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话 结束,然后开始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算上这次的经验自己也是个新人,但林绊对自己的任务或者说使命已经有了深刻的理解。什么补完世界,什么协调种族纠纷,说得难听点林绊在这里只是个城管罢了,而城管的执法方式林绊也是早有耳闻。

“我今天很累了,通融一下如何?”林绊按住香草叶的头,向她和蔼地微笑着,“你把名字还给妖精女王,我让你活着离开这里。”

香草叶毕竟是精灵,是这个世界最高位的存在,就算是在林绊面前也还是妄图要点面子。香草叶支支吾吾了半天,任凭林绊按住她的头左摇右晃,总算是蹦出几个字来:

“不要!”

这两个字说得何等铿锵有力,能这么强势地说出来为什么要先怂一会儿呢?林绊感到一阵头疼,接着头疼很快转化为怒火。

林绊在香草叶的肩膀上找到一根头发,晶莹的发丝白中带着一抹蓝,直接当做收藏品都毫无违和感。他把头发垂在香草叶眼前晃来晃去,然后毫无预兆的将这能头发拉为两段。

香草叶顿时汗流浃背,转而向花茶寻求帮助:

“花茶!你要看着同胞被迫害却无动于衷吗?”

花茶根本不搭理香草叶,站在林绊身边用毫无生气的眼神看着香草叶。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没想到昔日最亲密的姐妹竟然当了白眼狼。”香草叶感到自己被全世界背叛了,大喊大叫着:“我要绝交!我要断绝姐妹关系!我要收回你的名字!”

听到要收回名字的时候花茶身子猛地一颤,林绊看在眼里也觉得一阵心酸,虽然他俩都知道这不过是香草叶耍性子的胡闹,但那一瞬间心里确实是堵得很难受。

“那我来赋予花茶名字吧。”林绊感觉身上被一块巨石压着,让他喘不过起来,“你收回花茶名字后我继续叫她花茶,从此她不再是你的妹妹,而是我的同族。你会接受这样的结果吗?”

“你能承受住负担吗?只有承受住对方生命之重的人才有资格赋予对方名字!”香草叶急了,声音听起来略微有些刺耳。

“没关系的,只是一个精灵的生命而已,我扛得住。”

“那花茶也不会同意的!”香草叶用乞求的眼神看着花茶,“你更愿意当我的妹妹,是吧?”

花茶并没有回应香草叶的期待,相反把头扭到一边。

扭到自己的眼泪不会被香草叶发现的方向。

但香草叶的眼泪并没有被隐藏,而是完全暴露在林绊眼里。精灵的眼泪真的如同珍珠般晶莹啊,林绊心中感慨道。

“够了!”香草叶的脚下突然出现了传送门,转瞬间将她吞没。

这个被她大闹一场的花市里,林绊、花茶、蓝鸢尾和众妖精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一个个茫然的左顾右盼,唯有凤仙不知这份伤怀,继续把脸埋在蓝鸢尾肚子上蹭来蹭去……

但无论是伤痛,还是心酸都很快过去了,没有了香草叶的搅局,大家还是恢复了原来的状态,至少表面上如此。

蓝鸢尾忙着把凤仙的脸蛋捏作各种形状,那位托头发的妖精给她梳理头发,这场面看上去很和谐,蓝鸢尾享受着治愈人心的一幕。林绊和花茶看着这三只妖精,看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我说你们两个看够了没有。”蓝鸢尾有些撑不住了,被林绊和花茶盯上一个小时后她的脸像是熟透的苹果,“是不是非要我挖出你们俩的眼睛放在我身上你们才肯罢休?你们俩是客人,刚才还救过我们妖精一命,把你们晾在一边是我不对,可也不带这么玩的啊!”

然而他俩根本没有挪开视线的打算。倒不是因为蓝鸢尾就有多么吸引眼球,三只傻乎乎的妖精又没什么看头,问题在于其它苏醒了的妖精。

因为香草叶的出现,作为真理化身的妖精们获得了应有的智慧,而她们也正按照符合她们智慧的方式玩耍着。获得智慧的妖精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分享着自己的所见所闻,但一直待在花市里的妖精们也没什么话题,只能讨论着蓝鸢尾的事情,原本愉快的玩耍变成了妖精女王的颂德会,这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再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能接受妖精们歌功颂德,可这些刚刚还傻乎乎的妖精现在居然笑不露齿地进行淑女的会话,违和感实在是太大了。

所以林绊和花茶只能选择看着蓝鸢尾,这三个智商下线的妖精给了他俩保持冷静的空间。

见林绊和花茶不吱声,蓝鸢尾干脆把眼睛闭起来,享受着梳头的快乐。看到蓝鸢尾的笑容都快要化作糖果溢出来了,林绊突然想起些什么:

“我想问一句,对妖精和精灵来说头发很重要吗?总觉得你们对摸头和玩弄头发很执着。”

“发丝亦即情思,是我们一族最敏感的部分。”蓝鸢尾把一束头发缠在手指上,一圈一圈绕成螺旋卷,“你们人类也经常用头发寓意情思吧?诅咒用的稻草人里塞进头发也是为了寄托自己的感情。而对妖精和精灵来说头发也象征着纠缠起来的爱,又或者说因果?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触摸头发的时候我们会有很舒服的感觉,头发断掉我们也会感到难受,所以我才会要别的妖精托起我的长发,因为头发拖到地上会让我感到心里如同乱麻。”

花茶也进行补充:“你在姐姐面前拉断头发时姐姐其实感到心头一紧,虽然有些偏差,但我可以勉强为你模拟一下。”

花茶叫来一只妖精,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一只手抚摸着林绊的头发,渐渐的林绊感到有些痒痒的,就像是刚愈合的伤疤给人的感觉。突然花茶把妖精的一根头发拔下,毫不知情的妖精委屈地蹲在了地上。

在妖精头发被拔下的瞬间,林绊也感到了一阵极细的痛楚,也说不上疼,但绝不好受。

如同把自己的思念拉断了一根。

“这种通感法可以同化双方的感受,你将来也会用到的。”花茶抚摸着林绊的头,但这次林绊没有了那种酥痒的感觉,反倒是少了些什么。

在花市里待了那么久,林绊始终还是没能问及蓝鸢尾她将来的打算。虽然林绊清楚种族间的纠纷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但要林绊面对这僵局还需要些时间。

或许更重要的是,林绊身为人类还是需要休息。他在蓝鸢尾的花骨朵里睡下了,但在这个世界里林绊已经无法再享受做梦的乐趣。

林绊睡着的时间里,蓝鸢尾正向花茶谈话,她背对着花茶,不肯让花茶看到自己的脸。

“你说我们认识多久了?”虽说是死对头,可蓝鸢尾其实挺喜欢花茶的。

“谁记得这种事,大概是16200天吧。”毕竟是死对头,花茶对蓝鸢尾还是很不客气。

“你这不是记得嘛。我们认识了这么久,算不算老交情啊?”

“一回生两回熟,人类不喜欢这么说吗?”

“你看你又来了。”蓝鸢尾想起往事,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来过这么多次,哪次没给我添乱子,可我居然没打死你,真是不容易。也怪我傻,居然觉得靠你可以夺回我的名字。”

“不要拿你的名字开玩笑!”花茶突然认真起来。

“没关系的,已经无所谓了。好容易盼到香草叶来这里,结果她从头到尾只是想着你和那个小鬼的事,拜此所赐我也算明白了自己的定位。”蓝鸢尾的语气里掺着一丝苦意,“我之前只是把这些妖精当做累赘,没想到今天终于成为了她们的女王,为了她们我或许可以去捍卫妖精的名号吧,不会再去想着当花之精灵了。”

“你是认真的?”

花茶追问道。

“当然不是!”

蓝鸢尾撕心裂肺的呐喊在花市中激起阵阵波澜。

“我还是想要草金铃这个名字啊!为什么被夺去名字的是我,为什么我被夺去的恰好是名字!你以为我能甘心吗!”

“那就给我走!”花茶再也忍不住了,就算是死对头,她现在也要推蓝鸢尾一把,“你掌握了生命的真理吧?那就给我用它解除寿命的限制,给我飞到沼泽外面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摘下更亮的星星!被姐姐无视很好受吗?不好受就给我再证明自己一次,堂堂正正的站在姐姐面前,逼她交出你的名字!”

“可这些妖精怎么办?”蓝鸢尾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我还什么都没为她们做。”

“把她们带走啊!还在害怕连累她们吗?你是她们的女王啊!别以为自己是多么高尚的存在,为她们着想?为她们做事情?明明是你赖着这片小窝不走!”

听完花茶的话,蓝鸢尾嚎啕大哭起来,像个孩子一样。

那一晚,蓝鸢尾带着所有的妖精离开了花市,飞向了更广阔的地方。

“从此,花市的使命算是结束了。然后新的时代终于要来临了。”

花茶看着银河自言自语。

在送别时,花茶看到蓝鸢尾的头发有几条闪烁着光泽。或许只是猜测,蓝鸢尾或许把“死亡”藏在了发丝里。

这家伙多了几条死线啊。

花茶听说世上存在一种没有脚的鸟,一生只落地一次,那就是在它死去时。

从今天起,这世间这样的鸟又多了一只。

蓝鸢尾曾自称无叶无根之花,现在看来也确实一语成谶。不过无叶无根之花又启止她一个。

还有尘埃、还有繁星、还有真理、还有妖精,以及,还有精灵……

第10话 结束,然后开始
尚未完成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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