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地方——不仅仅是这个半酒吧性质的协会，而是整个十三区，根本没人敢跟她动手，不如说，除了自己人之外，连个敢正眼看她的人都没有。

转身，一副很随意的样子，用做工精致的扇子将挡在面前的桌子一一掀飞，卓璃来到了混混五人组的面前。

听着高跟鞋接近的声音，他们颤抖得更厉害了。

洛塔尔把剑重新挂好，粗略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吧台走去。他可不会好心到还要帮那几个人说情什么的，万一那个红头发又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就太得不偿失了。

九重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吧台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他抱着一大袋爆米花，左手边还放着一小碟下酒的花生米，右手拿着一个大啤酒杯，把加了冰，冒着气泡的饮料往嘴里送，从颜色来看，那似乎并不是啤酒。

洛塔尔看着他气就不打一处来。

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九重旁边，抓了一大把爆米花就往自己嘴里送，粗鲁的动作让爆米花洒了不少，但洛塔尔就当是出气了，也没有管这么多。

“啊……都洒了，你慢慢吃，还有很多的。”

九重的话里满是心疼，这些东西他可是好好付过钱的。

嘴里塞满了东西，洛塔尔一脸不爽，“呜呜”了几声，才发现这样根本就说不出话来，于是又一下子抢过九重手里的大啤酒杯，“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甜的，是汽水。

何等野蛮的进食方式，完了之后还极其不顾风度地打了一个长长的嗝，喘了口气，洛塔尔这才开始发起牢骚。

“你这家伙，看戏就算了，居然还准备了这些东西？”

难以置信地说着，洛塔尔又抓了一把爆米花塞进嘴里。

“这是什么？爆米花？还有这个，花生米？嗯？九重，老家伙，花生米？还有这个，最不能让人接受的就是这个，你好好给我解释一下。”

洛塔尔端着大啤酒杯在九重面前晃啊晃的。

“汽水？嗯？汽水？你用花生米就着汽水喝？花生米是下酒用的！”

“哦哈哈，也没有人规定花生米不能跟汽水搭配吧。”

九重显得很无辜。

“况且我也没动花生米，花生米不是我的。不过，既然你都提到了，我就告诉你吧，可不要随便告诉别人——花生米其实意外地蛮搭汽水，特别是那种咸的花生米，一口微甜的汽水，一口咸花生米，这个时候……”

说着，九重吃了一口爆米花。

“再来一点辣到爆炸的泡椒竹笋，哦，那感觉，会上天的哦，基本上不能喝酒之后我就是这样熬过来的，最后却上瘾了，推荐你老了之后试一试。”

“谁要试啊，这种东西，谁稀罕啊！”

洛塔尔对九重的味觉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可是真的很好吃……”

九重还想劝诱一下洛塔尔加入，不过看了看他嫌弃的表情，决定算了。

“不说这个了，还有戏可以看呢。”

含糊不清地说着，九重朝大厅中央扬了扬下巴，洛塔尔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进入他视野的，当然是浑身散发着女王气场的卓璃。

“你们几个！”

“噫噫噫！在！”

那场面简直就像是黑帮大姐在训话一般。

“这些东西，都是你们几个弄坏的，是不是？包括墙上那个窟窿。”

一开始跟洛塔尔找茬的那个黄牙愣了一下，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被洛塔尔撞坏的那面墙，不太明白红鬼这句话的意思。

“诶……诶？”

他睁大了眼睛，鼻血已经止住了，但没有擦干净，看上去十分滑稽。

“嗯？”

“噫！是的！没错，都是我们几个造成的，跟卓璃大人没有任何关系！”

“嗯，很好，很不错。”

卓璃点了点头，用扇子敲了敲手心。

“那么，损坏东西自然就要赔偿吧？”

“是是，那是自然的。”

黄牙忙不迭地点头，看样子，他应该是这几个人的老大。

“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之内，记得把钱赔给协会哦？”

明明是带有一点俏皮的话，但听着却让人不寒而栗，仿佛会把身上的肉都削下来似的。

“还不快给我滚？”

“是！是是是！”

听到这句话，几个混混如获大赦一般，连连点头，连滚带爬的朝后退去。

“站住！”

“噫！在！”

然而下一秒，又被卓璃叫住，一股从天堂跌落地狱的悲惨气息从他们身上倾泻了出来。

“把同伴给我带上啊，你们是同伴吧，混账。”

这句话里夹带着不快的情绪，即使是洛塔尔也能感觉到。

最终，吓得屁滚尿流的几个混混带上了失去意识的同伴，逃了出去。

在那之后，大约可以喝上一口汽水的时间里，红鬼卓璃曼妙地转身，看向洛塔尔这边。

“好久不见了。”

“是挺长时间不见了。”

虽然大概已经猜到会是这样的展开，但当九重真的作出回应之后，洛塔尔还是不免小小地叹了口气。

#

大厅一片狼藉，已经没有半个客人，侍应生的拉比特们正辛勤地进行打扫整理的工作。

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收拾卓璃和洛塔尔造成的烂摊子，当然大部分原因还是在卓璃身上，洛塔尔充其量算是诱因。

吧台这边算是安全区域，因为九重一直坐在这边，就算有什么杂物飞过来，也会被他挡下。

至于九重本人为什么会坐到吧台上——

“这高凳太硌屁股啦。”

九重是这样解释的，但立刻就被洛塔尔毫不留情地吐槽了。

“是你屁股太大了。”

九重特地跑到十三区的佣兵协会来的原因，他也弄明白了。

卓璃跟九重一样坐在黑色石材做成吧台上，翘着二郎腿。点缀着金线的旗袍开叉很高，几乎已经到她的腰部，再加上她的动作，如玉一般光滑白皙的美腿就这样摆在洛塔尔的面前。

“喔喔，几年不见，发育得很不错嘛。”

如同老色鬼一般发表着评论的，当然是九重。

老实坐在高凳上的洛塔尔就奇怪了，之前怎么就没有发觉九重居然还有这一面。

“可以给老头子摸摸吗？说不定可以延长几十年的寿命呢。”

这样色眯眯地说着，九重的熊爪朝卓璃高耸的胸部伸了过去。

【插图】

“我是没有问题啦，这胸部随便你怎样玩弄都可以的，要揉或者要捏，又或是用戳的，都没问题，完全没有问题。”

卓璃用折扇止住九重的咸熊手，眨了眨眼。

“不过，做这种事真的好吗？先不说规则之外那个大婶，对女孩子做这种事，被你的宝贝孙女知道的话……你应该知道结果会怎样吧。”

九重愣了一下，大概是在思考卓璃所说的情形，结果瞬间变成了苦瓜脸。

“这孩子，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他愁眉苦脸地说着。

“我记忆里的小璃应该是更天真无邪的才对呀，会说着‘九重爷爷，小璃以后要做九重爷爷的新娘子’这种话才对呀，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梦话给我做梦的时候说，老家伙。”

卓璃毫不客气地给了九重一巴掌，尽管被九重挡住了，她也毫不在意，顺势就把手收了回来。

“啊，真是的，为什么我身边就没有一个尊敬老人的年轻人呢，问题儿一大堆，就喜欢打打杀杀的，说着说着就一脸凶相要吃人的，命苦，我可真命苦。”

九重夸张地捶了捶胸口，像是随时会哭出来一般，顿了顿，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双手抱在胸前，哼了一声。

“还是唯好，还有芙蕾多妮卡，两个小丫头都特别粘我。”

也不是“特别”吧。

一旁的洛塔尔简直要看不下去了，他好想大声叫出声来。

他不认识这个笨蛋。

“算了吧，九重老爷。”

卓璃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然后朝洛塔尔使了个眼色。

“把那边的花生米给我，我饿了。”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但身体却动了，洛塔尔把那一小碟花生米端给她，动作自然。

“很不错，要不要跟着姐姐混呀？我正好缺一个释放压力的人肉沙包。”

丢了两颗花生米到嘴里，笑眯眯地说着可怕的话，卓璃没有等洛塔尔给出回应就继续跟九重说话了。

那大概只是随口开玩笑吧。

“我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拐了一个小女孩过来，但还是别继续装疯卖傻了，虽然我现在是挺闲的，但这种事情还是适可而止比较好。”

“真是的，一点风趣都不懂，陪老年人多聊聊天又不会死，这点就比你姐姐差多了。”

九重抱怨着，抓起爆米花吃了一口，然后朝洛塔尔伸手。

“洛塔尔，汽水。”

洛塔尔答应了一声，然后把大啤酒杯递给了九重。

顿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啪”地拍了吧台一下。

“我可不是你们的佣人啊！混账！这种事给我找拉比特做去！”

回应他的是两个“噗”的声音。

其中一个是卓璃没忍住笑的声音。

另一个是正在喝汽水的九重把汽水喷出来的声音。

“干嘛啊，一惊一乍的，你也不小了，再稳重一点好不好……浪费，浪费。”

九重皱着眉，嫌洛塔尔太吵了。

说完，也是不等洛塔尔进一步吐槽，自顾自地继续了之前的话题。

“芙蕾多妮卡可不是我拐来的，不要随便污蔑人。”

说着九重重新喝了一口汽水。

“是唯跟这边这个刺猬头捡来的。”

听到这样的解释，卓璃盯着洛塔尔看了两眼，发出了意味深长的“诶——”的叹息。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都没说啊？”

卓璃摇了摇头，用天真的语气装傻。

那表情……

洛塔尔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啊！”

这个时候，九重突然叫了起来。

“东拉西扯的，你看我都把正事忘了。”

明明一直在东拉西扯的人就是你自己吧。

话都到了嘴边，可洛塔尔已经懒得说出口了。

九重发出“嘿咻”的声音，慢吞吞地从吧台上溜到地上。

“鬼之佣兵团，副团长之一，红鬼卓璃。”

九重直视着卓璃，伸手拍了拍洛塔尔背，把他提了起来。

“给这家伙，找点能赚钱的工作干吧。”

拉比特们依然辛勤地工作着，他们当然不会在意这边的情况。

空气沉寂了许久。

最终，将这沉默的咒语打破的，是一对年轻男女的声音。

“啥？”

“嗯？”

“所以说……”

九重提着洛塔尔晃来晃去。

“给这家伙找个工作，直接让他加入你们佣兵团也好，或者只是挂个名也行，不是佣兵的话，是不能在协会接受委托的吧。他挺能挨揍的，你也看到啦。”

像是上门推销的推销员，九重不停说着。

“你姐姐前段时间联络我说你会先到大都来，让我看着你，不让你惹是生非，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所以你替我处理一下这家伙。”

“搞什么啊，不要把别人说得好像垃圾一样。”

洛塔尔挣扎着。

“比起这个，放我下来，看我不打断你的熊腿！”

“你也看到啦，是个很麻烦的家伙。”

九重苦笑着。

洛塔尔会这样完全就是他的错吧。

“可是，我只负责打架而已。”

“诶？”

九重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把洛塔尔丢到了一边。

“可是你不是副团长吗？”

“对啊，挂名的。”

卓璃以非常自然的口气说着。

“老爹出走之后，管理佣兵团的是大姐啊，你老糊涂啦？”

“我知道啊，可是，就算是挂名的，你可是副团长哦，虽然是挂名的，但那可是副团长诶！”

“除了战斗之外，根本就没有人听我命令的哟。”

要怎么说才好，卓璃这样说的时候保持着非常自豪的表情。

那之后，九重才知道，现在要当佣兵已经不用像以前那样必须加入佣兵团了。

这让“单打独斗”成为了可能，当然，能加入佣兵团的话，自然是再好不过，毕竟大型佣兵团是一座很好的靠山，并且，有些报酬丰富的委托必须是佣兵团才有资格接受。

今天一天，闹到最后的结果就是，洛塔尔在这边填了一张表，登记成为了一名佣兵。

他本来就打算这两天找个时间去第七区的佣兵协会登记的，所以，也算是顺便解决了这件事。

可是……

夕阳西下，回家路上，洛塔尔身心疲惫地迈着步子。

为什么会觉得这么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