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

5.凶手

暗黑的巷子里,末忱仰躺在地,衣物破碎,身上青痕遍布,有拳伤,也有被狠狠划过的刀伤。他痛苦地喘气,嘴角残留着血,而脸上的痕迹,便是血渍凝固而成的了。

有人揪住了他大敞开来的衣领,恶狠道:“再神气啊,高贵的纯血种?”

五脏六腑都仿佛被移了个位,再被这么一晃,末忱是更加难受,喉间的淤血又从嘴角倒流出来一道,竟被身上人舔去。他冷笑一声,眯了眯眼,本就难以支撑他清明的眼,这一下更是想合上了,半晌才嘶哑回话:“你身世显赫,不比谁差,怎么现在就跟那吸血魔物一般低俗下贱?”

身上人立刻笑出声,手上却动作一狠,一个用力又将他的头按在了地上,末忱一声闷哼,还没等他喘口气,那人一脚踩上他的手,狠狠摩擦几下,便蹲下来观望着他扭曲痛苦的表情,笑容如夏,好不天真无邪,然而就是这张近乎完美的脸,说着的话却是极具反差。

“现在下贱的究竟是谁?末忱,你根本不配流着伊祈家纯正的血。”

“难道你配吗?”末忱声音喑哑,咬字却依旧清清楚楚,要让这人清晰听见一般,“说着我不配,想除去我,但你口中尝着的我的血却是食髓知味。不颜,你究竟跟那恶俗的吸血鬼,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有。”他哈哈笑道,脚从那只手上移了开来,抓着末忱头发将他从地面拉起,凑到他耳边,刻意压低声音,恶劣道,“我怎么咬你,你也不会变成那种嗜血的怪物,而我若是吸走你的血,同时把我的血给你,你当如何?”

末忱双眼一睁,瞳孔放大,竟是又有劲挣扎了起来。

他死死瞪着身上这人,丝毫不怀疑他的恶狠,吐出几字毫无作用的威胁:“你敢!”

“怎么不敢?你以为有谁会帮你?”压下他所有的挣扎,再将手中的那颗头颅往墙壁上狠狠一撞,不颜又在末忱耳边低沉道,“你可没有朋友,再者说,伊祈家承认你吗?嗯?还是说指望初芜大人?那我再告诉你,就是她想让我这么做的,死心了吗?”

……

妹……妹?

不不不不,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

“给我闭嘴!”即算头破血流,末忱依旧咬牙恨声,咬字清晰,“不颜你给我下地狱去吧!”

他却是越发兴奋,松开抓着的发,转而死死掐住了末忱脖子,施力握紧了。

“我发现折腾你是真的好玩。”他声音竟是有了几分亢奋至极的嘶哑,“比起那些吞声忍气的废物,有意思多了。”

“操○妈的变态!”

“骂,骂多少次,留着以后我就揍你多少顿,不如来看看是你骂得厉害,还是我揍得厉害?”

“你有你妈的毛病——”

“我确实情感难舍,”祁空无所谓笑笑,“不像你一般心狠,亲哥哥说不要就不要。”

陈莫吾嘴唇吻吻合合,欲言不言,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幸好,有人即刻便打破了这种微妙的气氛……叶辰逸蹲在那高高的窗台上,看着下方,微笑着打着招呼:“哟,之前一年不见,你改了名,而刚刚才见,现在你又变了样子……真是士别一时,当……啊啊啊救命!!”

他突然脚下一空,竟是从那高处直直坠了下来。

见是熟人,深灯伸手结阵,念了句什么,那地面便逐渐生风,到叶辰逸落地约摸三尺时,那风竟将他托了起来。

“谢谢谢谢!”他一边感谢着一边跳落到地面,然后走至这对搭档身前,温声道,“你们做得不错,麻烦了。不过夜雨可被扎实吓了一跳,不如先回去休息?”

深灯点点头,也不见丝毫犹豫,揽着少女的肩膀就带着她离去。

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叶辰逸这才回头,悠悠开口:“所以二位,有误会不如先解决?”

琼宇捡起那会掉落滚远的排球,纵身一跃,坐在了裁判的位子上,托腮静静地看着。

陈莫吾憋了半晌,终于断断续续地开口:“我没有,那个意思。”

她是真觉得有点难堪,在魔界时对哥哥确实曾有过强烈的杀意,而人身这么多年来,对他的爱意却也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这让她一时不知道是该为从前道歉,还是该为现在如何诉真心……但祁空就很不一样了,他的能力尚不稳定,远不如陈莫吾能撑住两种完全不同的记忆,他正在回想起来的东西也并不是很完整,甚至根本有可能,只记得妹妹对自己下杀手的事。

叶辰逸似是发现了这一最大问题,拍掌道:“有了。让你们在梦中想起来就好了。”

他刚松开合起来的双手,陈莫吾便立刻喝道:“幻影术!”

一团火焰从祁空脚边窜出,紧接着又窜出来几团,最后竟是将他围在了一个火圈中。她立刻偏头,对准备施展什么的叶辰逸道:“我想起来了,什么都。现在问题在我哥。”

他表示明白地点点头,放下了手,问道:“所以有什么办法让他想起来么?”

“虽没有,但其实大家都知道他的弱点。”陈莫吾合拢二指,指向火焰中正试图挣脱束缚的那人,森森吐字道,“他怕高温。”

火没有再烧得如何猖獗,祁空却感到更热了,那火焰正一层层升温,虽清楚是幻象,他之前那副身体也掌握这种幻术,但还是抵不过那来源于最深处的恐惧。

这一刻,他仿佛被什么东西抽干了所有力气,终是双腿一软,跪了下来,双手撑地不断喘息,最后逐渐失了意识。

叶辰逸眯眼看着睡在地上终是纹丝不动的少年,轻声道:“看来这两年来,他也都还什么都没有变。”

琼宇揉着自己半边肩膀,一边揉还一边抱怨道:“我发誓他真的重,肯定比我重。”

虽然是打车回来的,但陈家的别墅实在太大,保安又只让外来车停在外边,于是自然是将昏沉的祁空丢在了他肩上,然后由他背回房间。

陈莫吾递给了他一杯水,然后也坐了下来。

她的异色瞳已经消失,魔化的状态也已消去,她托腮看着一旁翘着二郎腿靠着身后沙发垫不知多舒适的叶辰逸,轻叹一声,无奈问道:“所以你们不遵守约定,重新回到陇部,是为了什么?”

——“除非陈瑾瑜死透,我们才会来他墓前蹦迪十晚”,这便是约定的除非了……但显然,祁空活得好好的,活蹦乱跳,不仅如此,还魔化了。

叶辰逸呼出一口气,笑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是谁指明我哥杀了他的?”陈莫吾也不再拐弯,开门见山就问,“何惟醒了他自己说的么?还是说清酒?”

“何惟老大不醒的话,我们自然也不会这么确认,全部出动来陇部了……”

“等等!”话音还未落,陈莫吾立刻打断他,确认道,“等等等等……你说什么?全部……??”

不只眼前这个棘手的叶辰逸,也不只深灯与夜雨,还有其他人,何惟的手下,至少二十人。

她倒吸一口凉气,气若游丝:“……你们是要杀了他么?”

他却是耸耸肩,答得轻松:“本就不打算让他还有一条完整的命去见何惟老大。”

听此,琼宇放下茶杯,一个不知韵味的眼神瞥了过去,淡然插话道:“陈家的大少爷想杀一个人何必亲自动手,何兄可真的看清楚了?”

“陈家的大小姐若真的想掩盖一件事,也会物尽所用。”陈莫吾幽幽接话,“姓叶的,说吧,老熟人了,何必只告诉我们片面之词。”

叶辰逸冷笑一声,嘴边略显笑意,语气释然:“他应该还不至于瞎到这种程度。”

虽没有回答是与否,但其实也差不多了。源于对何惟无条件的信任,叶辰逸必定也是信任着他的每一句话,包括指认凶手是祁空。

琼宇轻叹一声,双手枕于脑后,也靠上了身后沙发,似是放弃了再跟他确认凶手的事,无奈又道:“那好吧。那你不妨说说其他的事,比如何惟醒后,除了告知凶手,还说了别的什么吗?”

陈莫吾显然也对这个问题比较感兴趣,点了点头,视线投向他。而他却久久沉默着,纠结二字写于脸上,似是并不打算轻易道出。

“那我们来猜猜吧?”见此反映,琼宇便自顾自说道,“首先,肯定的是立马下令杀那大少爷,众人可能都略有犹豫,毕竟对象是‘魔物’。接着,那便是告知真相了。再者,大家都有了理由回陇部找祁空,那么何惟在做什么?还在养伤吗?”

陈莫吾楞楞地看着他,听到最后,突然一下茅塞顿开,眼前一亮,似是解了什么疑惑。

琼宇偏头,与她对视一眼,便闭口不言,默契的是,她立刻接话道:“好了,现在问题有四。一,他本人目前伤势如何,若只是刀伤,一年应该足够恢复良好。二,他知不知道自己昏迷了一年,这确实是个太久的时间,知道后也应会微有不可置信。三,他本人现在有无动作,是藏好自己,还是也出来找我哥报仇。四,也是我最想问的……”

她顿了顿,身子前倾,凑近了那二人些许,压低声音,幽幽继续道,“让他昏迷一年的,究竟是什么?几乎致命的刀伤?难以揣测的心理或精神状况?总不可能是他太困了,一睡一年吧?还是说……”

“梦魔。”琼宇与她齐声,皆是压低声音说出,就像是怕惊动什么人睡眠。

而那个人,正躺在不远处的卧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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