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做什么？我记得你工作很忙，怎么还有空闲时间来找我吃饭？”路易斯跟在威廉身后，随他一起走进LeRelaisLouisXIII。

此处现已是一家米其林一星餐馆，离塞纳河不远，坐落在拉丁区一条幽静的小巷里，要不是当年路易斯初来乍到迷了路，他也不会发现如此适合自己的去处。餐馆外的T字型街角的三面墙上各有三块刻板，不过让路易斯印象最深的是其中一块，上面写着：此地，年轻的法王路易十三在父亲亨利四世死后一小时内登上王位。

是的，1610年5月亨利四世遭暗杀后，路易十三就是在这里宣布即位。

“要吃些什么？不用客气，这顿我请。”威廉一坐下边点菜边对路易斯说。

“你不是单纯来请我吃饭的吧？”

“噢，我看你睡到中午才起床，就知道你肯定没吃过午饭，所以就顺路带你来这儿了，正好我也没吃。吃点传统法餐可以吧？”

“鸭肝龙虾饺，马丁内斯主厨的招牌。你是不是又遇到自己一个人搞不定的家伙了？所以才想起来请我帮忙。”

威廉把点完的菜单交给服务员，紧接着盯住路易斯的眼睛。

“没错，确实有件麻烦事。不过我自己应该也能搞定，但你要是在我身边就更好了，这样把握大一些。”

“有多麻烦？”

“搞不好整个巴黎都会遭殃……”

“那确实是够麻烦的。吃完再说，我等不及我在这里最爱的鸭肝龙虾饺了。哦，你看，马丁内斯主厨也出来见他的老顾客了。”

路易斯起身与餐馆的马丁内斯主厨拥抱。威廉笑着摇了摇头，抿了一口杯中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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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喝咖啡边谈？”走出餐馆威廉就提议道。

“我不急，来找我的你也不急？先把这件麻烦事情详细说说。”

“地下墓穴你知道吧？”

“骷髅墓？十四区那个？”

“对。这次我的驱魔地点在那里。”

“喂，你可别骗我，那里光有尸体骨头罢了，哪来什么魔鬼？”

“……本来是没有的，但两天前贝坦尼神父在十四区另外一个地方驱魔失败了，被恶魔附身的男子逃进了地下墓穴。现在那儿已经对游客封闭了，就等我前去找到那人重新完成驱魔。”

“我记得那儿对游客开放的只是很小一部分吧？没开放的部分跟迷宫一样，你要是进去出不来怎么办？”

“所以我来找你，我的挚友，路易斯·枫丹。我需要你同我一起前去完成驱魔，两人再完好无损地带被附身者出来。”

“你可太高看我了，驱魔我在行，走迷宫我可不行……”

“毕弗隆斯。”

“什么？”

“毕弗隆斯。你懂我在说些什么，路易斯。”

“逃进地下墓穴的是它？”

“是的。你现在有兴趣和我一起去那儿了吗？”

“那就走吧，威廉。不过我先说好，驱魔仪式中你得让我说出它的名字。”

“当然，肯定会把它留给你。”

两人动身前往巴黎最瘆人的地方，十四区的地下墓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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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6年，巴黎瘟疫横行，每家每户都有人死亡。当时人们习惯死后葬于教堂墓地中，导致墓地尸满为患。如果这些无处安葬的尸体得不到及时的掩埋，将会造成新一轮的瘟疫，巴黎将会面临灭顶之灾。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巴黎市长下令将巴黎市区所有公墓的遗骸全部转移到地下采石场旧址，使此地成为地下墓穴。如今，这里已开辟为博物馆，有小部分墓穴供游客参观。

路易斯和威廉已经到达这里，正在会见墓区的负责人。

“皮埃尔，墓区现在已经全部封闭了吧？”威廉询问负责人道。

“是的，对游客开放的墓穴已经对外封闭了，另外的秘密出口也有教会的人在外把守。”负责人皮埃尔回答道。

“威廉，你准备怎么找到那个逃进墓穴里的人？地下墓穴的总长据说有三百公里，你难道真的要亲自爬进迷宫里找？”

“路易斯，你可别忘了我的通灵能力。皮埃尔，先带我们进去，我需要找些灵问话。”

负责人显然见多了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在前方带路，路易斯与威廉两人跟在他身后。

“我现在带你们来的是供游客参观的地下隧道，至于没有开放的更深的地方，我也无能为力。”负责人皮埃尔对两人说道。

“无妨，皮埃尔先生，剩下的事情我们会搞定的。”威廉自信地回答他。

皮埃尔耸了耸肩，不再说话，将两人带到石阶底端便回身折返而去。

路易斯之前也只是听说过这儿，从未亲身前来参观过。

地下墓穴内部是石灰石基岩构造，阴暗潮湿的地道约有2-3米高，一边是石墙，一边是堆砌起来的骨头。

股骨、胫骨与颅骨。

尸骨像柴火堆一样堆砌着，表面整整齐齐地垒放，墙后却杂乱堆放着尸骸碎骨。

威廉打开他携带的手提箱，从里头拿出通灵所要用的器具，开始进行通灵仪式。路易斯对此没什么兴趣，反而趁此机会在地下墓穴四处转悠起来。

“这些骨头能拿下来吗？”路易斯好奇地把手伸向骨堆，还真被他从骨堆中捡起一块头骨。

路易斯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便觉得索然无味，又将它放回原处，发出骨壳相碰的沉闷声音。

他发现自己手指上沾着粉末，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阴森的冷光。路易斯嗤笑了一声，拿手指在裤腿上蹭了蹭，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尸骨旁的石碑上。

石碑上的文字用希腊文、拉丁文与法文写成，写着诸如“辱没亡灵，天诛地灭！”之类的名言名句。路易斯叹了口气，现在这片地下墓穴可就有一个被魔鬼附身的人躲藏着呢，这魔鬼还是比较有名的毕弗隆斯。

这时路易斯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他立马回头一看，原来是威廉前来寻找自己。

“通灵仪式这么快就结束了？有什么线索？”路易斯向威廉发问。

“人多力量大，灵魂多力量也大。被毕弗隆斯附身的那个男人正巧就是从这个游客参观隧道进入地下墓穴的，因此这里的很多灵魂都看见了他。幸亏两天前他逃进这里时是晚上，要不然当时那帮游客也得遭殃。我已经安排好了，只要按路寻去，沿途自会有灵魂为我们指路，这样也不怕出来的时候迷路。”

“行，那就请劳伦斯神父和他找来的灵魂向导带路吧。”路易斯打趣道。

两人顺着隧道往前走着，约莫前进了一个多小时，威廉示意拐入游客止步的隧道。

“你在逗我呢，这么小只能扒着往前爬，这要是迎面遇到那人了还怎么驱魔？”路易斯吐槽道。

威廉耸了耸肩，示意这也不是他的错。

“那些诚实可爱的灵魂们指的路就是这儿，它们看见被附身的男人爬进这条隧道的。至于如何驱魔，那就得麻烦我们的大驱魔师路易斯·枫丹了。”

“你这话的意思是让我走在前面，不但要驱魔，还得给你当肉盾？”

威廉笑着点了点头。

“恬不知耻，你欧洲第一驱魔人的称号是假的吗？”

“是的，我承认自己的驱魔实力不如你。”

路易斯气到没话说，打开自己的黑色手提箱，思考到底要带些什么进这个狭小的通道。

“圣水肯定要带，十字架也带上吧。已经知道了恶魔的名字，两本黑皮书就没必要带了。钢笔肯定也不用带，至于这瓶墨水……”路易斯苦苦思索。

“威廉，你带什么进去？”

“手电筒。”

“真是驱魔鬼才。看来你把宝全压在我身上了？”

“开玩笑的。我就带个十字架、一瓶圣水和一本圣经进去。到时候我把手电筒给你，你在前面探路。”

路易斯叹了口气，思来想去，还是把墨水瓶带在了身上。

路易斯刚伏下腰身，才发现自己是真的老了。快四十岁的人了，确实不应该干这种粗活累活，还要爬又脏又黑的石头小道干什么，好好上别人家门坐着驱魔不好吗？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小隧道，路易斯在前方打开手电筒，才发现身下的道路竟是骨头铺成的。

“要是在这种地上爬几公里，我的手肘和膝盖还不得废了？”

路易斯只能期望那个被毕弗隆斯附身的陌生男人乖乖呆在离这个出口不远的地方，等着两人找到他并举行驱魔仪式。

“威廉，我一用靴子踹你脑袋，你就马上倒退，懂了吗？”路易斯稍稍偏头，对位于自己脚后跟附近的威廉说道。

“懂了懂了，你就快点前进吧，我会在后面提醒你该往哪里拐的。”威廉也不耐烦地说道。

路易斯朝身下的骷髅里吐了口唾沫，开始匍匐前进。

没对游客开放的地下隧道真的如同迷宫一般，路易斯在威廉的提醒下，不知拐了多少弯，路过了多少个分叉路口。在路易斯觉得又累又渴时，他发现前面有动静。

“威廉，前面有响动，你的灵魂向导们怎么说？”路易斯急忙轻声地朝身后的威廉报告。

“路易斯，灵魂们都没反应了。前面的可能就是那个被附身的男人，毕弗隆斯的强大恶魔气息应该把灵魂们都压制住了！“

路易斯抬起手电筒往前方漆黑的通道内探照。

他看到了一个穿着运动服的中年男人，蜷缩在通道的另一头。他身上的衣服支离破碎的，露出的皮肤上有黑色和红色的印记。他眼神通红，目光涣散，面色发黑，两手不断地哆嗦着，嘴中则念念有词，路易斯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路易斯侧了侧身，好让身后威廉的目光能通过缝隙看到这个男人。

“威廉，是这个人吗？”

“是他没错！贝坦尼神父就是在他身上驱魔失败了！”

“好吧，让我想想怎么对付他……”

路易斯在大衣口袋里摸索着十字架和圣水，这时，那个男人似乎听到了路易斯和威廉两人的细微声响，或者附身在他体内的恶魔毕弗隆斯感受到了两个驱魔人的气息。

男人嘶吼一声，四肢反折，整个头也180度反转，胸口朝上背部朝下，向着两人所在的通道这头飞快地爬行过来。

“真是要了我的亲命了……”路易斯冒出冷汗。

路易斯将十字架倒插在前方地上的尸骨缝隙中，然后从怀里掏出墨水瓶，飞快旋开墨水瓶的盖子。

“威廉，帮我争取一点时间！”

“当然可以！”

身后的威廉通过路易斯让出的缝隙把手伸了过来，手上正握着十字架。

被附身的男人已经爬到路易斯倒立着的十字架前。

“被诅咒的恶魔，神圣的主命你停下侵略的脚步！任你多么邪恶，也不能再前踏半步！”威廉将十字架对着男人，大声喊出咒语。

威廉的咒语立刻起效，那男人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谢了威廉，现在轮到我了！”

路易斯蘸了些许墨水的指尖，已在倒立的十字架周围的尸骨地上画上了倒五角星，这次五角星的尖端对着被附身的男人。

“附身的是毕弗隆斯，这些还不够！”路易斯心想。

路易斯又在倒五角星阵中心，倒十字架底端的骷髅上画上简略的羊头，并写上三个阿拉伯数字。

666。

“路易斯，你快点！我的十字架挡不住他多久！”威廉催促路易斯道。

路易斯一言不发，掏出圣水瓶，将瓶中的黑色圣水泼倒在男人脸上。男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反折的手脚痉挛不止，身上冒出黑烟。

然后路易斯将右手手指摆成魔鬼之角的姿势，指向被附身的男人。

“毕弗隆斯！魔神柱恶魔！你的主人贝利尔，大魔王贝利尔命你重回地狱听其号令！”

只听路易斯念完这句咒语，被附身的男人身上便黑火喷涌。这黑火及其剧烈，即使现实中并未燃烧，路易斯与威廉还是能感受到一丝灼热。

被附身的男人哀嚎着，但哀嚎声渐渐低落。他反折的手脚和脑袋都回归原位，身体各处的印记也渐渐褪去，容貌恢复成正常人模样。

“驱魔很成功！”威廉从后面拍了拍路易斯的屁股。

“好了，救人要紧。赶快倒退回去，这个男人需要及时的医疗救治。”路易斯疲惫地说道。

毕弗隆斯这种级别的恶魔他有些阵子没遇到过了，尽管他有自信成功驱魔，但若没有威廉在一旁的援护，一个人也难免会手忙脚乱出点差错。

路易斯收拾好驱魔器具，然后将驱魔完成后虚脱的男人斜抱着，蹬蹬腿示意威廉倒退。他可不想真踹威廉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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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岸的咖啡确实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威廉酌了口咖啡，对路易斯说道。

“当然啦，我带你来的地方也是我自己平时经常来的地方，肯定不会坑你。”

“对了，再过两个月就又要到通灵大会举办的时间了，这次你参不参加？”

“没什么兴趣，我又参加不了新人赛，听你们这帮人正经开会我是做不到，我也拿不出什么方案来给你们讨论……”

“新人赛评审，想不想当？”

“有钱拿么？”

“稍微有那么一点……”威廉白了路易斯一眼。

“今天我义务帮你驱魔已经很给你面子了，毕弗隆斯这种级别的恶魔我收费很高的！”

“我这次会当新人赛的总评审……我希望你到时候来给我当当副手，做个副评审也好……”

“不行，必须是正的，不然免谈！”

“那新人赛驱魔组正评审，如何？”

威廉露出诡异的微笑，他知道路易斯已经落入他布置的陷阱中了。

“驱魔组正评审？有左右驱魔试题的权利么？”

“当然有，驱魔组的三位评审负责驱魔组的试题，即使是总评审也无权干涉。”

“我还得考虑考虑，你最好把这届要参赛的选手名单给我，驱魔组的就行，越详细越好。”

威廉一口将剩下的最后一点咖啡喝完，起身离席。

“放心，过几天会用电子邮件发给你。不过，你得在一个星期内给我答复，打我电话就行。”

“OK，慢走不送，我还得喝完这点咖啡再回去休息……”

“对了，我徒弟到时候也会参加驱魔组的比赛，你若是真要当驱魔组正评审的话……”

“怎么，要我给你徒弟放点水？”

“不必。相反，驱魔试题越难越好，最好像你我参加的那届一样难。”

威廉朝路易斯摆摆手，沿着塞纳河远走而去，

“难是肯定的！不过，威廉这家伙什么时候找了个徒弟？他可没和我说过。要是个女徒弟，他可是舒服了……”路易斯这么想着，拿起咖啡杯像喝酒一般将咖啡一饮而尽。

“有点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