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闻人晚的事情，隔了一天便传遍了整个国度，但所传的情况与实际情况恰恰相反。人们唾骂的不是四皇子的凶狠，而是反过来指责闻人晚不知廉耻。

“东方公子，你从昨晚就站在这里那么久，的确显得你很有诚意。戏也演够了，我闻人家的名誉也严重受损，我家小晚也恐怕不能嫁一个好人家了，不管她还是不是清白之身。”闻人夫人并不想再保持以往的待他们东方家以及皇家的笑容，她实在笑不出来，经过闻人晚的事情，她的面容变得憔悴许多。

“求您了，让我进去吧，我只想见她一面，然后跟她说一会话.......”东方昼其实也不好受，因为内心的愧疚折磨得他无法安眠，再加上家人的指责，他实在无法安心。

“我也求你了，求你们东方家了，我们小晚托你们福了！你去听听！街上的人有哪个说你们皇家不好的地方？全都是我们家小晚不知廉耻！想尽办法靠近四皇子的身，结果被四皇子厌恶被打得遍体鳞伤！我不知道你东方昼来的目的？不就是因为你们东方家让你来的？不就是因为愧疚么？用不着，用不着，我们家小晚就是死了，也和你们东方家没半毛钱关系！你快走吧！快走吧！我求你了，东方公子！”说着说着，闻人夫人忍不住伤心地抽泣起来，并用力地将东方昼往外推。她捧在手心上的宝贝竟然被这样对待？小晚小时候也只是被孤立和冷落，哪会受这种苦？是她太天真了，怎么就信了东方家会保护她的诺言呢！

“母亲，妹妹说要见东方昼，说她要把一些东西还给他和东方家。”闻人柳看自己的母亲有些站不住，连忙上前搀扶她，她的眼睛哭得红肿，已经无法再流出眼泪。

“.......行，既然小晚说了要见他，那就让她见吧，让他彻底断了心思也好。”闻人夫人感觉浑身的力气已经被抽尽，她已经没有办法能把东方昼赶走，再说还是闻人晚的决定。

破旧的小屋里，只有一张纯白的被子和床铺，闻人晚正面躺着，一动不动，实际上她就算自己想要动弹，也是不可能的，她伤势严重，能够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但是东方昼来了，她伸手用尽全力拽下自己左侧的流苏，然后用手接住，伸向站在她面前的东方昼。

“还给你，桌上的香囊你也带走吧。是东方夫人给我的。我们闻人家和你们东方家从此恩断义绝，生死不相往来。”闻人晚颤抖的声音听来很沙哑，见东方昼并不打算接，闻人晚很果断地将流苏扔到地上，滚落到东方昼的脚边。“我不想再看到你们了。你们不用感到愧疚。我就是勾引皇子的贱货而已，是我不识抬举，在东方公子面前炫耀什么成绩优秀，不就是仗着有点身份就洋洋得意的小丑么？”

东方昼听到她的话，不禁愣了愣，颤抖着开口。“......小晚，我不同意这个决定。”

尽管说话很辛苦，但是闻人晚还是坚持说了。“是你不同意，还是东方家不同意？.......我知道，有我这个碍事的家伙，你活得很辛苦吧。没事，如果没有药物的话，按照我这样的身体情况，不出几天，我就会死了，到时候你们东方家也没有损失的......安心，我们不会向你们讨要什么。所以，拿回这些东西吧。我都不是东方家的人了，留着你们东西干嘛？......呼，会落人口实的......”虽然有些断断续续，但还是完整地说了出来，闻人晚好好地缓口气。都已经是将死之人了，还有什么话不可以直接说出来的。

东方昼蹲下身捡起了那条流苏，这条流苏已经清洗过了，但是仍然有些血迹没有抹干净，让“晚”字显得模糊不清。“什么叫做你要死了？”东方昼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立刻转头质问闻人夫人和闻人柳。“你们为什么不救她？她不是你的妹妹你的女儿吗？她还有救的！”他忍不住激动起来，甚至伸手抓着闻人夫人的肩膀。

闻人晚听着他的话，只感觉心寒。“东方昼......你没有必要演的那么逼真吧？我......是我不想活的......而且也负担不起，我打算火葬了......”

“我不准！”东方昼听到她的话情绪有些崩溃，他紧咬着牙齿，转过身看着她，然后缓缓下跪。“你不要死，你一定可以活着，我可以救你，什么费用？我们绝对负担得起！”

闻人晚听到他的话，没有丝毫触动反而冷笑了一声。“我才不要欠你们东西活下来呢.......你们打什么主意我不知道吗？.......我活下来的好处......约莫是......讨好政客吧，我都这样了.......还能嫁个好人家笼络关系.......吗？.......”

东方昼立刻摇摇头，伸手紧握着她的手臂，他甚至能感觉上面的伤痕。“没有主意，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层，你不要误会，请你一定要活下来，让我好好补偿你。”

“没关系了.......我实在想不出我能活下去的理由.......请你回去吧......我累了。”闻人晚也不想听他的解释，她实在身心俱疲，或许，死亡才是她的解脱吧。现在，她实在找不到活着的理由了。她别过头去，不愿再看他一眼。

“.......”东方昼并没有转身离开的意思，反而坐到闻人晚的床边，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喂！你......”闻人夫人正想要拽着他喊送客，却被闻人柳制止，闻人柳拉着闻人夫人来到门口。

“让她们两个待一会吧。母亲，你也想小晚活下来的，对不对？”闻人柳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哪怕只有那么一点希望能把闻人晚往死亡的边缘拉回来，她也要赌。她回头看着东方昼。“东方昼，若是你愿意的话，可以看一眼小晚身上的伤势，你也能够了解到一些情况。”她并不确定此刻东方昼这番举动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是如果是一定要他真心的话，或许只有让他亲眼所见了。

姐姐，为什么要这样说？闻人晚听到闻人柳的话，全身颤抖着并忍着疼痛往里面挪动着。

正当东方昼要动手掀开她衣服要看她伤痕之际，她放声大喊。“不要碰我！你们这些男的，都该死！”话语里包含了痛恨和悲伤。

“.......”东方昼听到她的话，手指不禁颤抖了一下，但还是坚定伸向她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掀开，看着正在颤抖的闻人晚，他眼中满是不忍，映入眼帘的是显眼的伤痕，伤口很深而且所占面积也不小。在这副小女孩的身躯上，每一道伤痕加起来的面积占去了一大半，可以想象到她当时是有多绝望和痛苦。“......你的腿骨折了，还是可以治好的。”

她能够感觉他在翻看自己身上的伤痕，听到他说的话只露出冷笑。“.......呵，哈哈哈。”她在乎过这些东西吗？治好？弥补？没用的，一切都没用的，这个世界还是嫌她是多余的。对不起，尊敬的妇好大人，我没有能力也没有机会成为和您一样了不起的女人了.......现在的我，只是别人口中一心贴上皇子的心机女孩......反正已经是废人了，踏进鬼门关，她还会怕这些颠倒是非黑白的流言么？

自己死掉的话，母亲和姐姐就不会被这些流言所困扰了吧。死吧，闻人晚，你死了就没有任何麻烦了，你的存在就是麻烦，你就是多余的，没有人会留念你，没有人会记得你。别自以为是了，你死掉之后，一切事情都会迎刃而解的，你的存在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心境里头的自己一直在说服着自己，引导着自己长眠，她脑中的童年歌谣一直环绕在耳边，久久没有停止。

长夜将至，窗外的太阳缓缓下落，傍晚的一切都很美，天空还被染红了一片，偶尔会飞过几只鸟儿，清脆的叫声，在天空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闻人晚努力将头转至窗外，从出生到现在，她最向往的就是自由，渴望着在天空下的大地奋力的奔跑，渴望着与好友一起说笑玩耍，他们与自己心意相通，兴趣一致，她再也不是孤单一人，她和他们在天空下画画，谈论着如何构图，剧情如何，仿佛这个世界只有自己和他们，没有其他干扰的人。

梦想，自由......闻人晚心里向往着也绝望着。反正她现在也快达成自由了吧，梦想也只能成为遗憾了。

“小晚，该吃饭了。”听到是东方昼的声音，她的思绪才转回到现实中来。现实真是残酷啊。她没有回过头，一直面向着窗外，她不想看见他。“怎么？还不想吃么？”

“快死的人还有吃饭的必要么。”她这句话没有反问，而是肯定的陈述语句。

“当然有。”东方昼挡在窗户前，遮住了窗户透进来的剩余光芒，阳光照在他的身后，显得他整个人变得高大闪闪发光起来，但闻人晚的双眼早已没有以往的光芒，只余下空洞。他端着饭碗伸到闻人晚的嘴边，闻人晚既不躲又不做反应。

“我们这里地方不大，没有适合你住下的地方，你回去吧。”闻人晚连生的欲望都渺茫，更何况是食欲，闻着自己平时爱吃的饭菜香味，她也丝毫不为所动，她只想赶客。

“我和你睡在一起。以前也是这样的。”东方昼将饭碗放在她床边的小桌旁，并掀开被子，自己睡了进去，和她面对面的对视着。“你不想吃饭，我也不吃了，直到你想吃为止。”

打起感情牌来了？东方家的人还真是轻车熟路啊。闻人晚毫无感情地开口说了一句。“随便你。”她还真的不信了，那么娇贵的小少爷会忍受得了啊，很快就不行了吧.....哦，她忘记了，他可是整整忍了自己四年才会做出昨天的事情的，真是难为他了呢，呵呵。

秋天的夜晚还是有些寒凉，已经快要入冬了。放在桌面上的饭碗早已凉透了，闻人晚紧闭着双眼，她实在毫无困意，但又不能睁开双眼，一睁开就是东方昼在她面前，她可不想再见到。

她能感觉有人小心翼翼地将她搂在怀里，怀里很温暖，闻人晚心里却已经凉透，终于困意袭来，她靠在东方昼的怀中渐渐进入了梦乡。

该怎么说呢，这其实也不算是梦吧，是回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