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次日晋齐楠光是下聘的队伍便整整带了二十二队,红绸金花,媒人纳礼一路行至定北侯府,见侯府早已有人侯在了门口,知道是仲龄与爹娘说了今日会来。一想到仲龄,他就觉得自己的心中软的柔细,本也知今日来见定北侯,那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可真的带了问名聘礼而来,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想见仲龄的急切,竟盖过了对定北侯的恨意,他甚至在来时的路上看着一路火红幻想自己只是来与仲龄提亲,幻想那人红着脸害羞的模样,幻想将那人娶回家去妥善收藏于心头。

想至此,他又狠狠甩了头告诉自己,定北侯终是自己的杀父仇人,此仇不共戴天一日不敢忘却,思虑之间侯府已到,他抬步迈入定北侯府,却见仲霄与夫人已等在前厅,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仲霄,他幼时听父王提起定北侯征战沙场,曾幻想这人该是虎背熊腰的凶相,如今亲自得见,才发现定北侯身姿飒飒,竟是一番文臣模样。晋齐楠上前施礼:“平域少将军晋齐楠,拜见定北侯爷。”

仲霄上前搀起晋齐楠,请他落座,“龄儿昨日与我说,自己有了意中人,仲某与夫人久闻少将军大名,今日得见果真是一表人才。幼子自幼被我与夫人宠爱了些,有些任性骄纵,还望少将军莫要见怪。”晋齐楠忙起身又见了礼,“侯爷谬赞,齐楠惶恐。仲龄少年心性,单纯洒脱,他若是愿意委身于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嫌弃。”仲霄点点头,又看了看一旁的夫人,仲母道:“晋将军与龄儿都是男子,虽是我朝男子与男子也可成婚,可到底仍需绵延子嗣,这点我们也是明白的,不知到时晋将军又当如何?”“此生有幸得仲龄,晋某不会再娶。若是仲龄愿意,我们便从外亲之中过继名幼子,若是他不愿,那便由他。”晋齐楠回了仲母的问话,扫视前厅却未见仲龄的身影,不由得发问:“敢问侯爷夫人,怎么未见仲龄人在何处?”仲母这才想起似的笑答:“你瞧我这脑子,忘了吩咐人去叫他,”说罢唤来身旁丫鬟“去叫少爷来前厅。”

仲龄来时,仲霄已与晋齐楠商议了婚礼事宜,晋齐楠扭头便看见仲龄今日一身月白常服,他进门时火红的聘礼就映在衣服上,显得那人清俊亮眼,少年气十足。仲龄进门时便瞧见了晋齐楠,正弯身在红纸上与父亲一同写写画画,他向着父亲母亲的方向走去请安:“问父亲母亲安,”然后又转身向着晋齐楠的方向欠礼:“问晋将军安。”晋齐楠瞧着他乖乖的小模样不由得勾了嘴角去逗他:“问小世子安,小世子这般客气,晋某差点要问一问仲侯爷府内是否还有一位张扬活泼的小公子了,免得到时候发现求错了亲,娶错了人。”

仲龄对着他撅了嘴巴,知道这人仗着在父母面前自己不好发作,便闪身躲在仲母身后,“娘,晋齐楠说我。”仲母笑着去捏仲龄的鼻子道:“如今都是要结亲的人了,还在娘跟前撒娇,叫人看了笑话。”晋齐楠瞧着仲龄与自己的娘亲撒娇,突然很怕,怕大婚当日伐侯府,仲龄与自己又该如何相处下去…

说谈间仲霄留晋齐楠用午膳,仲母与晋齐楠分享仲龄小时候的趣事,闹的仲龄红了脸,气哼哼地抱着手臂生闷气。晋齐楠这才想起,挥手唤了下人端了东西来,仲龄顺着去看,发现竟是冰糖葫芦,晋齐楠还是为他掐了签子的尖头才递给他,仲龄就乖乖地低着头啃着糖葫芦去了。

好容易商量妥帖,将日子定在了三日后,晋齐楠私心想要在定的再晚些,仲霄却说三日后便是良辰吉日,莫再拖了,说这话时仲母与仲龄皆是鼻头一酸,转了头不去看仲霄。商量好日子,晋齐楠拜礼离府,仲龄跟在身后去送他,出了府拐进巷子,晋齐楠间仲龄圈在双臂之间问他:“龄龄,三日后你我便要完婚了。”仲龄听他说完婚,自己轻声重复:“是啊…完婚…”

“可是有心事?”晋齐楠看着仲龄从昨日情绪就很低落,担心他是有不愿意的地方,担忧地去问他。仲龄吸了吸鼻子,再抬头时又是一副笑眯眯的开心样子,“心事便是怕你娶了我会变脸,就像话本戏文里的负心汉那般。”晋齐楠见他眯着眼一副小狐狸模样,才觉得放下心来“我不负你,我们此生相携。”

仲龄听了他的话愣在那里,许久才垂着眼睛去应:“晋齐楠,你若是骗了我,我就不要你了。”晋齐楠原本只是圈着仲龄的双臂俄顷收紧,抱住仲龄,将自己的下巴搁在仲龄的肩上,许是看不见仲龄的眼睛,才有勇气继续去骗他:“嗯,不…骗你…”晋齐楠的身上的檀香味环着仲龄,他想起初见晋齐楠那日,想起逛灯会那日的吻,心中嗤笑自己,不过短短几日,便是倾心于此,明知这人要做的一切,却总是在他靠近时忍不住吸一吸鼻子,去嗅那淡雅的檀香气,当真是没有出息。仲龄侧目,恰好瞧得见晋齐楠那颗小痣,他偏了头轻轻去问那颗痣,虔诚地仿佛是一场仪式,而他能献祭的,终归只有自己的一颗真心罢了。

晋齐楠试着仲龄亲了自己的脸颊,回神问他:“三日后大婚,可还有想要准备交代的?”仲龄偏着头想了想,“没有了,该带的会一应带好过去,再不需回去了。”“规矩是新婚前不得相见,你若是想起什么要与我说的,就吩咐人来告诉我。”晋齐楠揉揉仲龄的头发叮嘱他。仲龄笑着点头,“只剩三日了…自是要好好与父母相处的,我还有许多想同他们做的,我昨日偷偷同后厨的李婶学了道菜,回去后便要做给爹娘吃。三日呢,一件一件去做,总是能做许多。”晋齐楠又揉了揉仲龄的头发,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仲龄,只是含混地回应:“嗯,我们龄龄真孝顺。”

“时候不早,该回了。”仲龄欲走,晋齐楠看着他转身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仲龄这一转身后他二人再相见,就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了。他迈步从背后抱住仲龄,突然觉得自己不会说话了似的,磕磕绊绊才说出句子,“仲龄,有句话我想同你说,无论如何,我都想护你一世周全,结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离。”

仲龄背对着晋齐楠红了眼睛,他短短二十年活得太过单纯满足,实在想不出这个口口声声要护他的人,缘何要利用自己的婚礼对付自己的父亲,他想不通,也不愿去想了。微微抬起晋齐楠环抱自己的手臂,仲龄没有回头,“那日你救我,便说了要报恩,如今都赔给你,报了恩情。”

直到仲龄走出巷子,晋齐楠还站在那里看着巷口,仲龄方才与他说话的语气,他觉得不像是自己惯常认识的仲龄,那语气太冷,太漠然,让他觉得似乎他们…两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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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仲时落楠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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