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逸珞如此思考着。这也是她对于其他遗忘者能力感兴趣的原因，每个人确有着不同的力量，这些遗传自不同魔王，又互相配合的能力，组合起来则又与单个人的力量完全不同等。

但她这还是第一次碰到相似度极高的能力。

钱锦予如果依她自己的话所说，那便是能够窥探别人的内心。

而苏燕邱则是能借力让别人看到他自己的记忆。

“真好呢，我也想窥探窥探别人的记忆啊。”卢逸珞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从冰箱中取出一瓶果粒酸奶，站在空调之下大口喝着。

这样也许我就不用费力气复习，直接看看老师出题的记忆就知道该怎么蒙混过关了。

不过这次倒是还好，虽然不知道横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他许诺的东西还从来没反悔过。如果能理直气壮地用公事的名义旅个游，顺便能补一科的学分，哪还有什么事情会比这个更为吸引人。

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是横棂回来了，他大概周末都是这个时间。卢逸珞盘算着如何对他讲刚刚碰到的遗忘者少女的事情，但发现横棂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他俊秀的脸庞上蒙上了一层黑影，红色的眼睛中似要喷出火焰一般。

“这些不良媒体，真是管不住他们的几张破嘴。”横棂摇着头，将公文包向柜子里扔去。

“怎么了？”

“哦，你在啊。没什么，是些小事情，和你没什么关系。正好，你帮我也去拿一瓶酸奶出来。”横棂脱下鞋，踏在木地板上。

“嗯。”

“卢逸珞，你的能力，是嗅觉的感知没错吧？”横棂突然问着。

“是啊，怎么突然问这个。”

“……”横棂突然沉默了，他接过酸奶，猛灌了一口，“葬礼那天，你在昏过去之后还记不记得之后的事情。”

“不记得了，我一睁开眼睛就躺在医院的床上。”

卢逸珞的确是没有什么印象。

“那倒是没什么。”横棂没再说什么。

“那个，横棂，我要说件事……”

卢逸珞想告诉他那天她遇见鹿角管家的事，只是刚刚张开口，她就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

不是这么简单，她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眼睛的余光扫过，横棂也坐在沙发上，他静止在了抿嘴唇的一瞬间，电视上的画面定格，空调送出的风停滞。

她感觉自己像被什么东西撕扯着，巨大的痛苦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两眼间只能看到蒙蒙的白色。接着痛苦消散，她摇晃着头，发现自己恢复了移动力，整个世界似又开始了重新转动，卢逸珞定睛看着。

她踏在大理石的回廊上，面前散落几条珠玉，反射着苍白的暗光。

“你不能说，对他也是，对其他人也是这般。”

卢逸珞听到有人在警告她，那个声音是鹿角管家。

“你之前没告诉我不能说。”

“那是我的疏忽，所以我才把你拉到这里，放心，你只是灵魂出窍了而已，我们的谈话不会进行很久。”

“我有个问题。”

“只要我能回答的，我便会回答你。”

“你对我做了什么？”

鹿角管家突然笑了，“我没有这种理由。”

“那你能告诉我，在那天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居然全记不得了吗，真是弱小。”鹿角管家丝毫不掩饰轻蔑的语气，“你和海拉之泪发生了共鸣，暂时成为了它的新主人。然后你就拎着镰刀把那条虚龙一刀劈成了两段。”

“仅仅是这样？”

“你以为呢。哦，忘了说，你根本没有控制力量的经验，一刀劈下去把大理石台都融化掉了。”

“什么？”

“就是这样。”

“可我完全没有印象。”

“你一刀把自己的力气用尽了，直接丢人的晕过去，你觉得你会有什么印象？”鹿角管家背过身，“总而言之，现在事情就好说了。”

“……”

“卢逸珞，对吧。你有了新的力量，当然，与此相连的，你有了新的使命。”鹿角管家说。

卢逸珞点头，“我知道。但与其说新的使命，不如说只是枷锁罢了。”

遗忘者创造出来的目的本来就只有一个，消灭魔王。以兵器的身份诞生在世界上，就算在这种魔王尽数被封印的时间，也是如此。

卢逸珞曾经没想过那么多，那种无数人共同的愿望和义务对于单个人而言，反而显得遥远和虚无缥缈。

“我可以告诉你海拉现在已经陷入了深层睡眠。她将自己包裹在连恩格尼尔也无法穿透的薄膜之中，也就是说，你现在很自由，没什么负担。”

“果然是废宅神。”卢逸珞不由得吐槽着，“但她要是睡个十几年，我可熬不了那么久。”

“放心，不会有那么长时间，顶多有个两年。”

“两年？”卢逸珞瞪大眼睛。

“有什么不好？我本以为你一定会很愉快的接受这个事实。”鹿角管家摆弄着她手上的残破手环，“你觉得挑战魔王会是件很简单的事吗。”

“这个问题都不需要我回答吧。”

“没错。你大概率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你们觉得最重要的东西。”

“对于我来说生命算不上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是吗。其实我也不太懂，反正我从几千年前被海拉大人创造出来之后还没死过。”鹿角管家说。

“死了你还怎么跟我讲话。”卢逸珞吐槽。

“不，死掉了，还能复活。”鹿角管家将手环轻轻放在王座旁，“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不是海拉的宫殿埃琉德尼尔宫吗。”

“没错，而也就是说，这里就是冥界。万物的灵魂都会在这里重新赋予肉体，接着重新变为新的生命。在这个过程中，唯一丧失掉的，就是记忆。”

卢逸珞静静地听着。

“所以，生命看似贵重，但生命本身是不值钱的。只要不犯下什么大的过错，灵魂总是能够重新轮回。真正宝贵的，我觉得是生命所承载的回忆和记忆。”

“从某些条件说，也没什么错。”

“抱歉，我今天说的有点多了。我只是，太闷了，没什么人能跟我交流。”鹿角管家嘴角略微上扬，她灰白色的眼睛中闪烁着些异样的光辉。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曾经不止我一个，当时海拉和她的两个仆人也都在。”

“你不也是海拉的仆人吗。”卢逸珞问。

“我，我不是。我是海拉的玩伴，是和她同等力量的生命体。对了，我还从来没告诉过我的名字，如果你记得住的话，就记下来吧。”

“加尔姆。这是我的名字。”

卢逸珞发觉自己回到了现实。

回到体内的灵魂有一种恍惚的体验，她觉得天地都在摇晃，仿佛刚刚坐过云霄飞车一般。不过症状只持续了大概几秒钟。卢逸珞定下心神，她还站在桌子前，唇边的酸奶向她的下巴滑落着。

“怎么了？”

“哦，没什么。对了，我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个遗忘者女孩，听说她打算明年申请进入上川。”

“那直接来这里读预科班不就好了。”

“是啊，不过现在不是已经过了报名时间了。”卢逸珞说着。

横棂则一脸不屑地仰倒在沙发上，“我们上川什么时候这么死板了？再说了，教的东西无非就是那些魔王历史学，炼金术入门之类的初级东西，一两个月时间还能教多少。转学生只要过了审核，什么时候都可以。”

“是吗。”

“而且我是实战派。对于这些东西我根本看不入眼，只是洛萨严格要求学生认真学习，也要了解整个世界变化的来龙去脉罢了。”

“也没什么错吧。”

横棂摇晃着脑袋，他优哉游哉地继续说着，“是没什么错。但对于我这种经历过来的人来说，对那些东西，只有两个字回应。”

“无聊。”

“……”

“活下来，不是靠着你脑子里记得多少魔王他们的历史，也不是靠能够玩些点石成金的小把戏。跑的比别人快，拳头比别人硬就够了。”

“您又在重复您的老旧言论了。”

“我还以为你蛮理解我的。看看现在的这些学生，一个一个放弃了体育修习，反而是那些背来背去没什么劲的文化课会更让他们提得起兴趣。”

“我觉得大多数人看到康斯坦丁老师的模样都会心生退意吧。”

“体育又不止是健身一项，还有剑术，体术和格斗技这种东西。”

“热兵器时代都已经多少年了，剑术体术没什么意义了吧。”

“对魔王来说，子弹是无效的。所以，没有剑术和体术的人是不配进入上川执行部的。”横棂摇着头，“只是些平时对抗些零星虚龙的警察而已，都是些怂包。”

“执行部……”

卢逸珞在阿伦戴尔就听说过了这个集团的名字，上川执行部。作为起码整个扬子江流域而言最具有战斗力的遗忘者集团，当每次发生虚龙潮，亦或是地震水灾的时候，只要执行部介入，一切麻烦都会变得简单。

“本来这次北极之行是要带几个执行部学员的，不过校长则表示反对。他觉得对于你们这些尚未毕业的学员需要给与更多的关爱。这可是少有的接触魔王遗址的机会，我也是出于私心才会推荐你和你的几个朋友，对了，你还没给我回复。”

“当然没问题。”

卢逸珞迅速回应着。

再不答应估计到手的学分就要跑了。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旅行啊，你之前可没提到和魔王有关。”

卢逸珞感觉自从那天开始她整个人对于“魔王”都会变得异常敏感。

“时机到了我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对于整个学院来说，这都是几乎最高等级的机密。你只要知道我不会让你吃亏就是了。”

“我知道。”卢逸珞点头应着，“我要出去一趟，对了，那个叫钱锦予的女孩，如果她来报预科班……”

话还没说完，卢逸珞已经蹬着靴子跑出了门外。

“真是没稳性的家伙。”

横棂微微一笑。

当时卢逸珞还不知道这次北极之旅到底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