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火中救人
漪笑刚才因为烧糊涂了,竟是忘了反抗,如今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凭着仅存的力气将他推开,说道:“你疯了,你可是我的姐夫。”“可我和你姐姐还没有结婚,一切都不作数。”他的手压在她肩上,就像是压了千斤鼎,漪笑更加没了力气,眼前、耳边皆是沐筝的面容和声音,她混混沌沌竟说了句:“我欠姐姐太多了,我欠了她的一辈子,就要还她个一辈子。她喜欢你就够了,这一生是我沈漪笑对不起你。”“我周家倾家荡产还她总够了。”他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个精巧的小盒子,开了盒盖,里面露出一枚银戒指。他再次按下打火机,上头的钻石发着锃锃的光亮。他摘下戒指,伸手去拉漪笑的手。漪笑连忙将手缩到背后,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周其润心里窝火,索性扔了戒指只撂下一句:“你别指望有人能找着你。”周其润一走,她便觉得心里阵阵发虚。她一脸萎靡,站在桌子边像个纸偶一样东倒西歪,她忽然想起刚才周其润将戒指仍了,于是强打起身子,蹲在地上四处摸索着,没有找到戒指,却找到了他扔下的打火机。她借火光环视整间屋子,发觉那屋子堆满了米粮,看来应该是周宅的仓库,看样子周其润也不过是一时气愤,或许等到明天天亮,便会让人将她放出去。如此一想,心里便没有多少害怕了。屋里没有电灯,只有半截点剩下的蜡烛粘在烛台上。漪笑点燃了蜡烛,继续开始四处找戒指。那枚戒指一定是周其润出国的时候在珠宝铺里挑选的婚戒,原以为周其润既然要娶沐筝,便会将错就错,将戒指戴在她手上,没想到他居然一直为自己保留着。几乎找遍了整个米仓,她才找着那枚戒指,却已经精疲力尽,于是灭了蜡烛靠在米袋子旁,再没有力气睁开眼,唯有手上一直紧紧捏着那枚戒指。夜里的时候林邱哲听福利院说漪笑与孩子们一起吃过晚饭就离开了,有几个孩子说漪笑吃饭的时候眼圈是浮肿的,像是哭了许久。他只怕漪笑因为周其润与沐筝的婚事想不开做了傻事,整一晚都是心神不宁的。他派了三四人出去找他,自己也开着车四处去找。报社与她常去的地方都找了,却是不见踪影。他又拜托余毓祥去找了莫姚,然后开车到沈宅门口。有个佣人一见他的车便迎上来道:“是林公子吧。”林邱哲点头道:“你们三小姐在里面吗?”“本是在的,刚才拦了一辆黄包车出去了,大晚上的也不知去哪儿,走得像是很急的样子。”他踩着刹车的那只脚一顿,想起今天沈家的婚事没有办成,没由来的害怕起来,问那佣人:“你们小姐出门的时候有没有带行李?”佣人想了想:“不记得了,走得太急我也没注意。”林邱哲忙问道:“往哪个方向去了?”“好像是去周宅了吧。”他不说二话,急忙往周宅的方向去。开到桥上的时候,他看到路边停着一辆车,虽是黑夜里,但是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周其润的车。他忙把车停到了桥边,轻手轻脚走到周其润的车边,里面空空的,没有半个人影。就在这时候,有脚步声从巷子里传来。嘎吱嘎吱,像是皮鞋落在地上的声响。他连忙找个地方避一避,就听巷子里一个人道:“看好沈三小姐,她要是出了事,我为你是问。”身边的一个粗嗓门道:“少爷把三小姐关在这里,不怕别人误会她说什么闲话吗?”“我早晚是要娶她的,怕什么。”他说着上了车,一个人开车走了。林邱哲这才走出来,刚才与周其润在一起的那人见到身旁有个影子,笑盈盈转过身来说:“少爷还有什么要交代的……”话音刚落,发觉是林邱哲,不由打了个寒噤,嬉皮笑脸道,“林公子这么晚了是来遛弯么?”林邱哲笑一笑,道:“酒席没吃上,打算找你家少爷来讨回红包,他人跑哪里去了?”那人笑道:“少爷自然是睡了,怎么会在这里?”他装作不相信,径自往巷子里走。那是周家的粮仓,林邱哲来过几次,自然熟门熟路。那人见他一径儿往里头走,忙拦下他:“少爷当真不在这里,要不林公子去周宅找找。”林邱哲看了他一眼,忽然从腰上掏出一把枪来,对准他的脑袋道:“开门!”那人许是知道林邱哲不敢开枪,死死咬着牙,竟是一副倔强的样子:“没有少爷的命令,不能开门。”漪笑以为周其润离开以后,她便能从这里逃出去了,没想到这间屋子竟是四壁无窗,只有房顶上开着的一个小天窗能够透进一点光线,奈何她身子小,只怕够不到。周其润离开的时候,怕她一个人害怕,专门给她点了一支蜡烛。她擎着烛台,用那微弱的光四处找寻工具,企图破了门逃出去。然而那门被周其润用大链子紧紧拴着,如果没猜错,外面一定还有人把守着。漪笑怕这样出去将事情闹大了会令沈家与周家难堪,唯有想办法从那小窗处逃出去。她将米袋子挪到天窗下,来来回回挪了几次,踩上去总算能够够到天窗了。只是此时蜡烛将要燃尽,只有微弱的火苗跳跃着。眼前已经昏暗一片,她一只手刚攀上天窗,脚腕忽地一软,米袋子噼里啪啦全部倒塌,整个人也跟着跌下来,恰好打翻了手里的烛台。因着仓库里皆是麻袋子,蜡烛一翻,火苗子碰上蜡油,火势立时蔓延开来。她被米袋子压住了腿,撑在地上几次挣扎着起来,却使不出一点儿劲。这时门外有皮鞋踩出的嘎吱声,继而是人声:“你如果不开门,我当真就开枪了。”“开,这就开!”只听到“砰”的一声,紧接着就有人破门进来。林邱哲开门的一刹那,便看到漪笑倒在地上,周围火光跳跃,她就像是被火墙包围着。漪笑见了火,眼里满是恐惧,整个人愣在那里竟是不知所措。林邱哲慌忙脱了外衣,冲进滚滚火堆里将衣服兜上漪笑的身。她见了林邱哲,动动嘴皮子想要说些什么,奈何额头发烫,脑袋是昏昏沉沉的痛,实在力不从心。林邱哲在她耳边道:“笑笑,我来晚了。”她无力地靠在他怀里,周身是火辣辣的烫。她只觉得自己就要这样昏死过去了,或许一辈子也不会再醒过来了。她以为这一刻守在自己身边的会是周其润,她以为他总是最懂她的……她不知自己是梦是醒,她只知道原来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原来最后竟是这样,她欠沐筝的最终居然要用性命来抵还。林邱哲在她耳边拼命喊着“笑笑”,只怕她就这样睡过去了。漪笑听着那一声声“笑笑”,似是有一个声音在对自己说,她一定要醒过来,否则她如何对得起默默守在自己身边的人。林邱哲把她护得紧紧的,他的衣服紧紧地将她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包裹住,他的衣服有淡淡的薄荷香,那一点浅浅的香气令漪笑很安心。她觉得就算倚着他一直睡过去也挺好,如果一直睡着,是不是就可以安安心心靠一辈子了。漪笑的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周其润与林邱哲的脸庞交替着闪过,却是谁也抓不住。林邱哲将她送去医院的时候,漪笑的手里紧紧拽着一枚戒指,医生护士好几次试图将它拿出来,也不知她哪里来的力气,竟是动不了分毫。林邱哲见她闭着眼,或许是因为害怕,呼吸有些紊乱,不安地睡在病床上。她拽着戒指的那只手骨节发白,他心里一刺,说道:“这枚戒指对她来说太重要,由着她吧。”医生点点头,见林邱哲的手臂上一块衣衫变成了焦黑色,手臂已然被头上掉下来的横木烫伤了。他忙说道:“你烫伤严重,这位小姐放心交给我们,我让护士给你包扎一下吧。”他点点头跟着护士去了,却是不放心地回头望了几次。漪笑醒来的时候,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正好打在自己脸上,白色的窗帘子下站着一个人,正满脸焦灼地将她看住。漪笑不防醒来后第一个看到的人会是林邱哲,心里不知是喜是悲,一时说不上话来。林邱哲见她醒来,忙从保温壶里倒出一碗热腾腾的南瓜粥来。他扶漪笑起来,舀了一勺南瓜粥道:“想吃什么同我说,我去给你买。”漪笑轻轻一笑,忽然觉得脸上有黏黏的感觉。她伸手去摸,手指上有黏黏的附着感,将手放下来一看,竟然是血水,不免惊问:“我的脸怎么了?”他这才发现她的脸颊上有一处灼伤,血迹斑斑,伤口虽不大,却有化脓水的迹象。他将她紧紧抱着,安慰道:“没事,只是擦破了一点皮而已。”她显得很安静,一直靠在他怀里不说话,脸上有液体往下淌,伴着一丝血腥味。她伸手去擦拭,他一把按住她的手说:“别动,会发炎的。”他的手温温热热,她的手却是冰一般冷,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她顿时觉得惴惴不安。她慌乱地把手抽出来,把自己埋在被子里,被子贴着烧伤的脸颊,有点痛。她喃喃说道:“邱哲,报应来了,几年前我调皮玩火,不小心烧伤了姐姐的脸,这一次终于轮到自己了。”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块干净帕子,为她擦去伤口周围的血,动作轻缓柔和。他说:“不要胡思乱想,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看的。”他伸手去握她的另一只手,此时才发现她手里依旧紧紧拽着那枚戒指,像是拼尽全力护着生命一般。他顿时一愣,松了手为她掖一掖被子,道:“好好睡一觉,我出去买糖栗子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