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伪装我也要装的更像一些嘛……”罗德的声音突然自米勒和妖精的背后响起，惊得主从两个差点抱成一团“那么拙劣的潜行术简直就是对盗贼之名的侮辱啊。”

圣骑士的反应很直接地表露在行动上，当盗贼踏出商人背后一步，长剑带着风声抵在了他颈侧。

男人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脖子上锋利的凶器：“小秋，我从刚才那个‘影子老爷爷’出现起就回来了。”

“你既然回来了为什么刚才不露面！”米勒一晚上两次被耍之后，心情可以理解的变得很差。

“啊……我这也是为了保护你们嘛……”盗贼眯起那只好眼睛对他笑笑。

秋没有撤剑：“你之前去了哪里？”

“那些从皮尔村来的人，已经都被城里的祭司施过圣洁和遗忘魔法了。不过我也没想到‘影狩’会这么快出现在这里，还是带着皇帝陛下的密令。”罗德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紧张和敬畏“我看我们要抓紧时间赶路了。”

米勒原以为盗贼的话是针对之前发生的事说的，这种想法在他们到达下一个领主城的一天后被否定了。他从城里的商会得知，普罗敦城主在他们离开的当天晚上又被小偷洗劫了一次，而这次几乎是连内裤都没剩下。

“是侠盗啊！”布料商用胖手指敲着桌面“据说那家伙从来不偷商贩的钱……”

“真的假的？穆特法拉神在上，那样的小偷不就和不吃鱼的猫一样吗？”其他人都是一副不可致信的表情。

“当然是真的，说这个‘侠盗’根本就不希罕钱！”

米勒干笑着附和小酒馆里的众人，原来这家伙不偷商人的钱，所以自己才对他从来都没记忆。不过想起几天前，无意得知自己的幸运金币居然是被那小偷偷走的，真是连杀了他的心也产生过。

“对了，你是叫米勒吧？”城里的现任商会长是个年过半百的瘦老头，他的家族在领主城萨耶经营一间有百年历史的著名银器店“这次是准备到哪里去呢？”按照王国商会的通行惯例，行脚商人在到达一个大城市时，都需要向本地商会交纳一些“工会金”，才可以在城里合法地做买卖。否则商会如果接到举报，可以要求城里的治安官将违法的生意人逮捕，罚抄货物甚至施以拘禁。所以和各个地方的商会打好交道，可谓每一个行脚商必须完成的任务。而米勒对于那笔并不算少的“工会金”，则更愿意称其为“买路钱”。

听到对方提到自己，米勒连忙堆起满脸的笑：“啊，这次是打算到亚加去的。”

“要去王都啊，那可不近呢……”另一个几天前到的行商喝了口苦艾酒“老弟你一定是有什么值钱的好货吧！”

“哪里哪里，不过是些笨重的破石头，值不了几个钱的”米勒赶紧摆手“你也知道，我们也就是赚个辛苦钱。”

微醺的男人斜眼打量着他，似是无意地说道：“蓝姆镇的高品位魔法原石到了王都可不便宜啊，老弟你这次是要发财了……”

听了他的话，商会长老鼠般的小眼睛里似乎有精光一闪：“卖魔法药剂？米勒，看不出来你年纪这么轻，到很有一套嘛。”

年轻商人大感头痛，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刚才那个同行，继续堆笑着对老头说：“会长先生您高看我了，我也是第一次跑这担买卖。一点经验都没有，说不好货就要全砸在手里了……”

“哪里哪里，我们才是没用的老人，只能靠点小生意糊糊口啊”瘦老头笑了起来，满脸核桃皮似的褶皱里似乎写满了“阴险”两个字。他举起酒杯：“我这个老人就自作主张地代表整个耶萨城商会敬这位前途无量的年轻商人，希望我们的财富之神穆特法拉能永远庇佑他！”

“去他妈的前途无量的年轻商人”米勒走出小酒馆不远就忍不住红脸梗着脖子骂出了声“竟然要了我一百基尔！全他妈是一帮老吸血虫！”

“主人……”怕长相太过招摇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赫鲁穿了一身和当初罗德相近的戴帽棕色罩袍，那样子远看就像个普通云游中的魔法学院学生。它被吩咐在酒馆外小广场的喷泉处等待，现在看到气势汹汹的主人，就知道他又被商会的那些人摆了一道。

米勒转向它，因为是对方请客，所以为了把损失降到最低而几乎连灌了五大杯苦艾酒的男人，眼白里已经布满了血丝：“赫……鲁……”

小妖精吓得往后退了半步，可看他几乎站立不稳的样子又忍不住上前扶住比自己高一大截的商人。

“我说，如果我把你卖了……”

“如果你把我卖了就没有人给你擦鞋，没人给你洗衣服，没人给你换马掌，没人给你当抱枕了……”知道和醉酒的人没有什么理论可以说，不过妖精还是努力想表达一下自己的立场。而且那个盗贼也交代他们，傍晚之前要到下城的某个地方汇合。

商人几乎将全身的分量都压在了小妖精的身上，嘴里还在咕哝着：“把你卖了，我就可以雇不同的人给我擦鞋，洗衣服，换马掌……嗝……暖床……”

赫鲁现在深切地理解了，为什么在上个镇里，会发生半夜里一个妻子把醉酒夜归的丈夫用擀面杖打出门，弄得半个镇鸡飞狗跳的事了。现在的它虽然不是人类，不过也需要用极大的毅力才能克制着自己，不把这个臭气熏天的醉鬼丢到不远处的喷水池里去。架着米勒在街巷间艰难的穿行着，男人片刻不离身的沉重钱袋和装满了好几瓶高级魔法药剂和魔法原石的背包，更是压得它几乎直不起腰来。走到一处上坡，小妖精终于用尽了气力，而身上那个开始轻轻打鼾的男人也没有要再迈一步的意思了。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时，它忽然感觉身上一轻，好奇地抬起头来看，黑发的男人正面无表情地从另一边扶起那个醉汉。

“圣骑士大人……”小妖精感动地看着他。

“说过我已经不是圣骑士了，不要这么叫我。”男人眼睛看着前方的路，手下更加使力地托起米勒。早晨进城分别后，那个看样子对此地很熟的盗贼到了下城不久，忽然让他自己到处去转转，还给了他两个地址，一个让他去散散心，一个则叫他傍晚时再找过来。他听话的拿着第一地址辗转地找到那个地方，虽然之前有些好奇当他打听这个地址时，对方纷纷露出的诡异的眼光。不过从来不在脸上表现出惊讶之类的表情的圣骑士，在看到地址对应的门牌边用花体字繁复地缠绕出的“白兔男士俱乐部”字样，以及门边墙壁上张贴着一排粗印的“全国顶级男舞姬全天候艳舞表演”海报后，原本就并不舒展的眉头更深地皱了起来。那张写着地址的字条则在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同时，被热情的火精灵们瞬间吞噬了，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很希望这把火是直接点在那个给自己这张纸条的男人身上。

“秋……大人……”小妖精察觉到对方似乎心情不大好，有些犹豫地问“我们这就去找那个盗贼吗？”

“唔”秋恩了一声算是回答。虽然距离日落还有些时候，不过他现在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在这个不算繁华的领主城里瞎晃。如果那个小贼再敢耍什么花样，他对圣光起誓会把他送到治安官那里接受王国法律的制裁。

米勒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被架到了萨耶城的下城区，这里看上去就是一个很多城里都会有的贫民窟。脏乱的街道上，几乎到处流淌着污水，堆积着垃圾，房子为了争取更大的使用空间而用便宜的建筑材料向道路中间伸展着。一些不知道卖什么东西的脏兮兮的小店铺，仿佛某种魔物一般向外张着黑洞洞的大嘴。小妖精似乎还不习惯这种地方的气味，有些厌恶地皱着鼻子。秋作为圣骑士的时候曾经多次保护神殿的祭司们在疫病横行的贫民区和乡村治疗，比这差得多的环境也经历过。而米勒由于酒还没全醒，也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样子。

辗转过几条巷子，皮纸上的地址似乎就在这附近，却根本无法从胡乱晾晒着的衣服后的门牌，以及锈迹斑斑的街牌上辨别他们所在的确切位置。米勒看到街道不远处有两个十来岁的孩子在路边玩耍，男孩和女孩说着什么，忽然两人似乎为了什么事吵了起来。男孩突然掉头向他们这里跑来，女孩也紧跟着追了过来。两人一看就是贫民的孩子，衣服都长长短短分不出季节，而头发也似乎很少修剪，杂乱地纠缠在一起。男孩似乎低着头逃的很急，跑过米勒他们身边时将他重重地撞了一下。商人因为酒精地作用，趔趄着险些跌倒：“臭小鬼！眼睛不看路啊！”这时，女孩子也跑上来和他擦身而过。米勒扭头看着他们，忽然想起什么，一摸腰带，果然那个钱袋已经不翼而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