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黑街与海盗之王

在费尼城的老人口中总是会出现这么一句话:“黑街,才是费尼真正的经济中心。”相对的,绝大部分听到这句话的人都会对它嗤之以鼻,因为费尼南部港口倚靠着被称为“黄金酒桶”的醉酒海峡,每年由罗莱斯到葛洛斯的贸易者和商人络绎不绝,几乎整块大陆上所有的商品都有机会出现在南部港口的商业街中。传言说,南港商业街一年的贸易收入,足够供整个阿尔迪亚联盟所有人一整年的吃穿用住————在这样的传言下,又怎么会有人相信黑街才是费尼的经济中心这一个事实呢?

直至他们在某次不太美好的时间中与黑街中的人们所接触,隐藏在阿尔迪亚联盟地下的秘密才会对他们揭开冰山一角。

诺里回忆着在酒馆中从酒客们的吹牛逼和玩笑话中听来的传说和情报,坐着马车来到了位于费尼城东部的贫民窟——官方词汇是救济区————低矮而缺乏色彩的建筑如奇形怪状的魔兽一般矗立着、肆意横流的污水中一只只微小的虫子正欢快地游动,污浊的空气中蕴含着令人作呕的味道————一切都是那么的令人厌恶。

然而诺里却未对这一切表现出任何厌恶的表情。

诺里看着贫民区熟悉的街道,看着道路上每一个垃圾箱、邮筒、以及可能会藏着好东西的堆放点————这些记忆都深深地印刻在自己的记忆中————毕竟,自己在这片区域中,依靠着他人的怜悯和施舍度过了近四年的时光。

一直到自己接到救出尤朵拉的委托,才从这片犹如地狱般的贫民窟中逃离出来。

然而,当年和他一起行动的流浪儿们,大多都不知去向………………或是埋骨在不为人知的黑暗之地、或是在好心人的帮助下过上了正常的生活、又或是找到机会搭上了海船,驶向未知的命运…………

“弱者在世界上没有生存的权力。”自从诺里的家族在一场军事政变中惨遭灭门后,自己为了躲避追杀,通过传送阵逃到千里之外的阿尔迪亚…………却又在阿尔迪亚首都费尼城内饱受欺凌,过着无比困苦的生活————直到诺里通过完成一件件委托打出名气,遇到被绑架的尤朵拉。

尽管来自异界的灵魂一直在教导着自己要乐观而全面地看待世上的所有事物,但诺里始终明白一点。

世界永远被分为两面,一面是幸福与快乐,而另一面,则是痛苦与黑暗。

而黑街,就是费尼城的另一面。无数潜逃的罪犯、黑魔法师、躲避仇家的武者都隐居于此,同时也是整个阿尔迪亚联盟黑帮与海盗们的聚集地。

诺里嗅着平民窟中特有的腐败臭味,按着一周之前的记忆寻找通往黑街的入口。贫民区原本由青色石砖铺就的路面上泥泞不堪,不知名的黑泥散发着恶臭,坑坑洼洼的路面上无数的小水坑为费尼的昆虫们提供了绝佳的产卵所————这些可爱的小生命正是黑魔法和炼金术师们绝佳的材料。路边两旁的房屋大多为木制,取自费尼城附近寒叶林木场的木头对于贫民们来说,价格十分合适,虽然寒叶树出产的木头大多轻盈、脆弱,算不上是制作房屋、家具的合适材料,但对于贫民们来说,用最低的价格打造一间属于自己栖身之所,便是最棒的结果了。低矮的房屋连成一片,形成一簇一簇的房屋群,房屋群之间仅仅留下一条狭小的通道,对于外来者和旅者来说,这些如蛛网般密布着的道路配合着千遍一律的房屋,构筑成了一座庞大的迷宫,让人分不清自己的方向。

诺里依靠自己对于贫民区街道的熟悉,数着街道的序号,找出隐藏在贫民区第45号门后的黑街。

其实贫民区复杂的地形也是黑街隐藏自己的手段,诺里心想,贫民区内的街道号码只有生活在这片区域多年的人才会明白————就是从平民区第一间小屋开始,每12间并列的小屋为一组,便记为1号————而贫民们长期以来饱受欺凌,政府打着救济的名义,在贫民完成了辛苦的苦力劳动之后,仅仅支付极为低廉的工资,长期以往,被深深伤害的贫民自然不会随意向外人————特别是政府,透露这个秘密。阿尔迪亚官方这么多年没能清理掉隐藏在首都的黑街,一方面是他们不敢清理,另一方面,就是清理它,要面对的是整个贫民区所有居民的抵抗。

“小子啊,今天的贫民区,好像是出了什么事。”异界灵魂苍老的声音在诺里的脑海中响起,悠然如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语气让诺里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略微感到安心。

“人,街上没有以往的人气。”诺里默念回答道。贫民区中的大部分居民都是港口的搬运工、手工作坊的劳动者以及商会手下做工的杂役,在这个准备上工的时间,街道上却仅仅有三三两两穿着黑色斗篷、胸前挂着斧头与刀剑图案铭牌的神秘人在行走,家家门户紧闭,房内也没有亮起灯光。

斧头与刀剑,便是黑街中的人们为黑街设计的图案,象征着野蛮与力量,在这条街,拳头大便是一切。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尽快去看看流浪孩子们的情况,在这种特殊情况下,近乎断开联系将近一周,恐怕情况不容乐观,他们估计也对这情况产生的原因有所了解;另一个,就是直接去黑街,找你上次认识的那位常驻黑街的商人齐洛,他绝对十分清楚黑街和贫民区现在的情况,顺便你可以更新一下身上的装备,毕竟,那个小姑娘所在的地方可不是你随便就能进的。”

“……先去黑市吧”诺里考虑了一会儿,说道:“贫民区现在明显是处于戒严状态,既然街道上没什么人,都是些黑市中的人员,那么在前几天发布了相关的信息,让普通人避开。就这样的情况,那群鬼灵精的孩子们自然不会随意冒险。”

“可他们之前传给你的消息太过正常………………完全没有与今天黑市戒严的原因之类的消息。”

“或许戒严从我们那天离开后,一直持续到现在呢?”

“可问题是贫民们必须每天都去上工————否则他们就失去了活下去的最后手段,就算是乞丐与流浪儿,也都得出门拾取全城垃圾堆中隐藏着的值钱玩意儿。总之,这么严格的戒严手段根本不可能持续太久。”

“…………”诺里一边思考着这次贫民区戒严的原因以及目前流浪儿们的状况,一边走到了贫民窟的中央地带,在从进入贫民区以来的第45号街道停下脚步。

“看来事情变得有意思了”诺里低声道,眼前的一整面厚重石制墙壁仿佛在述说着“闲人免进”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太明显啦!这次根本不是因为什么杀人犯啊、政府调查、或者说是疯狂X侵犯啊之类的原因才导致人们消失。”

“而是因为黑街中出了什么大事。”诺里在脑海中回复道,黑色双瞳中亮起蓝色三角形法阵,法阵中央的眼睛图案也渐渐浮现,好似从海洋之中浮起来的尸体。

此时,在诺里眼中,自己面前的石墙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整面由繁复神奇的魔法阵组成的“网”,一个个魔法阵在这面“网”上就如同一只只小蜘蛛,不断吐出新的蛛丝以保证“网”的完好。

“好大的阵仗!”苍老的灵魂惊叹道:“在我的感知中从未出现过如此复杂而近乎完美的魔法阵!哪怕是你之前在的拉尔沃学院中,我都没能发现这么高级的魔法阵图!估计世上只有当年艾尔塔为了保护罗莱斯而步下的花海迷阵能与之向媲美了吧!”

“很麻烦…………”解除了付与自己眼睛之上的天赋魔法“洞察之眼”,过量的魔力消耗让诺里的脸色略微变得苍白:“这不仅仅是个幻术类的魔法阵,它最主要的用途是用来验证来者的身份的——————和我上次来到这里时解开的魔法是相同类型。”

“然而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东西。”

“不过我有【钥匙】”诺里一边在脑海中说道,一边从风衣中拿出了那把赝品手枪。

“你能确定吗?这种验证身份的法阵如果弄错了【钥匙】,后果可能比这次委托失败还要严重。这老夫可帮不了你了,我感觉这会直接作用于你的灵魂。”

“这把手枪是蔷薇亲自交给我的那一把…………那么这把枪必然与海盗有关。”

“可这次黑市的变动又不一定是海盗们引起的,小子,你这思路有问题啊,就你我所知的情报而言,根本无法确认这次黑市的戒严,究竟是因为海盗们势力的大变动,还是因为费尼的黑帮头子们在举行什么会议。”

“今早,你不是感知到两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在讨论今天会议的事情吗?”

“那俩人没有佩戴徽章…………虽然从斗篷风格来看,就是黑街中常规人员所穿戴的标准型。假设那俩人属于黑帮人员,如果他们不清楚这次会议的内容,那么这次会议在很大程度上来看与那些掌控着费尼地下势力的大佬们无关————更有可能是海盗头子们的重要集会。”

“…………可你又不能确定…………”

“不确定也不行了………………我们在这里待得太久了。”诺里和苍老灵魂的交谈持续太久,周围的建筑上以及街道的阴影处,一双双带着怀疑与警惕的目光注视着一个人呆立在45号街口的诺里。

“你现在的魔力不够…………该死,你试试看能不能打开这个魔法阵!实在不行我帮你逃走!”

“帮?你现在还能拿什么帮………………”诺里一边在脑海中笑道,一边往手上的赝品手枪注入魔力。

淡蓝色的魔力从诺里白皙的手上注入到这把华贵精美的手枪之中,洁白光滑的枪身仿佛披上了一层纱衣,黑黝黝的枪口冒出淡淡的蓝色光芒,同时,手枪上付着的强大魔力气息也被放大,无数看不见的魔力波动犹如看不见的触须,在贫民区45号街道的门口张牙舞爪、直冲天际。

强大的魔力波动让监视着诺里的人员纷纷退开,象征着绝强力量的魔力让人不禁心生畏惧。一时间,诺里的所在之处脱离了黑街探子们的监控。

“小子,好机会!直接走!!”

“不行,我控制不住自己的魔力!”诺里的脸色越发苍白,体内的魔力控制不住地喷涌而出,流入手中的手枪。与此同时,从手枪上冒出的魔力波动也开始稳定,渐渐收缩回手枪之中。

诺里忍受着魔力剧烈消耗带来的强烈痛楚,将手枪强行丢出,砸在面前的“石墙”之上。而诺里本身由于魔力消耗过量,头脑中强烈的眩晕感带来的是无法抗拒的睡意和呕吐欲,诺里在极度的痛苦中止不住身子,跪立在地,风衣下修长而瘦弱的身子微微发抖。

“还能动吗?”苍老灵魂以一种严肃到不近人情的语气问道。

“还……行。”诺里挣扎着,在脑海中勉强回复道。

此时,诺里面前的石墙上,渐渐浮现出一扇金属制的大门,灰黑色的大门上镶嵌着一把巨斧,斧刃向下对着门前,就如同断头台一般。

而那把手枪,凭空悬浮在这门前,不断旋转着,手枪上淡蓝色的光华逐渐淡去,与诺里的魔力连接在诺里将它丢出的那一刻就被强行中断了。

“快,振作精神,门开了。”

诺里低伏这身子,抬头看向眼前的钢铁之门,冰冷的巨斧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待到诺里感觉眩晕感开始消退时,便拖着身子跌跌撞撞地走向了大门,顺便带走了在空中来回旋转,仿佛表达着不满的赝品手枪…………

蔷薇穿着一身黑色潜行服,在一个地下大厅的走廊上独自前行。

青黑色的走廊墙壁上,绘制着一幅幅人类与各种各样奇异的海兽相搏斗的图画:有在巨大战舰之上,与类似于龙族的、却又没有翅膀而在海中游动的奇异海兽相搏斗的场景,有人类在城墙之上炮击仅仅露出脊背的不明海兽的场景,也有海滩上人类被长得酷似蜗牛、却又长着巨大蝠翼的海兽疯狂屠戮的场景。在昏黄的灯光之下,这一幅幅由黑色炭笔绘制的神秘图画仿佛拥有能够影响人类心灵的力量,将图画中令人感到惊惧的场景深深刻印在人的内心之中,挥之不去。

蔷薇脚上穿着的皮靴踩在走廊的青石地面上,鞋跟与地板撞击而发出的轻响在走廊中回荡,腰间的匕首和飞刀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幽幽的寒光,修长苗条的身材被黑色红边的布料所包裹着,在步姿摇荡之时透露出一股摄人心魄的魔力。蔷薇身后长长的红色单肩披风上绣着一朵盛放的蔷薇花————美丽而又危险,而在她美丽身姿所投下的影子里,有一股未知的力量在悄悄摇荡着…………

这里是黑街中心,会议大厅的地下。

这里是初代海盗之王的陵墓,也是保存着无数宝藏的宝库。

在无数黑街老人的面前,藏匿了数百年。

蔷薇现在的内心有些过于兴奋,尽管作为一个探子、或是说作为一位刺客,这种情感是绝不应该存在的。然而,蔷薇深切知道,就在自己的头顶,一场数十年以来最为重要的仪式即将开始。

为海盗之王加冕。

霍里斯大陆的北部海域之上,真正的统治者永远不是固守在岛屿那狭小陆地之上的王国。

是在海域上任意航行、开拓道路、寻找新的航线甚至是新大陆的海盗之王。

而今天,这个空缺了数十年、被无数人所觊觎的位置终于要迎来新的主人。

法兰复仇者号的舰长、北海最强舰队的领导者——————前法兰帝国第四皇子吉尔·法兰。

很多人都认为,法兰帝国是一个失败的国家。它曾经极为强大,在远古先皇的带领下,刚提的骑士们携着荣誉与信念,用一往无前、无可匹敌的铁骑,横扫了整片西大陆;它曾经极为繁荣,北海的醉酒海峡,南海的鲜花海岸以及被称为“先祖之赐”的松纳商会为法兰带来了无数的财富;它曾经也极为团结,在先贤们的带领下,被分为5省的法兰帝国利用着这5大省——里亚、松纳、罗莱斯、刚提、桑菲所独有的地理、环境优势,发展着自己的经济、文化,并最终使这五大省共同获得了极大的发展,并在文化和政治领域真正地开花结果。

可惜的是,美好的时光永远是有限的。

长期以来的和平消磨了人民的意志,也滋长了当权者的野心和欲望。终于,这一代的国王生出了13位拥有继承权的儿子。在国王驾崩的那一刻,所有觊觎着王位的野心家和来自西大陆的探子们都在欢呼。

终于,在可怕的政变之下,法兰帝国分崩离析。诺里的家人也在这次的政变中丢掉性命,本人面对追杀在学院老师的帮助下仓皇出逃,被传送到阿尔迪亚联盟。

法兰帝国的皇子皇女们为了争夺帝位,拉帮结派,联合五大省中有影响力的贵族们,发动了一场内部战争。

“法兰内乱”,法兰帝国的百姓们深痛恶觉,比起战争和权利,他们更希望的是和平。

在刚提公爵和拉尔沃公爵的带领下,无数拥有荣誉感和责任感的年轻人站了出来,一同剿灭了各自为战、利益熏心的皇子皇女们,将他们处死或贬为平民。

唯独剩下带领着皇家舰队,从里亚逃离,在北部海域流窜、成为知名海盗的四王子吉尔·法兰;由于种种原因,与刚提公爵、拉尔沃公爵一同起义,如今已成为罗莱斯公国国王的三王子皮尔曼·法兰;以及一直在创世女神教会中研究古老神话、大陆传说的八王女诺维雅·法兰。

一年前,蔷薇被父亲派来这遥远的凯尔洛群岛执行任务。在近乎无人帮助的情况下,蔷薇在阿尔迪亚的首都费尼,无数黑帮与犯罪者环绕窥视的情况下,联系上隐藏得极深的葛洛斯卧底,打入到法兰复仇者舰队之中,一步步获取了吉尔的信任。

我来到这里,可不仅仅是为了帮助你的啊…………蔷薇心想,作为现在的法兰复仇者号大副,舰队的参谋长,她在这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帮助吉尔清理了数个小岛上的阿尔迪亚联盟驻军,设立黑港,帮助他控制航线————一步步扩大舰队的势力。

历经千辛万苦,蔷薇通过散步谣言,制造烟雾弹,成功迷惑了对手。在情报上成功欺骗对手之后,吉尔成功在蔷薇设计的圈套中击败了另外三支出名的海盗舰队,以及前来讨伐的阿尔迪亚两大舰队————虎鲨舰队与鳐鱼舰队。

被打得屁滚尿流之后,三支舰队的舰长以及阿尔迪亚海军的指挥官不得不进行妥协,与吉尔签订条约,在尊他成为北海海盗之王的情况下,交纳一定的保护费和“水税”,以换取自家商船的贸易安全。

加冕仪式就在今日正午,太阳最强烈、魔力最为暴动的时刻。来自海洋之上大大小小的海盗团指挥官以上级别的人物都汇聚于此,大量阿尔迪亚海军高层领导者也都来到这里,签订无比屈辱的条约。

在那之前,蔷薇必须先达成自己来到凯尔洛群岛的目的。在凯尔洛远古的传说之中,有一条无比强大、能够对抗所有魔兽与怪物,在风暴中任意航行的奇迹之船————“盖丽娅号”。在葛洛斯的学者和法师们的研究下,近乎能够确认,这艘战船就隐藏在阿尔迪亚首都费尼的黑街之中。蔷薇也因此接到父亲的命令来到阿尔迪亚,寻找这艘强大战舰的线索。

海盗们野蛮、残忍,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犯下的罪行都能让世上最为心软的妇人不禁谩骂出口,斥责他们的罪恶。但在蔷薇看来,他们才是最为可爱的一群人。

对于力量的绝对推崇,不但让蔷薇通过绝对的暴力轻易获取了他们的信任,依靠着美丽的外形,蔷薇还从他们口中套出了海盗们的秘密。

关于海盗之王传说的秘密。

今天,就是揭开这个秘密,收获胜利果实的时候了,蔷薇舔了一下艳丽的嘴角,心想。

在她面前,是由一整块青石制成的巨门。巨门的中央,有一块手枪形状的空缺。

【钥匙】。

诺里勉强站直身子,在无数黑街探子的注视下寻找黑街东巷第三支12号——————这其实是个暗号,在上次离开黑街时诺里就确认了这一点。

因为黑街只有一条巷子。

这个地址只是留给那些不属于黑街的呆子们的——黑街不需要客户来主动寻找,仅仅只是为一位位隐藏在阿尔迪亚权利深处的贵人们提供他们所需要的东西,就足以赚得盆满钵盈了。

“你是不是解出了暗号,能这么自信地前来。”苍老的声音似乎并不担心诺里的精神和身体状况,悠然自得地问道。

“嗯”诺里强忍着不适,让回归的力量夺取被渐渐消退的眩晕感所支配的身体,在脑中回复道:“虽然黑街并不欢迎普通人的进入,但这并不妨碍黑街中人邀请客人前来——————店主的名字就是最重要的线索。”

“哦?齐洛…………杂物道具店店主,你能看出有什么线索?在我看来可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名字罢了。”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们的语言……你们异世界人的灵魂似乎自带有一定程度的翻译功能,我目前看过的书,说道的国家,很多时候用的都是不同的语言和文字…………”

“………………”来自异界的灵魂沉默了下来。

“而齐洛在我们的语言中,有着第三大类魔法————辅助系魔法的意思。而辅助类魔法下面有12类比较出名的小类。”

“这我就知道了——但是这仅仅是对应着暗号而已,更像是你在强行将暗号对应上那个猥琐店主的名字。”

“黑街虽然只是一条巷子,但有两个拐弯,或许就这样分出三大区域————虽然这是我的猜测,但每个以这种形式分出的区域中刚好有与毁灭系、创造系、辅助系三大魔法系下的知名分系数量相同的小广场”诺里顿了顿,继续道:“尽管没有太多的依据,但我相信这世界上不会有那么多的巧合。”

“试试看吧…………”苍老灵魂有些无奈:“假如你始终找不到齐洛的店面,恐怕要有大麻烦了。”

在诺里的头顶,两侧房屋上,无数穿着黑色斗篷的人犹如一只只掠食的乌鸦,用猩红的双眼盯着这个可疑的陌生人。

庞大的压力让诺里感到头顶仿佛悬着一把利剑,然而,迫不得已之下,诺里只能选择拖着沉重而又虚弱的身体去寻找之前遇到的商人。

尽管现在连对方是否会帮忙都不清楚。

黑街是一条小巷,这一点没有错,但这条小巷中藏着不少惊喜。

例如一个个小广场,这些广场有效地扩大了黑街实际的面积,故弄玄虚的分叉口很有效地让过路者迷失方向。仿佛是为了迎合黑街在普通人眼中的恐怖形象,不论是整条黑街的道路设计,还是各个店铺的店主们对于自己店铺的设计都充满了恶趣味:形象诡异的铺面、黑街所特有的白色火把、店铺门前堆放着令人新生厌恶与恐惧的物体,无时无刻都对外人宣示着一句话。

这里是黑街。

在探子们看来,这个可疑的客人步伐沉稳,正慢慢地往黑街的中心走去————海盗之王加冕仪式的大厅所在之处。但他之前放出的莫名魔法气息让人心生畏惧,又成功验证了身份——在探子们看来,这位客人可能是在他们情报中从未出现过的重要人物。无数身穿黑色斗篷的黑街探子如同渡鸦一般,在小巷两侧的房顶上来回穿梭,为各自的主人传递着这位来晚了的客人的消息。

而诺里本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继续往之前推测出的商店所在之处走去,来自异界的灵魂则是一副尽在掌控之中的模样,指挥着诺里穿越一个又一个广场,顺带吐糟店主们糟糕的品味。

隐藏在黑街中心的大厅,宛如一道深渊,而诺里就如同一直毫不知情的小白鼠,无知无畏地往深渊的方向走去。

看着眼前的【钥匙孔】,蔷薇自信满满地从腰间拔出了之前派手下从财务长官的家中偷走的手枪————给诺里的那一把是由舰队中首席魔法师,也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造假专家所制作的仿品,不过蔷薇丝毫不担心那把手枪会被发现是假货————最顶级的创造魔法制成的仿品,在世界的法则中,很大程度上会被视为第二件真品,用任何手段都无法鉴定出真假。

手中的精致手枪上传来的冰冷触感让蔷薇松了一口气,打开了这扇门,取走门后传说级战舰“盖丽娅号”未展开时的模型状态,自己的任务就基本完成了。

终于能够休假了,蔷薇将手枪放入插槽的那一刻,心里想到,是时候去看看诺里和雪莱这两个呆子,离开自己这么久,生活状况究竟怎样。

蔷薇站在青色巨门前许久,想着如何度过后半年的愉快假期,当她从美梦中清醒过来时,猛然发现巨门上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难道钥匙不对?!”蔷薇一声低呼,但从巴特家中偷来的手枪形状,与钥匙孔完美契合,浑然天成——————除了颜色有点不太搭调。

在传说中,这把手枪一直由北海上的英雄们所掌握,当他们归来时,会驾驶着光辉万丈的奇迹之船,乘风破浪,用手中的手枪和船上的巨炮摧毁一切阻挡他的敌人。

依据葛洛斯帝国在阿尔迪亚经营多年的情报网络所提供的信息,这把手枪有九成以上的几率就是传说中的那一把。在这个行当中,对一件事的确定性能达到九成以上,那么这件事就基本算得上是板上钉钉了。

可最大的问题就出在这里——————青色巨门没有产生丝毫的动静。

难道这把手枪才是假的?蔷薇将镶嵌在凹槽上的手枪拔了出来,仔细观察。

很难确定这一点,唯一能证明这把手枪是真枪的证据就是自己那不可靠的记忆,蔷薇回忆着自己将赝品手枪交给诺里的那一幕。

手枪上似乎传来了一丝欢快的情绪。

不可能不可能,蔷薇摇了摇头。哪怕这把手枪在神话与传说之中拥有相当高的地位,掌握着它的人便是北海之王,万里海洋的支配者和掌控者,往来的商人和百姓都接受着他的庇佑与保护,敬仰着他的荣誉和力量。

但这把枪本身,在传说之中更多的只是一个地位的象征,尽管有不少情况下被描述成拥有巨大的威力,能够摧毁一切。蔷薇看着这把外表上极为华美的手枪,手枪给人的感觉就如同一件绝佳的装饰品,而不是一件杀人的武器,更不是那些夸张神话中那把能够击退恐怖海兽、摧毁巨大城墙的手枪。

不管怎样,得先找到诺里,蔷薇心想。既然无法确认手枪的真伪,那么就将两把手枪拿到手再说。蔷薇对于又要见到诺里,拿回亲自交给他的手枪这件事感到相当头痛。

还是得亲自去一趟啊………………不知道他又会怎么嘲讽我呢……想着之前和诺里相遇时,他那张冷冰冰的脸,蔷薇就感到极为头痛。

思考了一会儿后,想到之前阿尔迪亚的高层一直在做的小动作,又想到吉尔在看不到自己后的怀疑和愤怒,整个人化作一道阴影,往地下通道的出口奔去…………

距离海盗之王的加冕仪式,还剩下3个小时。

奇妙的大厅,这是诺里此时心中的想法。

世上大部分的大厅,特别是仪式用大厅,要么富丽堂皇,恨不得所有物件上都镶上金边,以体现主人无边的财富以及大方的手笔;要么恢弘大气,给予来访者一定的心理压力,来加强主人的影响力和掌控力;要么神秘非凡,魔法的阵图悠然闪耀,创造着崭新的奇迹。

但眼前的大厅却并不同。

黑漆漆的外表、窄小的内景、屋内的白色火炬幽幽燃烧——却无法为屋内带来足够的光亮,大厅中仿佛未设计打开任何一扇窗户,整个大厅几乎完全笼罩在黑暗的幕布之中,若不是能够使用天赋魔法,诺里甚至都无法看清屋内来回忙碌、搬运着物件的人群、以及沉默地坐在椅子上,仿佛在等待着什么的权位者。

至于为什么诺里能够来到这里,就不得不从一小时前发生的事开始谈起。

诺里在感到脑中的眩晕感彻底消退,魔力开始回归的时候,藏在他风衣中的手枪与他的精神产生了共鸣。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好似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在吸引着诺里,让他拿出手枪,好好注视着,仿佛能依靠这种简单的动作获得无与伦比的体悟。诺里感到,随着自己的精神与手枪的共鸣,体内的魔力有如泉涌一般回复着。

“恢复了?”苍老的声音略微有些惊讶。

“嗯,我感觉现在的状态十分良好。”泉涌而出的魔力将诺里脑中的眩晕感一扫而空,诺里感到自己的头脑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们是不是要继续走下去?我感觉现在去找那群流浪儿比我们现在继续往前走更加稳妥。”

“关于这把手枪上的秘密如果有人知道,那么那个人必定是黑街中的老居民,或是野蛮却又经历丰富的海盗们。”

“小子,这把枪不是我们想的只是一个赝品那么简单………………你当时用“洞察之眼”看到了什么?如果仅仅是一个赝品,哪怕是最高级的魔法师所制造出的赝品,也无法在微量少量魔力的刺激下产生那么大的魔力波动,并且现在——它好似拥有了灵魂一般!”

“我也不知道…………我的天赋也仅仅帮助我看出它确确实实是由创造魔法制作出的赝品,制作地点在死骨岛,制作者是拉莫斯·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不是你们学院最出名的创造系教授之一吗…………虽然是以造假闻名的。”

“恐怕并不是本人……尤利西斯仅仅是个姓而已,但这个制作者有很大可能与尤利西斯教授有关…………”

“不管怎么样,反正在你之前从“洞察之眼”中获得的情报来看,这确确实实是把赝品枪对吧?”

“你之前说…………这把枪上传来类似灵魂的波动?”

“老夫也不是十分清楚,但我能感受到从枪上确确实实传来一股类似于老夫存在的波动。”

“这件事儿已经越来越出乎我们的预料了…………到最后甚至有可能超出我们的控制。巴特交给我的委托恐怕不仅仅让我当个替罪羊这么简单,这把手枪上所蕴含着的信息,有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到整个北海的局势,我们只是一个信息的传递者,巴特达成目的的棋子。”

“我们现在所知道的太少了————这非常不妙,我们接下来的一切行动都是在面对未知的东西。老夫活了这么久,也无法从以往的经验中判断是否继续前行。”

配合着苍老灵魂的犹豫与纠结,诺里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座高塔,高耸的塔尖。阴暗的色调,高大建筑投下的阴影如同侵蚀现世的深渊,又如同吞噬路人的巨兽。

“我觉得,前面的大厅肯定有我们想要的答案”苍老的灵魂提议道。

诺里感受着无数双不知名的眼睛盯着自己,冰冷滑腻的视线在厚重黑色风衣上来回扫过,浓厚的怀疑气味让诺里的后颈感到丝丝凉意。

“看来主人不太欢迎我们啊。”

“那就玩点有趣的呗,你最擅长的不就是这方面吗?”

诺里听罢,挑了挑嘴角,黑色的双瞳中浮现起深紫色的法阵,法阵中渐渐浮现并分离出青色和紫色的双环,双环上有无数极其微小的蔷薇花在渐渐凋零。

“高阶魅惑术·改良型”

诺里在学院中研究最深的魔法,就是辅助系中的魅惑系和以及毁灭系中的强化系。

而这个改良魔法,将原本只能针对和自己眼睛对视的人,控制时间较长的高阶魅惑术,转化成同时针对多人,但控制与魅惑时间极短的短期强效魔法。

在诺里眼中的魔法阵悄然完成的一瞬间,周围正在或是曾经将视线集中在诺里身上的探子们都产生了一瞬间的失神,彻底呆立在原地。

“哼”诺里从腰间摸出一包强效魔法粉尘,洒落在地。之后诺里将魔力输送到右手手套,随着魔力的传输,手套上亮起了一个红色六芒星法阵,红色的光芒犹如剧烈燃烧的火焰。在红色光芒的照耀之下,原本只是稍稍弥漫开来的蓝紫色的魔法粉尘瞬间炸开,晶莹如薄纱般的雾气将近乎整条小巷都笼罩在内,重重叠叠的光影中,映照出数个诺里的身影,往不同的方向飞奔而去。

站立在房顶之上的探子们摆脱魅惑魔法的控制之后,将眼前奇异的景象置之不理,继续“监视”着神秘男子接下来的动向。

“三分钟内,他们都察觉不到任何异样”诺里在脑海中说道:“三分钟后…………他们之中的大部分都会将我的存在完全忘记”。

诺里一边和苍老灵魂交流着,一边掏出两把钩索枪,开始在黑街的房顶上来回穿行。在晶莹的蓝紫色烟雾中,无数穿着黑色头蓬的探子慌慌茫茫地往高塔方向跑去,准备为他们各自的主人回报这个奇异的现象。可就在他们听着耳边刮过的劲风而疑惑地看向迷雾中的那一刻,他们都双眼泛白,呆立在原地。

“小子,你这魔法,之前没有那么强的效果吧?”苍老灵魂对诺里的自信和魅惑魔法所造成的诡异景象感到无比疑惑。

“这些都是魔法粉尘的作用————在炼金术上作为催化剂和引导剂的魔法粉尘同样在某种程度上能够放大魔法效果,我只是通过强化魔法扩大了这个放大效果的有效范围”诺里露出了极为自信的笑容:“只要我想,没什么人能留住我。”

最后,诺里利用钩索登上了高塔的腰部,透过高塔腰部模糊而又厚实的玻璃,开启洞察之眼窥视着高塔内的景象。

在诺里眼中,玻璃后面满是木制的房梁。

“看来只能进去看看了”诺里心想,顺着吊索滑下高塔,默默混入来来往往进入高塔大门的人群之中。

就在诺里利用自己的黑色风衣,猫在大厅门口的人群之中,默默观察大厅内的情况的时候,蔷薇透过来来往往,穿着黑色长袖上衣、搬运着大件物品的人群,看到了鬼鬼祟祟的诺里。

决定了北海未来统治者的一刻,即将来临。

第三章:黑街与海盗之王
Swords and guns on roses~蔷薇花上的剑与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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