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话 精灵
第二天,维茜依旧要和冒险者协会的财务洽谈关于车队的赔偿问题,车队的骑士们则需要休憩调养,暂时还不能出发。对维克多来说这样正好,他嘱咐露在房间里学习,自己前往边境都市进行采购一些需要补充的物资,以及准备带给友人的特产。在时至中午的时候,完成采购的维克多回到了比兹尼斯府,在门口迎接维克多的是维克多没有见过的佣人,但是对方却立刻认出了维克多,露出了不像刻意雕琢的完美微笑。“午安,维克多先生。用过午膳了吗,如果需要的话厨房马上就能准备。”“那就麻烦了,请送到我的房间吧。”佣人转身离去,通知厨房为维克多准备午餐。到了两人的房间,维克多推门而入,露正坐在桌边读书。从昨天晚上开始,露就格外认真的在学习《野法之钥》的内容,认真的让维克多感到有点意外。维克多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到露面前。“如何?”“有些地方,不是很清楚。”露接茶杯,将她感到疑惑的地方一一说给维克多听,维克多一边喝茶一边听着。“午餐吃了吗。”维克多听了后没有立刻回答她问题,反而突然问露吃了没有,露讶异的摇了摇头。“先休息一下,吃完饭再看。”听了维克多的话之后,露坐直身子,伸了个懒腰,被精致衣物包裹的身体曲线毕露。今天露穿的是在比兹尼斯的服饰店购买的作为日常穿着的星品服装,上衣的胸口有着层叠褶边的荷叶群,衬托着露清纯的气质。“你问的问题都是初学者常见的疑问,主要还是对魔法体系不够了解。同样是形成风刃,你只需要连同信息将魔力传送给精灵,而其他人却要构建风刃的魔法术式,这就是魔法体系的不同产生的差别。”明明是维克多自己说的先休息一下,但是他本人却仿佛迫不及待一般坐在露对面的位置开始讲解。“魔术系统?”“对,魔术系统。只要拥有足够的魔力,再成功构建术式就能使用的魔法,都属于魔术系统。”“那么我是属于,天生施法者?”想起来今天在书上的内容,露好奇的看着维克多。露阅读了《野法之钥》之后并不是没有收获。所谓的野法师,有些是无意中获得了魔法师遗留的书籍或笔记自学魔法,还有些则是天生就有拥有特殊的能力,莫名其妙就可以使用魔法的人,被称为天生施法者。露的情况则属于后者。作为有翼妖精,露天生就可以和风的精灵沟通,并且只要露把魔力传输给精灵,精灵就自主地会帮助她掀起狂风。在野法之钥的开篇就介绍了,“借助精灵的力量行使魔法的能力,一概归类于精灵术体系中”,而像露这种可以和精灵沟通的天赋,就是使用精灵术必须的前置条件。“精灵术是其中一种,最常见的天生施法者就是使用造型术的造型使。”维克多将装满红茶的茶杯举起。“人的身体就像这个茶杯,魔力就像杯子当中红茶。大致上来说一个人的魔力生来就是注定的,就像这个杯子只能装下这么多的水,而一个人的身体能够储存的魔素也是有限的。只不过魔素沉睡在人的体内,人们一开始能够唤醒、并将其转换为魔力的份量非常有限。”然后维克多将茶杯轻轻晃了晃,澄澈的红茶表面开始掀起红色的波浪,但是在杯底茶叶碎屑就像酣睡的人一样,稍微晃动了一下,并没有移动位置。“就像这样轻轻晃一下,在红茶表面就会荡起波纹,但是在茶杯底部依旧很平静。随着晃动的力量不断变大,杯底的红茶也开始随着水面摇晃。这就使一些人产生了魔力是会随着锻炼成长的、错觉。这就是普通人的情况。”露专心看着茶杯,神情十分专注,没想到书上那些大篇幅的文字可以这么简单的一个比喻概括,也让她更加容易的理解了。在桌上的除了红茶以外还有被细致地切成小块的水果,这是昨天之后比兹尼斯府的厨师为了维茜特别准备,然后送到客房里。维克多用叉子挑起一块苹果,把它放到茶杯中。“像这样,相比常人、体内存在特殊的力量的人,就是天生施法者。例如造型术的使用者,他们体内有着特殊的元素媒介,只要有足够的魔力他们就可以凭借想象力让各种元素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精灵术的使用者体内存在着的精灵力也是一样,可以借此自由的使役在空气中无意识飘荡的精灵。”“精灵力?”平常那个冷淡的青年仿佛换了一个人般对于露提出的问题有问必答,那双总是显得漫不经心的双眼也认真的注视着露。化身魔术学者的维克多身上洋溢着和年纪相符的活力,他捏着下巴想了想,然后开口道。“就是独属于精灵的力量,这个比较难懂。还是以这个茶杯举例,杯子就像我们的身体,杯子里面的水就是我们的魔力。但是精灵的存在比较特殊,他们没有杯子,水就是他们的身体,然后水里的苹果等于他们的灵魂。他们的魔力性质也比较特殊,即魔力也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充斥着精灵独有的特殊灵性,性质相近的魔力还有通灵术的灵力,那个以后再说。为了区别这种魔力和普通魔力的不同,精灵的魔力被称为精灵力。使用精灵术的精灵使,体内存在着精灵力。”“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露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但是却马上显得有些疑惑。“但是,既然魔力的多少、是由身体承载的魔素决定的。那么,只要改变身体不就好了吗?”维克多沉默了,他看着露,表情显得有些意外。“这个,是不行的……”“叮。”就在维克多打算解释的时候,房间的门铃突然响了。维克多突然想起应该是比兹尼斯府邸的侍者前来送餐了。“请进。”果不其然,打开门之后比兹尼斯府邸的侍者推着餐车走了进来。“维克多先生,您的午餐送到了。”“能帮我再准备一份吗?”维克多向侍者示意露的存在。刚才讲解问题过于投入,以至于维克多忘记和比兹尼斯府邸的侍者打招呼,让厨房再准备一份午餐。“我们已经准备好了,给客人带来完美的体验是比兹尼斯的美学,请用。”年轻的侍者带着自豪的笑容将餐点端上桌,出色的职业素养让他发现在维克多房里的另一位客人还没有吃过午餐后,立刻要求厨房为客房追加午餐。“不愧是比兹尼斯的人。”“谢谢,让您感到满意就是我们的荣幸。”年轻的侍者自豪地说道,然后就鞠躬离去。摆在桌上的午餐内容都不一样,可以看出来是比兹尼斯的厨房专门为两人准备的。维克多面前的那一份荤素搭配,内容中规中矩,摆在露面前的那一份则正好是露喜欢的菜色,有着用水果制作的特殊菜色,摆在桌上的另外一份则是完全的肉类,比兹尼斯的侍者甚至连小蛇红玉的午餐也准备了。在露的脖子上伪装成项圈的小蛇红玉闻到食物的气息之后就慢腾腾地爬上桌子,来到全是肉类的那份面前。在被露带出魔境中心之后小蛇红玉整天除了吃就是睡,仿佛真的将自己当成了露的宠物一般。两人午餐的份量也和两人的胃口相近,明显是比兹尼斯的侍者在昨天的晚宴上记住了两人的喜好和食量。“吃饭吧。”这种细致到偏执的认真才是比兹尼斯的特色啊。维克多一边想着这种事,一边示意露开始就餐。之前被侍者打断的话题也没有继续,维克多就像突然失去兴致了一般眼睑垂下,恢复了日常沉默的样子,露虽然有点好奇,但是没有追问。在用餐期间维克多和露再也没有说话,反而是小蛇红玉进餐的动静比较大,只能吞食的它把餐盘压的“ganggang”作响。在用餐结束之后,维克多叫来侍者。侍者把餐具收走之后换了桌布,在桌上留下一壶新的红茶离去了。至于小蛇红玉在两三口把午餐吞食之后就离开了桌面,现在正懒洋洋的缠绕在衣架上。维克多依旧是倒了两杯红茶,然后自己慢慢地品味起来,在上午看书的同时喝了一早上红茶的露则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杯面露难色。“维克多先生。”“说。”“那个……按你之前说的,天生施法者应该是稀少的存在,但是在氏族中,有很多人都可以和精灵沟通。”露一脸不解,这个问题是她在进餐的过程中刚刚想到的。按照维克多之前的说法,天生施法者应该是稀有的存在,但是在露的记忆中,伍德氏族当中的精灵使可不算少,以至于她在真正接触魔术以前都以为使用精灵术才是普遍情况。“这是妖精的天赋,涉及妖精种的起源。这种事以后问你的同族更加合适。”“精灵的起源?”“就是这样。”维克多看起来不想回答,只是敷衍的回应了一下,喝了口红茶。露从维克多的态度读懂了他不会继续解释,无视面前的红茶靠在椅子上顺着维克多的视角看向窗外。在维克多昨晚远眺夜空的窗外是比兹尼斯府邸的庭院,庭院里的植物修理的非常整齐,但是却没有任何不自然的感觉,在阳光照耀下显得非常有活力,显然花费了一番心思。各怀心事的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庭院的光景,享受着午后的休闲时光。…………“哧啦。”在帝国最繁华的城市,某间庞大建筑的地下室的某处突然像水波一样开始扭曲,然后随着一声撕裂声,全身笼罩在白色长袍中的人影突兀地出现在地下室里,在这个人手中还揪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卷胡子男人。卷胡子男人的双眼翻白、瘫倒在地上,看起来是因为受到了巨大的刺激而失去了意识。“哎呀,这不是星君……和卷胡子吗。怎么了吗,看起来这么狼狈。”在地下室的阴影处,传来了一个活跃的声音,在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声音的主人发现了白袍人狼狈的样子,语气开始变得认真了一点。“他被祸星发现了,然后呼唤我去接头。新人的引入工作失败了,在帝国边境的布置也被撞破了,天空剑也被祸星拿走了。”白袍人简短的解释道,随手将卷胡子丢在地上,卷胡子的身体和地面接触发出闷响,但是他却没有一点要苏醒的迹象。“这可真是……”声音的主人无语了。“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他就直接把祸星带到了接头的地方,我尝试偷袭但是失败了。匆忙之下只来得及把他带走,然后灭口,不过这个责任我是不会担负的。”“这可真是……成事不足啊。寸功未立还差点让我们在边境的计划崩盘。啊啊~~自己的任务没完成,搞砸了星君的任务,还把我们的存在暴露给祸星。还有天空剑……那不是分配给他的武器吧?”“嗯,是预订给即将完成调整的新人的武器,被他私下拿出去的。顺便我的偷袭会失手也是因为天空剑的关系。”“该说不愧是祸星吗……这样一来他基本就完了吧?”声音的主人有点同情的看了在地上昏迷的卷胡子一眼。组织上是不会宽容无能的人的,而且卷胡子为人又贪婪傲慢、行事肆无忌惮,在组织里人缘也很差,显然也不会有人为他求情。“那一位是看上他的素质才招揽他的,即使没有为我们效力的素养的话,只要尽可能发挥他的素质就够了。好在他还没有把自己收集的魔境核心弄丢。用自己收集的东西帮助自己突破圣域屏障,成为超越冒险者协会评定的真正的A级,对他来说应该是最理想的结局了吧。”“啊,是呢~如果不是妖鬼的实验副作用那么大的话呢。”如果按照卷胡子原本的心性,无论过多久卷胡子都是不可能突破圣域的。但是卷胡子出色的龙卷流造诣,以及强大的本能天赋,让他在B级的领域当中基本可以做到叱咤风云的地步,如果加上重新锻造的天空剑,即使遇到突破圣域的A级强者,也有全身而退的能力。(想来那一位也是想到这一点,才会默许了卷胡子偷窃天空剑的行为吧,只是没想到会遇到祸星……)白袍人或者说星君,内心也略微感到无奈。祸星,即为流星勇者的俗称。他绝对没有抵达圣域,但是他本人却被冒险者协会评定为A级,并且在星君等人眼里,他比一般的圣域强者更具有威胁。在人族和魔族三年战争当中,流星勇者作为人族方面最快、最强的尖刀,凭借无人可以比肩的神速和一击即退绝不恋战的风格,让魔族大为头疼。每次只见天边一道弧光闪过,自己阵地当中便遭受了沉重的打击。因为这个原因,魔族方的将领私下里用祸星对其进行代称,最后在战场上流传开来,在一定范围里甚至比后来加封的“流星”尊号更加深入人心。“既然他出现了,就肯定要前往帝都的。你让那个家伙做好准备迎接他吧。”白袍星君向着阴影处挥挥手,拖着卷胡子向地下室更下一层走去。他们一直都很注意关于祸星的消息,但是无奈在三年前的帝都血案之后祸星便销声匿迹,甚至连帝国高层都不知道他的去向,现在却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被卷胡子遇上了。(遭遇在能力走向上如出一辙的祸星,卷胡子绝无获胜的可能。那一位也曾想要捕获祸星,但是因为无法掌握祸星的动向放弃了。这次说不定是个机会……)看着脑袋像敲编钟一样在楼梯上磕磕碰碰,但是却完全没有醒来迹象的卷胡子。星君不禁觉得这一切真是命中注定。以逃命著称的卷胡子遇上了天敌一般的祸星,然后被打击到心境崩坏,至今都没有恢复意识。(如果还醒着的话,这个男人肯定说什么都不会同意进行实验的吧。)“姑且,愿你能抵达圣域,然后触及至高的天座。”昏迷的卷胡子像死尸一样被身穿白袍的星君拖入黑暗,整个过程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脸上像固定了,露出一副没出息的表情。…………边境都市,比兹尼斯府邸。在经过四天的整修之后,比兹尼斯的车队已经完全恢复了,甚至整个车队的阵容比五天前的更加庞大,装备的品质也比之前更加出色。想来为了保证这趟回归之旅的安全,维茜花了不小代价强化车队。协会和维茜的协商已经达成共识,在维茜的努力协商下,除却对车队的补偿以外,协会特地安排人手替维茜的车队挑选了一条最安全的路线,直到离开边境都市的巡逻区域以外。维克多现在就在车队中的一辆马车上,马车内部装修的十分华丽,车顶上开了天窗,透过玻璃可以直接看到蓝天,如果阳光太过刺眼时候还可以把天窗盖上。露穿着短袖连衣裙,捧着紫色封面的《生活魔法全书》正在研读,裙摆将洁白的小腿盖住了一半。经过几天的学习,露从《野法之钥》大概了解了魔法体系,现在她已经能初步看懂《生活魔法全书》的内容,不过距离施展魔法还很远。在马车的另一边,维克多双手枕在脑后躺在马车内的长凳上,感受着马车轻微的摇晃,透过玻璃看着天上的浮云。在出发之前维茜找到了维克多,和他签订了正式的护卫委托。在两人协商下,维茜答应维克多只要车队安全抵达帝都,比兹尼斯公家就会帮维克多收集他需要的魔法素材,不过材料的钱要维克多自己出,比兹尼斯公家会帮他收集,并以最低价达成和他进行交易。维克多自然是一口答应了。他不缺钱,但是他所需要的素材太过稀有,除了以商业遍布整个帝国的比兹尼斯公家,他还真不知有谁可以一口答应下来。(法阵在这三年内已经反复修正过了,如果失败只能说这个方向一开始就是错的。接下来要做的只有到了帝都后,让比兹尼斯帮忙收集材料,然后让他们两帮忙复核一下了。)明明知道成功的机率已经很高了,但是每当想起失败的后果的时候,维克多心里就不禁感到烦躁。这种情绪对维克多来说非常少见,这跟他那冷静到几近无情的性格有关。在他到目前为止的生涯中也只体会过有数的几次:父亲执意赴死的时候、上次和梅琳普林分离的时候、听到梅琳普林消息的时候……现在父亲已经死了,所以烦躁的原因就很明显了。(我在害怕。)维克多很清楚自己在害怕什么。他在害怕失败。害怕在这次孤注一掷中死去、害怕即使侥幸存活下来也性情大变判若两人。这种事对维克多来说很奇怪,钻研这条路虽然是家族传承下来的使命,是父亲给他的安排,但在家族已经不在的现在这件事还是他自己决定的,所以他自然有承受失败的觉悟。看着天上让人联想到蝴蝶的浮云,维克多皱了皱眉。(主要还是害怕不能再见到梅琳普林,嘛。)现在能扰乱维克多心绪的也就只有梅琳普林了。那么现在能撩拨梅琳普林心弦的有谁?分别三年之后,是否有了其他人,维克多无法妄下断言。只是如果要问自己死了梅琳普林是否会伤心,那么答案是可以肯定的。想到这里。明明什么问题都没有解决,维克多却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把之前的烦恼抛却脑后,闭上双眼感受马车轻微的颠簸感。(不愧是比兹尼斯的马车。)在一旁看书的露还是第一次看见维克多睡觉时的样子,嘴角微微带笑,看起来十分安心。联想上次维克多露出笑容的情况,露就觉得一头雾水。在马车上睡觉有什么好开心的,这个人怎么每次都笑得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