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从嘴中哈出的气化为水雾，注视着他们在空中荡漾、上升、消失，像渺渺炊烟一样。

抬起头，星辰闪烁，夜幕笼罩着世界。

深秋清晨日出，比起夏季的要晚上许多。寒冷的空气从四面八方包围而至，啃食着单薄外套下奄奄一息的体温。迎着寒风走在小道上，耳朵被冻得发疼，我赶忙往双手呼出热气并捂住它们，那种难耐的痛感才得以缓解。

冬天……要来了啊。

注视着伴随着自己呼吸节奏频频出现的水雾，我感慨着。斜坡下，熟悉的小道向前延伸，它穿过了田园，穿过了些许小房，可以看到早起的人们开始了每日的耕作，从前方岔路口的那边，商队们正驾驶着马车拉着今日的货物。

和往常一样，一年四季都不变的光景，只属于西伯镇的日常。

远眺着眼前的这一切，我继续走了下去。那些人们和事物都只在我视野里停留一瞬便擦肩而出，我的目光掠过这一切，停留在了道路的尽头——格雷尔玉石学院的大门。

想进去。

渐行渐近的学院大门，即使在西伯镇已经开始活动的时间也仍然没到允许学生进入的时候。

平时的话我会睡得再晚一些才起来吧？

想起这些，我只能叹着气继续前进。哪怕是进不了校门，在门口等着也比在家呆着好。

爷爷……

心中默念，却让我更加清楚一件事。

家，已经不是我能回去的地方了。

遥远的路途在冗杂的思绪下转瞬即逝，格雷尔玉石学院紧闭的大门近在眼前，我却只能够等待——

吱呀呀呀。

可就在这时，大门却打开了。

只见在玉石驱动下的两块巨大石门向两侧缓缓移动，门内的正在发生的事情渐渐映入眼帘。

那是……一辆马车，但是和商队负责拉货的马车又截然不同。它给人的第一感觉，虽谈不上富丽堂皇，但就档次就完全不是一个境界上。

我有印象，这种马车负责的是……

“这次就拜托你了，辛苦了。”

“放心好了，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安全送达中央学府。”

看着门内正对着车夫说话的教导主任，我想起来了。

这辆马车负责运送的……就是进修意愿。大概是前几天第一批高才生的进修意愿会谈已经结束，所以就先送了他们这一批吧。

“请、稍微等等。”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请把这个包裹送至中途的开飒小镇，谢谢了，费用的话写在这张纸上的接收人会给你的，谢谢了。”

弗卡、老师！

虽然知道弗卡老师即使出现也算不上奇怪，但在这个时候看到他，心中莫名就开心了起来。

“嗯……稍等一下，我看看啊。”

看了看弗卡老师递过来的纸条片刻，车夫点了点头。

“好的，我会帮你送到的，把包裹给我吧。”

“真的非常感谢。”

“哪里，这是我的工作而已……嘿咻，哇这还有点重呢，敢问下这是什么？”

明显可以看到车夫接过包裹后吃力的模样，对此弗卡老师只是微微一笑。

“西伯镇的特产，接收人是我的挚友。”

“这样啊，那我也就不过问了。……好了，我就出发了，驾！”

扬鞭策马，在两匹健壮的马奋力拉动下，车轮开始滚动。我赶忙躲向了一边，马车立刻从我身旁飞驰而过。

有些呆呆地目送了会远去的马车，立刻想起自己要进校门就必须趁现在的事实，我赶紧转过头。

“……！”

有些远的门内，怀抱双臂的弗卡老师正带着一丝无奈笑着。因为和我一样也目送了马车离去，所以他注意到我了。

“那弗卡老师，我们回去吧。”

有些年迈的教导主任很明显就没看到我，但对他的这番话，弗卡老师从容地回复：

“教导主任先回去吧，我去图书馆还有些许事情要办。”

“这样啊，那好吧，我就先走了……咳咳！”

咳嗽了几声后，教导主任转身离去。而互相注意的我和弗卡老师，自然是朝着对方走去。

“早、早上好，弗卡老师。”

想着好好打声招呼，但因为被冻坏了，所以喉咙一时没有办法发出正常的声音。

“你这傻孩子，怎么这么早就来学校了，瞧你冻的。”

啊……

这么听着弗卡老师的话，没等我反应，他便用他的打手轻轻抚摸了我的头。

弗卡、老师……

那双打手很冰凉，想必搬运进修意愿也用了不少时间吧。

可是，我的内心却无比地温暖。

“喂喂喂，这个点还不允许学生进来呢！”

驻守的门卫有些生气的叱责，像刚起床就被传唤换班后的人才会有的起床气。

“这是我的学生，有关于研究的事情有些要讨论的地方。”

义正言辞，毫不畏惧的弗卡老师铿锵有力地说道：

“请让他进来吧，谢谢你了！”

“……”

我有些吃惊地看着眼前保护着我的弗卡老师，而门卫听到了他这样的话后，自然也不支声，只能乖乖地操纵玉石将大门关闭。

“走吧，进来吧。”

严峻的脸庞在面对我的一瞬就变成了温柔的笑脸，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看着弗卡老师，我低头道谢。

“谢谢你……弗卡老师。”

“还道什么谢啊，都什么关系了还跟我客气什么，傻孩子。”

弯下腰拍了拍我的肩膀，弗卡老师开心地笑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我只能尴尬地露出笑容，并点了点头。

弗卡、老师。

只到弗卡老师腰部高度的话，注视着他重新挺起了胸膛，迈步前行。看着他健壮的背影，回想着他刚才充满男人气概的发言和举动。

我……大概明白为什么女孩子会喜欢上弗卡老师了。

“怎么了，莱特？”

“啊，没什么没什么。”

弗卡老师的呼唤让我慌忙打断了思绪，跟上了他。

“接下来的话，你想去哪里呢？”

“欸？”

“嗯？难道你进学校不是有事吗？是去教室呢，还是去图书馆？”

啊……是这个意思啊。

“昨、昨天……”

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回答的我，只能拿出昨天切实发生过的事情凑数了。

“昨天我把借来的书弄丢了……所以想早点来学校找。”

“啊、是不是一本《大天使历史》还有上下册的《玉石原理》啊？”

“……！”

完全没想到弗卡老师竟然会知道的这么清楚，我不禁面露惊讶的神色。

“为、为什么弗卡老师会知道！”

“哈哈哈，昨天有人捡到了这三本书送来了图书馆，当时衣修菈老师不在我顶了她的班就看到了。昨天会连着借这三本书的，就只有你了吧莱特？”

啊……那三本书也，找到了啊。

“跟着我去图书馆取吧，莱特。”

“好的，谢谢弗卡老师！”

再次感谢地鞠躬，紧随其后的我和弗卡老师，两人就这么朝着图书馆的方向前进。终于进到了校园，还没等安心感在内心坐实，弗卡老师的突然出现又让胸膛中充满了别样的温暖。从未有如此被长辈关心和尊重过，我的内心洋溢着对弗卡老师的尊敬，于此同时，也对他充满了好奇。

“弗卡老师。”

大门前往图书馆的路程虽然不远，但一路沉默却也不是好选择。虽然对弗卡老师的帮助充满着感激之情，但对他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我更感兴趣。

“刚才在门口送出去的是？”

“嗯？啊……那些啊，是前几天第一批的进修意愿，你的话今天下午会谈结束后也有傍晚的专车送去的。”

那我果然没有猜错啊，那另一方面。

“那弗卡老师，那个包裹是？”

“包裹啊……”

被我问到这个问题，弗卡老师露出了难办的模样开始挠着后脑勺。对此我露出了些许疑惑的表情，如果这是不能问的问题，那我就不追问了，正当我这么想也打算这么说的时候。

“说出来也无妨吧，我想真的加入研究，你迟早也会见面的。”

“……？”

没有分析出弗卡老师这句话的意思，但他也很快就把我的疑惑解开了。

“那是我的女朋友，那个包裹的接收人。”

“啊……”

原来……如此。

看着弗卡老师脸泛着微红，刚才吞吞吐吐的反应也能解释了。

“她正在开飒镇做着研究，研究内容和我们是一样的，所以过不久应该能介绍给你认识吧，先说一句，她可是个大美人哦！”

“哈哈哈……”

我尴尬地笑着。姑且，不是姑且，在小孩子面前炫耀自己女朋友真的好吗，作为大人。不过看着弗卡老师开心的劲，我或多或少也能理解吧。

倘若，瑞丝塔真的和我走在了一起，我比弗卡老师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苦笑着思索着这些东西也没什么意义。聊天谈着谈着就到了图书馆的门口了，弗卡老师一边说着“今天是轮到我值班所以就给你提前开馆啦”这样的话逗着我笑，一边用玉石特制的钥匙插入锁孔，图书馆的大门应声敞开。

“稍等一下，猜到是你借的所以我暂时就没还回去还放在借书台。”

小跑着到了昨天衣修菈老师坐着的位置，趴在上面，借助自己身长的优势在每个抽屉里寻找着。我也小跑过去，正想着说让弗卡老师慢慢来我有的是时间，弗卡老师就发出“锵锵锵”的节奏音，像展示战利品的小孩一样把找到的三本书举过头顶。

“找到了哦，莱特。”

“老师你真是的。”

捂着嘴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从弗卡老师手里接过了那三本书。

“接下来打算去哪里呢？教室也没开，是留在图书馆看书吗？”

笑归笑，道出这话的弗卡老师表情又回归了老师模样。

“还不知道啊，本来就没想过图书馆会这么早开，但既然开了……”

低下头，我露出了有些苦恼的表情。

我的口袋里还带着弗卡老师给我的钥匙，想到这点，我犹豫着是否该提这一个过分的要求。

最后，欲望大于了一切。

“可以借用一下历史研究会的会谈室吗，一次也好，我想在那里读次书试试。”

“哈哈哈！什么啊，看你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想着是怎么可怕的要求，就仅仅是这样吗？”

弗卡老师噗哧地笑出声来，但对此我只是再次肯定了我的答案。

“那毕竟是历史研究会的会谈室，而且……等到王都的事情解决后，如果其他老师回来了，就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可以使用了。”

“嗯……”

听到我的话，弗卡老师收起了笑脸。他大概也意识到，其实我也知道，以他在历史研究会里的地位，让我这样一个差生呆在会谈室看书是多么吃力的事情。想明白后，他也没再笑，而是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那你就去吧。”

“是！谢谢弗卡老师！”

“但是——！”

欸？

一句“但是”打断了我，弗卡老师的手拍在了我的肩膀上。

“你可要泡一杯你的红茶给我喝，上次我可没喝尽兴呢。”

“……是！当然没问题！”

如释重负，看着眼前的弗卡老师，嗅着图书馆熟悉的书香味，暂时忘掉一切烦恼的我总算露出了释怀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