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们彼此都有些误会——”

“啊啊啊啊啊啊狗在说话啊——”

坐在地上的比格犬心平气和地刚开了个头，但显然他对面的人类却没法这么简单的就冷静下来，那个隶属于超能力犯罪团伙的女性完全变了脸色，后退了几步，毫无形象地大吼了出来。

狗安静地坐了一会，等着对方吼完，然后再一次的开口了。

“而你能用意念操纵物体，你的同伴能把特定的人困在特定区域，”大概是她这个反应让狗很不愉快，那只狗一边说话一边皱起眉——或者说是他努力在脸上做出了会让人觉得他在皱眉的表情：“然后现在你觉得狗会说话非常不可思议是吗？”

“什、什么——”那个女人非常吃惊，不过好歹没再说出“狗又说话啦啊啊啊啊啊啊”之类的没什么意义的话，而是尽量冷静下来问道：“你、你、你怎么知道——”

“你刚刚不是还追杀了我半天吗？难道觉得连这点事情我都看不出来吗？”

狗这么说，顺便还摇了摇尾巴，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等等、你——”费了一点功夫理解了对方这话的含义后，女人的表情更加惊讶了：“你是说你、可是、你、明明——”

比格犬大大地叹了口气，成功地用狗的身体表现出了那种“真是拿你没办法啊”的感觉，他说：“刚刚都已经说过了，你能让物体飘起来，你的同伴能让我困在小巷里，那为什么你觉得我不能变成一只狗呢？”

“……你、你是说你的能力是变成狗？”女人迟疑的问，一脸将信将疑，很快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大声反驳：“不可能、我的同伴的确认过、你明明就没有任何能力的——”

“因为那是我的能力嘛。”一边说着，可能是坐着有点累，狗伸了个懒腰：“我的能力是变成一个没有任何能力的普通人类。”

他说完这句话后，现在安静得有点诡异，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一般，那个女人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的生物：“呃、所以你、你是说你——”

“是的，就像你想的那样，我本来就是个狗。”那只狗又叹了口气，好像很忧伤的样子，和他是人类的时候——哦、姑且就先当做真的有这么回事——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我是个有超能力的狗，我的超能力是变成一个普通人类、就是你们之前一直看到的那个人。”那只狗以四平八稳的语气解释：“当然啦，因为这个，我就算是在狗的形态下也仍然能用人的方式说说话。”

“但、但是、就算这样——”女人似乎仍然有点疑问，她还想反驳些什么，但是狗只是冷静地看着她开口：“那不然你来找个更好方式解释一下，这里有只狗在说话？你脑子出毛病了吗？”

所谓的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哪怕知道自己的同伴在异能检测方面有着极高地造诣，但当事实就摆在眼前的时候，对该相信哪边这种问题根本就不用犹豫。

“实际上啊、”眼看着对方似乎接受了自己的说法，在她能够来得及进行更深入的思考之前，狗继续说话了：“其实我一直想和你们【真实世界解放阵线】接触一下的。”

女人的表情仍然很吃惊，不过比起刚刚还说缓和了一点，毕竟狗既然能够说话，那他说出什么都很正常：“你是说、你知道我们——”

“狗的身体在打探消息的时候很好用。”狗这样说着，又摇了摇尾巴：“本想以变身后的样子去接触，但似乎没法好好说话，所以考虑一下我就用本来的样子来了。”

说到这里，狗舔了舔嘴巴。

“是这样的，我想加入你们。”

“诶？”

对方愣了一下，发出疑惑的声音，可能是从来没有狗和她说过这种话吧，那只狗稍微坐直了身体，眼神中流露出悲伤：“其实，我一直在思考，我是谁呢？我为什么是只狗呢？为什么只有我会说话呢？为什么只有我如此不同呢？”

适当地看了一眼听者，他继续说着，语气也愈发激昂，真的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只这样的狗在说的话。

“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了解到了你们的那个组织，听过一点你们的集会后，我觉得我终于找到了答案。那就是，在真实的世界里，我是个人类，但是由于不知道什么样的原因，在这个世界，那个邪恶的人工智能把我变成了狗！所以我想加入你们，为夺回自己真正的身体和人类的身份、也为了千千万万由于某种原因就被邪恶的人工智能变成了动物的同胞而战斗！”

发表着长篇大论的比格犬一脸意气风发，虽然那个可爱的外形反而营造了一种迪斯尼的感觉，不过这不妨碍听者产生强烈的共鸣，那名女性现在眼含热泪，满脸钦佩，似乎完全被他那番讲话感动了。

在狗说完后，她甚至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好、我们这里就是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啊！”

狗热切地摇了摇尾巴，看起来好像很高兴，不过很快他又叹了口气：“虽然我现在就想去和同伴们打个招呼，只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女人露出关切的眼神：“怎么了？”

“我变成人类的能力每天只能变一次，今天已经用完了。”狗这样说着，一脸地低落：“所以在明天之前我都是狗，你们要的那东西也只能等我变回人才拿得出来，唉。”

“不不不，这完全没关系，”女人开口：“我抱着你过去嘛，至于那个东西、现在大概也没那么急了——”

“不了吧，我明天还是自己过去吧，”说的这里狗再一次地叹着气：“实不相瞒，我这个样子站在人群之中，会怕的。”

看着比格犬摆着那张天真无辜的小脸做出这样的表情说出这样的话，谁能忍心提出异议呢？

于是那名【真实世界解放阵线】的女性当即同意了他的话：“既然这样你就方便的时候自己再过来就好了，放心吧，我们都是同志了啊、这么点事情当然好商量！”

“那太好了”狗说，似乎恢复了精神：“我明天上午会过去的，如果我没到的话可能是路上除了点什么问题吧，你们稍微等等就好了，不要急。”

“那就这么说定了哦，明天见！”

这样说着，女人和狗告别，然后离开了。

“……这么好说话的吗！？”

眼看着那个之前一直在锲而不舍的追杀自己的女人这样轻易的离去，躲在暗处的阿十忍不住开始吐槽，而在确定对方已经走远之后，比格则是颠颠地向他跑了过来。

虽然过程实在有点诡异，但结果好就好，因此青年迅速非常开心的伸展着手臂，对狗开口：“好了，回去吧。”

“所以说啊，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伙计——”

虽然受到了对方的感染自己的语气也变得怪怪的，但青年能够保证这是他有记忆以来最认真的一次道谢。此时那只比格犬此时正懒洋洋的躺在他的床上，露着肚子，这个动作丝毫很放松，但狗的表情看起来仍然是非常忧郁。

“你一会要吃点啥么？我去买——我说、你这样是想让我给你挠挠肚子吗？”

阿十凑上去热情地说着，这是没什么好奇怪的，当你的命被一只狗救了的时候，你怎么能够不把那只狗带回家给它食物、温暖的床铺和贴心的陪伴呢？虽然阿十希望对方能姑且洗个澡，但仔细想了想，对于自己的救命恩狗还是不要要求过多的为好，更何况比较起来刚在地上爬了一段的他才是最该洗澡的那个。

狗看了他一眼，很难概括出这只狗此时的眼神里有什么情绪，因为这狗几乎一直是这个眼神，因此青年也不太清楚到底要不要挠挠他的肚子，只好继续在旁边坐着。

“我们之前有过约定的、”狗开口：“现在你必须得养我了，对吧？”

“没问题没问题，我们现在已经是患难兄弟了，”阿十拍着胸脯抱着：“今后我吃啥你吃啥，没钱了也先从我吃起。”

不知道狗有没有理解到他的幽默，只是继续要求：“那么，我的狗证的事情，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办呢？”

“啊？”

青年僵住了，这一天他遇到的不可思议的事情真的是太多了，而他觉得现在的这个和之前的种种相比都要显得不可思议。

看着他迟迟没有应声，狗开口，语气满是沧桑：“唉，我的老伙计啊、你要知道现在活下去可是越来越困难了，有了狗证还好点，没有的话，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发生什么啊。”

这种合理的要求其实很难拒绝，但对此阿十却只能叹气。

“狗哥啊，你的意思我都没明白，但只有这个真的不行。”这样说着他一脸愧疚：“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甚至都没有身份证。”

狗蹭地一下爬了起来，好像是被吓了一跳，青年尽量长话短说，像他解释了一下自己这边是个怎么回事，听完之后狗用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我觉得我的存在就已经很离奇了”之类的话，不过很快大概是想到了自己上不了户口，狗的表情变成了显而易见的沮丧。

“没事，”看着他那个样子，青年在一边安慰着：“放心吧、我罩着你、你看我没有身份证不是也好好地活了五年嘛。”

那只狗抬头看了看他，眼神中充满了怀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他今天是靠狗才逃过了一次追杀，阿十尴尬地笑了笑，狗偏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只狗真的很喜欢叹气呢。

“这、这样吧！”见状青年迅速转移话题：“现在我们来看看那伙人要我去拿的东西是什么吧，搞不好可以赚一笔呢。”

这样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盒子。一般来说，鉴于他姑且有点职业道德，平时就算好奇也不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但这次情况特殊，搞不好他就此入伙，搞不好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遇上，所以适当地看看应该也没啥。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手脚麻利的打开盒子，狗也好奇地围了上来，盒子里面是个比拳头稍微大一点的玻璃罐，而泡在罐子里的液体中的东西，怎么看都是个人类的眼球。

一人一狗都沉默了。

青年冷静地把盒子拿近了一点，试图分辨出那东西到底是真货还是个逼真的模型，然而鉴于他不是什么人体器官辨认的专家，在他看来除了虹膜的颜色不太对以外，其他的部分怎么看都像是个真的。

或许应该让狗用他灵敏的嗅觉确认一下，但阿十觉得如果自己的狗真的知道人类的眼球嗅起来是什么样的味道的话，那就太可怕了。于是他继续冷静地把罐子塞到盒子里，又把盒子封好揣回口袋，决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为了使自欺欺人的行为更加成功，他非常做作的说着“啊，这东西原来在这里啊”然后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之前在那边拿到另一个东西，是个看起来很普通的信封，打开后，里面是张印着字的纸。

这次看着比较正常，青年松了口气，打开这张纸了起来，狗也颇为感兴趣的凑了上去，看起来他似乎不仅能说话，甚至还能够识字呢。

一人一狗读着那些文字，似乎是一个小说的片段。

这个故事的开始是这样的。

那天我走在路上，遇见了一只狗。

那只狗是个很普通的流浪狗，看不出颜色的毛打着结乱糟糟的堆成一团，他低着头一路小跑走来，在我脚边停下，抬头看着我，我看着他，发现那只脏兮兮的流浪狗有着我所见过的看上去最适合充满智慧这种形容的眼睛。

然后那只狗开口说：天啊，我的老伙计，这该死的天气这么好，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事发突然，我没来得及想一只狗为什么会说话或是他为什么要用欧美翻译腔，但我竟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所以我就杀了我自己。

大概就是这样一段话，看起来非常不明所以，令人一头雾水，也很难说出其中包含着什么文学性又或者深刻的意义，但这玩意对于在场的两个生物来说，其实比刚刚那个人体组织的一部分还要可怕一点。。

阿十看了看今天刚刚认识的、非常巧也很喜欢用欧美翻译腔说话的狗，那只狗也看着他。

青年不动声色地向后移动一小段，而狗则是趴下，把头垫在爪子上，表情天真又无辜，就像只普通的狗。

然后狗开口了。

他说：“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