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特比瑞王国•王都湮灭(4)

王都原本应该是特比瑞王国最后一片净土,现在却陷入了远比前线战场更加混沌的现状。

街道已经完全被翠绿色的植物藤蔓侵占。作为特比瑞王国面积最大,机能最完善的中心城市,此刻的王都宛如模型玩具般被自地底破土而出的植物藤蔓尽数摧毁。

粗大的植物藤蔓摧毁混凝土骨架,宛如无限长度的狂蟒般缠绕在建筑物的外延,扭曲的躯体将规整有序的建筑群肆意“改造”成同样扭曲的形态。

被藤蔓躯体上生长出来的吸血荆棘侵蚀的街道已经空无一人。准确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活着的人。

那些曾经能够称作“人类”的血肉,如今在吸血荆棘的缠绕下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竟然会变成这样……”

仅仅在拟态魔装暴动的几分钟之内,这条街道就已经被死亡的气息所笼罩。

自从奥蕾菲尔的拟态魔装发动之后,来自她的魔力波动充斥着整座王都,连蓝铭都无法追踪到她,对于泠而言就更加困难了。

“那家伙到底在哪里……”

这个瞬间,泠的身体响起了警告的信号,她不假思索地水平挥斩赤金色的长刀。

刀柄传回实实在在击中了什么东西的手感。

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显现出了充满粗制滥造感的钢筋铁柱。

泠防御性举起的光炎剑并没有斩开对方,她立即顺着刀身返回的作用力拉开距离。

暴露伪装的那样东西,仿佛是用街道上各种材料拼凑而成的钢铁巨人。

身后又传来了脚步声,泠在警惕着钢铁巨人的同时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穿着王国魔法师制服的男人,泠之前在王宫见到过他的同僚,所以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而另一名王国魔法师打扮的男人也从钢铁巨人的身后走出,看来他应该就是钢铁巨人的操纵者。

看样子他们貌似都将泠当成了敌人。但是泠回忆起之前国王的态度,突然出手袭击她似乎不是国王的意思。

——情况狠不妙啊。他们都是普通人,你应该下不了手吧?

“废话,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很不妙啊!”

泠勉强利用解放光炎剑后的体能回避了铁拳的直击,同时丝毫不吝啬力气地纵向斩下光炎剑。

赤金色的斩击轨迹下那只堪比宫殿石柱般粗壮的机械手臂应声脱离了肢体,落在地上的机械手臂伴随着巨响和卷起的灰尘,在柏油路面上砸出了夸张的裂痕。

但是钢铁巨人的败笔没有镇住那些王国魔法师。它相对方向上的那位王国魔法师趁着泠跃起的瞬间,从指尖佩戴的某种首饰中射出一道类似于艾卡的“猎食者”那样的光棱射线。

魔力的光辉在空气中凝固了足足数秒钟之久。虽然泠不知道那是什么魔法,不过碰到那么高密度的魔法攻击,光是擦过就会很不妙这点根本不用多想。

“拟态魔装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他们能玩的花样太多了吧!”

泠一边抱怨着对付听都没听说,稀奇古怪的魔法,一边用敏锐的眼神注意着能够接近王国魔法师本体的机会。

只要打倒拟态魔装的持有者,就能阻断他们为拟态魔装提供魔力。他们在神族领地发现的规则除了奥蕾菲尔持有的那种异常个体之外,应该都能起效。

——不顾伤亡的话,这种情况我倒是能三下五除二解决掉。

“如果真的有你说得那么简单就好了。”

泠和光炎剑都只能嘴上说说而已,不然的话用解放之后的“元素制御”,轻易就可以夷平这条街道。但是那样做自然不可能,泠的双手还没有被生命的枷锁所束缚,她根本下不了手。

一年前在普法镇初次见到流音,相约在镇外的荒原决战的那个时候,仅仅只是赤金色的刀身被她的血液染红,泠握着刀柄的双手都止不住颤抖。

自那一次之后,泠就清醒地认清了自己的“实力”。

毫无疑问,这种犹豫在真正面临需要抉择生死的战斗中会成为致命的弱点。不过泠唯一接受了自己的这个“弱点”。

而且,这些王国魔法师使用的拟态魔装,比起他们在神族领地对峙米榭和小町操纵的钢铁巨龙,压迫感简直是天差地别。

“大概这就是量产版的性能吧。要是他们真的能把那条像蛇一样的东西批量制造出来,那成本轻轻松松就可以维持一个国家的运作了吧。”

不论拟态魔装的威力究竟有多么强大,持有者自身太弱小的话,在泠的眼中就不堪一击。

钢铁巨人虽然始终以要一举击垮泠的汹涌势头不短进攻,但是实际上,它活动的范围十分有限,很明显是为了保护它的操纵者——躲在它身后的那位王国魔法师。

钢铁巨人再次砸下残留的那只手臂。这次泠没有举刀格挡,也没有侧身闪避,而是驱动着腿部的力量,抓住豪拳落下的时间差错身而过,纵身跃上粗壮的机械手臂。

这个瞬间仿佛钢铁工厂攻坚战的重现。泠选择了最危险,同时也是最安全的地点为突破口。

但是这次的对手没有身披硬如金刚钻的鳞片。

泠在脚着地的时刻深吸一口气,然后将这口气憋住,一鼓作气沿着机械手臂乘势而上。

当登上钢铁巨人的肩部后,这里已经是泠仅凭速攻能够抵达的最高点,但是还远远未及她所能达到的最高点。

泠突然采取这种近乎于舍身攻击的时候,连操纵着钢铁巨人的王国魔法师似乎都没有预料到她会用这种做法。然而等他的视线终于追上那个奔跑着的金色身影时,她已经出现在了泛着阴翳的天际。

甚至没来得及命令钢铁巨人重整姿态,她已经在半空中展现出了优美的回旋,顺势借助落下时叠加的加速度将钢铁巨人从硕大的头颅一分为二。

金色的轨迹在落地之际再次勾勒出优美的光辉轨迹,金发少女犹如军神天使米迦勒的身影成为了王国魔法师最后的记忆。

泠用的是刀背。而另一位作壁上观的王国魔法师似乎完全没有为他们的弱势所动的,他在泠还没有转过身的时候就已经抬起手,用手中的首饰型拟态魔装锁定了泠。

然而,剩下的王国魔法师还没有来得及出手,手中的拟态魔装就被某种力量摧毁成了飞灰。不仅仅只有泠面前的这个人,她感觉到附近正在向这边聚集的拟态魔装波动也在这个瞬间同时消失殆尽。

“共振同调”——蓝铭和烛龙熔金已经重新掌握了整座王都魔力流动的主导权。

…………

除了奥蕾菲尔持有的同化整座王都的拟态魔装之外,装备了普通拟态魔装的王国魔法师动向都在蓝铭的掌控之下。

会场此时已经变更了它的职责,转变成了控制王都危机的指挥所。这里已经由特比瑞王国方面设置了坚不可摧的结界保护,特比瑞王国的高层基本都已经聚集到了这里。

在特比瑞王国那边有条不紊地开展工作时,蓝铭马上开始着手监控王都内流通中的拟态魔装。奥蕾菲尔展开了同化整座王都的拟态魔装,那种整体化的魔力波动依然存在,而且还有逐渐膨胀的势头,而在这般庞大的魔力之中就隐藏着普通拟态魔装的魔力波动,斑斑点点地分布在王都各处。

而那些拟态魔装的魔力走向十分怪异,仿佛分出支流共同流向了某个地方。现在蓝铭只能知道这么多,这种怪异具体代表什么意义她暂时想不出来。

虽然不知道贸然破坏拟态魔装会不会给持有者带来伤害,但是这种时候蓝铭顾不上手软。

“对不起了……”

她的责任就是作为泠的后援,帮助她在覆盖全城的波动狂潮之中找到主谋奥蕾菲尔。

蓝铭的身后,国王已经迅速重整了特比瑞王国方面的秩序,对留守王都的士兵部队和没有被拟态魔装侵蚀的魔法师部队下达了协助民众避难的指令。

“请问像这样有结界保护的场所还有哪里?”蓝铭维持着烛龙熔金的同时参与到了指挥之中,“如各位所见,坚固的建筑物也很难抵挡住拟态魔装的攻击。在我们还没有弄清楚拟态魔装的性质之前,请尽量让市民进入结界保护的范围。”

“所有应对特别灾害的避难所都设置了固定式结界。现在刚好是战争时期,所有避难所都进行了修整。不过那种结界只是常规魔法式,面对这种程度的攻击可能也会有些吃力……剩下的地方应该就只有特比瑞王立学园了,那里是我国魔导科技最发达的研究所。”

特比瑞王国长期处于内乱之中。魔法和科技并没有在这个国家融合起来,而是形成了各执己见的两股不同势力。

在这种条件下,唯一摒弃了偏见,积极与霜月学园进行交流学习的特比瑞王立学园自然代表了特比瑞王国最尖端的力量。

“那就请安排特比瑞王立学园周边的居民优先选择那里。那里肯定容不下全城的居民,其他人全部就近安排,即使只是常规魔法式相对来说也比躲在房间里更加安全。”

蓝铭甚至比国王更加干脆利落地对王国军队做出了指令,而且完全找不出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国王没有犹豫地表示赞成之后,协助民众避难的任务就顺利分配下去了。

蓝铭确定已经彻底剥夺了那些试图接近泠的拟态魔装持有者能力之后,就独自一人向会场大门走去。

“伊艾拉阁下,您准备去哪里?”

国王大概已经看出了蓝铭的意图,但还是礼貌性地问了一句。

通过“共振同调”的视野,蓝铭现在已经找到了泠的位置。

“我必须要去泠小姐那里,教廷骑士可能不是她能够一个人应对的强敌。我的魔装只能掌握光炎剑的状态,无法亲眼看见她为了我们奋战的样子,这样我可不能继续气定神闲地待在最安全的地方了。”

早在进入特比瑞王国的王国之前,蓝铭就已经做好了随时应对这种情况的准备。所以她身上穿着的不是奢华繁重的礼服,而是轻便又不失绰约的服装。

那是与紫罗兰色长发相配的米丝短披肩外衣,搭配黑白相间的格子及膝短裙和衬托出双腿曲线的系带短靴。

并没有特意加以粉饰,但是此时的蓝铭比会场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吸引瞩目。

不仅仅只是她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更多是因为能够为深陷绝望的人们心中点亮一盏希望之灯的青春活力。

国王只是微笑了出来。他并不准备用“保护她的人身安全”作为理由来阻止蓝铭离开此时王都中最安全的地方,他也知道这里没有人能够阻拦得住蓝铭。

“我会安排人送你们过去,其他人要去疏散民众,可能无法及时为你们提供援助。但是我以特比瑞王国国王的身份,恳请你们能够打倒教廷的逆臣,夺回王都!”

要知道,能够接受一国国王的这种委托,已经等同于宣布交出王都的权利。这也说明特比瑞王国真的已经在战争中渐渐走进了山穷水尽的死胡同,以他们自己的力量已经没有翻盘的机会。

“不这样做的话,我们就一步都迈不出去了。”

蓝铭无畏地轻轻笑道。仿佛她即将踏入的不是战场,而是充满虚幻和梦想的游乐场。

她不需要特比瑞王国王都的治理权,她只是想以自己的力量往前迈进一步。

仅此而已。

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去做这种看似冲动的事情。但是自从认识了那位不可思议的男生之后,这种时刻似乎已经以习为常了。

那么,自己究竟能否抛弃“公主殿下”的矜持,以他所期望中“蓝铭”的身份来做出些许改变呢?

蓝铭仅仅只是想知道这一点而已。

…………

第二章 特比瑞王国•王都湮灭(4)
无尽白银之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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