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街角的咖啡厅时，我随意地找到一个理由让方承武先行离去。藏在街角直到亲眼看着对方缓步走进地铁站后，我才松了口气，转身重新向商场的位置走去。

再一次路过【SHOPPINGMALL】的路牌时，唐卉给我发来了消息。

信息很简单，“我在中午的餐厅。”

五点十分，走进商场前，我抬头看了看天空，半落的夕阳将自己红橙色的余辉打在我的脸上，天空的东侧已经不再像早晨一般那么万里无云，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若隐若现的灰色乌云。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祈祷着什么都别发生，走进了旋转门。

……

站在电梯上，我回忆着分别时唐卉的眼神。虽然在见到本人前，我还无法完全猜透对方的想法，但是毫无疑问，既然唐卉选择单独把我留下，就说明即将谈论的事情与我、方承武有关。

我失神地看着扶手的外侧，听着商场里喧杂的声音，脑中一时陷入混乱，但是有种声音却始终回荡在这复杂的神经脉络之间，告诉我要去解决。

最终，我坐在了唐卉的对面。

女生专门选择了餐厅内极为隐蔽的一个地方，相邻的两个餐桌空无一人，显然唐卉对于自己的邀请早有准备。

不知为何，一走进这家餐厅我的心脏便开始剧烈疼痛起来。看着面前这个没有和我打招呼却认真看着菜单的少女，我的手悄悄地放在了衣兜里。

感受着称不上饱和的触感，我的心顿时一凉。

“林默要喝些什么吗？”她抬起头，仿佛是察觉到了我有些窘迫的表情，莞尔一笑：“不用担心啦，我会请客的。”

“不……这不好吧……”

“没事的，毕竟……”她的神色突然有些黯然，“毕竟是我把你叫出来的。”

“……”我看着眼前的唐卉，突然意识到她与平常的自己有些不同。

“祝雪柔走了吗？”

“嗯……她回家了。”

“给我拿一杯咖啡就好。”我笑了笑，对着她说道。

“诶？嗯。”听到我这说，她的神色有所缓和，在菜单上勾画了几笔后，将它递回给了服务员。

“所以唐卉同学找我有什么事吗？”我将手臂放在桌子上，手指交叉摆放在面前。

“嗯……是有些事情。”她突然变得有些犹豫，仿佛某件事情让她难以启齿。

“我大致上已经清楚了。”我顿了一下，“关于方承武的事情。”

“所以不要再那么迟疑不决，如果真的有什么想说的，就全部说出来吧。”在几乎已经完全证实了自己猜测的情况下，我选择让唐卉坦白一切。

“我想……我想林默你已经看出来了吧。”唐卉的手不稳地在胸前晃动着。

“方同学，他对我并不是喜欢……”

“不，你错了。”未等唐卉说完，我便果断地打断了她。

“诶？”看到我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强烈，她一时满脸惊讶。

我将手又放回到桌面上，沉声道：“如果方承武对你的感情不是喜欢的话，难道你还能用其他词语描述这种感觉吗？”

“……不能。”她想了想后才说道。

“对吧？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唐同学其实并没有做到十全十美。”我盯着她似乎垂下的眼睛，谨慎的说道。

我知道的，此时此刻，如果想解开唐卉那自己都不知道的心结，我必须要对于我的言行极度谨慎。

“可是……可是我这么做是想要帮助你！”唐卉突然表现的很激动，猛地抬起头。

事情的展开还在掌握之中。我的嘴角扬起一丝弧度。

“我知道，我知道的。唐同学这么做完全是想让我看清方承武的真实面目对吧？”我尝试用平和冷静的语气说道。

“嗯……”

“所以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唐同学既是对的，也是错的。”

“诶？”听到我这么说，唐卉投来了疑惑的神色。

“我之所以会这么说，有两点……”

“两位，您们的饮品。”服务员礼貌地打断了我，将咖啡和草莓汁放在了桌子上。

“请慢用。”

待服务员走后，我又继续开口道：“第一，我认为唐同学是对的，是因为你确实想要帮助我，或者说帮助“那时的我”。我赞同你的是，对于方承武的委托，我被他迷惑了。我在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的情况下便随意接受了他的委托，这也是你为什么会想要帮助我看清方承武一事的导火索。对于事情的起因，我需要对你说声抱歉，因为我的确忽略唐同学的感受。”

“……”唐卉在沉默着。

“但是，”我话锋一转，“我同时认为唐同学是错的，原因在于整件事情的主角——方承武，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方承武是喜欢你的，但正如你我二人都看到的那样，他轻视了你。”

我端起了咖啡，轻轻地啜了一口。

“不过方承武不是罪人，他只是从始至终都在贯彻自己的做法，他一直的做法。”我刻意地在“一直”二字上下了重音。

“所以，作为总结，唐同学与方承武都没有错。但也都做得不对，其原因我想我不必再做重述了。”

“为什么……”唐卉垂下了头，声音随着身子一并颤抖着，“为什么你可以这样随意的做出结论……”

“你没谈过恋爱，也没有过女朋友，为什么对于感情的判断，可以这么自以为是，不负责任的做出回答？！”唐卉歇斯底里地说吼出这句话，但声音却还不到能引来目光的程度。

“我……”

轮到我的回合，我却陷入了沉默。

唐卉的回答是正确的。我没有谈过恋爱，和任何一位女性的关系也根本称不上是朋友，所以更别说“女朋友”三字了。但是我也有着属于自己不为人知的，不堪的过去。所以，自以为是也好，自作主张也好，在面对这件事情的处理上，我的判断是不会错的，也不容许自己有错。

“我只是不想再看到唐卉同学为别人牺牲了啊！”

我不知道我是用着怎么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释怀也好，真诚也罢。

不过，我能看到的是唐卉惊愕与呆滞的表情。

“无论是开学的时候，照顾祝雪柔的时候，还是今天方承武离开前，唐同学不是都在牺牲自己吗？”

“当你说要帮助我的时候，就已经做好牺牲自己的打算了吧？”

“再一次，你牺牲了自己的时间，忽略了自己的感情。一股劲的付出，把自己抛在脑后，是无谓的行为啊！”

“你明明可以做到在那个下午直接告诉我……”

“所以没必要做出这种牺牲……这做法太冲动了。”

“我承认唐同学在很多时候都保持着冷静，在任何事情发生时，都能先我一步看清事物的本质。”

“但是……”

我的手用力的锤在木制的桌面上，甚至让两个玻璃杯有摇颤了一下。

“但是你这次的做法也未免太幼稚了吧？！”

“在考虑我的感受的同时，也多多考虑自己与方承武的感受吧……”

“可能方承武不会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但是你……唐卉同学，是无论如何都会记着每一次的牺牲的吧？”

我说完话，一口喝完了杯中的咖啡。

咖啡的苦涩感正如此刻我的心情一般，难以言说。

我们彼此之间就这样沉默着，唐卉低着头。

最终，她站起身来，低着头快步的离开了。

期间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看着她起身时滴落在桌面上的眼泪，我不禁怀疑着自己，

是否又做错了什么……

我无力地靠在沙发靠背上，抬起头看着餐厅里精致的吊灯。

仔细回忆着刚刚的画面，我感到有些似曾相识。

“呼……”合上双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似乎是有人走过带起了一阵风，从我脸庞吹过。

听着只有人体与沙发坐垫碰撞时才会发出的声响，我确定唐卉的位子上，又坐上了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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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二更，因为陪家人吃饭所以很晚才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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