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特倒退了一步，跌倒在地上。圆形的空洞出现在身前数寸处，环形大虫在黑暗中蛰伏，准备第二次攻击。

珍妮特仿佛又听见了土层下的扰动。她立刻爬起来，不管不顾朝洞穴深处跑去。

跑，迷路了还可能存活，不跑就只能死。

珍妮特在迷宫一般的矿道中奔驰，不一会就气喘吁吁起来。她扶着墙喘着粗气。耳边突然传来了啃食声。她吓得大叫一声。

借着微弱的灯火，她看到了形如鼹鼠的生物正趴在矿石上贪婪地啃食着。珍妮特不由得松了口气。

大虫破土而出，将“鼹鼠”整个吞了下去，然后立刻钻回了地下。

珍妮特已经惊恐到尖叫都喊不出来了。她努力朝后靠，直到背顶到了墙壁，无论双脚怎么用力，都难以再退一分。她看着眼前的土地朝着自己的方向一点点起，抓住墙壁上的铁烛台。早已锈迹斑斑的烛台轻而易举就被她折断。她无力地举着烛台，朝空气挥舞着，试图去阻止虫子的前进。

在珍妮特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地面的隆起突然停止了。虫子仿佛在地下盘旋，掘土声在耳边回荡，土块却不想前再进一分。

“难道……那个虫子怕火？”珍妮特回忆着虫子吞噬“鼹鼠”的情景，那倒是都灯火难以照到的黑暗的场所。她慌忙将烛台抱到胸前。万幸的是，烛台上还有相当分量的灯油。

她将烛台视若珍宝抱着，小心翼翼向前走去，当走到土块旁时，她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她看到土块附近的土地剧烈抖动着，但虫子到最后都没有跳出。

她松了口气，向前一步步移动着。

洞口就在眼前，她倒退着，始终用烛火照着虫子的方向。她悲观地发现，自己不知道出洞的路线，即便逃的了一时，等到灯油耗尽，恐怕还是难道一死。

命运似乎连这几分钟都不打算留给她。洞口处突然涌入了一阵狂风。灯火应风而熄灭。黑暗立刻吞没了洞穴。寂静空冥的洞穴中，大虫的掘地声由远及近，愈发清晰。

男人面色复杂地放下手，朝四周看了看，然后朝洞外跑去。

在黑暗中，珍妮特绝望地坐到了地上。

尤利娅没有表现出杨峰期望看到的兴奋与喜悦。这让杨峰感到有些失望。他知道帝国似乎将魔法看成“魔鬼”的礼物，但对于那些上位者来说，魔鬼的力量不是更让人觊觎吗？

“魔法啊……”尤利娅用手指点着桌子，“这似乎不是一个理想的筹码。”

杨峰差点站起来问她，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问道：“能让我听听理由吗？”

“魔法是与生俱来的天赋，没错吧？”

杨峰点点头：“是的，没错。”

“执政官阁下，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询问一下，”她身体前倾，双手交叉叠在桌子上，“你怎么肯定帝国里有人能够学会魔法呢？在温莎帝国记载的历史里，‘罗塞圣战’之后，就再也没有一例魔法出现的案例了。”

杨峰恍然大悟，他不禁松了一口气，说：“这你尽管放心。帝国人也可以学习魔法。”

“理由呢。”

“对于那段历史，你们了解的并不全面。口说无凭，亲眼见一下吧。”杨峰站起来，走到尤利娅身边，挥动手掌。

房间的环境突然变换了，木制的桌椅地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石制的地面。四周的墙壁向上隆起，在顶端形成了尖塔。尤利娅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她一下子站起来，惊讶地说：“这是……索菲亚教堂？”

“正确的说，”杨峰走到她身边，“是六百年前的索菲亚教堂。”

尤利娅猛地回过头，看着他：“你能操控时间？”

“怎么可能。”杨峰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住，手指在空气上轻轻扣动，发出了木板被敲击的声音，“只是幻影而已。对于历史，人类会将它当成小姑娘肆意装扮，但星辰却会忠实记载自己见证的一切。”

尤利娅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如果一个人能够操控时间，那她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仔细想想，如果他可以操控时间，何必又在这里费劲心计跟帝国交流呢。

尤利娅注意到房间里有两个人。其中一人穿着教皇特有的红色长袍，他的胡子不太长，年纪看上去也不大，他举着权杖，对高座下的主教说着：“无埃省的魔法师清理的进度怎么样了？”

“已经杀死魔法师大概七千余人，只剩下一百人多在逃。”主教毕恭毕敬地答道。

教皇点了下头，他突然柱了下权杖，问：“之前日暮省逃跑的三百名魔法师，找到了吗？”

主教有些萎缩地问：“没……没有。”

教皇猛地站起来：“为什么还没找到！”

“他们……他们大概逃到那个叫鹰巢城的地方去了……”

“无能！”教皇愤怒地将权杖摔到地上，权杖滚了几圈，听到了瑟瑟发抖的主教身旁，“让那些魔法师活着是对克里格教的侮辱。能够获得力量的人只有被神选中的人，而不是那些该死建民。没错……”教皇捏紧了手中的拳头：“能够获得力量的人，是我们这些克里格教的传播者，而不是那些无知的奴隶与贫民。他们的力量是从恶魔那里获得的。我们必须杀光他们，决不能让他们活在世上。”

场景模糊起来，随机变成了另一幅样子。在森林里，小女孩盯着书上的鸟。他的父母急匆匆赶过来：“绯莉琪妲，你在这干什么，这里可是迦楼罗的领地，快回去。”

“爸爸妈妈，”小女孩指着书上的鸟，说，“鸟可以飞呢。”

“那是当然了，好了，快回家吧。”男人朝前走去。他突然停住了脚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小女孩两脚悬空，浮在空中：“看呀，爸爸妈妈，我能飞啦。”她咯咯笑着，没有注意父母眼中的惊恐与杀意。

场景再次变换。夜幕降临，男人举着斧子靠近睡梦中的小女孩。女人突然抱住了男人的腿。“亲爱的，”她哭着喊道，“求求你改变主意了。她……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别傻了！教皇说过了，那些会魔法的人可都与恶魔达成了交易！”男人踹开女人，走到自己女儿身边，“抱歉，绯莉琪妲，原谅爸爸。爸爸能做的只是减少你的痛苦。”

“住手！”尤利娅冲上了上去，她从男人身上穿过，撞到了空气墙上。

环境消失了。他们再次回到了木屋中。“这些是发生在六百年前的事情。你改变不了什么的。”杨峰说。

尤利娅一拳打到了墙壁上。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次，然后说：“我们继续看吧。”杨峰点点头，挥动手掌。这次的场景是刑场，被捆绑的男人哭喊着：“求求你们，放了我，我还有妻子，还有孩子。我没有跟恶魔交易过。你们要相信我。”

他得到的回应是台下投掷的泥土石块。他绝望地发现自己的妻子也在施暴者行列中。“来人，把他的牙齿敲掉！”审判官操着尖锐的声音说，“看这个恶魔还敢不敢叫嚣。”

接下来是森林里，四个人相互扶持着奔跑。“跑！”其中一个男人说，“再不跑我们都要死了。”

“哥，我不行了。”女人跌到在地上，“你们先走吧，我不行了，我要休息一下。”

她的哥哥不管不顾回身去拉起女人。剩余的两个人却继续逃走了。

“我……我真的不行了，”女人推开了想要扶起她的哥哥，索性倒在地上，“让我休息吧。”

“不行，我们必须走。只要到鹰巢城……对，只要到了鹰巢城，我们就能获救了！”男人尝试抱起女人，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妹妹身体的温度越来越低。

“抱歉了，哥哥，我实在走了太久了……就让我，睡一会吧……”

“不行！”他拼命地摇晃着自己的妹妹，“不许睡！我们马上就到了。相信我，再坚持一会。只要一会就好了。拜托你，再坚持一下！”他叫喊着，眼泪扑簌簌流下。

他抬起头，发现叼着人类残肢的尼米亚狮正虎视眈眈看着自己。他突然如释重负地笑了。他闭上了眼睛，狮子朝他扑过来。

场景最后一次变换。这次是一支大约十人的小队。他们在雾气中行走。浓雾让尤利娅必须站在那些人身旁才能看清他们的形貌。

“头儿，我们还有多久能到。”

“快了……快了！”领头的男人大喊着给大家大气，“大家再坚持一下。我们已经逃到了鲁尔山脉，只要再走一会，就能到鹰巢城了。”

“真的有鹰巢城吗？”队伍里一个小男孩怯生生地说着。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所有人不约而同低下了头。

“有的，”男人坚定地点点头，“相信我。”他抱起小男孩，放到自己肩膀上，手指着前方：“鹰巢城，就在那里。”

奇迹发生了。雾气散开了。一面黑色的巨门浮现在他们的面前。男人张大了嘴巴，他自己也不曾想过，原来自己拼命寻找的鹰巢城，就在离自己咫尺的位置。

他突然挺直了胸膛：“我说过，我们很快就到了。”

大门缓缓打开，人群欢呼起来。与此同时，场景逐渐散去，尤利娅与杨峰又回到了房间中。杨峰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示意尤利娅：“坐吧。这就是真实的历史。那些魔法师，他们原本也只是帝国人。在魔法出现后，教皇出于嫉妒心理，同时也担心魔法师会对克里格教的统治产生冲击，因此开始在兰斯大陆清理魔法师。残存的魔法师逃到了鹰巢城，苟延残存。这样，你就明白为什么城里的外迁者会这么讨厌帝国人了吧？”

尤利娅默默坐回到了椅子上，说：“我还是不能你相信你，这有可能是你制造的幻觉。”

“如果你了解魔法，就会知道魔法不可能制造幻觉，更不可能控制人的心神，否则我就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了。”

“相信执政官能够理解我的不信任。”

“好吧，”杨峰点了点头，“想必大使应该有解决的方案。”

“没错，”尤利娅说出了自己早已图谋的计划，“我有两个条件，”

“但说无妨。”

“第一，我要进入鹰巢城内的图书馆。”通过在鹰巢城内的见闻，尤利娅明白了一件事。魔法并非是万能的。魔法绝不可能做到无中生有。这一点，在她早晨与歌利亚的决斗中也得到了印证。对手是先将双手拍击地面，再喷射出火焰。想必他吸取了地底的地热，将地热转化成为火焰发射出来。既然如此，图书馆内的书恐怕确确实实是他们一字一句写出的。这其中的记载可信度应该更高一些。

杨峰陷入沉思。他还记得欢迎仪式那天对司法长老的承诺。他不能对帝国人开放图书馆，那里不但有着关于魔法的秘密，同时有影响鹰巢城安全的秘密。

杨峰说：“好吧，我答应你。”

或许是料想如此顺利。尤利娅楞了一下，继续说：“第二个条件，我需要你们定期放入帝国人作为信使。”

“可以，但是你的信必须经过我们过目之后再传递出去。”

“当然可以。”尤利娅说。她对帝国的密码系统有充分的信心，更何况刚才杨峰亲口承认了，“魔法不会对人的精神产生作用”。

“既然如此，请立刻放入信使。我会将这些条件如实报告给皇帝陛下。”

“好。”

尤利娅目的达成。她站起身，将要离开时，杨峰叫住了她。尤利娅皱起了眉头：“怎么了，难道执政官您要反悔吗？”

“并非如此，”杨峰摇摇头，“我只是想给你们一点附加的好处。”

“什么？”

“你是担心帝国人不能学会魔法对吧？那如果我让帝国人学会魔法呢？”

尤利娅愣住了，她从未料到杨峰会给出这种好处。她恍恍惚惚地说：“谁，你想教谁学魔法？”

“珍妮特公主。”杨峰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