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一侧的人什么都没打算做(二)

姚之林愣了一下,如果换个其他人说出这样的话,她也许会认为对方想搭讪,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话由眼前这名自称安凉因的青年说出来后,她却丝毫没有感受到那种氛围。不过虽然不清楚对方的真实意图,她仍然如实回答:“……没有,我一会儿还有课。”

“诶?”青年做出一副夸张的失望的样子,不过看起来他似乎没打算放弃,继续殷勤地提议:“那之后呢?中午有事吗?下午呢?反正机会难得嘛,我们一起去吃个东西吧。”

“那个、学长、我、”姚之林下意识的向后挪了挪,然后以坚定的语气说:“不考计算机二级、不打算学英语、不考公务员、不考研、不缺生活用品、不——”

“等等、等等、学妹、你——”对方愣了几秒后打断了她的话,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啊、不、等等、学妹,你完全误会了——”

听到他这样说,女孩子看着他,狐疑地补充:“我也不信教。”

“不不不,都说了你误会了,”似乎是因为觉得有趣,安凉因笑了起来,然后再一次说:“实际上是这样,我个人觉得你蛮有意思的、刚刚上课时听到了哦,你说的那个事,感觉挺厉害呢、你这人。”

“喔……”

姚之林心中的怀疑稍微缓和了一下,只是对青年的疑惑并没有消失,她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

“所以说,和你在一起的话会不会发生什么呢、你看,你不是就会让人产生这种想法嘛?”青年兴致勃勃地开口:“我超想看看这个的、怎么样、我们一起出去吧——”

“呃——”

看着眼前像小孩子一样兴奋地说着这种话的人,姚之林不禁觉得她宁愿对方是来推销的,正在考虑该说点什么能够在拒绝的同时永久地切断和这家伙扯上关系的可能性时,她注意到了附近站着的人。

刚刚给他们上了节课的老师拎着包站在他们的桌子边,面无表情看着正在和她讲话的安凉因,而背对着她的青年对此却毫无觉察,继续说着些有的没的话。

“那个——”

虽然不知道两人是什么关系,但感觉对方此时的处境似乎很不妙,姚之林考虑着是不是该提醒他一下,然而在她开口之前,女子从背后抓住了那人的领子,因为她的动作身体突然后倾的青年发出了惊慌的声音。

“你缠着人家学妹干什么呢。”老师这样开口,语气里没有什么情绪,和刚刚上课提问时的语气毫无区别,只不过该说这一次她似乎没指望能听到答案。

青年僵硬地回过头看着她,脸上露出有点勉强的笑容:“啊、真、真是巧啊老师——我还想着中午去找你叙叙旧呢——”

“来都来了,为什么非要中午呢?”蓝澜也笑了,皮笑肉不笑的那种,她手上用力,青年的身体离开了座位,他勉强扶住桌子试图保持平衡:“走吧,我们的时间都很宝贵呢,至少我可以说是一刻都等不了呢。”

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拖着青年向教室的门口走去,而手忙脚乱地试图挣脱的安凉因最后向自己的学妹挥了挥手:“啊啊、那就等我们下次见面时再说吧、学妹——”

不,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别见了吧——

看着对方被拖走的样子,姚之林心里暗暗地想,稍微思考了一下那个人到底是谁、他和老师又可能是什么关系后,由于没什么头绪,她便很快把这种事情丢到了脑后,迅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他向下一节课的教室前进。

两个教室很巧的都在同一层,距离上课还有些时间,此时教室里的人不多,姚之林找了个后面的座位坐下,掏出课本随意翻了翻,开始思考着下午要做些什么。今天只有这两门课而已。她今年大二,而她们学院这学期的课又相当少,至于她本身也没什么兼职或者考证的打算,所以经常会感到特别悠闲。正想着突然就感到了倦意,她打了个哈欠,开始思考要么这节课上完直接回寝室睡觉算了,这时手机突然振动了起来。

姚之林打开手机发现自己收到了微信的信息,比她大两个年级的同社团的学姐通知她中午吃完饭去社团活动室。她简单地回复了“好”,然后放下手机叹了口气,虽说下午打发时间的事情已经找到了,但预定的午睡大概要泡汤了,不然就干脆在这节课睡好了,她这样计划着,又打了个哈欠。

找借口翘掉社团活动则是完全不在考虑范围内,虽然姚之林看上去像是一个对任何事情都不太积极、只是混混日子的大学生——哦,其实她也的确是个对任何事情都不太积极、只是混混日子的大学生,不过像那些和她不同、非常热衷于校园生活的大学生一样,她也参加了社团,并且对社团活动持有一定的热情,虽然这其中有一大部分要归功于这个作为这个社团负责人的学姐。

姚之林所参加的社团叫做存在主义与解构主义文学理论研究会,从名字来看也许是属于理论研究类,不过这个社团本身就和那个好像只是把几个高端大气的名词组合在一起营造出专业感的社团名字一样莫名其妙。实际上姚之林就完全不懂什么是存在主义,也没听说过解构主义这个词,自然也不明白这两个到底能不能并列放在一起、它们和文学又有能扯上什么关系——也许是对于那位身为社团创办者兼会长的哲学系出身的学姐来说,这个名称会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又或是她对这些有深入的研究和爱好,不过眼睁睁看着这个社团建立起来的姚之林非常怀疑对方只是在填表格上“社团名称”这一栏时,随手找了几个刚好能想起来的名词解释。

反正即使她不明白社团名称是什么意思也完全不碍事,因为她们平时的社团活动感觉和这几个词也完全不着边,当然这只是她的感觉,对此那位学姐就表示“自在的存在永远是多余的①”——姚之林不确定这两者之间到底有没有联系、虽然她觉得学姐可能是想用这句话解释她们的社团活动和社团名的关系,但更有可能的似乎是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总之从这些部分大概就能看出来,那位学姐大概是个相当奇妙的人——这是熟悉了之后比较委婉的说法,事实上姚之林对她的第一印象其实还要更加不客气一点。

她和那位学姐第一次见面是在她大一的时候,这也可能说是她加入这个社团的契机——想也知道,不管有多么年少轻狂,任何人都不会主动加入这种自己连全名都记不全的社团,即使是现在,偶尔回忆起自己当初加入这个社团时的情景,她仍然会觉得——嗯、那真是相当的不可思议。

那个时候的姚之林刚入学不久,就像每个对自己将来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有着无限憧憬的大一新生一样,她也曾满怀期待的做了各种各样的人生规划,其中就包括加入个社团,认识一群志同道合的小伙伴,进行各种各样有趣的活动,给自己的青春增添一份色彩。

然后就在社团招新那天,走在学校的大道上,看着周围一张张朝气蓬勃的笑脸,听着一声声热情真诚的呼唤,以及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纳新海报,她开始觉得这个事情实在是非常难以抉择,自己得站在十字路口冷静地思考一下,就在这时,她被人搭话了。

“你想加入社团吗?”

叫住她的是个穿着件犬耳卫衣、看起来似乎和她年龄相仿的女生,对方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话,虽然没有搞清楚为什么要问她这种事,不过姚之林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回答了“想”。

“哦,那太好了,我刚刚突然想建一个社团,现在缺一个人,你跟我来吧。”

好像很高兴似的这么说着,那个女生转过身,非常理所当然地示意她跟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姚之林一脸懵逼,她四处看了看,确定了这附近只有她、这个人也的确是在和她说话后,疑惑地问:“等、等一下、为什么——”

对方转过身看了看她,好像是觉得她这个问题非常不可思议一样,她站在那里思考了几秒,若有所思地开口:“你听过这句话吗?”

“‘由于意向是对目的的选择而且世界通过我们的行为被揭示,因为,正是对目的的意向性选择揭示了世界,而世界则是根据选定了的目的而揭示为这样活那样的’②”

女生说了这么一串莫名其妙的话,然后把目光移向姚之林,等着她的回答。

“啊?没?”完全没有搞清楚那人想表达什么,所以她也只能一头雾水地如实回答,对方看起来很满意,点了点头。

“是吧?”她一边这样说,一边向姚之林挥了挥手:“那就过来吧。”

“哦……”虽然也不太清楚这个“是吧”指的是什么、或是刚刚的对话中到底产生了怎样的逻辑关系,但可能是气氛的作用,总之最后作为结果的是,她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跟着那个女生来到了校社联。

很显然这个女生就是那个学姐——知道对方比自己高两级后她还稍微有点吃惊,总之姚之林跟着她走进社联办公室,看着她向相关负责人说明自己想创建社团,要了张申请表,找了桌子开始填,她想这人还大概挺实诚的,比如之前她说的“刚刚突然想”这句话里,竟然真的就一点客气的成分都没有。

等到对方填完表之后,她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加入了这个社团,虽然完全像是被骗了的感觉,不过一定要说的话其实个人没什么经济损失、再加上她也的确很想加入个社团看看,就这样姚之林一直混到了现在。

实际上有时候她反而会有点庆幸,大一上半年刚过去一半,她入学时的满腔热血就完全凉了下来,如果当初不管不顾地加入了个挥洒青春的热血兢兢业业地认真搞活动的社团,那现在麻烦可就大了——对此她深信不疑。

这个社团的活动频率相当不定,百分之九十是出于学姐的一时兴起,其他百分之十大概是靠其他人的一时兴起,所以她也不清楚对方刚刚提到的社团活动是什么,因此竟然还觉得有点期待。

这样想着她再一次打了个哈欠,疲倦感彻底涌了上来,甚至眼皮开始打架。

干脆就在这节课上睡一会。反正这节课不过是公共课而已,老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类型,这样想着姚之林趴在了桌子上,然后正对上一双黑色的眼睛。

她愣了一下,直起身子,自己前面的座位上坐着一个看起来像是高中生的女孩子——不、应该的确是个高中生,她身上穿着的是本市还蛮有名的高中的校服,那个少女趴在前桌的椅背上,笑眯眯地看着她,那个笑容不知怎的竟有种与少女的脸相当不搭的邪气。

“之前啊、受你关照了。”两人目光对上后,少女开口,语气稍微有点傲慢:“闲着也是闲着,所以来特地打个招呼。”

“啊?哦……”

对方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去别家道场踢馆的人,姚之林含糊的回答着,死活想不起来两人到底在什么时候见到过。

“什么啊、现在什么都不是啊——”看着她这个不明所以的反应,那女孩嗤笑了一声,站起身:“那拜拜啦~下一次再说吧。”

以一种居高临下地姿态说出这样的话,那个女高中生就从后门离开了教室,至始至终也没有在记忆找到少女的身份的姚之林最后认定那位少女认错了人,于是她不再考虑这些事情,趴在桌子上,很快就睡着了。

(①②:这个不是我瞎编的,是萨特说的,反正不知道什么意思也没关系,我也不知道。)

于是,这一侧的人什么都没打算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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