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得到了杨峰的承诺后，珍妮特就开始自由地探索鹰巢城。或许是由于她柔弱的外表，又或许是杨峰事先打过招呼，鹰巢城内不论是外迁者还是原住民都对珍妮特礼貌有加。珍妮特看过锻铁厂里飞舞的火龙，也在农田中看过被风推动着的农具。她看过人们乘坐着藤蔓编织而成的匡体在悬崖间穿梭，还看过原本空荡无人的地方突然传出人的歌声。这里远不如帝国豪华，没有美酒，珍馐，五颜六色的灯光或是跳跃的舞女，珍妮特却格外喜欢这里。她喜欢鹰巢城的神奇，更喜欢鹰巢城的宁静。她还记得自己身处帝都时，那里的每个人脸上都面带焦急，他们匆匆而行，仿佛身后有恶狗追赶，鹰巢城的人却不尽然。他们平静地做着自己的工作，时不时会和周围的人打打招呼。

距离与杨峰举行婚礼还有数个月的时间。珍妮特期待一场别开生面的魔法婚礼。她还有相当长的时间可以用来探索鹰巢城。

今天清晨鹰巢城内的人似乎格外少，珍妮特一路前行。她已经去过很多地方，但从未来过这里。在即将走入藤蔓匡体时，有人拦下了她。

“喂，小公主，虽然执政官交代过我们可以让你参观任何地方，但这里你还是别进去了吧。”拦住她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头发两侧带有些许白发，身体强健，西方人面孔。

“能不能问一下原因呢。”

男人挠了挠头，说：“这里面也没什么好看的，这是普普通通的矿井罢了。矿井里错综复杂，是很容易迷路的。”

“是吗……”珍妮特垂下眼，叹了口气，“我之前没见过魔法，所以对鹰巢城的一切都很好奇。不管是什么地方，我都想去要看一下。”她拉住男人的手，楚楚可怜地看着他：“请问你能想想办法吗？我真的很想去看一下。”

“要说办法倒是也有，”男人拉住珍妮特的胳膊，然后伸出手指，从她的手腕划到手肘，“你走几步看看。”

珍妮特行走几步，从她的右手小臂上散发出暗金色的荧粉，在空气中漂浮着。“只要跟着这个，你就不会迷路了。”

男人面色复杂地看着珍妮特兴奋地跨入匡体，进入洞穴之中。

伴随着珍妮特进入洞穴深度的增加，周围的环境也越来越暗。洞穴的墙壁光滑齐整，帝国的机器恐怕都做不到这种程度。珍妮特朝四周看，洞穴四周都由木制的框架支撑。珍妮特凑近才发现，这些木材外表刻画着各种花纹，内部竟然都是镂空的！这难道不会造成承载力下降从而坍塌吗？珍妮特抚摸着花纹，感受到了花纹内还填充着另一种材料，从手感来看像是一种石头。

珍妮特继续向内中走去，周围的烛火越来越暗。手臂上源源不绝地散发着磷粉。矿洞内沟壑纵横错综复杂。矿洞内没有人工作，她还看到了开采了一半的矿脉。珍妮特蹲伏下去，抬起右手，靠着磷粉的光辉观察着。那是一种纯黑色的矿石，质地坚硬，棱角分明。珍妮特忍不住伸出手抚摸了一下。

矿石突然裂开了，将珍妮特吓了一跳。一块巴掌大小的矿石掉落下来。她捡起矿石，再举到眼前时，却发现矿石变成了透明的橙色石头。石头散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凉爽感。珍妮特决定去找杨峰问一下这是什么矿石。

耳边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珍妮特下意识向着声源看过去。一道黑影冲了过来，从她手中夺走了矿石。珍妮特轻轻叫了一声。她抬起手，用亮光照亮了“罪犯”的身影。

那是一只奇怪的较小的生物。外表看上去就像一只鼹鼠，牙齿却格外长，像海狮一样深处嘴外，通体黑色。它抱着石头，用牙齿锲而不舍地啃食着。它对人类似乎没有攻击性。在吃完石头后，它没有攻击珍妮特，反而瞪着一双大眼睛，嘴里发出嘟嘟嘟的声音，仿佛在催促珍妮特给它找来更多的石头。

“好可爱！”珍妮特重新找来一块石头，放到掌心里，逗弄着小动物，“你要吃吗，来姐姐这里。”

“鼹鼠”用两只腿憨态可掬跑过去，抱起石头啃食起来。“鹰巢城内还真是有一些奇怪的生物。”珍妮特尝试抚摸“鼹鼠”的头。“鼹鼠”没有躲避，反而在珍妮特的手背上蹭来蹭去。

突然，“鼹鼠”抬起头，它恐惧地朝四周张望，然后退后几步，全身毛发倒竖，嘴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声。“小家伙，怎么了吗，这里还有石头，过来呀。”不论珍妮特怎么呼唤，“鼹鼠”都不再前进一步。

它突然消失了。珍妮特站起来，长大了嘴。她走近，手臂靠过去。在“鼹鼠”刚才的位置上，有一个圆形的孔洞，洞口边缘散步着一些细碎的残肢与血液。就在珍妮特还在观察时，圆环形的虫子突然从孔洞中窜出。它中心镂空，头部呈环形分布着牙齿。珍妮特大叫一声，朝后跌倒，虫子扑了一个空。

之前的男人可没说过矿洞里有这种怪物。虫子消失在孔洞中。珍妮特仿佛能够听到虫子在地下移动的穿梭生。她尖叫着爬起，朝着空气磷粉的方向奔跑出去。

她跑不出几步，突然停住了脚步。空气中一无所有。不论是手臂上的光芒，或是空气中残留的磷粉，都消失无踪了。珍妮特呆滞地站在矿洞的分叉口，聆听着虚空中传来的死亡的低吟。

烛火摇曳着吞噬着她的影子。珍妮特的脚下隐隐传来了声响。

“进来。”杨峰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公文。他不是一个井井有条的人。杨峰平日里的办公相当随性，他经常出现公文找不到的情况。如果他的养父还在世，一定会狠狠骂他一通。然而这对他并没有什么作用，杨峰这个坏习惯从小时候一直保持到了今天。

尤利娅推开门，走进来，朝杨峰敬了个礼：“您好，执政官。”

杨峰看着尤利娅，脑海里浮现出今天清晨她干净利落击败对手时的画面，那无可匹敌的爆发力与力量给杨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做吧。”杨峰起身，从一旁搬了张椅子，放到了自己桌子前。

尤利娅没有坐下：“不用魔法把椅子搬过来吗？”

杨峰笑了：“魔法不是万能的。”

“或者说你的魔法不是万能的。”

杨峰没有生气，反而赞同了尤利娅的说法：“没有人的魔法是万能的。”

尤利娅坐到了杨峰面前：“你不像简，你明知道我在试探你，还透露情报吗？”

“这不算什么情报，”杨峰坦然说道，“你猜想的没错。一个人能够使用的魔法是有限的。我可以更直白的告诉你，事实上，一个人一生只能使用‘一种’魔法。”

“‘一种’魔法……”尤利娅沉思着，“那每个人能够使用魔法相同吗？”

“这世上确实有相似的魔法，但却没有两个完全一致的魔法。”

尤利娅抬起头，她理解了杨峰的画外音：“你的意思是，魔法并非是一种通过学习获得的技巧，而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对吗？”

杨峰略带惊讶地说：“怎么，我以为这在帝国也是常识。毕竟历史上——”他突然住嘴，然后恍然大悟：“你们根本就不了解鹰巢城的历史，对吗？”

尤利娅记起了清晨名为歌利亚的男人对自己咬牙切齿的话：你根本不知道帝国在历史上对我们做过什么——

“我想，这段历史和城里的西方人对我的态度有关，对吗？”

“正确地说，他们叫外迁者，”杨峰说道，“你应该早就发现了，城内有两部分人，一部分人拥有和你类似的外貌，他们被叫做外迁者，而另一部分，他们的容貌和我相似，他们是原住民。”

“外迁者与……原住民。”尤利娅思索着这两个名称的含义。

“我想，你来这应该不是来跟我学习历史的吧。”

尤利娅回过神，她确实不是为了了解无聊的历史而来，她关注的是当下和未来：“我是来谈合作的。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你想要的就是帝国的科学技术吧？”

尤利娅一针见血地道明了杨峰的目的。在最开始，他仅仅只是命令简潜伏在帝国国内，然后，他见识到了帝国高耸的尖塔，坚固的建筑，即便在百米外也可以取人性命的火器，天空中翱翔的飞机。他意识到，帝国拥有的，远超他的想象。既然被看破心事，杨峰索性也不隐瞒：“是的。”

尤利娅眯起了双眼：“这些科学技术是帝国在数百年的血与泪中研发出来的精华。你怎么相信帝国会愿意无偿教给你们？”

——拙劣的掩饰。杨峰笑了：“不必试探我了，大使。我相信这世上没有任何不可交换之物，只需要你付出等同的代价。”

“哦？你的意思是，你愿意付出等同于帝国科技的代价？”

“没错，”杨峰轻松地说，“我愿意将鹰巢城内积累的关于魔法的千年的知识传授给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