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缩着身子，我用手捂住小女孩的口鼻，好似这样就可以将她的呼吸声给掩盖住。至于自己，我则是切换成用嘴鼻同时呼吸，据说这样可以让人更好的使用腹式呼吸法，也就能令自己的胸膛在呼吸时不会产生太大的起伏。

虽然从旁边传来了声音，但随着万籁俱寂后，过了一会儿，我又一次听见了咬肉吞咽的声音。

若是被怪物抓到，我们或许就会变成那样，被当做食物吃掉。

也许，食物，这个词不太贴切。这三个黑影可是屠戮了整个列车，食物对于它们来说应该早就足够，恐怕它们只是在享受捕猎的乐趣。

我的注意力忽地，被一旁白露的小动作吸引。

她正悄悄地将铺在地面上的衣服给拖拽到身前，不过因为害怕发出的声音太大，有些束手束脚。

这个，地面有衣服的话，还能帮我们减轻行走时的脚步声；拿走的话，要是发出的声音太大不就很危险？

有些不能理解白露的行为。

堆积在一起的衣服能做什么？

白露下一刻就给我表演了用一件外套就把一堆不经折叠的衣服包裹住，随后在我的惊讶的目光中朝车厢后面丢去。

不知是设计好的，还是偶然发生。

这个包裹在空中一下子便散开，发出‘呼啦’的风声。

一瞬间，眼前好似有人影闪过，定睛一看，那个人影如同从投石机上飞出的落石，以夸张地跳跃力，飞扑原先发出声音的地方。然而晚了一步，衣服已然落地。

这时，我才看清在灯光下露出身影的怪物。

[san检定，1/1d6]

[roll=62<64，成功]

[san-1]

[san=63]

正如乘务员山下所说的一样，这是一个人形生物。应该说除了头部都与人类无异，拥有健全的四肢，甚至还穿有人类的服装。

无法判断它的身体内部是否也与人类一样，若也是相同……难道是由人类……

我不敢往下继续思考。

——好恶心。

抬头目睹它张口咆哮，嘴边还残留有殷红血迹。就像是看恐怖电影中常出现的怪物，比起恐怖感，更加让人觉得恶心丑陋。

从眼睛部位开始，人类的特征就消失无踪。不对，应该说从那个地方开始，把人类的头顶像切西瓜一样，四刀下去切成还连在一起的八瓣……

用山下口中所说的花瓣来形容也无不妥之处。

不断翻涌的胃液，到底是因为恐惧、还是恶心，我已经区分不开，只是赶紧松开覆盖小女孩的手，按住自己的嘴巴，将喉咙不断涌现的‘咕唔’声拼命抑制下去。

似乎是触觉上没有任何反馈，怪物疑惑地转了转头，又挥舞双手四处破坏了一下。不过，在仍然没有发现问题后，怪物像是在思考一样，静止下来。

与此同时，它的两个同伴被它破坏时产生的噪音也吸引到这个车厢。

我不禁思考，这一扇车门的隔音效果这么好？先前我与白露可是都能隔着车门听见小女孩在哭，结果这群怪物隔着门居然就听不见我们的说话声。而且更加无法理解的是在门被破坏后，怪物连衣服轻微的破风声都能捕抓到。

那么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我们该怎么走？脚步声可没办法遮掩住，尤其是我还要抱住这个小女孩。犹豫再三，我伸出双手正面抱起她，虽然这样会更耗费体力，但可以方便我用手电筒。

盯着怪物，我靠着墙缓缓站起身，可以确认的是这极其细微的摩擦声、以及呼吸声，在差不多5米的位置，怪物是听不见的。虽说如此，但我迟迟没能迈出脚步。

反而是慢我一步扶山下起身的白露，毫不在意身旁山下如履薄冰的脸色，无所谓地往前踏出一步。

——没有声音。

仿佛是拥有特别的走路技巧，一步踏出竟发不出丝毫的声音，最不可思议的是旁边的山下，明明表情那么紧张，但在白露的搀扶下，脚步声也被完全地抹去。

“潜行”。

路过我身旁的时候，白露无声地提示我。如果说我们的行为，是要偷偷到达第一车厢，确实可以说是‘潜行’，但潜行这种事情，难道是可以想做就可以做到的？

又来了，这种好似大家都知道，结果就我一人完全不懂的事情。

而且眼下这个状况又不能开口询问，我只好尽自己的努力，极其轻微地、一点点地靠墙挪动步子。

所以潜行是要怎么做——

[潜行投掷，困难级（1/2）]

[roll=100>20，大失败]

眼前突然浮现出的窗口，吓我一跳。还没得及做出其他反应，窗口又消失无踪，好似幻觉一般。

哎？！

脚踝处突然一阵剧痛。

等，等下？！

随即我晚一拍才意识到自己扭到脚，身体因此失衡。

在那刹那，扩散蔓延的恐惧感，让我意识到——

我会摔倒，以及产生响声。

顾不上疼痛感，我拼尽全力徒劳地调整身体的姿态。不敢惊呼，甚至不敢向背对着我的白露求救，一旦开口，就会被怪物捕抓到。

光是将跌倒方向转去前面，我就已经竭尽全力。

‘时间真是残酷’。

倒下的时候不知不觉有了这样的感叹，明明自己的性命已然迫在眉睫，身体却在明白自己无能为力后，放松下来。

“砰！”

抱着小女孩摔倒在地，我能感觉到手臂上有沾到黏糊糊的未知液体。也不能说是未知，十有八九是每个人都会有的那种，说出来反而会感觉恶心，眼下就当做未知好了。虽说如此，但扑面而来的腥臭味根本不是我想无视就能无视的。

渐渐迫近的脚步声，怪物很奇怪的没有向之前那样扑过来。当然，它们愿意慢慢走来对我来说更好。

我回过头望去，它们没有眼睛，明明是这样没错，但这个三个怪物都不约而同的——

把头转向我。

一步又一步，沉重又缓慢地向我走来。

‘你在做些什么啊！’

白露拽着我的衣领想拉我起来，脸上慌张的表情让我有些过意不去。

但是，这个动作仿佛一个讯号一样，那群怪物一改僵硬的步伐，就像是确定猎物所处位置，笔直地朝着我们冲过来。

——该做点什么。

大脑拼命警告我

——再不行动就来不及了。

好似有人在耳边大喊。

我能做些什么？

意识到自己握着手电筒后，回想起山下先前有说他丢包吸引怪物。我迅速把手电筒朝怪物前方的天花板狠狠砸去。

虽然自己想往更远处的地方丢过去，但是担心出现失误，便选择了把握更大的距离。

物品脱手的瞬间，我屏住呼吸，下意识紧紧抱住怀中的小女孩。如果不是心跳不能受我控制，否则这个时候，我一定要将它停下来。

随着‘咚’的一下，再接着‘啪嗒’一声，对于我来说幸运的是，手电筒因此散架损毁。零件向周围散开的声音，让怪物一时间驻足不前。

安全了。

见到它们停下后，我做出这样的判断。随即在白露的帮助下，我努力忽视腿脚的疼痛，从具有黏黏触感的地面上悄无声息地爬起。

小心翼翼、一瘸一拐的，跟在不断前进的白露后面。

能这样平安无事达到门口就好了。

老实说，产生这个念头的那一刻，我就觉得自己情况不妙，亲自给自己插下一个很危险的旗帜。

然而就在此刻，思绪还未中断之时，从身后突然传来巨大的响声，以及自己怀中尖锐的悲鸣声。

什么声音？

我对身后未知的声响感到非常不安。

这个女孩又怎么了！

不仅如此，我对于不断发出痛苦悲鸣的小女孩，突然生出一股忿恨之情，因为她的声音必定会传开，意味着——

我会成为猎物。

光站在这里思考是没有用的，应该说，继续站在这里才是最危险的一件事。安静下去、欺骗怪物已成为一种奢望。除非……

某个人‘牺牲’。

漆黑的、危险的、糟糕的念头一旦涌上心头就难以平息，我看向怀中仍旧闭着眼，发出痛苦悲鸣的小女孩。如果把她放下会怎样？

——还能怎样？无非一死呗。

耳边似是有人在嘲笑自己。

我甩甩头，不能再继续了，得往前走。

我再一次确定这个想法的正确性，朝着回头无奈望着我的白露高喊‘快跑’后，利用大脑对身体的强硬控制权，胁迫不断掀起暴动的脚踝努力工作。以及，将所有有关‘抛弃他人、拯救自己’的念头给舍弃掉。

每一次与地面的接触，脚踝都要发起一次疼痛抗议，不过我不管不问，只是用强权压下不满，迫使他正确运转。

一边跟着前方白露手机散开的光线在走道上飞奔，我一边开始思考‘那群怪物到底在破坏什么’这个问题。毕竟我们从那个车厢过来时，并没有见到异常的东西。

“理智被破坏了。”

悲鸣声就如同发生时猝不及防那样，戛然而止。然后，没有睁开眼的小女孩的呢喃，也就在此时落入我耳中。

“理智？谁的？”

我的询问没有得到回应。然后，白露就像是背后有眼睛一样，突然转身将手中的光源‘唰’的一下，从我耳边划过去。

随即，身后传来一阵闷哼。

“什么时候？！”

我低声惊呼，侧过头余光瞄到的竟然是怪物，不知不觉它就离我只有几步之遥。

破坏某种东西的声音依旧还有，这就说明有怪物还在进行破坏，然而就算如此，却仍旧有一只怪物没有同同伴一起，反而朝我们追了过来。

追过来就算了，我完全没能想到，这怪物甚至能在追击途中将自己的动静给隐藏。

——不对，它的动静被白露给捕抓到了。也就是说，只是我没能发现而已。

只不过，一部手机能造成多大伤害？

人类被比自己弱小的生物攻击后会产生什么反应？愤怒是最常见的。那只怪物也一样，下一刻就放弃维持无声的行动，咆哮一声。光从声音来判断，是很符合人类成熟男性的低沉嗓音。

“啪嗒。”

手机摔落在地面的轻响，怪物只是低头瞧了一眼后，‘啪’地一脚将其踩烂。视野陷入黑暗的前一秒，我见到它——

露出与人类无异的诡异笑容。

“快，快开门！”

白露低声催促自己，仿佛正在开锁的不是她的右手一样。

“快一点啊！”

“太暗我看不清钥匙孔！”

好不容易找到钥匙孔位置的白露，结果第一次插进去还插反，还没来得及进行第二次尝试，怪物就已经到达我们面前，发出‘嗬嗬嗬’的恐怖笑声。

光是想象到它脸上的表情，就不禁让我毛骨悚然。

“呜伊！”

有一道影子从靠着墙的我眼前掠过，然后就是一声短暂急促的悲鸣。

是白露的声音。

——她被攻击了？

“白露？”

开口的瞬间，就在这漆黑的、看不清楚的车厢中，我突然就意识到自己被盯上了。也在同一时刻，车门‘咔擦’一下打开，光线又重新照耀到这个车厢。

——白露背上有血迹。

只能看见这一点。然后，她们在我的目光中慌乱地逃进下一节车厢。

不过可以清楚听见山下说着‘快关门’的声音。随后就是门传出的光线越发狭窄，‘住手！’紧接的就是白露气急败坏的怒吼，一时间门停止了继续闭合。

这几秒钟，我完完全全地听见了她们的对话，但是我身体却纹丝不动。

怪物仰着头望着顶棚，大幅度上下起伏的肩膀，若不是它此刻没有发出丝毫声音，我或许会以为它在哈哈大笑。

我试着迈动脚往门口挪动一小步，但怪物的速度比我快多了，一脚就踢在距离我身体仅有几公分的墙壁上。

——这是在享受玩弄猎物的乐趣？

这种生死一线的情况，我反而体会不到恐惧感。‘我会死’这种即将产生的未来，不知为何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在心底默默向小女孩道歉，我随即强硬地从她脖颈处扯下小魔方，欲故技重施，往车顶砸去。

“这个，犯规吧？！”

我低呼一声，那只怪物竟直接伸手就把魔方给抓住。‘嘎吱嘎吱’难听的不堪重负的声音，从怪物手中传来。

不一会儿，魔方碎片掉在地上的轻响也传入我耳中。

“逻辑坏掉了。”

小女孩又一次开口。

“他现在失去了理智和逻辑。”

我没有反应，毕竟这个‘他’，怎么想都不可能是面前这个对于人类来说，早已经疯狂的怪物。

如果有镜子，我现在的脸色肯定十分苍白，毕竟已经可以说是无计可施。

低下头看着抱着的小女孩，我笑了出来。突然想到纸条上写着的‘救赎’，莫非是指我害死大家这件事，需要自己以死抵罪？

“我们要死了。”

我对她说到。同时很奇怪的，怪物在旁边竟不攻击。

“我会死，但不会被它杀死。”

冷漠的语气，与先前她给我的印象完全不符。

是记忆恢复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想。

“走吧。”

小女孩从我怀中挣脱，拉着我的手，在怪物意义不明的笑容中，踏进第一车厢——驾驶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