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颜色是·····

太阳当空——”

闹铃的声音被残忍地终结在了连第一句歌词都没又被唱完的地方。

“啪——”

我的额头被什么东西给重重地敲了一下。

“哎呀——”

吃痛之下,我从半梦半醒之间回过神来,眼前是一只屈指作弹出状的手。

我揉揉脑门,有些不解地朝站在我床边地女孩儿问道:“你干嘛?!”

小瓷双手一叉腰,嘴巴往上一翘,好不神气:“还用问吗?叫你起床啊。”

“用脑瓜崩叫人起床?你就不能温柔点儿吗?很痛的。”

她努努嘴,鼓起一边的脸颊,又接着把嘴里的气给吐出来,小声嘟囔着:“谁叫你起得这么晚?明明答应我今天要早起的。”

我拿过手机,把屏幕转过去给她看:“我的姑奶奶唉,您看看这上面写得是什么?今天是周六啊!而且现在也才六点半,现代社会像我这种双休日还会在八点之前起床的年轻人已经是珍稀物种了,您理解一下好不好?”

她仍旧不依不饶:“答应的事情当然就要做到,难道你想说你不记得今天要去干嘛了?”

我当然不可能忘记今天的计划,那是我和她在周二夜晚心血来潮的约定。

······

“你要是想做饭的话,我是很乐意的。可是,光有一个燃气灶也不够啊,我这里甚至连个锅都没有。唯一能装东西的,大概就是那个泡面碗啦。”

在小瓷说出自己将要担任公寓首席大厨之后,我道出了这个“厨房”现在最大的问题——它什么都没有,实际上根本算不得一个厨房。

她把卡式炉放在茶几上,站起身来:“老郑,你觉得人为什么要工作呢?”

“啊?”她说话实在是太跳跃了,让我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她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一副人生导师的样子:“人工作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啊!”

“额,所以呢?”不能说她说的没道理。

“那怎样才能获得更好的生活呢?用什么才能做到呢?”她循循善诱。

“额,努?努力奋斗?”

她啧了一下嘴,一边摇头,一边拿着腔调长长地“嗯——”了一声,好像我说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样。

“那,敢问小瓷姑娘可否指点迷津?”我冲她抱个拳。

她眉头一挑:“是消费啊!是花钱!是把一般等价物的价值转换成产品的使用价值,是把你的劳动转换成社会里其他人的劳动。唯有把钱花出去的那一瞬间,你才会感受到自己努力工作确实有回报!”

“······”

我不知该作何回应,只觉得她说的话里充斥着消费主义的论调,和中华民族五千年来勤劳勇敢,朴素艰苦的传统美德背道而驰。不过,现在很多年轻人就是吃这套。月光族,剁手党,买来一堆自己用不着的东西,还觉得自己占了多大便宜。

“所以,老郑,去购物吧!去超市也好,去淘X也好,把你缺少的东西都买回来。拉动内需,提高GDP,增加国家税收,这是一举多得的大好事啊!老郑!”看她满脸笃定的样子,要不是我知道她这些话都是狗屁倒灶的东西,我还真有可能信了她。

“我先说好啊,我只会买做饭需要的东西,除此以外你想都不要想。”不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我先把这底线给她划清楚了,她也没办法再做什么了吧?

她听了我的话,露出嫌恶的表情,“切——”了一声。

呀,看这样子,她还真有自己的小算盘呢?难怪这么积极地鼓动我去消费呢。

“我想想看啊,得买个锅子,刀具,案板,调料盒······这么一看,还真是得花不少钱呢。”我掰着手指头,数着购物清单上该有些啥。

“冰箱,得买个冰箱!”她听我说完之后,紧接着就叫出声来。

冰箱啊······也是,如果以后要买菜自己做饭的话,总得有个冰箱。不论是未使用的材料,或者是没有吃完的剩菜,都得有个保鲜的地方。

“嗯,这条算你说得有点儿道理,是得买一个。”我点点头道。

她嘴角往上翘,眉毛也活泛起来,好像这是对她莫大的肯定一般:“是吧是吧?我说的有道理吧?听我的,买个那种双开门的大冰箱,放在······额,放在哪里好呢。”

她环顾四周,发现这个小小的公寓是没地方留给她的“双开门大冰箱”的。我笑着摇摇头:“我看看能不能在网上淘个便宜点儿的,二手的小冰箱的话,应该三百以内就能搞定了。”

她一听我的话,立马有些不乐意起来:“二手?你要买二手货?”

“额,是啊。我毕竟一刚刚工作的穷屌丝,买个二手货不是很正常吗?”我看她一脸不爽的表情,有些疑惑地说道。

她又高高地鼓起双颊,目光恨恨地朝我这边看过来。我咽了口口水,也就这么迎着她的目光看回去。如此僵持了大约十几秒,她才像是放弃了一般,把嘴里憋着的那口气吐了出来:“买东西当然要买新品啊,二手货怎么想都靠不住吧?随便你了。”

她虽然千般不愿,但终究是不再强求买新品了。只是这嘴硬的姑娘啊,明明已经同意了,也非得奚落我一番:“到时候要是出了问题,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是是是,小瓷姑娘是个求稳妥的人,小瓷姑娘没有错。主要因为我没钱,只能退而求其次,是小瓷姑娘牺牲了,还请您恕罪!”我陪着笑,连声认错。

她的眉眼总算柔和了些,似乎在说“算你识相”。末了,她还小声嘀咕几句:“买回来之后得好好擦干净,嗯,一定得里里外外都消一遍毒。”

哈哈,我真是在心里乐得笑出声来。她有时候精明强势喜欢恶作剧,但现在却显得特别好懂,即使和她相处时间尚短,我也一眼瞧得出她的心思。

“嗯,那大概就是这些了。”我把之前提到的几样东西都记录到手机app里,免得到时候给忘了,“冰箱可以在网上淘一个,其他东西就没必要了,抽个时间去购物中心瞧瞧吧。我周一到周五都得上班,那,最早也得周六才能去买东西了。”

小瓷低头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嗯!那就周六吧。”

说完,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唉,只是我这个样子,没办法出门和你一起去啊。你要是买到些破铜烂铁回来可怎么办?”说着说着,一股愁云就笼罩了她,也说不清那是因为担心我买到不好的东西,还是因为她为自己失去自由而感伤。

我就那么信不过吗?不过,没办法和我一起去吗?小瓷她本人的话当然是出不去的,但是选购商品这件事本身也不需要她本人亲自到场不是吗?那样的话——

“其实,倒也不是不能和我一起啊。”我胸中已有定计,对着有些发愁的她说道。

她挠挠头,问道:“什么意思?你别告诉我你还会什么神仙法术,能把这讨人厌的障壁给去了?”

我把手机放在她眼前晃了晃,笑着说道:“非也非也,不是什么神仙法术,而是靠科学技术!现在这个世界,只要有网络的地方,视频通话根本不是问题。只要用通讯软件,你在公寓用电脑,我在商场用手机,这不就成了吗?”

小瓷听我说完,一脸豁然开朗,紧接着站起身来,伸手拍拍我的脑袋(唉,这角色定位是不是反了?),很是激动地说道:“嘿呀,老郑!没看出来呀,脑袋很灵光嘛!这样一来,我也就能变相地从这里走出去啦!啧啧,我为什么早没想到!”

虽然不算是真正的自由,但是对一直被困在这里什么都干不了的小瓷来说,这样通过屏幕看到外边的世界,已经让她难以遏制的兴奋起来了。至于我为什么敢说这样笃定的话,原因就是——

这家伙在那天晚上又给我制造了个稀奇古怪的梦,据她本人所说,这个梦是为了犒劳我。但我怎么想,都觉得一堆彪形大汉围着篝火跳草裙舞的场景只能算是噩梦吧?而且还是最糟糕的那一档次!最可气的是,这家伙在梦里自己跳得欢腾不说,还得强逼着我跳,我要是停下了,那群彪形大汉就会一个个凑到我身边来,带着我翩翩起舞。

这该死的噩梦持续不知道多久,我才从那地狱般的肌肉群山里苏醒过来,这个梦直接导致我那此后两天甚至连任何男人的脸(包括我自己的)都不想见到。

“啊,我觉得那是个很不错的美梦来着。”甚至她这个始作俑者还没有任何自己做错了的自觉!

······

啊,我又想起那个该死的梦了!不行,我得先平复一下心情,忘掉那个场景才行。

“没忘就好,快快快,你快换衣服,然后出去买东西!”她一脸迫不及待的表情,手脚挥舞,没有一刻是闲着的,就差跳起来把我直接拽下床了。

我眉头皱皱,上下打量着她:“你在这儿,我怎么换衣服啊——你出去先。”

听了我的话,她总算不再上下翻腾着耗费自己多余的精力了。一边嘀咕着“反正都看过了”,一边转身走出了房间,顺道重重地关上了房间门。

所以说,你到底看过了什么呀?我再一次觉得自己已经彻底丧失了隐私权。

今天是休息日,没必要再西装革履地出门了,我随意套了件白衬衫,下身穿条修身的牛仔裤。走出房间,小瓷正坐在沙发上直勾勾地往我这边望。

“很慢唉!你换个衣服怎么这么慢啊!”

“我可是一点儿都没耽搁,这都算慢的话,怎么才是快啊?”我坐到茶几边的另一张沙发上说道。哦!忘记说了,沙发的坐垫儿总算是到了,我终于不用坐在木头架子上觉得屁股硌了。

我挪挪屁股,找了个能舒坦地坐在沙发上的角度:“还有,姑奶奶唉,现在才七点不到,这大街上除了买早点的店,就没有几家是开着的。购物中心得到九点钟才开始营业,您这么着急啊,它也没用啊。”

小瓷脸上的激动神色总算是消了下去,随着而来的是难以掩盖的失落:“啊,说的也是呢。我,其实也是知道的。可知道是知道,但总还是想着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

“嗯,是我做得不对,也不该那样叫你起床。对不住啦!”她明明是笑着对我说话,但我却觉得她的眼眶里有些水汽。

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我吵吵嚷嚷要去游乐场的事。

明明知道起得再早,游乐场也不会早开门,可是到了和父母约定好的那天,还是会早早地,甚至远比上学的那几天还要早地爬起来。

然后啊,就和小瓷一样,冲到爸妈房间里,想尽方法把正在熟睡中的他们弄醒。老爸被吵醒之后总是会笑着说下次不许这样了,然后摸摸我的头,至于母上大人,她会在老爸摸完我的头之后赏我几个结结实实的板栗。我是绝不知错道歉的,就算被打得流眼泪,也继续咋咋呼呼地怂恿他们起床。相比起来,小瓷她倒显得乖巧不少。

“下次不许这样了。”我学老爸对我说话的口气对她说道。

当然,因为手会直接穿过去,我没办法摸她的脑袋就是了。

她默默鼓起脸颊:“总感觉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小孩子了,一脸不和小鬼计较的表情,总感觉有点不爽啊。”

你不就是个小孩子嘛!心理活动和我七岁的时候一毛一样,这不是小孩子是什么?当然这话我也只敢在心里说说罢了。

“怎么会?我只是就事论事,就事论事而已。我是把你当作和我等同的对象来提出,额,合理的建议的!天地可鉴!”我陪着笑脸,说着违心的话。

我现在可不敢得罪她啊,要是再给我来个筋肉地狱的“美梦”,我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直视男性了。

她点点头,哼哼两声,看样子不准备继续纠缠下去了。我也暗松了口气。

短暂的沉默。

她拿起茶几上摆着的那本《象棋的故事》,飘到天花板的位置,径自读了起来,“刷——刷——”的翻页声在清晨的公寓里显得分外清晰。

“其实,有件事我早就想说了来着。”

她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好奇地看着我:“怎么?”

“你飘在那里的时候,我其实能看到你内裤的。”

“······”不出所料,她一脸嫌恶的表情。

看来今晚的梦又会是段难忘的回忆。

周六的颜色是·····
平凡的我和不凡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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