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善(二)
我的注意力完全被小女孩的外貌吸引住,在遍历自己的词库后,我觉得仅用‘伶俐可爱’便可概尽我对她第一印象。尤其是在和我旁边这位伊白露进行对比后,这位小女孩的容貌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天使下凡。哪怕我们相隔半截车厢,远远望去,我亦觉得她肤若羊脂、弹指可破。下意识朝她那里迈出一步后,我立马止住。奇怪的不协调感,就在我思考这股感觉到底由何而来。白露拽了拽我的衣角,她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快把那个小孩……抱过来!”她说话一顿一顿,正极力忍耐着什么。我压下不安的思绪,连忙再一次抬起脚往小女孩那里跑过去。“快!”她到底看到了什么?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疑问,让我变得紧张,同时又隐隐产生不好的预感,不过在抱起小女孩后,我便放弃继续深入思考。仅仅只是朝着已经踏回第五车厢,一脸焦急地看着我的白露跑去。前脚踏进第五车厢的刹那,我意识到了那股不协调感——空荡荡的车厢中央,只有我抱着的这个女孩。而这个女孩的后面,车厢的后半部分……是什么来着?『灵感(智力)投掷』『roll=37<75,成功』好奇心害死猫,但好奇心依旧支配着猫。就在我后脚都还没落地,白露就慌慌张张、用力地关上了门。然而扭过头回望的片刻,我依旧从那缝隙之中,看见了——那向着前方,慢慢蠕动的……如同大嘴的黑暗,正一点一点无声地蚕食车厢。『san检定1/1d3』『roll=27<65,成功』『san-1』『san=64』“啪”的一声,门合拢了。非现实的场景,被这道门阻拦在外,但真的能拦住吗?视线不由转向贴在门旁边的车厢结构示意图,无法确信那块黑斑是不是在慢慢扩散,但我冥冥中明白了一件事——时间是有限的。下一刻,怀中小女孩的抽泣,将我即将变得奇怪的思绪拉回现实。回过头看着她,精致的、瓷娃娃般的脸庞,眼角处被泪水点缀,红彤彤的双眼,让人心生怜悯。我蹲下身,与她平视,勉强自己露出笑容,轻声询问:“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她抽抽鼻子,把挂在脖子上的魔方递了过来。我与站在旁边的白露对视了一眼,她摇了摇头。而我内心深处,对时间流逝的不安,又让我踌躇不前。世界上存在1分钟,甚至30秒就能把魔方复原的人,但这些人当中一定没有我。“我们先去前面,再玩魔方好不好?”没有哄过小孩子的我,只能模仿记忆中不知是谁的温柔语气,平和地与小女孩对视,双手轻柔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她一句话也没说,直愣愣地盯着我,那双如同星辰般深邃黑暗的眸子,让我看不清她的内心。而与之截然不同、不协调的是,她那怯生生的话语:“请帮我……复原它。”说话的中途还吸吸鼻子,泫然欲泣的模样,最终让我败下阵来。“看来只能先玩魔方了。”说出这话的不是我,而是已经坐在旁边座位上的白露,她脸上的慌张早已不见踪影,似乎刚才感受到的恐惧是假的一样,转而透露出好奇的目光。大概这种情况在她心中也属于线索吧。虽说我也一样,不知何故,恐惧只持续了一小会,现在便已经感觉不到有什么问题。我长叹一声,接过魔方蹲在小女孩面前转动起来,她目不转睛地观察我的动作,而我也好保持这有些难受的姿势。咔哒咔哒的奇怪磨合声,咯吱咯吱的同样奇怪的咬合声。我不明白的事有很多,比如我连面前这个小女孩的名字都不知道。六面九格小魔方,不仅要把每一面的颜色都化为同一种颜色,而且,还要把写在上面的1到6,6个数字给拼写正确。难度陡增。导致到了最后我也没能把数字拼写正确,只把颜色都放在了同一面。“谢谢姐姐,这样就可以了。”她从我手中把魔方接过,然后让它吊坠在自己的胸口处,随即没有再理会它。松了一口气的我,瞧了瞧车厢连接处的门,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大概自己对时间的紧迫感,只是多心了。“那现在能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吗?”小女孩歪着头,眨眨眼,满脸的不知所措。她的反应,既在我的预料之中,又超出我的想象。那惊鸿一瞥的黑暗,与她必然有什么联系。我继续问她:“那你知道什么吗?”这一次她开口了,伸出双手握住了我的左手,平静地说到:“我会死。”“为什么?!”一旁的白露惊讶地叫了起来,随即咳嗽一声,又问到:“谁要害你?”小女孩摇了摇头——霎时间,她便仿若断线的风筝,直挺挺地倒在我怀里。——她怎么了?念头冒出之前,我下意识的动作就已把她撑起来。但她的眼帘已经合上,极其细微的呼吸声提醒我她还活着,不过意识已经远去。我和白露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清目前的状况。大致上来说,就是从第六车厢带过来一个不知道自己名字的小女孩,帮她还原魔方后,她就说了句自己会死,然后就失去了意识。那么有一个问题就是,是因为她说了她会死后,才导致她失去意识;还是因为她说完她会死后,恰好失去了意识。“你——”我朝着白露,第一个字还没落地,白露就慌慌张张摆动双手,将我接下来的话打断,我只好无奈地说到:“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反正无非是问我有没有隐瞒什么,或者是有没有办法叫醒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白露的语气中透露出一股浓浓的怨气。“那么你有吗?”“没有。”虽然起初我只是想问问该怎么办,但听到她这么说后,我估摸着她大概根本就没有想这个问题。既然这个小女孩说自己会死,跟着她或许会很危险……把她留在这?我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等她长大后大概比镇上的老板娘还要漂亮吧?左手还残留着些许的温度。或许小女孩跟那片黑暗有什么联系,但什么也不知道的她,唯一所知的就是自己会死这件事。就像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小梅,唯一所知的就是小樱会被当做祭品,孤独死去,从而不得不求救于我。而我以为只要救出小樱、推翻镇长就会皆大欢喜。谁曾想,镇长一伙才是明白人,不牺牲一人怎能保全整个镇子、保全自己。既然我的选择不对,那帮助镇长才是正确答案?我紧紧咬着下唇,思绪万千。——到头来还不是一个人也没能拯救。那么,这个小女孩……也是在求救?要帮她吗?小镇的惨状还历历在目,这个决定真的不会有错?“你不想抱她,就咱来吧!”看不见我内心挣扎的白露,开心地从座位离开,发出“嗬嗬嗬”的笑声,边怪笑边发出奇怪的声音:“好想抱她回家!”白露根本没有考虑放弃她这个选项。细细想来,水谷谷雨在信中也是,认为应该以拯救所有人为目的进行行动。但,如果拯救所有人的概率只有10%,而拯救部分人的概率有90%。该怎么选?我挥了挥手,阻止了正准备抱起小女孩的白露。“怎么了?”她眨了眨眼,随即表情变得微妙,小心翼翼的言语从口中传出,“你该不会是打算放弃她吧?”——放弃?不,我只是让她在这里睡一会,我们先去前面看看情况,如果没有危险的话,待会再来把她带走。这样的话语,我没能说出口。现在所处的环境,怎么看都已经脱离常理,一旦往前走的话,还能退回来吗。纸条上的『闷着声只管前进吧!』,这句话如果是在帮助我们,那么与之相对的后退,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事。但如果这句话是在诱骗我们,可我见到的那第六车厢的黑暗,也并不像是什么友好事物……“哼,在这里咱才是经验最丰富的!听咱的,带上小女孩!”我的默不作答,就像是默认了白露的想法,她的态度一下就变得恶劣起来,“只有怀揣着拯救所有人的想法,才能到达幸福的结局!”所有人?拯救?幸福?你又知道什么!我深吸几口气,不断平复内心的波澜。“……可是,我明明想帮助大家。”我顿了顿,小镇的结局又一次浮现在眼前,这一次,就像是有了倾诉的对象,心中一下便被名为愤怒的巨浪给淹没,怒吼道,“但为什么我一个人也没能救到?明明救出小樱了,可为什么?!”黑色的火焰,一点一点化作犀利的言语,毫不顾忌地泼洒在四周,抱怨、不甘、悔恨、痛苦,这些情绪不断为这滚滚燃烧的火焰添加燃料,滴落在地的泪水竟不能平息半分。零零碎碎的话语就像是拼图一样,在白露耳中一点一点拼凑出完整的模样。她冷笑着,将垂落的刘海捋上去,露出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双冷漠的眼眸里,透露着讥讽:“你真的是想要拯救大家?那镇长、化身狼人的灰袍,你口里可是没有半分想拯救的样子。而且那任务,分明是你一味想着救出小樱。你可曾具体了解过事件真相?祭坛可看过?两全其美的办法可找过了?”白露冷哼了一声,继续说到,“你上个任务还想着要帮助大家,结果一次失败后,竞对对他人施以援手畏手畏脚,最后甚至想要独善其身……呵,人心善变。”哑口无言,以及开始动摇的内心,彷徨到最后。宛若针刺破了气球,一切都烟消云散。我理解到,我是错的。镇子里同为观光客的那三人最开始对我的态度,也渐渐明白。火焰消失后,留下的只剩下负面情绪的废料——空虚。自己为什么要对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家伙说这个?以及为什么会被她说教,甚至还被她说服了?擦了擦脸,我抱着小女孩站起了身,朝白露微微低头道歉:“对不起。”“嘛……我说得也有些……”我郑重的样子,反而让白露变得拘谨,她侧过脸去,稍有些脸红,和刚才的自信傲然的样子截然不同,“我才该是道歉……把之前任务积累的怨气发泄了一通……”白露转过身,扭扭捏捏的又说道:“其实你刚才那样想,也没什么关系……”我把小女孩背在背上,走上前与白露并行。总觉得她也经历了许多事情。我思考着‘拯救所有人’这个想法,会包括拯救自己讨厌、伤害自己的人吗?我无法得出答案,然而眼下却又对白露有种信任,相信她会引领我走向最正确无误的结局。总之,我听着她在旁边讲她之前遇到的几次任务。简要概括的话,就是白露在先前的几次任务中,由于队友的原因都失败了。她想要拯救所有人,而队友只想要保全自己,甚至为了更进一步使调查成功,恐吓、欺骗普通人,结果导致了他们的死亡。怎么说呢,听完后我对白露就完全改观了。深刻理解到心灵的美,是可以让人忽视外表的。我犹豫着想说些什么,有种想要将此刻所受的感动铭刻于心的感觉。可惜这时我们到了通往第四车厢的门口,到了这,白露就又重新恢复了安静。『聆听投掷』『roll=27<70,成功』忽然,一阵一阵的、男人的呻吟声从门后传出。我停下脚步,等候白露上前开门。两人间的主导地位不觉间发生了改变,我们之间却又对此毫不在意,仿佛这样便是理所当然。白露她先打量了这道门的附近,确认没有什么疑点后,便伸手拉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