能取胜的游戏。

露绝对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菜鸟，羽齐觉得如果是自己和露进行猜拳比试的话，吞下失败这一苦涩果实的人无疑是羽齐自己。

不需要凭借话术，哪怕仅仅只是师父的眉头稍微动了一下，露甚至都会为此改变自己即将出手的姿势。

反过来，师父这边也是完全一样的状态。

师父毕竟已经能够做到通过羽齐面部的微表情读取内心想法，想要看穿自己的对手究竟要出什么手势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看破，然后察觉到陷阱，继而继续看破，随后又是凭借假表情扰乱对手的判断，继而看穿对手所想……

不断循环，重复千遍，这种几乎超越人智的谋略与算计被用在了这种场合，可以说是“大材小用”的典范了。

两人的手臂举过头顶，手掌从空中开始就在微微抖动——那是控制手掌姿势的肌肉束正在不断重复收缩与舒张过程的表现，这种看起来像是“特发性帕金森症”的特殊抖动将一直持续到某个信号发出之后。

然而两人的智慧几乎势均力敌，谁也没有办法在谋略方面稳压对方一头，每一场的对决结果都是一片混沌。

在羽齐发出比赛开始的口令之前，两人的手势将永远处于不断变化的状态之中，就像是正在不断旋转的骰子一样。

羽齐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提起了放在水晶棺上的紫砂茶壶。

潺潺流水声准确无误的传递到了正在烈日暴晒中的两人耳中，而他们一直举在空中的手臂也终于开始向下挥动。

手掌依旧在微微颤动，因为即使在此刻，两人凭借智慧与观察力所进行的无形战斗也依旧在继续。

羽齐喝茶所用的茶杯并不是什么考究的物件，只是他平常用来喝水的透明玻璃杯而已。从紫砂壶嘴之中流出的褐色茶水并不需要太长时间就可以注满整个茶杯，而当那潺潺流水声停止的瞬间，这一次的胜负才会彻底确定。

说白了，当两个人的智慧与机略不分上下的时候，猜拳不过就是一个完全随机的游戏而已。

“石头，剪刀，布！”

趴在胡同口梧桐树上的蝉不知疲倦的叫嚣着，在那惨白的阳光照耀之下，两人终于将自己的手势最终固定了下来。

随后，伴随着越来越吵的蝉鸣声，两人举着双手，同时倒在了炽热的地面上。

不过这并不影响羽齐对这场比赛的胜负进行评判，他站起身来，推着早就准备好的简易平板推车走上前去，将中暑晕过去的两人抬到车上。

当然，在那之前，羽齐已经将这次胜负结果写在记分表上了。

本轮的胜负——露为败者。

“我不能接受！这么危险的妖怪……啊呜……必须立刻回收！”

“姆咕姆咕姆咕……但你现在根本就没办法把这孩子带走，甚至还在这里抢我的刨冰不是吗？”

师父和露倚着水晶棺坐在地上，一人捧着一碗洁白如雪的刨冰。

羽齐则彻底放弃了继续参与到这场闹剧之中，坐回到柜台旁开始继续研读账本。

“那是因为我身体状况不好啦，否则这种程度的棺椁我怎么可能抬不动！”

露气哼哼的挥舞着他那把附带小伞装饰的塑料勺，在自己面前的那碗刨冰上挖了一个洞。

想要在这种炎热的天气里找到天然冰块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现在师父和露正在享用的也不是由冰块切削而成的冰沙。

“都说了你只要不拿着符纸靠近这孩子就没有任何危险了，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就算真是这样，也不能排除它的危险性啊，如果有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这只妖怪所伤，你真的担得起这份罪责吗？”

师父手中的小勺停在了半空中，两人的对话就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无论人类发展到什么程度，拥有什么样的力量，能够使他们感到恐惧的事物永远都戴着名为“未知”的面具。

而此刻，对于露来说，这个被封在水晶棺之中，看起来与普通人类没什么两样的小女孩，正是有可能危害到人类的“未知之物”。

——也许还不仅仅只有这一个。

露静静地倚着冰冷的水晶棺，轻轻挪动脖子环视着周围。

那些贴满了标签的木质货箱之中，究竟还有多少和这只妖怪一样危险的东西。

还是说，这里面存放着的物件比自己所想的更危险？

“过度依赖思考会阻碍自己的观察能力，当然，过高的气温也会……”

师父叹了口气，将还剩一半的刨冰放在一旁，从裙摆之中的暗袋里掏出了一张破破烂烂的书页。

“这是刚刚从地上发现的，之前一直被水晶棺压着，应该是和那孩子放在同一个货箱里的……”

“Nymph？女神？这看起来就是能够操控寒气的妖怪而已啊？”

露虽然能够熟练使用四国语言，但他却完全看不明白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究竟代表什么意思，他能够看懂的只有其中一个似乎使用英文书写的单词。

“所以说你从一开始就出现了认知错误，这孩子根本就不是你所说的妖怪，她身上甚至根本就没有你们所谓的妖气。”

师父将双手摊开，表情夸张地叹了口气，一副“我早就说过了”的表情。

“那她为什么会惧怕雷法符篆，为什么会对手持符纸的我产生那么大的敌意？”

“首先，我要矫正一下你的翻译错误，Nymph在这里指的并不是女神，而是仙女、精灵……其次，关于你的疑问……”

师父伸手拿起一张空白的符纸，在露的面前晃了晃。

“你闻到有什么味道了吗？”

“不就是纸的味道吗……难道所谓的精灵不喜欢纸张的气味？”

露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开始胡乱猜测，但却已经十分接近事情的真相。

师父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再继续给出提示，因为她认为现在所说出的线索已经足够对方推测出真实的情报。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师父的那份刨冰已经在高温的炙烤下融化了。

“这个天气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我真的快受不了了……”

师父慢慢摇晃着纸扇，将遮阳伞外闷热潮湿的空气慢慢扇向水晶棺表面。

原本光洁如镜的水晶棺表面飘起了一层白雾，错综复杂的冰晶枝杈则在这种潮湿的状态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直到其自身的重量导致无法再依附于水晶棺表面。

而那些从水晶棺表面掉落下来的细小冰晶，就这样落入了师父的碗中。

“精灵……难道是因为讨厌朱砂的味道吗，感受到了毒性所以才……”

“不错嘛，这么快就能明白过来还真是有点令人惊讶呢……”

师父点了点头，将放在一旁的碳酸饮料慢慢淋在堆得如同丘陵一般的冰沙之上。

虽然碳酸饮料已经被师父提前放在水晶棺旁许久，但无论饮料再怎么冰镇，终究还是比凝结成固态的冰沙温度略高一些。原本就已经堆得过高的冰沙丘陵中央被融出一个孔洞，而褐色气泡饮料的颜色也正以那孔洞为中心向周围缓慢扩散着。

“说到底不过就是想要试试新的魔法术式，如果再把召唤强度提高七八倍的话，就算是召唤出能够改变天气的精灵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吧。”

师父将勺子插入已经濒临崩塌的冰沙之中，稍微搅拌了几下。

“那个时候你肯定会被驱逐出境，而且还会被狠狠地罚上一大笔赔偿金吧……”

露稍微耸了耸肩，一只手撑着地面慢慢站了起来。

“当，当，当……”

羽齐虽然人在柜台，但也能够通过挂在店门口的铜镜看到门外发生了什么，最关键的是他察觉到了空气中气氛的转变。

抬手弹了两个响指，原本占据了整个书店内部绝大多数空间的书架全都失去了踪影，飘在空中的符纸在羽齐灵力的牵引下悉数回到了他的手中。

关上打开的窗户，将木质窗板紧紧锁上，再把店门口的门板封死，羽齐甚至为了加固书店内的防御措施而搬出了前任店主留下的法器。

“既然都已经说到这种程度了，你应该已经做好觉悟了吧？”

“你们做事从来不讲道理的嘛，我都说了你可以回去了，还是说你根本就听不懂我所说的话？”

师父手中的勺子深深地嵌入水晶棺表面的冰晶之中，原本只是在缓缓生长的冰晶此刻已经无视了重力，开始笔直的向露的身体戳去。

“无意识、本能、非想，我原本以为自己的潜意识之中已经将这些无益的行为彻底根除了，没想到仅仅只是走到这一步就会彻底暴露出来啊……”

师父将手中盛着冰沙的碗随手一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一切是非因果皆出于无穷妄念，欲断念生，无穷念生，故为非想非非想，是以无穷妄念皆生……”

冰棺、书店、街道，乃至于天空的流云，无穷远处的日轮，近在咫尺的露，一切的一切都陷入了停滞。

在虚空之中喋喋不休的声音听不出是男是女，但师父心中很清楚对方是谁。

而且师父现在也已经知道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了。

事实上，从今天早晨开始她就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哪些地方不对劲，那种莫名其妙的违和感缠绕于今早起的每一次事件之中。

莫名其妙的硬币占卜，徒儿那温吞的态度，紫雷符的威力也不对……

更重要的是，师父她很清楚自己根本就没从自己家带多少东西过来，这堆东西根本就没什么用处。

“不用再念了，梦境之中给人洗脑这种小伎俩对我根本毫无意义，而且你本人都没踏足这片土地，术式的威力几乎等同于零吧？”

师父躺了下来，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凭空出现了米黄色的一张躺椅，恰到好处的撑住了师父马上就要跌坐在地面上的身体。

梦境之中心想事成，就算是师父此时此刻想要将这片世界推倒重建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不过她此时还有些事情想要问问这个将自己拉入梦境中的存在。

“才不是洗脑呢，这是我上次出门的收获哦？”

“哦？我倒是有点好奇凭你那扭曲的品味究竟能找到什么样的东西……”

“那个脑袋光秃秃的家伙和我说了半天大道理……可惜他们实在太抠门，一屋子的佛经秘本居然连看都不让我看！”

“肯定是你说的太过分了，毕竟‘馆长’脾气那么好的人都经常被你气得说不出话来。”

师父坐在椅子上挪了挪身体，伸手捡起了从书店中弹出的两枚硬币。

对于师父的这位熟人而言，想要在其他人的梦境之中出现就必须要依附在对方梦境中出现的某些物品中，而且必须是某种不会被梦境的主人刻意关注到的小物件。

而这一次，被依附的对象很明显就是从刚才起就一直未曾倾倒的两枚硬币。

“诶，我才没做过那么过分的事情，只不过就是偶尔嘲弄一下‘馆长’的穿衣品味而已嘛。”

“废话少说，这片世界可马上就要迎来覆灭之时了，再不赶紧说出你的目的可就没机会了。”

“我能在这次连接到你的梦境，自然还会有下一次嘛，这次就稍微闲聊……”

“我可不会相信这么拙劣的谎言——靠着‘技师’的能力才将术式的影响范围扩展到这里，而你居然浪费了宝贵的通讯机会。我要是把现在发生的一切统统写成书信寄回去，恐怕寒风中的那片土豆田就又有了新主人了吧？”

师父抬手捡起那两枚硬币，随手将它们丢进了饮料瓶之中。

“‘梦妖’，你如果坚持不说的话，我可就真的要直接结束掉这片世界了，所有人都是人偶的世界对于你我而言都太过无聊了。”

密密麻麻的裂纹在远处延展开来，但那裂纹看起来并非远处事物的表面开始出现裂隙，倒更像是一片环绕于师父周围的立体荧幕正在渐渐碎裂。

“所以我一直很喜欢你啊，能够控制自身梦境实在是太有趣了，实在是很期待你在梦境中扭曲堕落的样子……”

表面不断冒出气泡的硬币微微颤抖着，原本正在渐渐延展扩张的黑色裂缝正随着硬币的震动声逐渐闭合。

“只不过我没有想到，你居然会因为区区高温而昏睡过去，这具移植了圣人祝福的身体居然还会有感到不适的时候吗？”

“所以说你们送给我的祝福太多了，我根本就控制不过来吗……这几天正在排查究竟是哪个祝福受到干扰，没想到体内力量失衡的影响这么快就显露了出来……”

“‘技师’说让你多喝热水，我们距离太远，没有办法对你的身体进行微调，一切都只能靠你自己了。”

“他那个一天到晚就没几分钟闲着的嘴就说了这么点事情？难道‘馆长’终于制造出了治疗话痨的特效药？”

师父微微闭上了眼，试图凭借保持内心平静以使这片梦境世界能够维持的更久一些。

最重要的是，师父想要通过在梦境世界之中构筑的某个魔法术式反向连接到“梦妖”的意识之中。

“精确提炼话语中的宗旨，这可谓是逻辑思维的一种表现形式，我只不过是把他絮絮叨叨说了四五天的话提炼到了这种程度哦，还是说——”

虽然“梦妖”并没有在师父的梦境之中显露出实体，但那股刻意在言语之中表露出来的揶揄之情令师父本能的想起了对方那张从睫毛中都透着媚意的容颜。

而且肯定还是稍稍翘起嘴角，在面部表情崩坏与释放愉悦之情两者之中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这应该就是漫画里提到过的‘残念系美人’吧，你这家伙简直腐烂到骨髓深处了……”

“彼此彼此，你在梦世界之中不也变得毒舌起来了吗。”

随着硬币的持续颤抖，原本依附于那深绿色锈渍表面的气泡渐渐变得稀疏，师父能够凭借直觉注意到某种没有形体但又切实存在的“气”正在慢慢从硬币表面剥离。

“所以呢？这次来到这里就仅仅是为了提醒我注意身体？有点太……”

“看你发烧怪难受的，你那个笨徒弟还把毛毯给你捂上了，我要是不及时过来干扰你的潜意识掀开被子，恐怕你感冒还没好就要先脱水休克了。”

梦境的世界失去了得以维持下去的力量，周围的一切景物都在随着师父意识的苏醒而变得支离破碎。

就连“梦妖”的声音也变得摇摆不定。

“‘技师’托我给你带了点东西，我猜是关于你身上那些祝福的详细说明，就直接把它塞进你的脑海里了。当时用的手段比较粗暴，所以你一会醒过来可能会有点头痛……”

“不，等等，别走，我突然不想醒过来了，你就不能用你的能力让我多睡一会吗，至少等到现实世界中的肉体挨过那阵疼痛。”

“当然不行，你还得赶紧去帮你的笨徒弟解决委托呢，这也算是我们对小公主不注意身体的惩罚！”

世界如彩色玻璃一般碎成无数光点，师父的眼前重新变回了一片昏暗。

额头上的那股触感应该是毛巾，上面还带着热水尚未散去的温度。

四肢似乎是在睡梦中挣扎出了被窝，能够感受到汗水蒸发所带来的凉爽感。

以及，随着而来的剧烈头痛。

师父因为头痛而窝在沙发上，像极了煮熟的河虾。勉强打起精神眯着眼睛看了眼挂在对面墙上的时钟，她含混不清的嘟囔了一句。

“要是刚刚的真是一场梦就好了……下次，下一次夏天一定要做出完美的避暑魔法……不过现在都已经是秋天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