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降灵之道(上)
第四章降灵之道PART1“已经第三天了,再不醒来就很有危险了。”“怎么会……光毅同学不会……!”耳畔隐约飘来了细微的交谈声,仿佛黑暗中荡起的一丝波纹,将沉睡的意识从深渊中拉起。可睡魔仍在侵蚀着身体,昏沉中想要永远睡去的欲望不受控制地蔓延。“普通人能够使用出‘净化术’已经是奇迹了,而且还是那种不计代价的规模,他的‘灵’肯定遭受了重创,希望很渺茫。”“不要——我相信他一定能醒过来——!”腹部被撒气似地猛压了一下,可传来的痛感却微乎其微,只觉得几乎贴在耳边的喊声有些吵闹。“凌雪,这里是病房。”“对……对不起……”陌生的低沉嗓音介入后,少女变得怯弱起来,吱吱唔唔地认错。“瞿先生,您看……”“……”没有回应,四周像是重新陷入死水一般沉寂,只不过似乎被锐利的目光注视着,仅片刻之后,却又宛若错觉般消散。在他误以为是自己又要失去意识的同时,另一个人的声音再度响起。“宣判死亡吧,证据要做的像样点。”“爸爸——!”毫无感情的宣判与少女的怒喊声交叠在一起,让脑袋耳鸣似的嗡嗡作响。——再不醒来好像会很糟糕啊……明知如此,在大脑的命令下,连手臂、应该说连手指都不愿动弹一下。运用全部的意志,他终于撑开紧闭了数天的眼皮。“不要……擅自定义别人的死亡啊……”强硬地从喉咙深处挤出这句话,被灯光刺到的双眼却忍不住再次闭上。“光毅同学?他醒了耶~!”模糊之中瞥见了三个身影,虽然完全没看清脸,已经足够判断出那又一次猛压到他肚子上的人,就是凌雪——因为欣喜过度而完全忘记他还是病患这件事。“好……重……快喘不过气了……”“哪、哪里会重啦!光毅同学太失礼了!”光毅发出了哀嚎,可惜肇事者并没有自知之明,反倒变本加厉地捶打他的胸口。在外人眼里或许像是一副打情骂俏的场景,可对虚弱不堪的光毅而言就是痛苦的刑罚。“什么!竟然会……”目睹这番光景,身着白大褂的男性愕然地发出惊呼,立即靠到他身边,摸起他的脉搏。“身体上下有什么异样吗?会不会哪里很痛?或者没有知觉?头呢?晕不晕?……”一连串丢出数个问题,光毅反倒因此有些眩晕,为了不辜负医生的好心,他以有气无力的声音回答道:“恩,没有什么特别难受的地方。”“呼——那就好。”听到他的回答,医生抚着胸口,安心地舒了一口气。随后,他扬起一抹微笑。“如果有任何异样的感觉,请马上叫我。另外……我觉得我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呢。”说完,他对第三名男性微微颔首,离开了房间。“对不起!光毅同学。都是因为我……”终于收敛了一些,凌雪坐回到床边的凳子上,转而捧起光毅的左手。被少女像这样深情地凝视着,光毅不好意思地侧开了头,盯着天花板上的纹路回答道:“不,只是我自己的任性罢了。只要你没受伤就好。”不知不觉竟然顺着气氛说出这般难为情的话,紧随而来的几秒沉默让他尴尬地有些喘不过气。随后,从手掌传来的触感混入了紧张的颤抖。“那、那个……我觉得……”凌雪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他产生了疑惑,半秒之后,昏迷前的最后一幕才浮上脑海,那是……——如果她把那个说出来!“等——”唯有那个绝对不行!他慌忙地想要制止,可惜在那之前,紧闭着眼睛的凌雪已经把那话大声地喊了出来。“我们应该先从朋友做起——”“……”无言的沉默,克制不住的炙热蔓延至全身上下,外加上被窝的闷热,止不住的汗水开始渗下额角。——虽然那时候主要是为了让她慌乱才说出来的,其实还是有点……如果现在顺势发展下去,岂不是……他看向凌雪那精致可爱的脸庞、修长睫毛下闪动着的温润双眸,积蓄在心中的情感终于按捺不住——他开口道:“其实我……”“呃哼!”突如其来的咳嗽声介入两人之间,让他们同时吓了一跳。直到这时,他们才重新意识到第三个人的存在,立马掩饰性地瞥开视线,各自盯向两侧的墙角。“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凌雪,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和他单独说。”气氛在一瞬间凝固,光毅还没弄清其中隐含的意味,凌雪已经紧张地喊道:“不行!那样的话爸爸一定会——”“好好好,我答应你,绝对不会动他一根汗毛。”“唔——”虽然得到了许诺,凌雪仍愤愤地鼓起脸颊,死盯着那名男性,亦是她的父亲。叹了一口气,那名男性——瞿钟鼎只得无可奈何地加上补充:“哎,我也不会抹除他的记忆就是了。”“口头说话不算!我们拉钩!”身高八尺、一本正经的中年男性,和一名撒娇中的少女勾手指的画面,单是想象就足以……根本不需要那刺来的、饱含杀意的目光,光毅已经知趣地侧过身子,把头包到被子里。只不过,凌雪的声音依旧穿透布料,传进耳中。“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强忍着快要爆发出来的笑声,他在“仪式”结束的前一刻重新恢复到原本的姿势。随后,并未注意到这一小段插曲的凌雪又转而向他交代了一句:“光毅同学,如果爸爸要对你做坏事你就大声喊!一定哦!”在光毅强装微笑地点了点头后,凌雪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房间。她的威胁似乎起了作用?至少是不用再担心被抹杀,或者被抹除记忆了。只不过,面无表情、冷冷地盯着自己的大叔真不是一般的恐怖。控制住心中的紧张,他强装镇定地开口:“呃……你、您好。”可惜一开始就咬到舌头。“……”没有得到回应,投在自己身上的也是读不出任何情感的视线。咽了口唾沫,光毅继续打破沉寂。“谢谢你们救了我。”“不,那也是义务之一。”对方终于有所表示,可这样子话题依旧无法推进。好在光毅正苦恼的时候,换做对方主动开口缓解了气氛。“你所净化的是A判定的‘恶灵’,没有耗费所有的‘灵’实属万幸。”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现在却不是询问的时候。而后一句的言外之意便是他很可能就此醒不过来——那可是光毅没有预料到的结局,只是稍微想想就有点后怕。没有理会他的表情变化,瞿钟鼎继续说道:“虽然是在凌雪的身体里,使用出‘净化’仍可以证明你拥有成为‘降灵师’的资质。”“哦……”事到如今,听见这样的判定也已经感觉不到惊讶了。“我看过报告,你明明选择了普通人的道路,为何又反悔踏进‘这一边’?”直切核心的问题。虽然光毅对它有所芥蒂,却是不可回避的。遵循本能?如果按事态的发展来看或许可以这么回答。但这不是对方、肯定也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我……大概是……为了寻找一个自己期望得到的答案吧。”他的话中仍带有犹豫,看似迷茫却道出了自己的觉悟。他并不是哲学家,不过说出这般哲理似的、看似傻傻的话语,却没有感觉到害臊。——难道这就是自己真实的想法?他不禁这么想。交叉起手臂,瞿钟鼎一口气坐到椅子上,闭着眼睛进入了沉思。光毅几乎是屏气熬过了那几秒钟的时间,直到他再度开口:“你可要想清楚了,年轻人。‘降灵’可不是儿戏,随时都会搭上性命。”他那严肃的语调并非在笑话光毅,而像是由衷的劝告。“我……”在光毅又踌躇着想要补充些什么的时候,他摆了摆手。“哎,归根结底还是凌雪的那个能力——‘心之转换’所致。”那正是一切的起因。如果没有和凌雪发生“转换”,他现在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大二学生,根本不可能接触到常人所不可及的这边。“凌雪拥有着百年难得一见的天赋,另外,想必你也听说过了,‘末日灾厄’。”不祥的词语涌起一阵沉闷的暗潮,忐忑抑制不住,印上眉头,即便不清楚具体的细节,光毅仍不安地捏起了拳头。“那是‘预言师’预见的未来,关系这个世界存亡的危机时刻不久就会降临,而凌雪就是拯救世界的关键之一。”“……”哑然的光毅没能给出任何回应。关系世界存亡的危机时刻,缥缈而又空虚,而事实毫无质感摆在眼前:他完全没有想过所谓的“末日”竟确有其事,而凌雪身上竟然肩负着这样的重任。他并不清楚“使命”一词的意义,只是不断蔓延开的焦虑感令喉咙深处干涩得生疼。“虽然还不清楚这个特殊能力产生的原因,可以理解为‘保险’或者‘备件’。”话说到这个份上,他所要表达的意思光毅已经很清楚了——必要时代替凌雪使用灵魂。突如其来的沉重感衔接着对方最后的话语。“看你的表情应该是理解了。原本‘降灵师’都是一代又一代传承的职业,而你是少有的例外。我想在这里就把话说明白:你能进行‘转换’就是我们愿意接受你的最大原因——那么,即便如此,你还愿意成为‘降灵师’吗?”“我……”在锐利目光的注视下,沙哑的喉咙一时没能发出声响。并不催促,反倒看准了他的踌躇似地,对方递出了一张写有黑字的黄纸。“这是‘契约’,你要是想好了就在上面签字。当然,这东西不具备律法的约束,却更不可能被违背。对我们而言,也需要保险措施。”光毅沉默着扫了几眼,其内容基本上就是要遵守规矩,以及对凌雪绝对遵从之类的。认为他在犹豫,对方又补充道:“你可以最后考虑一天。”真相虽然残忍,却并不出乎预料。他从未忘记过“代价”,而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做出决定:“不,不用了。”拿起桌边的钢笔,他在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下一秒钟,金色的半透明锁链从纸张中忽然伸出,直钻进他的胸口中。回过神的时候,周围已经重归平静,光毅摸了摸心口,没有痛楚,也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心脏的位置……看来这就是所谓的制约了,违背契约的话会不大妙啊。“啧。”与此同时,他隐约中听到了咂嘴声。愕然地看向凌雪的父亲,他的表情却已经恢复到一贯的冷漠,但方才的声音毫无疑问是来源于他。——凌雪的父亲,难道是……在他下判断之前,对方又说道:“好吧,手续会帮你办理的,等你出院后按照指示来就可以。”“哦。”谈话到此结束。接着,眼见瞿先生就要离开,光毅突然间又想起另外一些在意的事。“对了,请问瞿夜小姐还好吗?上次她……”“她的伤势并不严重,因为触犯了家规现在正在接受惩罚。”“什么!惩罚?”平静却又出乎预料的陈诉令他不禁喊出声来。“原因可就出在你身上,这次的事态就是由于她没有及时报告所致。”被毫不留情地指为惩罚的罪魁祸首,光毅一时说不出话——因为自责。但发生的事已不可改变,他要尽其所能地弥补。“那么请惩罚我吧!我愿意代替她接受处置!”只可惜他的觉悟并没有产生任何作用,作为回应的是无比冰冷的目光。“家规岂容随意打破。况且瞿夜是自愿受罚。”对方转过身去,宣判这场辩驳已无任何意义。“别忘记了,从现在开始你也要遵循家规。”光毅无以回应,只得默默地注视着对方走到门边。而在开门的同时,凌雪的父亲又补上一句。“最后强调一点——”短暂的停顿,让一度平静下去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以几乎是威慑的低沉嗓音。凌雪的父亲开口道:“我是不会把女儿交给你的!”随后,那背影融入廊道的灯光。伴着“吱吖”的刺耳声响,大门被轻轻带上,直至锁舌与锁扣重叠的瞬间,清脆的拴动声将四周重新拉入寂静。“……”再一次愣在原处,光毅保持着张嘴哑然的姿势,已经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许久之后,他才挤出一丝苦笑。——果然,凌雪的父亲是……不过,在他想着前路坎坷的同时,他终于发觉到另一件一直被遗忘的事。“糟!小晨那边……”噩梦远没有他料想得那么简单。******“您已经谈完了吗?瞿先生。”出门之后,早已在走廊的医生——张泰仁微笑着询问道。“算是吧。”见到他那副想要叹气的表情,泰仁有些恶作剧似地调侃道:“您好像把他当女婿看了啊。”瞿钟鼎没有作声,泰仁想到可能是玩笑开得有点过火,马上将话题移回了正经事。“那个少年,是邹家的孩子呢。听闻邹家的人已经相当稀少,这样看来他很可能就是‘那个人’的弟弟。”他皱起了眉头,目光中也闪过一丝险峻。“虽然您上了保险,但那孩子的危险性仍不容忽视,如果您执意……还请一定小心!”瞿钟鼎又沉默了片刻,望着窗外被风拂动的柳枝,微声回应:“这举赌棋,希望不会走错。”PART2膝下凹凸不平、而又尖锐的触感不断刺激着神经,明明早已麻木到失去知觉,唯有难以忍受的刺痛感像是找到了另外的途径,传导至全身。跪搓衣板,由于其简便的实施方式却能得到出众的调教效果而闻名于世。单是那股剧痛就足以摧残意志,而光毅同时不得不承受等同的精神压力。原因正是出于右手边的电脑屏幕——他所正在“享受”的,是升级后的刑罚,跪键盘。过度疲惫而失去控制的脚尖已经无力再支撑小腿,于是那屏幕上的字符以暴走之势飞速地闪现。仅在转眼之间,字符串便突破了两位数。“我真地知错了!小晨,饶了我吧……”在惩罚降临之前,他赶忙自行认错。只可惜,看向他的冰冷双眸中没有因亲情闪过一丝动摇,美丽而端庄的五官因为无比的肃穆看上去只剩下恐怖。一言不发,邹晨蹲下身子,并非慰问接受刑罚中的光毅,而是又加上了一片完整的蚊香。见此,光毅的脸色瞬间转成青色。“等、等等……这些都烧完哥哥会死的,不是开玩笑啊……”“……”“世界上最爱小晨的哥哥真的会死啊!”“那就请你去死一次吧。”终于得到的回复却是这般无情,光毅强忍住快要溢出的泪水,继续尝试着劝服妹妹。“为了小晨,哥哥死一次也在所不惜!但是现在已经这个点了,全烧完都要到明天了吧,再不回去……”“我今天睡在这里。”“你舍友会……等下,你刚才说什么?”似乎听到了非常不得了的回答,以至于光毅一时怀疑起自己的耳朵,半秒过后他才确信这并不是幻听。猛地站起身,他愕然地大声喊道:“今晚要睡这里?啊——疼……”但是下一秒钟,从膝盖传来的剧痛令他整个人趴倒回地上。一边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一边抽搐着,他仍咬牙说道:“竟……竟然偏偏是今天……在我没能准备睡衣的时候……”邹晨无奈地叹了口气,蹲在因“后遗症”而站不起来的光毅旁边。“哥,你真的知错?”“真的真的!绝不说谎!我下次绝对不会再让小晨担心了!”摇铃鼓似地狂点着头,光毅肯定地回答道。“那么,你会说实话吗?”“会!会!你问什么我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你!”“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天啊,我……”保持着大张嘴巴的姿势,光毅陷入了沉默。对外放出的消息是“为救助少女被落下的树枝砸伤”,貌似伪装得还挺真实,至少大白是信以为真。虽然瞒不过妹妹,但也没办法告诉她实话。“其、其实……”正当他苦苦思索着敷衍的方法时,妹妹突然间又说道:“算了,反正就是不想告诉我!”话才落音,她已经爬到光毅的床上,连马尾也没有解开就直接面对着墙壁躺下,俨然一副“不要和我搭话”的拒绝之势。——姑且先这样吧……不知不觉横立在自己与妹妹之间的隔阂,让光毅也觉得很难受,但至少比把她卷入危险中要好。“过一段时间,只要再过一段,我一定会告诉你实话的。”对着妹妹的后背,他定下了誓言。没有言语的回应,只是,小小的肩膀微微颤动了一下。******周六,通知到学院报道的日子。最意料之外的是资料卡上的报道地点竟然就在本市,虽然和自己的学校基本算位处两个端点,不过坐公交也只需要一个多小时。还想着如果路程遥远的话应该怎么安排才能不和正常的上学发生冲突,现在看来是可以松口气了,至于不在本地区的学生,他还没有去关心别人的富余。“真的……是这里吗……”根据地图上的指引,学院的大门就在他的身前。然而他所面对的,是一扇不比图书馆正门一半大的木质屋宇式门,朴素到没有任何雕饰和牌坊,单纯的几块木板拼装而成。——先不说这个寒酸样……难道学院就一个四合院大?说不失落绝对是谎话,虽然只是“省分区”级别但也不至于小到这程度,主观印象里至少也应该是一个中学的规模,甚至是大学。“哎,不管了。”抛去失落感的光毅叹了口气,随后推开门扉——本该是这样,紧闭的木门却纹丝不动。——难道闩上了?他加大了力道,稍微被推开一丝缝隙的木门否定了他的第一猜想。但坚若磐石的门扇不再动弹分毫,并且在他稍微泄力的一瞬又退回原位。“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光毅联想到了某些书中出现的情形,凭借校门来评定学生的资质,换言之,如果他连门都推不开就意味着辍学。“喂喂,不是吧……”“遇到麻烦了吗?”正当他把手搭上门、准备再全力以赴试一次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柔和的搭话声。同时,一只手指修长的手掌从他的侧面伸向木门,仅是轻轻地发力,便将木门轻松地推开。他下意识地想要确认对方的相貌,印入眼中的是一名带着金丝框眼镜、露出和蔼微笑的男性。还没来得及继续打量,对方已经继续说道:“已经快到上课时间了,你第一节没有课吗?”“啊不,我——”光毅还没来得及说完,那名男性的话语就将其盖过。“好像脸也是第一次见,这么说是新生咯?”说着的同时,男性先行踏进了门中。虽然光毅很快地以“是的”予以肯定,不过他发现回答几乎是多余的——对方的动作显然是已经确定了猜测,头都没回地附上一句:“跟我来。”光毅当然很庆幸能够有人引导,立即跟上了男性的步伐。真正踏入学院之后,别样的景致让他又一次认识到自己的肤浅。仿佛是穿过了通往异空间的大门,宽敞到难以想象的景色映入眼帘——二十米长的廊道两侧是足有半个足球场宽的草坪,绿茵茵的让人不禁联想到草原的广袤。廊道的尽头是一栋漆成纯白色的四层建筑物,虽然和想象中的复古学堂有所差异,却意外的没有违和感。在男性的带领下,他们并未走向这栋教学楼,而是在中途拐向了侧面的小平楼。注意到光毅好奇的视线,他开始自报家门:“我姓卫,名赋谕,是这所学院的教师之一,你可以称呼我为卫老师,当然,不介意的话也可以叫我卫哥,哈哈~”依旧是带着和善的笑容,偶一为之的小玩笑也极为自然,这让光毅不禁觉得这名老师为人挺好。一度绷紧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他亦自我介绍道:“我叫邹光毅,初来乍到还请卫老师多予以指点。”“选择了前者呢。恩,没问题。那么首先简单地做点介绍吧:‘休巴西特’开设的课程与大学类似,可供选择的科目一般是根据个人的能力归属来安排。啊,说这个你可能还不懂……”说着卫老师一脸苦笑的看了眼光毅。“能力归属?是怎么判断的呢?”“这点暂时不用担心,你的资料应该已经送到办公室了,上面有你的初步判定,第一个月的课程我会按照上面帮你选择。然后呢,在这个期间学院会组织一次测试,对你的能力和资质进行更为准确的判断,新的课程在那之后就可以让你自己来选择了。不过,一旦选定就不能随意更改,所以还是得慎重。”怀揣着诸多疑问,光毅姑且点了点头以示了解。卫老师摸着下巴思索了几秒钟,随后继续说道:“再说说学生的模式吧。现行的模式有两种:半日制和全日制。全日制的学生和中学的寄宿生差不多,他们在毕业后一般全身心投入‘降灵师’的工作,没有额外入学普通人学校的必要,由于居住在学院里,也不需要担心时间分配的问题。另一方面,半日制的学生则倾向于‘两边’的沟通,因此需要学会兼顾两边的生活,普通人的学校那边一样要能正常毕业。”“哦,我应该是半日制的吧。”光毅下意识地跟出回答。他原本料想着老师会给予些其它建议,岂料眯着的双眼中猝然透出了严厉的目光。“那么请用心安排课程,不能成功平衡双方的降灵师一样是不合格的。”从那不动声色的笑容中感觉不到丝毫笑意,光毅只感觉到一阵阴寒划过脊背。“好,我们到了。你的回答呢?”在开门之前,对方又问道。光毅几乎是反射性地予以回复:“呃,是!”——卫老师……难道属于笑面虎一类的?已经以学生身份度过了十余载的他做出了推断。屈于初中时期的黑历史,他默默祈祷着,这名老师不会成为他的班主任。******稍微走了一小圈之后,光毅发现‘休巴西特’的面积比想象中还要大。虽然最正面的部分仅有两三栋楼的大小,教学楼的后方还有着一座郁郁葱葱的山丘。根据学院地图上的规划,后山的部分主要用于实技的训练,单单这部分就足以比拟一所大学。他的初步判定是“无属性”以及“武器专修”,猜不透判定的标准以及其具体的含义,不过大概是归功于自己的运动神经。作为一名初学者,最开始的课程反正都是基础课。第一堂选修《纵灵基础》安排在下午,每周六早上则为例行班会,眼下还有大概半小时的空余。因教室还在使用而被迫在门外徘徊是最需要避免的,光毅便在教学楼附近先找了个阴凉的地方休憩。视野中没有见到其他人的身影,寂静到可以听清树叶的“唦唦”声响。现在还处在第一节的上课时间,少有人走动也实属正常。回想了一下待会儿班会的地点,他将注意力转移到手上的书本。与其说是教材,这本32开大小、不到1厘米厚的书本倒更偏向于手册。最为扎眼的是扉页里标注的“一年级专用”,光毅大致能猜到所谓“一年级”的意指,不禁苦笑了两声。“下午的课……该不会是和10岁的小朋友一起上吧?”被一群不及胸口的小孩子围绕着,被当成珍稀动物一般打量,那即将上演滑稽的场面不禁让他掩面呻吟。不过,仰头的同时,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抹显眼的纯白色,夹带着比阳光还要耀眼的金黄——那是一名身高约莫1米4的少女。不符时节的,少女穿着厚实到趋近于冬装的衣服,另有一顶白色的软帽与之相搭配,再加上面纱估计就可以达到穆斯林的保守程度了——虽然如此,那金发的光辉完全遮掩不住。少女的目光缓缓巡来,在阳光洒下的那一刻与他的视线相汇,那一瞬间,也许是惊讶,可仅仅过了那一秒,又转变回了巡视的冷漠。——不认识的……小女孩?紧接着,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少女不紧不慢地向光毅踱步而来,以毫无起伏的语调道出话语:“我叫艾丽丝·埃尔迪兰。”虽然少女属于主动的一方,可与那稚嫩并且堪比人偶般可爱精致的外貌完全不相符,冰冷到刺骨的语气让光毅不禁打了个寒颤。“呃……我、我名叫邹光毅。”迫于少女的气势,光毅下意识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却不小心咬到了舌头。——莫不成是认识的人?这样的臆想不到一秒便被他自己否决,这名怎么看都是外国人,而且最多就是初中生年纪的少女他怎么可能认识,乍看之后也的确是陌生的面孔。此外也从未听父母提起有国外的熟人。“……”少女没有立即给出回答,亦没有就光毅的失态有所反应,而是以同样冰冷的目光打量了他一番。仿佛是被猎鹰紧盯的压迫感,加之整个人被剖析一般的不自在,让光毅的胸口掺进了紧张与尴尬,不过就在他试图再次开口的时候,少女的眉毛微微抖动,以他几乎听不到的音量自语了一声“原来如此。”随后,她把视线移到了光毅手中的小册子上,再度开口:“你,刚入学?”光毅顺着其目光也瞥了眼册子,点了点头。“是的,请问……”“为什么?”“啊?”她突如其来的发问让光毅没有马上反应过来。看到对方的脸上隐约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光毅马上意识到她是在询问自己“为什么入学?”,既“为什么要成为降灵师?”又一次被问到这个问题,可光毅能道出口的,依旧是那模糊的答案。“为了寻找答案吧。”虽然模棱两可的回答,可光毅没有半点“敷衍”。但听到这个答案的瞬间,少女皱起了眉头,以低沉、而又不悦的嗓音喝斥道:“太天真了!果然,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白痴而已!”话音落地的同时,金色的发丝一甩而过,少女的身姿渐渐远去,留下一头雾水的光毅。他没能明白自己的答案究竟在何处招惹到了对方,并且从旁人的视角大概能很清楚地把握到“大学生被小女孩找茬”的现状,但光毅却完全感觉不到怒意,仅是发愣了片刻之后,茫然地想到:“大概是前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