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言之本世设下四公斤硝酸甘油炸药约等于一发炎爆术,请做好笔记,下次考试会出。
“——那么克拉拉,如果你坦白完了的话,我想复述一遍来确认自己没有搞错。”她靠窗坐在木桌的对面面无表情地点头,一口也没动眼前的食物(看起来是面包和烤肉)。这是那种面无表情。那种“已经豁出去了就算后悔也没用了还是省省劲吧”的面无表情。“一个在火葬制国家什么都做不了的死灵师,从某些非法滞留的转生者那里入手了来路不明的大概这么多(双手比划)的定时甘油炸药,尝试去炸死一条可能在山洞里昏睡了起码一千年的双足飞龙,之后意识到自己因为漏算测量数据而犯下愚行并完全失败,同时还发现自己因为这件事变成了一不小心把整个国家的传送门都瘫痪了的潜在通缉犯。”“差不多就是这样,拜托你不要当即冲出这间房间找人告发我。”好家伙她看都没看眼前那一大盘肉,“那样我会后悔没有先栽赃你的。”“算了吧,‘不幸目击又在某种程度上参与的转生者’在这种估摸着有二十公斤甘油炸药掺和的破事里从一开始就不该出现,但说到底你要是当时不挖我那才真是要遭重所以现在这样明显是最好的结果,咱们以后就别再在告发不告发栽赃不栽赃的事上纠结了——”我深吸一口气并借机将话题转移,“另外克拉拉你发现了吗。”“哎?发现什么?”“你发现我刚才的复述里每个逗号之间的内容都能单独拿去给一部小说做开头了吗。”·=======·一个小时前的她在没人也基本没守卫的街上转了半天,最后找了个还没来得及提前打烊的旅馆要了个计时双人隔间,顺带着点了些吃的当午饭。也就是分割线之前的场景。虽然她到最后都没吃自己的那份。哦,另外还有件无关的小事。在前台给钥匙办手续的那个半身人看着我们两个最后好像说了什么“现在的年轻人啊”之类的话。当时的我意识到这可能是自己这辈子在别人眼里最接近现充的时刻,念及此处还有点开心。现在想起来感觉自己除了恶心真是没别的形容词能概括。“……我觉得‘愚行’还是太夸张了。那条龙用脉冲的形式放出了自己的魔力,同时生命力还是非常低下,这说明下次再找到它的时候我应该就能制服它了吧?对吧?”“哦,是吗。”我拿起餐巾垫在身前,这让我感觉自己活像是个对西餐熟门熟路的优雅食客,也让心中的另一种感情稍稍压制下去,“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在接下来走错一步都可能被抓住处死的此时此刻,你真的是那么想的吗,我的朋友。”“唔……”“你还没有回答问题,我的朋友。”我拿起刀叉故作姿态地切割起其实不怎么需要切割也能吃的烤肉,“我再问一遍:你真的就是那么想的吗。”“……好好好我知道这是在逃避现实,我知道了。”克拉拉绷不住脸双手抱头,“我知道了啊……那、那就别管龙了,想个办法快些从这个国家离开吧。”“在所有城际传送门都停摆的现在吗。”“你不是听说这镇子的城际列车线应该最多明天就能修好吗?”说起来我还没见识过这“城际列车”长什么样跑起来什么德性。万一要是蒸汽朋克风那就算是赚了,我挺中意蒸汽朋克的。与此同时,我能想象到的最挫的可能是长得一副高铁样还在“用魔力驱动”这种唬烂设定下真的变得跟高铁或者其他什么现代高速列车一模一样的可悲货色。另外,至于像是刚才那座传送塔那样比起魔幻更像是科幻的抽象哥特风就只能算是不赚不亏……这个术语能不能用在交通工具的设计风格上这点先不讨论。“不是明天,那对守卫说的是可能太阳下山的时候就修得好。”“那不是更好吗?到时候买票上车不就好了?”“是啊是啊买票上车,然后被乘务员和因为你捅出的篓子警惕起来的守卫围住盘问起为什么一个转生的不在当地的福利院等救济吗。”“唔,那你还有别的办法吗?”“暂时没。”“那就不要一副你自有妙计的样子数落别人啊……”“不不,克拉拉,我不是说坐列车完全不行。毕竟我可以把衣服换了再摘掉翻译器装聋子,那样没准能装成本地人。”说实话听起来像是个会马上败露然后上新闻再被当地居民当两个礼拜笑料的法子,“但问题是我能做的最多也就只有这些,可能瞒不过哪怕稍微负责一丁点的守卫。”“是吗?那对看守不是跟你很无所谓地聊了半天吗?”“——所以他们才是负责留守的那一半废物守卫。”虽然把好心告诉了自己不少事的二位说成是废物不太厚道,但他们的确错过了扭着我们两个去领赏的最佳时机,“半个镇子的人手都被惊动了,在这种时机出镇乃至到任何公共场合被盘查的可能性都肯定比平时高得多。”“啊,你这么一说……”她抬起头,“其实我之前在山洞和镇子往返的时候经常因为穿得不吉利被盘问来着。”那你倒是换身行头啊又不是什么为了角色印象和设计成本一天到晚只能穿一套的动画片。“对吧。”当然真这么问出来我就是在抬杠,去野外考察还一天换一种搭配也不值得。“……那趁现在原路从那道没守卫的门离开?”“如果这办法可行你肯定在刚知道自己要被捕的时候就跑没影了。”“……”“我说对了吗。”“你还蛮擅长打消别人希望的。”她丧气地把下巴搭到窗沿上,“是是是,你猜对了。看见窗外环绕一圈的山脉了吗?这镇子就算有私家马车也很难独自进出的,更何况我们没有。”房间在三楼,要是从窗口张望确实能轻易领会到所谓的群山环绕。这么看来这镇子完全是个没有交通手段就和半封闭没有两样的小地方。我想想,这种偏远地区的好处要是不算应该不会在这个题材里出现的易守难攻,那就剩下风景秀丽能偶尔提一两句了。但别致的风景一般没法救人于水火。考虑到是山这点找个地方惨叫两声倒应该会有回音。“……索性躲在山里避风头如何。”“如果去调查龙的人手里没有一个想得起来衰弱的龙种会在什么地方等死的话就是个好主意。”那刚才给这些山特写是要怎样。“这不是完全没希望了吗。”“要我说还是去列车站碰运气比较好。”“躲在山里不也一样是碰运气。”“要分头碰运气看看各自结果如何吗。”“那才真的是没希望了,你清醒点。”“我很清醒啦,”克拉拉再度把头扭向窗口,看起来失去了继续思考的意图,“但刚才那样想了半天办法最后的结论居然还是只能碰运气也太凄惨了吧?”对我来说倒是已经比不明不白地过两天被找上门的守卫押到绞刑台上要好多了。“这么想反倒是我把你拖到浑水里了。”“要是真的栽赃到你头上,我后半辈子会天天做噩梦的。”这种场合似乎总会因为各种原因看不见她的表情,“反倒是我该庆幸你没有真的就那么走了。”“那起码也有后半辈子可言。我猜死灵师本身不是个特别能让良心安稳的职业吧。”“除了这个该死的国家之外死灵术在世界范围的声誉都还不错。”“因为能提供廉价的底层劳动力和士兵吗。”“不然呢。”她理所当然的语气让人有些说不出话,“因为能复活尸体听上去禁断又拉风吗。”“……我想也是。”“……”让人只能埋头进食的沉默在这之后又持续了相当久。午后阳光依旧高悬。孤男寡女在旅店里共处一室享用午餐(虽然女方什么都没吃),如果不考虑造成这种情形的原因,那我可能会感觉到某种幸福感。“说起来啊,为什么要选这种钟点间谈话?”“因为孤男寡女在旅店里共处一室听起来很让人兴奋。”“……我没在问你我的下一句台词是什么。”“因为这种房间隔音效果比一般的好,满意了吗?”虽然这个角度还是看不见她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我能想象出她很可能在刚才翻了个白眼。“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一开始还担心你们到底是为什么要订这种房间,不过克拉拉小姐显然没我和这位转生者这么低级。”墙角传来一阵说话声。我也不能算低级吧。……嗯?克拉拉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猛地循声望去,而我也本能式地即刻照做。但发出声音的墙角看起来除了墙角什么都没有。“那,缘由和两位接下来要做什么都听得差不多了,我也是时候收尾了。”“谁、谁在哪里?”她伸手拿起靠在桌边的法杖,不知道要对着空无一物的角落做些什么,只是当成打我那时候的钝器那样双手紧握,“出……出来再说话。”“去坐车和躲进山里都是这种情况下还不错的选项——我是说二位也没什么其他路可走,能二选一已经算是一种幸运了,对吧?”“我知道这种情况下叫躲在暗处的敌人现出正体他们也很可能不会照做,”快要瞪出眼泪来的视线里一个人都没看见,“所以我至少希望我们之后不会被就地灭口。”“——那不好说,真的不好说。”噗通。桌子的另一边传来声响,我急忙转头看去。克拉拉在眨眼之间伏身倒在桌上,一动不动。“本章的教训是犯罪之后不要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四处游荡,你能说说看这是为什么吗,楚门先生?”“因、因为容易被人找上门来……?”“啊,正确。不愧是以为自己活在故事里的转生者,这种情况下也能冷静地思考回答,令人羡慕。”然后我双眼一黑。意识抽离身体前所最后想到的,是克拉拉没吃午饭之后会不会饿肚子这件怎样都好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