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四人同一时间碰到了白塔。时间仿佛凝滞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结果。白塔经历了漫长的岁月,连它的制造者们都已经从这片大地上消失,依旧屹立不倒。它们不会听任何人的话。但至少这一次,它会为某一个人而效力。头顶的迷宫传来咔嚓一声,裂了。四个人同时望向天空。“……”迷宫已经打开了,天子一方输了比赛。其余部分的迷宫消隐下去,变成了靛蓝色的天空,太阳即将升起。在那片陌生的迷宫背后,是一个满是火焰的世界。空气都在燃烧。那里是哪里?即便只是看着这一幕,眼球就会发痛,似乎这股温度会顺着目光灼烧过来。但接着他们发现,那并非是一个火焰的世界,而仅仅是一个火球。一个视觉的把戏。就像把摄影机对准火苗,使得这个火苗无限大。火球开始变小。越来越小。等落下十米,甚至已经变成了一点小火星。变小的过程仍在继续,最后小到连肉眼都难以分辨。“快收好。”四夜蜂攒语气着急。万世白光也看呆了,他赶紧拿出一个特殊的容器。一个透明的玻璃管。一头连接着一个复杂的仪器,管子里装着茶色的油性液体,接住火星。“你以为我们会抢吗?”轻歌忽然说道。“那倒是次要的。”四夜出了很多汗。“那不重要,轻歌小姐。如果让这个火星落到地上,你知道会产生什么吗?”“爆炸?”天子问。“一个黑洞。”四夜蜂攒说。他把手放到天子身上。天子身上的时间倒转,无数细微粒子从四面八方汇聚到手臂的位置,天子的手臂又回来了,完好如初。“所以,这一晚上在干什么?”声音带着不满与烦躁。与光芒消失,回归平静的白塔相对的,是穿着深色毛衣的少女。她站在路灯底下,扶着栏杆站着。秋白非常直白地注视四夜蜂攒,眼神就像正午的阳光。“……”四夜蜂攒拉住万世白光的手,把他拉回到自己身后。秋白踩着落叶往前走,咔嚓咔嚓响。她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刀。只是一块金属片而已,甚至连铁片都算不上。太阳从东方升起。金色的阳光掠过她的后背,从她黑色的长发上流淌下来。她低头看了一眼刀片上的自己。这一面跟那一面,都看了。“你做了什么事啊?”她看起来像在自言自语。“把这里搞得破破烂烂的。”“——”不知从那里传来诡异的声音,就像把一个煤球摔在图书馆的地上。那一小片打开的星空,那个火焰的世界中,忽然伸出一只巨大的手臂。这是只怪异的手臂,称之为怪物也不为过。能看出它也有肘部关节,但比例跟人类的完全不同。在上臂的地方有一张凸出的脸。脸上有一双眼睛,而诡异的是,每个眼珠中还有另外一张诡脸。手臂上的脸的眼球就是它的头颅。而在它眼球中的脸的眼球中,还有一张脸……这种俄罗斯套娃一样的把戏,一层一层连续下去。手臂的其他地方长满了长长的青色毛发,毛发弯曲着,很像是某类直立行走动物的四肢。怪物把手张开,朝地上的几个人一抓而下。手掌大得遮天蔽日,好比阴天的云层。“——”一道白光闪过,手臂拦腰折断,连一道声音都没有发出。或者说它叫了,但不属于这个世界,它的声音不被世界承认。手臂变成青烟消失了。秋白走过去,把落在地上的刀片捡起来。她看向四夜蜂攒,双目仿佛能放出雷电。她没有掩饰怒气的习惯。“该怎么办?”她平静的目光,仿佛能放出深蓝色的冷光,一如雪地上拔出的刀刃。“我没时间陪你们闹了。”万世白光望向四夜蜂攒。“那个东西呢?”“哪个?”“你至少该比我清楚。”“哦,那个?”四夜把脱掉的西装捡起来,穿到身上。“在第二层的抽屉里,床左边的那个柜子的第二层。打开你就知道了。”说完他伸出手,摆出跟人握手的姿势。“我们,合作愉快。万世学长?”万世白光看了他的手一眼,转身离开。“不会有下一次了。”他举起手,挥了一下就放下了。“天下风垒让你们来的?”秋白说。“天下先生那里有我需要的东西。”四夜蜂攒面朝她。“你还生气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让你出出气。没关系的。”“我有跟你交过手吗?”四夜蜂攒想了想。“我想是没有。但也没必要了。我对打架不感兴趣。”“是吗?”秋白看了看脚下。正好是那本毁掉的杂志的封面。她把它捡起来,甩掉上面的尘土。已经读不懂了,书页不完整,整张纸也湿透了。三分钟技巧!彰显可……四夜蜂攒把西装的纽扣扣好。“如果没有其他——”“你知道漆雕三夏的死吗?”“她……”四夜原本在拍打灰尘,闻言声音一顿。“她说如果她发生意外,就请逮捕康时。但事实上,那个是她九月份就预定好的信息。我不知道,可能在七月份就已经定好了。”秋白皱起眉头。“七月份?她跟康时连见都没见过吧?为什么会提到他?”“怎么会呢?”四夜蜂攒说,“肯定见过了。康时做那个手术的时候,她是我们之间唯一一个在场的。她当时就是红签了。是我们中第二早的一个。”“她当然知道。”天子插进来说。“一个是死去的古怪生物,一个是差不多死掉的人,像搓饼干一样把他们撮合一下,就变成两个活着的人了。”轻歌从一旁拉了一下他,但天子控制不住自己。“两个怪物。”他一边舒展断掉的手臂,一边强调。“也许她当时认为,康时会控制不住自己。”四夜蜂攒说。“就像天子担心的那样——”“我没有。”天子笑了一下,后退一步。“我可一点都不担心,想什么呢?”“那后来呢?”秋白说,“她是不是知道什么?康时恢复力量,是不是会发生什么?”“可能任何人都看出来了。”天子双手抱在胸前,轻歌伸手去拉了他衣服一下,但一点用都没有。“怪物会引发灾难,这完全符合现实。”四夜蜂攒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那样说。但她出事的那天,她并没有去龙石,而是去了十方。你们其实该去问问浮白,也只有他有这么快的速度,有办法让她短时间内回到华彩。”“一载浮白。他简直就是疯子。”“天子,你冷静一会儿好吗?”秋白似乎想把什么递给他。她的习惯动作。一般是湿巾或是什么方便的东西。但现在手头没有,总不可能把杂志封面给他。“我很冷静。”“不像那么回事。”秋白说。“那我像什么?我难道……算了。”天子深吸口气,“我真的不建议我们继续下去。”“他对我很重要,天子。”“那你会变成什么?”天子问道。他朝那边看了一眼,那台自动贩卖机所在的位置。就在那里,川上景朝他挥手。他的影子看起来像真的。他怎么还在?他怎么一直都在?天子不可置信地深吸口气,险些站立不稳。但紧接着握紧拳头。“不要再找我了!你把我折磨得够久了吧?你还要把我怎么样?把我的命还给你吗!要我把命换给你吗!”“天子。”轻歌伸手去拉他,但天子反手把她推开。他沿着大街朝东边走去。压低视线,把脑袋缩到大衣里,好像那些戴着耳机上街的人。“暂时不要管他比较好。”轻歌收回视线,对秋白说道。“康时现在在哪里?”回过神来,秋白问道。“他应该还在医院?黑签联盟派了四台菲雅特机器人,一定是那些,那些机械中心的人搞的。我看得懂他们的文字,别以为能骗过我。还有其他七七八八的事情。”“医院恐怕……”说着,四夜蜂攒看了一眼东边。“刚才天空战舰开了一炮。”“我拜托川上众神保护他。”秋白把飞刀收好。广场的公共大屏幕突然有了画面,播报当年失事客机案件的最新进展。“不管怎么样,我建议你们关注一下福音教会。”“福音教会?”“主要在花皇跟龙石活动。”四夜蜂攒回答轻歌的疑惑。“那两个区几乎是宗教重地。福音教会,洛德·因教会,圣王教会,万古青天教会……大概在七月份的时候,我在十方见过漆雕一次,当时她在处理一场奇怪的命案,她似乎对一个叫就依的孩子很在意。”“就依是谁?”“当时她跟钱猫,还有钟离拾叶在一起。”秋白皱起眉头。“钱猫,钟离拾叶又是谁?”“去福音教会吧,要不就继续查找那个卉平的线索。漆雕去年就说她发现了大湮灭的秘密,她说……”“什么?”“她说有人要杀她。”“杀她?”“跟七位英雄王有关,跟大湮灭时代有关。”四夜蜂攒把口香糖递到秋白面前,轻歌率先抽出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