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咖啡厅之后,林佳木开车去城东的服装店看了一圈,消磨了个把小时的时间,没几件衣服算得上好的,还有一些简直可以称之为暴丑!真不知道当时这样的设计方案是如何通过投产的。

很是鄙夷了一下现在的大众品位之后,刚好路过家铭和小慧说的那间老字号点心铺,来了兴致又顺便买了点点心。想起中午哥哥说老爷子惦记着他,准备去爷爷家看看老头,于是又一次路过城西,在一座桥上堵车了。

“嘀——!嘀嘀!嘀嘀嘀!嘀————!”前面的车不动,林佳木后面的车却一直按着喇叭没完没了的催,听得烦躁无比,好像是他不想走似的。

林佳木停车下来,走到后面敲车窗,那车主摇下车窗看着这个鲜艳夺目的人有点气馁。一般这种造型的人不好惹,他声音明显弱了点:“干什么?”

“哥们,商量一下!”林佳木扬着下巴问:“要不我帮你按着喇叭,你去想办法把前面的车挪开?”

那车主脸色红了一下,不做声也不继续按喇叭了。林佳木鼻子里哼了一声,立交桥上堵着不动,已经有几个车主都下来了,其中一个过来劝解:“没办法,前面好像有人要跳河自杀,大伙正劝着呢,折腾的谁也走不了,大伙都消消气。”

林佳木迈步就往前走,妈蛋!自杀你倒是快点跳啊!堵在这里算什么?

出事地点比较明显,很多人围着的就是,中间一个披头散发的背影身子朝里坐在桥栏杆上,越靠近越能听见一群人在劝,林佳木很容易挤进去,冷笑:“呦,您是自杀来了还是碰瓷来了?有点效率成不?倒是快点跳啊!”

这句话引得人人侧目,那披头散发的人也回头看了他一眼,林佳木眼睛立即瞪圆,叫了一声:“不是吧?蠢货,你真的来死了?”

那正是咖啡厅里的那个小慧!

林佳木快步上前,道:“我去!我说让你跳河去是开玩笑的!你也太听话了吧?”

那女人只是看了他一眼,目光是茫然的,根本不清楚她看清楚了没有,林佳木刚到桥头,只见她就是纵身一跃……

周围人的惊呼声响彻桥头。林佳木抓了个空,气急败坏:“喂!我……妈蛋!”

他表情咬牙切齿,飞身窜上桥栏,接下来的动作就不那么帅了。因为作势跳之前往下看了一眼,顿时腿就软了,桥建设的很有一些高度,显得下方幽暗深远,滔滔江水奔腾着,浪花翻卷气势惊人。林佳木觉得自己很是眩晕!小腹发紧,颇有尿意。

他心慌气短,很想爬下桥栏回家去。但眼看着那女人已经消失在河里,只有一个漩涡留下,已经不容他犹豫,于是狠狠心,露出一个恶狠狠的表情,大喝一声跟着跳了下去。

周围人发出更大的惊呼声,林佳木此刻看上去很是狰狞,心里把那女人骂了一百遍,要死他没意见,直接笨死多安静?为什么要让兴师动众的跳河?跳就跳,为什么让他看见?

还记得吗?林佳木曾经是十项全能,游泳也很厉害的!不过这桥高了点,跳下去已经拍的头晕,水也凉了点,要救人和单纯自己游泳的难度也不在一个档次,他一入水就已经后悔了。哦,应该说,没下来之前就已经后悔,现在是更加后悔了。

怪不得游泳要穿游泳衣,现在湿了水的衬衫休闲裤,灌了水的皮鞋都好像凭空重了十斤,就像有人抓着他往下拽一般。

好在他跳下来及时,那女人刚刚借着跳下来的冲力往水面上浮,目测就在离他三五米远的地方,林佳木知道时间非常宝贵,如果不能尽快抓住她,水流一动就不好抓了。

他使劲上窜,尽一切可能快速靠近她,大概创了自己游泳的记录了,只用了一两秒钟就来到那女人的身边。但是那女人此刻也清醒了,开始玩命扑腾,他抓了两次也没抓着,第三次好容易碰到,却被疯狂扑腾的女人一巴掌打开了手臂。

跳下来巨大的重力已经抵消了,水流开始起作用,那女人随着水流向下游走,林佳木三次抓空,女人就离他远了。

“救命!”那女人喊起来,玩命扑腾,但是显然不能冷静的判断水的流向,她的动作反而加快了向下游去的速度。

“你别动!”林佳木气急败坏的喊了一声,又使劲向她追去。

“救命啊!”女人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惊恐的眼神。

林佳木用力滑动手臂,吃力的追她,可是真的很难追上,差的不算远,但就是碰不着。

“救救我……”那女人喝了一口水,还是扑腾,看着林佳木目光充满恳求。显然在河里要淹死的情况下,不动是不可能的。

妈的,现在想活了,刚才为什么跳下来?你想死是可以死,但想活就未必可以活了!林佳木心道我也想救救你,但是没把握啊。

桥上的人喊成一片,又有人也下水了,但其他人可没林佳木这么勇猛直接跳下去,他们都是绕到桥底下,在河边下的水。离着太远根本不顶事,照这个速度捞出尸体都有困难,所以还是林佳木最有可能救到她。

林佳木也明白自己责任重大,他使出吃奶的劲头游过去,终于又一次靠近她了,但是离得近,她扑腾的欢,还是无从下手去抓。

水流湍急,抓不住瞬间就又拉开了两米距离,那女人看着生存的希望和她拉开距离,挣扎的更激烈。

头上即将出口的欢呼变作一片惊呼!

“我来救你!你他妈的放松别动!”林佳木追她,一边骂。两只皮鞋沉的好像有两只猪拖着他一样!他的体力在急速消耗,很想停下来甩掉鞋子,但现在一秒钟时间都是宝贵的,蹬掉鞋子的时间等于蹬掉一条人命,林佳木只能咬牙坚持。

但是这个时候动乃是人的本能,根本不受控制,那女人尖叫着扑腾着,别说放松,连安静都做不到。

林佳木疲惫至极,两人距离还是两米远,他知道不用多久,只需要一两秒钟,距离就会拉的更开,直到追不上看着她死。

他咬着牙一头扎到水下,游过泳的都明白,在水下游比上来能快一点点,他需要这零点一秒或者更短的时间。

那女人在上面连连喝水,挣扎也弱了下来,终于像一朵安静的云沉入水下,林佳木不顾眼睛生疼,在水下睁开眼睛,向着不断接近的目标用尽全力,换气的时间也舍不得用掉,只是忍着!眼看越来越近,他的体力和氧气都接近极限,真是把这辈子最大的爆发力都用上了,猛力一窜,终于扯住了那女人的一只脚踝。

肺部憋的像要爆炸一样,他知道决定时间就是此刻,于是用尽力气向上推那个女人,自己也使劲向上游。当他带着那女人浮出水面的时候,岸上响彻巨大的欢呼声。

但是林佳木并不乐观,他大口喘着气张望,出水之后才发现已经离那座桥有近二十米远了,这里是河的中央,离岸边也有十米左右。

只不过游了二十米,他却已经疲惫的似乎一丝力气也没有了,此刻小手指都几乎动不了。这个女人的身高得有一米七多,重量自然也不会太轻,带着她上岸似乎都变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林佳木眼前的景色模糊不清起来,连他自己都无力的向下沉去,呛了一口水,他清醒了一下,做出微弱的挣扎,勉强又带着两个人把头露出水面。但他真的已经把所有的体力都耗尽了,瞬间就又往下沉下去。

他死死咬着牙,又一次努力将两人撑出水面。他的嘴角渗出一丝血迹,不知道是用力咬牙咬的还是过渡的用力伤到了脏腑。

“你放开我吧!”对面的女人似乎说了这么一句,林佳木此刻神智有些不清,也不大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谢谢你,你放开我吧。”这次听清了,因为那女人一边说,一边推了他一下。

林佳木已经毫无力气,又没有防备会被她推开,瞬间就脱手了。他手中一空,顿时大惊,眼睛瞬间瞪了起来。他使劲向前扑,手徒劳的挥了一下还想抓回来,但心里也明白,此时此刻,就是这毫厘之差就足矣改变结果了。

果然,就差几厘米他没能抓回那女人,江水用无可抗拒的力量带着他向下远离,原本这一下就会拉开两人的距离,因为林佳木实在没有能力挣扎了,他只能放弃!

算了!我已经尽力了!林佳木心里这样想。他是真的已经尽力了,这个结果他已经无力改变。那一瞬间,他心里对这个女人还挺愧疚的。

的确,她就要死了,其中也有自己的原因。如果当初自己嘴巴没有那么刻薄,没说让她跳河去,她还会死吗?估计也会,她可能就去跳楼,那样自己就不后悔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什么东西抓着他的腿猛然向前一拽!林佳木被这一拽重新扑过去,不由自主的抓住那女人,然后跟着她一起沉进水里,咕咚咕咚的开始喝水。

却原来是他裤子上的金属配件中有一个很大的船锚,却在刚刚两个人纠缠的时候挂住了那女人的脚踝裤腿处,所以一推并没有让他们两个分开,反而被反作用力扯的瞬间靠近在一起。

脑袋浸入冰凉的水里,却让林佳木不知哪里借来了一点精力似的,求生的本能让他自然开始挣扎,尽一切可能向上游。这时候他又一次明白,刚刚他觉得自己已经尽力,原来那是对于救别人而言,他的确已经尽力。此刻到了自己也面临生命危险,这已经竭尽了的力居然还能在压榨出来一些!

林佳木挣命扑腾了一会儿,两个人才勉强都露出水面,还没好生喘一口气,那女人却又开始推他,眼神很是哀伤。

“谢谢,这样你也会死,你还是放开我吧!”

这次听清了,这女人的确是这么说的。她一边说一边还又推了他一下,这次大概是那女人决心坚定用尽全力了!林佳木大叫一声‘不要——’‘推’字还没出口嘴就沉下去了,咕咚一声又喝了一口水。但那女人很坚决的一推,他毫无抵抗余地软绵绵的脱手,然后像个链球一样向外荡了一圈又被裤子拽回来,重新靠近她,两个人又一次下沉入水。

“你……咕噜咕噜咕噜……”又沉下去,再浮上来:“别……咕噜咕噜咕噜……”

“我裤……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他只能再次拼命。玩命的挣扎出来,他折腾着张开眼睛,狠狠抱住那女人,咬牙切齿的看着她,如果有力气开口,他一定破口大骂!但此刻真的毫无力气,他已经只能勉强维持鼻子露一半在水面上,随着波涛上来才能换气,嘴巴一直留在水里,张嘴大骂就会干了这条江!所以他只能恶狠狠的瞪着她。

但那女人裤脚挂着他的腰部,远远比他高,所以却是肩膀以上都在水面上的,却还能继续说话。她此刻眼泪不断流下来,哭着说:“你放开我吧,不然你也会死,不要管我了!下辈子我会报答你!”

林佳木心道你再推我马上咱俩的下辈子就来了!

他怕那女人再给他来一次舍生忘死,于是用尽力气抓着她,手指都扣进那女人手背里了!他已经累得要吐血,真不确定再一次沉下去他还有没有能力上来,所以拼死不放,杜绝那女人再推他的可能性。

他不断下沉,又不断挣扎着上来,只能靠着鼻子露出水面的一瞬间勉强换气,拼死抓着她,也拼命看着她,林佳木也不知道那些文学作品里描写的眼神能说话到底靠谱不靠谱,但他每次从水里露出半个脑袋,都死盯着那女人,努力的用眼神传达这样一个信息,“老实点别动!老子裤子挂在你身上了!求你别推了!你再推我也跑不了!”

或许那女人把这个眼神理解成了‘坚持,我不会放弃你的!’或者‘我会用生命保护你!’之类。一次又一次之后,她的眼神软化了。

在这个时刻,有一个陌生的男子正在用生命保护自己,在这个世界背弃她的时候,还有一个人宁可自己沉进水里也不放开她!他那么有力的抓着自己,他马上就要沉进水中,却还把自己举得高高的,他用那么坚毅的目光看着自己,为她注入勇气!

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一个人把她看的比自己生命还重要!

已经绝望了眼眸又露出生机,她咬着牙冲着林佳木狠狠点头,眼睛里全是泪水。

有效!林佳木心里一喜,又用眼神传达另一个信息:“跟我一起踩水,别歇着!老子坚持不住了!”

在小慧看来,林佳木目露喜色,不断冲她微微点头,那是在赞扬她勇敢的面对生命!于是重重点头,感动无比。她哽咽道:“你放心,我不会去死了!”

但她还是像石头一样沉,根本没有像林佳木希望的那样跟他一起压水增加浮力。

“屁!你还是去死吧!”林佳木心里大骂。眼神传达信息不到位,只能独立支撑。他觉得这是自己人生中做出的最大努力,已经超越了他的极限!什么高大上的形容词此刻也用不到他身上,就是直觉而已,他其实什么高尚的理由也没想,救命在此刻是本能。他拼命踩着水让两个人不沉下去,除了这个本能他也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根本不知道多少次他支持不住沉下去,又憋得难受挣命出来,反反复复!记得谁说过来着?一个人跌进水里,游泳游得好不好都没有关系,他反正必须出去,不出去就得死!林佳木觉得这句话说得对极了,他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反正只要还没彻底死,就得继续挣命,这是本能。

好在最先几个勇敢下水的人看出来他已经脱力,正在努力游过来帮忙,他现在能留下一口气活下来就是胜利。

在激流里谁游过来都不轻松,林佳木又一次觉得神智渐渐模糊,才终于有人抓住了他,带着他和那女人一起上岸,他听到救他的人在大声惊叹他能在水里坚持这么长时间,小伙子真是勇敢!体能真好!之类的话,心里一万只羊驼奔腾而过,他很想告诉那个叔叔,你要是裤子挂她身上了,你也肯定勇敢,体能也会突然变得很好!

救护车已经叫来了,几个人把他和那个女人一起抬上担架。他在救护车上只说了一句话:“妈蛋,管我什么事啊?”后续就不知道了。

关于爱情,我又想起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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