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骑士吃了败仗，灰头土脸地回到城里。城里的居民站在道路两旁，看着这支队伍垂头丧气地走向校场。人们议论纷纷，猜测他们究竟是遇到了怎样的敌人。米连的领主贝尔纳多在校场等着他们，他最先听闻了奥利弗败退的消息，想听听这位败军之将要怎么解释这次耻辱的失败。

“老兄，在你们出发之前，我借给了你两千多人的军队，还有六个我精心培养的亲卫，现在他们人都在哪儿？”

奥利弗低着头，显然还没有从失败中缓过神来，过了一会，他才做出回应。

“当作是我欠你的，等我回去以后，我会给你补偿。”

“好吧好吧，让我猜猜你在外面干了什么？你带着一支军队在野外被一伙强盗干得屁滚尿流地逃了回来？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啊，老兄，这事要是传出去，你圣骑士的名号可是要受辱的。莫不是这几年你沉迷寻欢作乐，剑也锈了，身体也迟钝了？”

“你可别挖苦我了，换你也一样。”

阿里克西斯正想为圣骑士辩护几句，他的父亲拦住了他，随即走上前去。

“大人，我们需要援助，越多越好。我们的敌人可不是什么强盗，他们是吸血鬼，是几百年之前奴役人类的可怕魔物。”

贝尔纳多瞥了一眼这个佣兵模样的男人，又将视线转向奥利弗。

“这个人是谁？”

“是我找来的吸血鬼猎人，他说的都是真的。”

“好家伙，连吸血鬼都冒出来了，你们该不会以为靠这能唬住我吧？怕不是想串通起来骗我。”

“我从没想过要骗你，我正是一路追着吸血鬼来到这里。之所以先前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敢肯定他们就在这附近。可事到如今，既然吸血鬼们已经拥有了如此强大的势力，那我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袭击了那个村庄的正是吸血鬼，而打败我的也是吸血鬼的军队。”

贝尔纳多将信将疑地看着奥利弗，他隐约觉得这个男人没有在撒谎，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事请可就严重多了。

“你没有骗我？果真是那些传说中的怪物？他们又一次出现了？”

奥利弗侧身指了指身后的士兵，这些侥幸逃回来的人们全都丧失了战意，东倒西歪地趴在地上，或是蜷缩在角落里。

“问问你的士兵，他们都亲眼所见。这些杀不死的怪物又回来了，他们要再一次统治世界，把我们全都抓去当作奴隶！”

“好吧好吧，冷静一点，我的老朋友，连你都打不过他们，又有谁能救我们呢？我这就去给国王写信，让他派兵来。我还要再给教皇派一封信，让他给我们提供一些资助。”

“不，你应该写信给最近的领主，叫他们派兵来支援我们，让杜林、弗罗伦丝和任那亚都派出人手来。我们不能指望国王的军队，即使他现在就从玛赛出发，也会赶不上这场重大的战役。有必要的话，我们还需要威纳托提供资金的支持。”

“老天，要从那些吝啬鬼身上扣出一片金箔来可不容易，我可不想去跟那帮人借高利贷。看在神的份上，教皇会帮我们的，等来年我去罗尼亚朝圣的时候会给他捎上一份厚礼。”

“好吧，这事就交给你了。我会再次组织军队一雪前耻，或许你这儿有可靠的雇佣兵可以给我介绍一些？”

“那你得去其他地方问问了，但不管你怎么折腾，可别耽误了今年的收成，我可不想在大冬天的出去外面讨饭吃。”

贝尔纳多带着他的人走了，只留下烦闷的圣骑士站在原地。过了许久，奥利弗才轻声吐出一句牢骚。

“我也不想。”

他的老朋友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他会提供能力之内的帮助，但是绝不会以影响自己的生活为前提。光是这样奥利弗本该心怀感激，可是一想到接下来要面临的危机，他又觉得这样的帮助根本是杯水车薪。

他们的敌人过于强大，远不是他一个人能够战胜的，他必须得设法得到许多领主的支持，否则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一点点蚕食。但反过来想想，这样也未尝不可，在切身的利益被威胁到之前，要用空洞的语言说服他们的确十分困难。

“大人，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阿坡特勒斯问他。

“等。”他无奈地说，“我只能祈祷他们暂时不会攻打过来，我们在城墙后面至少是安全的。他们很有可能会拿周围的村庄开刀，但也有可能直接朝着罗尼亚去了。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当然再好不过了，罗尼亚的城墙又高又厚实，除非他们能召集起一支十万人的大军，否则连城垛上的一块石砖都休想夺走。”

停了一会，奥利弗接着说。

“并且，他们得围攻至少五个月以上才能让储粮耗尽。即便他们有攻城武器，罗尼亚有万数以上的居民可以被武装起来。就是几万头猪，三天三夜也杀不完。”

阿坡特勒斯明白他的意思，那座永恒之城绝不是如此就会轻易沦陷的，吸血鬼们如果真的朝着那里进军，迎接他们的将会是最为坚固的防御，他们若是要啃下这块硬骨头得费不小的力气。

而这段时间，足以让他们拉起一支新的军队前去支援，他们势必将会同时面对多方位的攻击，围歼他们可以称得上是轻而易举。

“好吧，让我们等着他的好消息吧，心急可办不成事。”

圣骑士耸了耸肩，邀请猎人们去庄园暂住几天。他打算过段时间再重整军队，以免不合时宜的征召影响到农庄的秋收。

要是他用强硬的手段把农民都集中到军队里，那大片的麦田和葡萄园该怎么办呢？要是他的老朋友在来年吃不到新鲜出炉的馅饼，喝不到教会酿造的葡萄酒，他们的友谊或许就要到此为止了。损失一个身份尊贵的朋友的确不是什么好主意，尤其是这位朋友还算得上慷慨。

第二天一早，守城的卫兵就看到几个信使急匆匆离去，他们各自朝着一个方向策马狂奔，带着加急的书信前去寻求帮助。圣骑士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坐在庄园的椅子上祈祷他们带回来一些好消息。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坏消息却抢先一步来到了他们的眼前。

那是深夜的时分，在这座充满生机与活力的城市陷入安眠的时候，一道不合时宜的火光照亮了黑暗中的世界。奥利弗听到夹杂着惊恐呼声的警钟，连忙抓起武器来到街道上，他看到人们提着水罐朝着仓库的方向跑去，便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该死的，他们竟然要做到这种地步！”

圣骑士立即加入到灭火的队伍中去，他发现存放粮草的仓库已经被火焰吞噬，火势正向着周围的建筑蔓延。一切都太迟了，但他顾不上这些，指挥着在场的所有人扑灭火焰。

经过一个晚上的奋战，他们最终进入到化作废墟的仓库，看到往年的存粮全都成了碳灰。贝尔纳多因此备受打击，他一把揪起奥利弗的领口，情绪几乎要完全失控。

“告诉我，这是谁干的？我要亲手把他送进地狱！”

奥利弗用手抹掉喷在脸上的口水，冷淡地回答：“我想，大概是吸血鬼吧。”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们要来攻占这座城？”

“不，他们的目标是罗尼亚。我能想得到，他们是为了阻止我们再次出兵。这可要比任何阴谋诡计都来得更直接也更有效，没有充足的粮食，我就算手握大军也寸步难行。我早就说过，我们的敌人不是一般人。他们可以毫不留情地处死敌人，也可以对自己的同胞痛下杀手，他们没有怜悯之心，我的老伙计，也没有荣誉可言，就算是慈悲的神也不会宽恕他们犯下的罪孽。”

贝尔纳多松开了手，接着将双手搭在奥利弗的肩膀上。

“你是对的。”他低着头，“他们不会放过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没有人可以幸免，就像那灭世的启示一样，他们是天灾。”贝尔纳多在这时抬起了头，眼睛里带着一丝期盼：“神会拯救我们的，对吧？你是受了天启的骑士，你会带给我们胜利，是这样的吧？”

圣骑士握住他的手，轻轻颔首。

“当然，我的老朋友，我保证。但我需要帮助。”

“把你需要的一切都拿去吧，只要能让这场该死的灾难离我和我的家人远一点。”

回到庄园，奥利弗开始盘算要如何进行反击。他知道贝尔纳多在庄园的地下室还有一个备用粮仓，那本是为歉收的年份而准备的，但如果现在利用起来，他的军队就可以再次开动。问题在于，因为上一次的失利使他折损了许多士兵，活着逃回来的只有几百人，他必须要扩大军队的规模，这样才能对抗他的敌人。

如果继续在米连征兵，势必会影响到秋收，他们将会为此损失许多过冬的粮食，附近的城市必然会趁人之危，借此机会提高粮价。他的老朋友恐怕会陷入相当难堪的境地。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其他地方寻找士兵。奥利弗立刻想到弗罗伦丝是个不错的地方，吸血鬼们若是要前往罗尼亚，一定会途径弗罗伦丝的周边，他可以在那里设下埋伏。

在听到城外的农民向贝尔纳多汇报了尚未收割的麦田也遭到焚毁的消息之后，奥利弗再也不敢直面他的老朋友那扭曲的表情。他知道贝尔纳多今年肯定得花更多的钱去外面买粮食了。他一刻也不打算多待，立即收整好行装，带着几百名士兵离开了米连。猎人们与他同行，他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在弗罗伦丝一雪前耻。

赌上自己圣骑士的名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