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谁的感情这般脆弱
(1)打开房门,满屋烟味扑鼻而来,地上脏兮兮的一片。从书房里传来一阵游戏厮杀的声音,泡面盒子倒在地上,油腻腻的汤汁洒了一大半。潇潇已经算不清是第几次见到这样的场面,每天面对这样的潘立楷,甚至她已经走到他后面,而他依旧没有停下游戏的意思,更别说谈谈心,安慰几句了。这个时候,潇潇最希望得到的关心就是来自潘立楷的,可是这似乎成了一种奢望。怒火瞬间燃烧到了头顶,潇潇连鞋也没换,直接冲到屋里,将电脑电源线拔了,屏幕骤然一片漆黑。潘立楷猛然回头,满眼血丝地看着她,一时间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你干吗?!我刚玩到兴头上,你就拔电源线,你是野蛮人吗?”潘立楷狠拍了一把桌子站起来。“你辞职在家,就是整天打游戏?家里一片狼藉,你的网店始终没起色,你就只知道玩游戏?”潇潇攥着拳头,眼睛瞪得大大的,声音尖锐响亮。“我旺旺开着呢,有人找我我听得见!犯得着傻坐着吗?没生意我能怎么办?”潘立楷阴阳怪气地抱怨,抓了抓蓬乱的头发,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神经病”!潇潇拿起手边的玻璃杯狠狠摔在地上:“不思进取的东西!我瞎了眼才会跟着你!”潘立楷火气更盛,一脚将身边的凳子踢倒,咣当一声砸得地板钝响:“你不想跟我别跟!三天两头地发神经,我忍你太久了!”“没人让你忍,实在不行,干脆分手!”“分就分,天天拿这个当威胁,你有意思吗?不就是没让你过上富太太的生活吗?有本事你找严立忻去!”啪!潇潇狠狠一巴掌甩向潘立楷,今天一天聚集的委屈全都发泄到了这里。她拽起拎包,什么东西也没收拾直接出了门。她不想让拾嘉看笑话,也不想再去麻烦本来就挺着大肚子的阿敏,拎着包在街上逛了两圈,已经三月初了,天气却依旧寒冷,潇潇仰望着天,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打了出租车回到沁水县父母家里。母亲刚刚收摊儿,父亲却在收拾东西,已经打了一个大包,看来是要出远门,滕尚依旧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没出来。看到潇潇突然出现,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怎么了?孩子,这么晚了,怎么回家来了?”母亲放下正在整理着的东西,连忙过来接过她手里的包。父亲凑过来看着她,却一句话也没问。“我跟潘立楷分手了。”潇潇这是第一次把两个人的事闹到家里来,平时尽管吵架无数,她也只是投奔好友就完了,始终不想让父母知道,可现在她觉得这些都无所谓了。“怎么了?你们俩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潘立楷那小子对不起你了?”母亲拉着她问长问短,一脸焦心,“我就说过,姓潘的小子有什么好?长的是还可以,可一看就是一脸浮夸相,不像能干大事的人,他家里条件也不怎么样,你整天跟他混在一起,这辈子有什么指望?”“你少说两句吧,潇潇回来先好好休息,其他的回头再说。”父亲适时地拉了母亲一把,提醒她不要胡乱掺和。“哥现在怎么样了?”潇潇见滕尚始终不出来,忍不住问了一句。“还在屋里呢,现在屋里搞得像鬼画符,好像中邪了似的,谁的话他也不听,你赶快劝劝你哥吧,不然他就毁了。”母亲说着忍不住抹起眼泪来。潇潇没敢把公考失败的事告诉母亲,只觉得最近的日子,全家都已经陷入最低谷,谁再带来一个坏消息,就会让家里瞬间垮塌了一样。滕尚的房间里果然挂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连同各种经济书籍、网上下载的创业攻略,堆了一厚沓。他胡子大约有一个月没刮了,看起来俨然一艺术家。“现在咱们家,最经常登门的就是送快递的,他在网上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知道想搞什么。”母亲摇摇头失望地说。“我和他聊聊。”潇潇安慰母亲,随手拿了一本书走到滕尚身边。滕尚的情绪比前段时间好多了,受惊吓后的感觉没从前那么明显,见到潇潇甚至还有些怪异的笑容:“来来来,我的好妹妹,最近哥哥没日没夜地研究出路,好容易有点结论了,你来得正好!”母亲显然没觉得开心,眉头皱得更紧了:“别听他的,他天天都这么说。”“妈,您就会拆我的台!”滕尚不满母亲的态度。“好好的工作,要辞职,非说要找古董,现在就只能窝在家里,出门我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儿子三十岁了,还天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母亲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潇潇忙在一旁安慰。“我早就叫您少跟那些搬弄是非的家庭主妇来往,您就是不听,她们爱说什么随便她们。我每天都充满斗志,而且我跟您保证,我的事业会从现在开始蒸蒸日上,我会让您晚年尽享清福!”滕尚站起来大手一挥,和一个月前刚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判若两人。“妈,也许哥哥真打算重整旗鼓,从哪儿跌倒就从哪儿爬起来,毕竟他原来的工作很辛苦,薪水也不高。”潇潇知道哥哥也盘算不出什么好点子,但是为了母亲心里好受些,便也跟着打圆场。“还是潇潇了解我,妈,您想想我能一蹶不振吗?安妮嫌弃我没钱,跟我分手了,我要是不混出点人样,让她后悔,让她遗憾,我就不叫滕尚!”他说着将手边的书往桌上一拍,显然动了真火。潇潇想起那时候安妮在医院说的话,她想告诉滕尚,安妮跟他分手的原因根本不是因为他没钱,而是因为他的浮躁、不思进取。可看滕尚现在的情形,她不想打击他,毕竟潇潇心里还是盼望哥哥能振作起来的,哪怕动力是想让安妮后悔,也好过让他继续这样下去。晚饭吃得出奇地平静,倒是滕尚一直在追问她和潘立楷的事。“你真的跟潘立楷分了?”“那还有假?”“我跟立楷是好哥们儿,这个妹夫我认定了的,怎么说分就分?”“那安妮姐姐这个嫂子我还认定了呢,你们不也分了?”潇潇不想再在父母面前表现出对潘立楷的失望,毕竟父母当初对他也极不满意,是她铁了心要和潘立楷在一起,如今自尝苦果,对别人来说似乎像个笑话。滕尚见到潇潇情绪不高,之后的话也没多问。只是第二天早晨,她一起床就听说滕尚开着小面包去了潘立楷那儿。拾嘉取了五千块钱用信封装上,打算去还给潇潇,没想到是潘立楷开的门,屋里酒气熏天,他已经醉得满脸通红,只是挥了挥手:“她走了,我们俩分了!别来找她了!”拾嘉还没明白事情的原委,就被关在了门外。静静地愣了几秒,她接着就拿手机打给潇潇,却显示关机状态。想给阿敏打电话,最终还是停住了。拾嘉直接去了潇潇的公司找她,却听同事说她请了假,包里装着五千块,心里挺不是滋味,她料想潇潇这次真的和潘立楷闹僵了。若有所思地朝前走着,在电梯口按了下楼的按钮。电梯开门了,几个西装革履的人站在里面,她几乎一眼就认出了中间的那个是韩历飞。惊讶的情绪还没收回,韩历飞就首先向她打招呼:“你怎么来了?”“我,我来找人。”拾嘉看他的穿着,第一次觉得他倒是个帅气的男人。“找我吗?”韩历飞招呼她到自己办公室聊。“你也想得太多了,我找滕潇潇。”拾嘉没打算去他办公室,转身想离开。“她啊,今天请假了。”“那我走了。”韩历飞将自己的东西交给秘书,跟着拾嘉下楼:“上次你挺勇猛的,泼得我一身湿透,你不觉得你应该有点说法才对吗?”“有什么说法?给你这个玩弄感情的人渣一个说法?还是站在这儿等你再泼我一次?”拾嘉撇了撇嘴冷笑一声。“最近我正打算演一出向下一个目标表白的戏码,要不你再来客串一次?”韩历飞故意气她,眉毛一挑露出轻薄的表情。拾嘉转身就朝安全梯的方向走。韩历飞在背后提醒道:“安全梯最近正在装残疾人通道,施工的地方不好走。”拾嘉没搭理他,继续顺着安全梯下楼。韩历飞在背后嘁了一声,自顾自地回了办公室。他给滕潇潇打了电话,竟然已经关机,又找来了财务部主管询问了她请假的具体原因,听说是身体不舒服。他料想也许不是真正原因,上次让潇潇帮忙折千纸鹤,他想潇潇一定暗地里把他笑话死了,估计这事已经被她捅出去了,果然是让他丢脸丢大了。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敲响,是秘书小张伸头进来:“韩总,十分钟以后开每周的办公例会。”韩历飞没说话,只是严肃地点了点头。“安全保卫部的李经理因为下去处理一起摔伤人事件,所以要晚到一会儿。”小张接着汇报。韩历飞眉头一皱:“什么摔伤人?”“好像是安全梯施工的地方,半小时前摔倒一个年轻女士,好像已经被送进医院了,那女人的家人和朋友来了两个,说是要找咱们公司讨个说法。”韩历飞心中猛然一缩,想起之前拾嘉从那边下去,现在这个摔伤的女人,不会就是她吧?“那个女人是什么来历?”韩历飞连忙追问。“好像是来公司找人的,二十几岁,瘦瘦的,长头发,好像摔得不轻,刚刚听人说好像腿骨折了。”小张把知道的情况透露给韩历飞。他几乎已经确定了那女人应该就是拾嘉:“我还提醒了她别从那边下楼,偏不听,摔了真是活该!她家人在哪儿?”“就在楼下呢。”韩历飞没有犹豫:“我下去看看。”公司楼下围了两三个人正和保安起冲突,有个尖利的女声撒泼一样地骂着阻拦他的保安:“让你们总经理下来!我跟他理论!在你们的地盘上摔倒了,就是你们的责任!不赔偿我们今天就不走了!”韩历飞想往前走,被秘书小张拦住,悄悄提醒他:“韩总,这女人太彪悍了,你正面和她接触不好,万一有媒体拿这件事炒作就麻烦了,先让保卫部那边解决着。”韩历飞站着踟蹰了一会儿,随后躲进了大厅的一角,拿起手机来拨通了拾嘉的号码,那边竟然接听了,韩历飞反而讥讽道:“叫你别走安全梯,现在摔了吧?你家人也很厉害,这么快就赶到我们公司门口闹事,不会是你故意碰瓷吧?”拾嘉在电话那头儿愣了一下,虽然没完全弄明白他的意思,但也听出了一点眉目:“为什么你一天到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那是因为你一出现事就没断过。”“行,你也别躲在玻璃门后面了,你把头伸出来,往马路对面的onecat咖啡馆里看,靠玻璃的第三个座位。”拾嘉早已经看到躲在马路对面狗头狗脑的韩历飞,这时候已经强忍着笑半天了。韩历飞坐在拾嘉对面的时候,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确信她没有受伤的迹象,才松了松领带让服务员给自己上了杯咖啡:“原来你没受伤。”“你希望是我受伤?”“刚才那泼妇的样子和你大为神似,我差点就确定真的是你摔下楼了。”拾嘉作势要端咖啡杯,韩历飞一把按住她的手:“这种泼人的戏码别来第二次,不然我可不客气!”拾嘉本没有这个意思,听他这样一说,反而觉得好笑。“潇潇和她男朋友潘立楷分手了,好像这次闹得挺大的,连我也丝毫不知道他们的情况,这次可能不是闹着玩。”拾嘉紧张地分析。韩历飞要了两杯咖啡,听到她吐口,才舒坦地靠在身后的软垫上:“说你是白痴,你还真就是,她分手这件事,你这么上心,搞得像你分手一样。”“潇潇帮了我很多,在我分手最迷茫的时候安慰我,每次她做了好吃的总会送给我,上次借钱的事,她眼睛也没眨就借给了我,她是我最好的姐妹。”拾嘉向韩历飞陈述。“你还向她借了钱?多少?”“五千。”“才五千?”“怎么了,五千也是情谊!”“就这么点钱,你都没有了?”拾嘉不说话。“她一个小职员,一个月工资还没有五千,你还能找她借钱,怪不得你这么落魄,原来你专门结交这种穷姐难妹的。”韩历飞有些生气,直盯着她非要数落一遍。“我想结交大款也得有机会啊,我一出门不是遇到钱大强那种猥琐老男人,就是碰到你这种纨绔子弟中的败类,我该找谁借钱?何况现在谈的是潇潇的事,至于其他的细枝末节,咱们等会儿再讨论可以吗?”拾嘉尽量不想让他转移话题。“怎么细枝末节?我怎么败类了,不就是让你配合演了一出分手戏吗?那个马丽你也看见了,就是一个拜金女,我不分手难道还娶了她?还是结婚以后包她当二奶?”韩历飞特看不惯拾嘉这种一脸大义凛然的做派,好像在他心中上不了台面的小事,她都能上纲上线地说教很久。“像那种女人,变成这样是一天两天吗?你跟她开始才两个月,两个月前,我不相信你对她是什么样的人完全不清楚!”拾嘉非跟他辩到底。韩历飞被她说得不知怎么还击,两只手轻轻上举:“得,我不跟你计较,咱们继续说潇潇行了吧?”拾嘉脸朝外表示不屑。“他们分手也很正常,那个潘立楷我又不是不认识,他虽然才艺不少,但总爱耍小聪明,家里的条件也够不上帮他,他又没什么努力的基础。潇潇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她平时虽然没说什么,但我感觉她是个很要强的女孩子,他们俩在一起,迟早要有冲突。”韩历飞太过开门见山,让拾嘉一时间没能接受。“他们在一起已经十来年了,真分手了,你不觉得很可惜吗?”“就因为太久了,分手的概率更大,这一点你应该比其他人更清楚。”拾嘉一时间哑口无言:“你怎么知道我的事?”“我说了,你要相信百度和我手下员工的能力,想知道就一定能知道。”韩历飞摊了摊手,嘴角露出邪邪的笑。“潇潇和我不一样,潘立楷和杨冲也不一样。”“对,这我知道,潇潇还知道变通,你就是个死脑筋。”拾嘉直接团了一团餐巾纸砸了过去:“我警告你,我没义务听你骂我!”韩历飞整理了衣服站起来:“他们自己会解决好的。”“如果潘立楷真的像杨冲一样,那我支持潇潇的决定,如果你见到潇潇,告诉她我来找过她。”拾嘉叹了口气,也靠在靠垫上。韩历飞站了起来,点点头:“没问题,我得回去开会了,等我见了潇潇,非得跟她好好聊聊不行。”拾嘉没再说话,静静地看着玻璃窗外,这间咖啡厅的位置并不算好,他们的位置正好对着一条小巷。出神之间,小巷当中出现了一对男女,鬼鬼祟祟地牵着手,缩到一边急切地拥抱在一起,而后是亲吻,因为小巷较为隐秘,除了在他们的位置能够看到,其他地方完全无法注意到。那男人的样子引起了拾嘉的目光,她坐正了身子,死盯着那个位置,眼神好像要穿透玻璃。韩历飞见她反常,也随着她的眼神看过去,那一对男女的缠绵还没有结束。“那应该不是你前男友吧,你认识他们?”韩历飞见拾嘉没跟他告别,反而死盯着马路对面,不明白她为什么对那对男女这么关注。拾嘉没说话,继续看着那边的位置,直到他们牵手从另一边进入了隔壁街的一家快捷宾馆。拾嘉拎起包就出了门。韩历飞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连忙将钱放在桌上就追了过去。外面风大,吹得拾嘉的头发飘舞起来,她隔着马路看着那家宾馆的门,终于冷哼了一声。“那到底是谁啊?”韩历飞好奇地跟着观望,从刚才的角度看,他并不认识那两个人。“刘宪坤。”“谁?”“我的好朋友阿敏的老公,原来她真的不是多心。”拾嘉和韩历飞站在快捷宾馆门前徘徊,她纠结着要不要告诉阿敏,作为朋友,如果不告诉,让她一直这样被欺骗下去也不是办法,可告诉的话又怎么开口呢?何况阿敏现在正怀着孕,如果因为这事动了胎气,后果不堪设想。“那个女人我看着也眼熟。”韩历飞忽然间自言自语。“是谁啊?”拾嘉追问道。“想不起来了,总之觉得是熟人。”韩历飞从开始就看出那女人提了一款紫色的貂毛皮包,那件东西极有特色,是去年的公司年会上,抽奖环节里一等奖的员工拿走的。他没动声色,但心里已经有数。(2)第二天,韩历飞进公司第一件事就是把秘书小张叫进了办公室:“查查去年年会上,是哪个员工抽到了一等奖的水貂皮包,让她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小张不明真相,答应着,转而又将今天早晨的报纸放在桌上:“韩总,我觉得您应该先了解一下这个比较好。”“舆情监测组那边的消息?”韩历飞没弄清状况,低头看了一眼那张报纸。“今天凡是有晨报的部门,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小张的一番提醒,让韩历飞警觉了。韩历飞连衣服都没换,就拿起来仔细看着,原本那报纸是折过来放置的,打开后才发现大半个版面上有他和拾嘉站在快捷宾馆前的照片。他整个人显得随意,拾嘉一脸纠结,两人徘徊不定,标题上写着“盛川集团小开韩历飞爆开房照”。韩历飞见到这标题简直气得七窍生烟,当即把报纸扔到桌上,拿起电话来拨了内线:“让宣传推广部经理过来见我!”过了三分钟,宣传推广部经理和财务部的赵晓丽一起出现在了他的办公室门前。韩历飞这才认出,昨天和刘宪坤一起走进快捷宾馆的就是赵晓丽,想到因为她,自己和拾嘉还被狗仔冤枉而登上了报纸,心里的怒火一下蹿得老高:“陈经理先去找秘书小张,把报纸的事商量处理一下,赵晓丽留下来。”赵晓丽虽然想过和刘宪坤在一起后,争取能调动到更好的职位上去,却没想到韩历飞先找了她,看这情形,韩总似乎还在生气。“韩总。”赵晓丽怯怯地叫了他一声。“去年的公司年会上,你抽奖得了第一名是吧?”韩历飞绕着圈子问她。“是的。”“那个水貂皮的包还好用吗?”“好用,非常漂亮,从那时候开始,我一直都在用,今天我还拎着呢。”“哦,昨天也拎了?”赵晓丽不明白韩历飞为什么追着一个包问个没完,只好点点头:“嗯,昨天也拎了。”韩历飞仔细打量了赵晓丽的样子,她并不算个十足的美女,小鼻子小眼的,说话甜甜的,声音很好听,从这身形判断,应该是昨天跟刘宪坤进宾馆的那个女人。“今天叫你来,就是随便问问,没什么别的事,你可以出去了。”韩历飞示意她谈话结束了。赵晓丽反而觉得忐忑不安了,韩总几乎没和她单独谈过话,今天的事如此突然,没说两句又让她出去了,这似乎是一种不好的预兆。她疑惑地走到门前,听到韩历飞忽然补充道:“一个女孩子,还是找一个合适自己的男朋友比较好,你说对吗?”赵晓丽若有所悟,回过头来尴尬地看了韩历飞一眼,笑得勉强:“您说得有点道理。”赵晓丽出了总经理办公室,脑中还在回想刚刚韩历飞的问话,虽然隐晦,但好像他知道了什么,按说他不是个关心员工感情生活的人,今天是怎么了?离得老远,就听到潇潇在走廊上叫她:“晓丽!你堂弟来了,在楼下等你呢。”她还没从刚刚的气氛中回过神,答应了一声,像木偶一样站在电梯口凝望着红色的电子数字不停地变动,耳边还回想着韩历飞刚刚说的话,这么说,他知道了点什么?可作为总经理,他平时是很少过问员工的私事,除非是有人检举告发她,闹到了公司来。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出纳,平时也并没和谁结仇,谁会将这件事捅出来?“姐!姐!”大厅里有人扯着嗓子喊她,赵晓丽皱着眉头看过去,朝他瞪了两眼。赵晓丽的堂弟赵庭羲是刚刚大学毕业还在到处投简历的毛头小子,最后一学期的社会实践因为参加了一个业务培训班耽误了,所以拿了实践报告表打算让她托人盖个章。而她历来讨厌见到自己这个堂弟,他总是莽莽撞撞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赵晓丽家里都是农民,父亲外出打工,母亲在家做农活儿,家里的拮据向来是她在与人相处当中羞于提及的,每每别人问起她父亲在N城做什么,她总回答是个工地的包工头,但其实却不是这样。而赵庭羲却完全没这个顾虑,几次差点在人前拆穿了她的谎言让她难堪,所以又一次见到他,赵晓丽简直觉得头大。“以后给我打电话就行了,别大呼小叫地跑来。东西用信封装好,不要让别人看到这么明显,另外,你也穿得好一点再过来,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的家人是这种怂样。”赵晓丽拽过他手里的表格,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你走吧,我盖好以后通知你到我公寓来拿。”赵庭羲表情一僵,从包里拿出一大袋花生:“前几天我回家了,见到大伯母,她让我给你捎来的,这个红皮花生,她炒好的,味道可香了,让我带来给你。”“我不吃这个,你拿走吧!”赵晓丽推了一把,想扭头离开。“姐,你等等。”赵庭羲追上她,拉着她的胳膊,“咱们一家人都知道你在外面辛苦,我这两年的学费都是你帮我交的,但是我现在找到工作了,我明天开始就上班了,还是五百强企业的N城重工,每月收入我打听了,很不错,最多三个月,我就能把欠你的学费全部还给你。”“不用了!”赵晓丽生硬地拒绝了。“姐,我妈说,你一个女孩子,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难免用钱,让我赚了钱,第一个就还你,你就别推辞了。”赵晓丽看着比她高大半头的堂弟,无奈地笑了起来:“我不缺那一万多块,倒是你,工作以后努力攒钱争取在N城买房吧。咱们都是从农村出来的,尤其是男人,在这边没有家,是娶不到老婆的,你应该为自己多想想,姐姐现在已经不缺钱了。”赵庭羲挠头笑了笑:“我会自己奋斗住上大房子的。”赵晓丽嗤笑,抱着胳膊说:“别太天真了,根本不可能。在N城,即使你买城乡结合部三万块一平方米的房子,你一个月哪怕赚一万块,不吃不喝多少年也不够首付,没有一个女人愿意耗在你身上这么多年等你去奋斗。即使有,你拿到房子,最起码还有三十万到四十万的装修和家具家电钱,还有女方的彩礼等等,各种各样的消费会让你应接不暇。”赵庭羲不知道今天姐姐怎么了,被她说得手足无措:“这些我都知道,可毕竟还有成功的,即使不能成功,只要努力了,哪怕是租房子,也会过得开心的。”赵晓丽讽刺地笑了一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祝你好运吧。”赵晓丽踩着高跟鞋回到楼上,忽然觉得心里空空的,深吸了一口气,心酸的感觉越积越深。潇潇迎面走过来,见她情绪不对,连忙扶着她想询问状况。“潇潇,你觉得人怎么活着才叫幸福?”赵晓丽回过头笑了笑,眼神里尽是深意。“怎么了?忽然跟我讨论起三观来了?目前对我来说,只要一家人踏踏实实地生活就是幸福。”潇潇拿了文件和她并排走在一起。“我觉得心里空空的……”“怎么了?是韩总跟你说什么了,还是你堂弟跟你说了什么?”“潇潇,其实我……”赵晓丽刚要说什么,潇潇口袋里手机铃声大作,她一身职业装又拿了一堆东西,腾不出手。赵晓丽连忙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示意她先去接电话。潇潇看到是拾嘉打来的,想到她可能是询问自己和潘立楷分手的事,赶忙躲进茶水间的角落里说话:“嘉嘉,我这两天回父母家了,手机关机了,早晨才看到你的电话,还没来得及回过去。”“潇潇,真出大事了?”拾嘉明显是质问的语气。“我也是事出突然,这两天一直没跟你说……”潇潇转着圈解释着,坐在茶几前,翻来覆去地鼓捣着手边的工号牌。“我给你发短信你也不回!”“大小姐,我都忙得一个头两个大了,在单位这件事又不敢太声张,我真没看见短信。”“看来你已经很清楚这事了?”“当然清楚,我对潘立楷已经失望透顶了!”拾嘉这时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地嚷了一句:“我说的是刘宪坤找小三的事!”“啊?”潇潇简直惊讶得如闻惊雷。潇潇和拾嘉约在茶餐厅见面时,两人俱是愁眉苦脸,潇潇看着桌上的菜,一口也吃不下:“最近我身边的人,一个个不是情场失意就是职场失意,我真想找大师算一卦。”“阿敏暂时还不知道这事,我不敢告诉她,毕竟她还是孕妇,虽然她也怀疑了,但这么贸然让她知道,不知道好不好。”拾嘉紧锁眉头,不时用中指按按太阳穴,“昨天晚上纠结得一夜没睡。”“阿敏已经怀孕七个月了,现在让她知道,可能会对她和孩子不利。”“所以啊。”“所以先瞒着吧,而且刘宪坤的事,咱们还不知道原委,万一有什么隐情……”“还能有什么隐情?”拾嘉不是个爱幻想的人,“我看得一清二楚,再有隐情他也算是个贱男人,家里老婆怀孕这么辛苦,他跑出去和小三开房。”潇潇也无法替他辩解。拾嘉叹了口气,一脸倦容:“我真怕这种失望的情绪会跟着我。”“我还没盘问你呢,今天的晨报我可看了,你和韩历飞在宾馆门口被拍到,你们俩进展得倒很快。”潇潇揶揄道。早晨看到报纸的时候,她着实吃了一惊,可想到之前那瓶千纸鹤的事,她又觉得这也不足为怪,毕竟几个月过去了,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她不会完全知道,没准儿感情突飞猛进到开房的地步也很有可能。“我是这么随便的人吗?”“食色,性也。”拾嘉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摇摇头:“这件事回头再跟你解释,一言以蔽之,就是巧合,误会而已。现在我们先讨论一下阿敏的事,这才是证据确凿,不争的事实。”潇潇也很为难,这件事无论让不让她知道,都是一个难题。两人纠结了一下午,讨论了很多次始终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你说刘宪坤怎么是这么个人渣呢?看起来挺正人君子的,怎么会做这么不靠谱的事?”潇潇气愤地将杯子拍在桌上,抱着胳膊骂道。“通常在外面谈生意谈得多的男人,都不是安分的人,由此可见,你家潘立楷还算不错的,至少没闹出这种窝心的事。”拾嘉顺便也帮潘立楷讲了讲情。“他一个无业开网店的屌丝,想找小三也没机会,小三也是挑挑拣拣的好不好,没钱没地位的男人,哪个小三会这么傻找他?”潇潇想到这里还是恨得牙痒痒,“我前两天公务员面试失败了,只是想得到他的几句安慰,谁知道他根本就忘了这件事,把家里弄得乌烟瘴气,只知道对着电脑买装备练级。所以就像安妮姐姐离开我哥时跟我说的那样,男人成功与否不重要,关键看他落魄时在做什么,而潘立楷目前完全没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拾嘉看到两个朋友的境况,心里也灰灰的:“你说现在这个社会,是不是女人都太优秀了?想找一个差强人意的男人都这么难。”“你不是已经找到了吗。”“我哪有?”“韩历飞岂止算差强人意,简直好多女生梦寐以求,所以你的前景我非常看好。”拾嘉笑起来很恬静,而表情却透着无奈:“你别看报纸上瞎掰的那些,我和他连朋友都算不上,我们俩之前还有仇,我一辈子也不会喜欢这种人的。”“韩总人还是不错的,开朗幽默,家里又有钱,关键人长得也不错,多少人追呢。”潇潇替韩历飞讲了几句好话。拾嘉按了按太阳穴表示有些疲惫了:“我的事还是慢慢处理吧,咱们先把阿敏的事商量商量。”两人议论了许久,最终也没有定论,潇潇回了家,却是住在拾嘉的房间里。到了晚上,忽然听到对面一阵嘈杂声。拾嘉是个警觉的人,连忙叫潇潇从猫眼里看。对面的房间里出出进进地有人在搬货,潘立楷穿着睡衣,头发蓬乱地站在门前,指挥着那些工人干活儿。潇潇疑惑极了,那些货都是潘立楷和别人签了合同进来的,如今却全部搬走,难道是已经在别处找到了更好的仓库?可她很快打消了这种想法,因为以他现在的财力,已经没钱再去租仓库了,那这又是做什么?过了几分钟,一个三十岁左右,穿着休闲装的男人走了过来,叼着烟卷乐呵呵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潇潇这才发现竟然是滕尚。她激动地要出去,被拾嘉拉住:“看清楚再出去,先不要冲动。”潇潇耐着性子看下去,屋里的货物被悉数搬空,而后滕尚给搬货的工人签了一张单子,接着和潘立楷关上了门。“他们这两个败家玩意儿又在一起商量什么?”潇潇气不打一处来,每次滕尚和潘立楷搞在一起商定的事,最后总是被证实大错特错。何况网店的事潘立楷已经做了将近四个月,确实下了功夫,虽然成效不明显,但也算一条出路,货物为什么说搬出去就搬出去了?“别激动!也许他们有了别的销路,货物直接卖给了别人。”拾嘉还在帮着打圆场。“根本不可能,我哥哥是什么样的人我非常清楚,他完全就是安妮姐姐说的那种,三十岁了还追求一夜暴富的男人,他的点子全部都带有“阿Q+2B+冒险主义”精神,而潘立楷现在正处于低谷,万一被他说动了,做了些后悔的事,以后想翻身都难。”潇潇还是放不下潘立楷,打开门就冲了出去。直接拿钥匙开了门,一副怒气正盛的样子叉腰站在门口,而滕尚和潘立楷坐在沙发上抽着烟,惊诧地朝她看过来,一瞬间,她从潘立楷的眼中看到了心虚两个字。“呦,潇潇回来了,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快进来,快进来!”滕尚站起来招呼这个妹妹。潇潇用脚踢开原来被当作仓库的那间房的房门,里面已经空了,从前这个时间潘立楷都是守在电脑旁等待顾客的咨询,现在却在悠闲地抽烟,似乎这件事已经结束了。“东西呢?”潇潇语气冷冷的,带着强烈的质问。“什么东西啊?”滕尚还帮着潘立楷装傻。“别装了!”潇潇怒吼了一声。“潇潇,你别生气,我已经打算撤出网店了,我想过了,我不适合做这一行,甚至连糊口都难。”潘立楷终于承认放弃了这条路,他始终怕她哭闹,所以尽量说得轻描淡写。“那是因为你没有坚持。你知不知道,任何事情的成功都是需要坚持的。你做一段时间就说没前途,换了项目再做几个月,又说没前途,你不停地变换项目的时候,别人可能已经因为坚持而成功了!”潇潇恨他没毅力,恨他总是漂泊不定,什么都只做一个开始。“你说的都是理论!”滕尚帮着潘立楷说话,直接把潇潇的观点否定了,“他要是继续做网店,迟早不是饿死就是过劳死!一个大老爷们儿,整天宅在家里搞网店,传出去也是要被笑话的。时间久了,就算能捞两个小钱,思维也会因为长期在家而脱离社会,最终还是失败!”“我求你了哥,你别再来鼓动潘立楷做什么了!”潇潇知道潘立楷骨子里还是个老实人,如果没有滕尚从中忽悠,根本掀不起波澜,而现在潘立楷像是已经完全接受了滕尚的意见,放弃了坚持了几个月的事业。“你这说的什么话?你都不相信哥哥了?你是我妹妹,立楷是我妹夫,我能害他吗?”滕尚显然对潇潇的质问很是不满。“潇潇,你没考上公务员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其实这也不算一件坏事,你说你跟走火入魔了似的,非要考这个编制,有什么意义?现如今能赚钱才是真大爷,进了公务员队伍,一辈子当个科员,拿着那点微薄工资到退休的小科员一抓一大把,你这死脑筋非要去挤什么呢?现在失败了,还阻止我的选择,你怎么知道我的新选择就是错误的?如果我因为选择重新开始而一展宏图,你会后悔今天说的话。”潘立楷前所未有地态度坚定,看来他已经决定了,并且没有转圜的余地,因为潇潇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深邃的光芒。潇潇失望地倚着墙壁,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管是滕尚还是潘立楷,他们都觉得自己的筹谋是完美的,是男人理所应当的,而这个过程似乎根本不要她来评判和参与,她只要接受结果就可以了。“那你们想做什么?”潇潇眨了眨眼睛,才发现眼眶已经湿了。“过两天去南陵一趟,听说你手上还有面试培训班退给你的三万块,你给立楷,让他一起带着,我们这一趟是去投资的,如果顺利,就是无本万利的生意。”滕尚直接给她下了命令,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别,三万块你先留着吧,货出手以后,现在有了些投资的本钱,总该留一些后路。”潘立楷还是不放心,没同意滕尚的主意。“是男人就大气点,留后路永远成功不了!”滕尚依然在鼓动他。“别做梦了!三万块我自己留着,你们谁都别想拿走!其他的随你们便,不过这次不管你们成功与否,潘立楷,咱们分手吧。”潇潇已经不再激动,瞥着他将“分手”两个字吐得清晰。“你这丫头搞什么?安妮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滕尚猛地站起来瞪着她,一根指头颤抖着指着她。潘立楷闭着嘴,面部线条显得冷峻很多,他没想到潇潇今天会提出这个,心里微疼,眼光却死死地注视着她。潇潇也没有回避,冷冷地盯着他,像是已经决定了。“尚哥,你先回去吧,我跟潇潇单独有话说,她还有想不通的地方。”潘立楷让滕尚先走。“是你有想不通的地方!”潇潇反驳,眼睛瞪得大大的。滕尚拿了外套披在肩上,拿起手中的皮包走了,临到门口还拍了拍潇潇的肩膀:“好好聊,本来是一展宏图的好事,你非搞得剑拔弩张,跟两派竞选总统似的,至于吗?”潇潇始终没说话,直到滕尚关上了门,屋里只剩下她和潘立楷两个人,从前他们之间很亲密,彼此什么都了解,对方任何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其中内涵。而现在她忽然觉得潘立楷原来有那么多她不能理解的事,有那么多的意见和她相悖,甚至站在眼前,让她有一阵恍惚,好像自己也不能确定他还是不是那个和她恋爱十年的人。“潇潇,你相信我。不管我用什么方法,我一定会成功,会给你幸福的生活,我们不会总是挤在这间小公寓里,年年月月精打细算地过日子。不管我怎样选择,我希望你能给我信任。”潘立楷拉着她的胳膊,从侧面抱着她。潇潇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她知道他很疲惫,这些天从没有正经睡过一个觉,每天精疲力尽,创业之路依旧艰难:“我哥哥本身就不是一个做事踏实的人,你跟他合伙不是好主意。更何况投资的事,根本不是说说这么简单,爸爸要投资,哥哥要投资,你也要投资,可我没看到一个真的成功的……”“不,这次联系的这家投资公司在南陵有很多生意,我们这次就是去实地考察的。如果你能请假,我也希望你去看看,到那时候,你再决定要不要反对。”潘立楷将她抱得更紧,生怕她挣脱开,虽然他们经常吵架,但潘立楷知道潇潇是真的为他好的女人。“你要想清楚,我不希望你做什么都半途而废,别人都说行百里者半九十,我怕你也这样。”潇潇始终替潘立楷担忧,毕竟有些路没有走过,只是听着光鲜,总会让人觉得不踏实。“你等我回来,别这么决绝地提分手好吗?”潇潇不讲话,眼睛盯着角落想着心事。“我只是和滕尚去考察一番,如果觉得不靠谱,我们转身就走,我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你哥虽然混得潦倒,可毕竟也有这么多年的社会经验,再加上有你的告诫,我们怎么会轻易投资?我只是希望让你看看,我潘立楷不是窝窝囊囊、碌碌无为的人,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潘立楷把她的身子扳过来,正面对着她,像是发誓一样,恳求她的谅解。屋子里没开大灯,只有客厅沙发上的台灯亮着,半明半暗让人有说不清的情绪。潇潇属于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听到潘立楷说得诚恳,渐渐也软化了下来,回身靠着他的身体:“听我的,一定要慎重,不要轻易冒险,我们都是普通家庭的孩子,过的也是普通人的日子,没有多少资金和实力来折腾,如果你真觉得合适,可以投资,但如果不确定,不要盲目投进去。”潘立楷重重地点点头表示认同。(3)这一晚潇潇没再出去,几个月以来两人第一次早早地躺在床上,却因为心思太多而没有了那种心情。潘立楷始终在被子里牵着她的手,直到能听到他的鼾声,他依然没有放手,潇潇知道他内心其实充满忐忑。第二天很早,潘立楷和滕尚就赶了火车南下。潇潇请假去火车站送他们,忽然间,她觉得那两个熟悉的身影变得沧桑了许多。这几年都在岁月的侵袭下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送走了哥哥和潘立楷,潇潇独自沿着湖边的街道朝前走,看着湖两岸的柳树发了新芽,嫩黄色的迎春花也在对岸娇艳地盛开了,她忽然感觉到了春天的气息。长舒了一口气,她朝着公司的方向,大步跑起来。纪永敏这些天被宝宝折腾得不能安睡,眼看离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整日体力、精力透支得厉害。刘宪坤晚上依旧忙到很晚,家里有专职保姆照顾着她,直到在他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只拆过封的避孕套。滕潇潇和拾嘉的电话同时炸开了锅。瞒了一个月之久,潇潇和拾嘉不知道做得对还是不对,可面对阿敏强烈的怀疑,她们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也无意义。干脆将那天看到刘宪坤和小三开房的事和盘托出。阿敏愣了好一会儿,而后忍不住哭了起来。潇潇不知道该怎么劝慰,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似乎都是多余的,真正需要想,需要悟,需要做决断的,只有当事人一个。“韩历飞说那个女人很面熟,也许他能帮忙找到那个小三。”拾嘉觉得有必要先知己知彼。“找她做什么?现在的小三要么彪悍、要么柔弱,全是看着原配的性子来的。而且现在阿敏生产在即,先把身体养好,其他的等出了月子再说。”潇潇觉得事已至此,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不如待到出了月子,想办法算总账。“刘宪坤真背叛我的话,我不会让他好过的!”纪永敏红着眼睛将擦了一大团的手纸扔到一边。“阿敏,我觉得你首先要收集好证据。不管到什么时候,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这个家里房子、车子上写的全是他的名字,你就更要留个心眼。万一有什么问题,走不到司法程序那一步倒也算了。如果真的有这一天,你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因为你还有孩子。”拾嘉平时显得柔弱,而到关键时刻往往主意非常多,甚至出乎意料的坚强,分析问题也比一般人深入。“在他回来之前,你就先调整好情绪,现在时机不对,不适合跟他正面冲突。这段时间,你一边待产,一边收好财产,一边等他想清楚,等到孩子满月,你再正式出击。也许这段时间,事情会朝着你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呢。”潇潇想象不出刘宪坤找小三是什么样子,可站在阿敏的角度上考虑,这个办法总比现在拖着笨重的身子和他正面交锋要好得多。纪永敏被她俩劝得渐渐有了主意,可想到刘宪坤的所作所为,还是恨得牙痒痒,那一直是她引以为傲的地方,有一个优秀的老公,爱她的老公。这也是她想着有一天万一失业可以有所依靠的人,可现在这种幻想完全破灭了。之前她一直在怀疑,可很多时候还是理想化地认为那可能只是误会,只是自己因为怀孕而变得多疑了。可现在她才知道,女人的直觉可以灵敏到何种程度。那一晚刘宪坤没有回家,借口是陪客户。从前他的应酬一直很多,阿敏也不多追问,而今天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个女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很久,直到午夜,手机骤然响起,她起身将放在不远处的手机拿过来,上面竟然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接通了。那边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语气明显还带着局促不安:“纪老师,您好,我是销售部新来的小赵,这么晚打扰您了……”纪永敏显然有些不耐烦,本来身体不适,又一肚子心事,偏偏半夜还杀出一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子:“这个时间谈公事显然不太合适。”“纪老师,明天是我们这些新晋人员的第一次考试,有一部分涉及销售方面的知识,听说公司这一块一直是您在负责……”那头的小赵显然还有些紧张,说话都带着颤音,语速尽量加快,他也不想耽误了纪永敏休息的时间。“考试的事我一概不懂,你要是想知道,就该去问你们部门经理。”纪永敏生气地想挂电话。小赵却不肯放弃:“我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的,只有两个问题。”纪永敏实在拗不过这个叫小赵的实习生,只好倚着床头妥协:“你说吧,现在就问。”电话里,小赵那头传出“哗啦哗啦”的翻书声,她强压着发火的冲动,内心一直在说,这年头的实习生难道都这副德行?难道连晚上10点以后不该打扰别人的生活也不懂?等到他两个问题问完,阿敏速战速决地回答了,末了却多了个心眼追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那头的男孩好像愣了一下,连忙把大名报了上来:“谢谢纪老师,我叫赵庭羲。”赵庭羲……阿敏想了一下,这一批来的实习生人数不少,她已经不记得是哪一个了,但从现在开始,这个人她算记住了。阿敏挂了电话依旧处在惶惶不安当中,她不是一个心里能存住事情的人,自从知道丈夫的事以后,她每一分一秒都觉得气愤又忐忑,时而想找刘宪坤大骂他一通,时而觉得自己应当先沉住气,按照潇潇和拾嘉说的那样,步步为营,否则,不但会影响肚子里的孩子,对这场婚姻和她今后的去路都会造成不良后果。可说到底,她承认自己功力还不够。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她差点因为失眠没有起来,打了出租车赶到公司,面部识别打卡机上显示的是九点零三分,晚了三分钟,紧赶慢赶还是这个结果,气得她暗自骂了一声。拖着笨重的身体乘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一个穿着西装、挺拔秀气的男生朝她笑了起来,一脸恭敬地招呼:“纪老师,昨天谢谢您了!”阿敏没反应过来,直到听见他的声音,才知道是昨天半夜打电话给她的那个人。也许是心情不好,或者是昨天的余怒还没有消散,她只是淡淡地点头,避过他就上了电梯。“这部电梯马上要检修,您还是走那边中间的大电梯吧。”赵庭羲还在不识趣地跟她讲话,回过头来,用手朝她比画。纪永敏完全不想回头搭理他,直接转向中间大电梯的方向,边走边嘀咕:“原来他就是赵庭羲。”这个实习生和她昨晚的想象不太一样,形象明显要比她内心的勾画好很多,她不禁感叹,形象这么阳光的小伙子,却有一个不属于正常范畴的脑袋,真是可悲。接连几天,阿敏尽力克制住想和刘宪坤彻底摊牌的念头,一直在不动声色地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中午休息的时间,她还挺着肚子到银行把一部分存款转到另一个账户,家里的首饰和她结婚时的陪嫁,她全锁在了一个小箱子里。她还偷偷地查了刘宪坤的通话记录,打印了一整排单子收好。她觉得自己就像在做一项打仗前的部署,尽管她恨自己现在的一举一动,可她更恨刘宪坤的所作所为。第四天的晚上,刘宪坤竟然早早地过来接她,这次不是保姆,也不是司机,订好的位子竟然是从前恋爱的时候经常去的那家法国餐厅。阿敏沉默着坐下来,她已经明显感到疲累,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刘宪坤,可盯着他又不知道从何说起。“阿敏,我觉得你最近怪怪的。”刘宪坤的敏感让她觉得佩服,她已经尽力做得不明显了,没想到仍然引起了他的注意。“有吗?”阿敏护着肚子,语气尽量平和。“当然有,以前你见了我总是满脸欢喜,最近却显得很冷淡,是不是不高兴了,还是身体不舒服?”刘宪坤伸手想摸她的额头。阿敏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他愣在半空,大约没想到她有这样的反应:“我没事,就是有点产前综合征,你整天不在家,又没办法跟你说,仅此而已。”刘宪坤露出抱歉的神情,伸手想揽过阿敏,被她警觉地躲开。他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继而笑了笑:“看来你真的生气了,这些天我的工作太忙了,好几个大项目,忙得晕头转向,把你和孩子忽略了,我以后会多抽出时间来陪你们的。”阿敏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如果在从前,她一定感动得痛哭流涕,一定会高兴地抱住他,可现在她觉得自己竟然开始犹豫了。“别生气了好不好?”刘宪坤柔声说,还帮她捋了捋额前的头发,“忙完这几天,我会放个大假……”“你也确实该放大假了,医生说孩子都已经入盆了,看来离生没几天了。”阿敏摸了摸肚子,神情看不出是高兴还是惆怅。“有一个上亿的大项目最近在洽谈当中,很快就要签合同了,如果能做好,我就能更上一层楼了,所以不能放松,但是只要过了这段时间,我会天天守在你和孩子跟前。”刘宪坤伸出手来发誓,目光虔诚。“你不会的,这个项目过后,你还会有其他项目。”阿敏平静地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语气却依旧温和。刘宪坤听今天阿敏的话头不对,心里也着急起来,但料想自己的事没有泄露,又重新耐着性子:“我这么忙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现在社会竞争多激烈啊。你爸爸做生意这么多年,现在情况也不容乐观,我现在处于事业的上升期,不能有任何闪失。等孩子出生了,立即就能过得比别人好,可以送到外国留学,你也可以不用上班就在家带孩子。咱们未来的路一片光明,你要相信这以后都是真的,所以我现在只有拼搏。”阿敏盯着他的脸看,刘宪坤是个很有事业心的男人。当初他们认识的时候,纪父也曾经说过,他以后会成功的,是个精明的小伙子。那时候阿敏特别欢喜他这点,觉得自己找了个优秀的老公,转而看到周围的其他同学,还在为工作的事焦头烂额,而她已经像个优雅的公主,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她觉得人生很美好。可现在,情况一天天变化,生活消磨掉了原本完美的样子。她终于冲着刘宪坤点了点头,却觉得心情已经和当初不一样了。韩历飞找到拾嘉,把已经认出哪一个是刘宪坤小三的消息告诉了她。拾嘉立即来了精神,在电话里不停地追问他有关那个女人的信息。当她听到“赵晓丽”三个字时,忽然觉得特别熟悉,似乎有人曾经在她面前提到过这个人,就是最近。“我们公司的员工,财务部的,滕潇潇应该认识,中午还见到她们一起吃饭,但潇潇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韩历飞对她说。“原来是潇潇的朋友,我说怎么这么耳熟。”拾嘉恍然大悟。“潇潇应该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巧。”“你先别告诉她,不能打草惊蛇,万一潇潇无意间透露给赵晓丽怎么办?这对阿敏可不利。”拾嘉连忙提醒韩历飞,口气显得很着急。“我怎么发现你对这事比你自己遇上小三还上心?”韩历飞哭笑不得,对着窗户玻璃调侃道。“我想过了,我要去跟刘宪坤谈一次,他也许只是一时糊涂,如果这么错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早一天警醒他,没准儿他还能悬崖勒马。”拾嘉在那头声音轻细。韩历飞一直觉得拾嘉的声音很好听,虽然不响亮,听上去却让人觉得很舒服。可今天这件事他觉得挺棘手:“你别想一出是一出了,你和刘宪坤没什么交情,你去提醒,他会听吗?”“不管听不听,我觉得如果真用潇潇出的那个主意,等孩子满月后再算总账,就毫无回旋的余地了。毕竟他们有孩子,走到这一步不容易,也许刘宪坤和那个女人不像我们表面看到的那样,只是误会或者其他。我们提醒了刘宪坤,也许他会注意自己的行为,好好对阿敏。”拾嘉已经在电话这边说得手舞足蹈,只是韩历飞看不到。“你真的决定要去?”“嗯。”“那我陪你吧,我觉得以你的智商,去找那个叫刘什么的,没准儿过段时间就被他发展成小四了。”“滚!”韩历飞在电话这头笑得前仰后合。不知为何,拾嘉这次想发作却没有,也许是潜意识里已经把他当成了朋友。第二天,刘宪坤刚到公司,就听秘书说有两个人已经恭候他多时了。他诧异地发现竟然是拾嘉和一个不认识的小伙子。拾嘉依旧小女人范儿十足,白色外套,里面是紫色的针织衬衣,韩历飞穿得正式,西装革履,一大早就登门,且两人一同前来,看来应该有大事要谈。刘宪坤很警觉,却不露声色地上前跟他们握了握手,互相介绍了之后,刘宪坤首先寒暄道:“原来是韩总,真没想到今天你们会来我公司,真是荣幸。”他连忙吩咐秘书准备茶水点心,把他们请到办公室来谈。拾嘉看到刘宪坤这里很是气派,虽然公司不算大,可每年也有上百万的盈利,算是个小老板。尤其办公室装潢得颇有特色,大约是想当个活招牌,毕竟他们这一行是很讲究口碑的。“刘总客气了,主要是有些私人的事,想来跟您谈谈,拾嘉也很关心。”韩历飞依旧客套。刘宪坤故作不解地看了看拾嘉,心里已经开始琢磨接下来的话题,她是个沉不住气的小女人,此刻眼里排斥的情绪微显:“你们两位是阿敏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有什么话你们直说吧,不绕弯子,咱们都是直爽的人,不用客套,有什么我怠慢的地方,你们不用避讳。”拾嘉看了看韩历飞,确定他没有反对,于是郑重地开了口:“那天你和那个女人在酒店开房的事,我们看到了。”刘宪坤怔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昨天阿敏的情绪一直不对,想必她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哪天?什么女人?你们是不是看错了?”“不用掩饰,那个女人我查过了,目前在我们公司工作,叫赵晓丽。”韩历飞直接揭了这个底,既然他说不用掩饰,就索性说清。刘宪坤感觉头蒙了一下,尴尬地笑了笑:“那都是逢场作戏,你们误会了,在外面忙碌,难免有个应酬,接触的人也多,但我对阿敏是真心的。”拾嘉为好朋友生气,几次想开口训斥他,却被韩历飞暗暗拦了下来,只好按捺住情绪:“阿敏现在快生了,今后你们就是一家三口,注定是个幸福的家庭。刘总也是个聪明人,不会在感情上犯迷糊,谁是值得你珍惜的人,你该比谁都清楚,阿敏是我的好姐妹,我不想看到她受伤害。”刘宪坤点了支烟,笑着点头,他比眼前的两个人大上几岁,在他眼里,尤其是拾嘉这种女孩,还是社会上经验不足的纯情小女孩儿,所以总是想得简单完美:“阿敏是我妻子,我一定会好好对她,你们放心吧,她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秘书端着茶水和点心进来,刘宪坤连忙招呼他们吃东西。秘书放下东西又小声地说:“刘总,海圣集团的人来了,已经在二楼的小会议室了。”刘宪坤点点头表示已经了解。韩历飞和拾嘉听出他急于离开的原因,明白话已经说到,再继续下去也没有意义,于是寒暄了两句就离开了。拾嘉一路都沉默着,对这一趟刘宪坤的表态很没信心,总觉得这个男人是个伪君子型的人,说出的话总是华而不实,让人没有愿意亲近的感觉。“我早就说你不用过来,现在明白了吧?一来他会觉得我们都是局外人,说这些话只是当笑话听听,二来他心里怎么想我们不清楚,那个赵晓丽,并不是个美女,而且是个农村姑娘。我翻了员工档案,她的家庭条件不太好,但一直很努力,大学时候的学费也是借的,到去年才还清,这两年公司评优总能看到她,应该是个有心计的姑娘。刘宪坤和她到哪一步,后面是怎么打算的,我们都不清楚,那是人家的私事,依我看,你那个好朋友阿敏现在的状况,也未必会离婚,没准儿过不了几天,他回去甜言蜜语一番,他们就和好了,最后只是我们两个妄作小人。”韩历飞不赞成她来找刘宪坤的建议,可当拾嘉铁了心要过来以后,他也毫不犹豫地陪同,他觉得和男人谈判的时候,一个女人是撑不住的。“那也未必。”拾嘉冷着脸看着远处,“我最讨厌三心二意的男人,尤其明明自己道德败坏,还非要讲得冠冕堂皇,什么叫逢场作戏?什么叫一切难免?如果女人也出去逢场作戏,你们男人能接受吗?”韩历飞连忙阻止她在刘宪坤的公司门前嚷嚷:“你打击面也太广了吧,其实不是每个男人都认为这种‘逢场作戏’是应该的。你现在要低调,在事情没完全处理好前,别冲动。”“要是我知道自己老公有这种事,我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如今都说男女平等了,可这种事上,女人总是吃亏。如果阿敏真和刘宪坤离婚了,就算他没有赵晓丽,恐怕也会有张晓丽、王晓丽候补,而阿敏很可能会一个人带着孩子,下一段婚姻遥遥无期,或者干脆死心了。”韩历飞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转而说道:“如果我碰到一个好女孩,不会管她以前是否离过婚,是否带着孩子,只要我觉得和她在一起开心,我就会向她求婚。”“你有这么好心?”拾嘉带着质疑地问。“我内心正派得很。”韩历飞为自己辩解。拾嘉忽然笑了,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下了几级台阶又转过头对他说:“今天谢谢你陪我,中午我请客。”韩历飞故作大腕儿派头踱着步子下了台阶,和拾嘉并肩的时候才开口:“收起你整天叫嚣请客的念头吧,你目前的收入,请我吃路边的菜煎饼和杂粮粥还差不多。”拾嘉跟在他后面信誓旦旦:“不带这么看不起人的,绝对不是菜煎饼、杂粮粥!”“那就是兰州拉面或者沙县小吃。”“错错错!”“难道是麻辣烫?”“都不对!”“那是什么?”“起码鸭血粉丝!”韩历飞和拾嘉同时笑出声,把车放在了刘宪坤公司楼下,徒步朝隔壁街的鸭血粉丝店走去。这些天来拾嘉第一次笑得这么畅快。也许是心虚,也许是其他念头作祟,刘宪坤当天下午没有上班,早早地回到家,却见不到纪永敏的影子,问了保姆,却听说她两个小时以前就已经去楼下散步了。他不放心,奔下楼去找她,可整个小区跑了一遍也没见到人。拿起手机打她的电话,却显示关机状态,刘宪坤立即意识到有问题,想打电话给阿敏的父母和朋友,又觉得失了面子,他还是惧怕阿敏父亲的,怎么都不想让他知道他的女儿受了委屈。跑了几条街,将阿敏平时经常去的地方找了个遍,问了好多人,都表示没有见到她。外面渐渐下起了雨,刘宪坤也顾不得打伞,身上的西装淋了个透。直到天渐渐黑了,他垂头丧气地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打开门,家里依旧空空荡荡的,保姆茫然失措地迎了过来,怯怯地问:“她……找到了吗?”刘宪坤聚集了一腔怨气,面无表情地站着,整个人冷得发抖:“她出门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保姆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此刻被问得结结巴巴:“她说,她只是在楼下散散心……”“她说你就相信?!”刘宪坤猛然抬手将门口鞋柜上的青瓷花瓶打落,“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碎。保姆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让你好好照顾她!每月这么多工资给你,都是白养你的?!”刘宪坤气得手直颤抖,叫嚷的声音很大。“那,那我也不能每时每刻都看着她?她有手有脚,直到前两天还在上班,我是负责洗衣做饭照顾她,但我也不是她的贴身丫鬟!她走了,你冲我吼什么?!”保姆被逼得还了几句嘴。“给你钱就是让你看好她,现在随时都可能生,如果有什么闪失,谁担这个责任?!你干什么吃的?!我现在就炒了你,你现在就滚出去!”刘宪坤指着大门,从钱包里拿出几张钞票扔给了她。“要不是纪永敏总说喜欢吃我做的菜,要不是看她为人厚道,我早就不在你们家做了!”保姆解下围裙摔在地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保姆满街都是!你走了,我聘个特级厨师给她!别以为自己能耐!”刘宪坤继续吼道。“你聘个皇家保姆团来也没用!在外面包小三,回家就拉着脸,没有一个正经女人愿意跟你踏踏实实过日子!你以为你有两个钱了不起!你不过是个穿着体面衣服的禽兽!”保姆没拿钱,转身进屋收拾了几样东西,摔门就离开了。“你给我站住!”刘宪坤对着门狠踢了一脚,疼得弯下腰,脸憋得通红,骂了句,“×!”(4)纪永敏套了件米黄色的外套,打着伞蹒跚地来到盛川集团楼下。从她掌握的信息来看,那个叫赵晓丽的女人就在这里上班,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想来看看,想看看那个在她生活里横行的小三是什么样子。她在前台问了赵晓丽所在的部门,竟然是财务部,和滕潇潇一个部门,这么说起来,潇潇一定是认识那个女人的,她有点慌,想起前些天,潇潇还在劝她不要多想、安静生子,忽然心里像窝了个疙瘩。乘电梯来到财务部的门口,玻璃隔间里,很多人正在办公,走廊里人来人往,看得她眼花缭乱。走廊尽头的会议室门突然打开了,从里面出来十几个穿着通勤装的人,看样子是刚刚散会。阿敏连忙躲到走廊拐角的安全梯入口处,悄悄地朝这边看。散会以后的情形乱糟糟的,一堆人还在三三两两地研究刚刚开会的问题。她露了半个脸来寻找和照片上类似的面孔。突然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会议室门口高喊了一声:“晓丽!赵晓丽!”纪永敏感到身体猛然一个激灵,定睛一看,竟是潇潇。她抱着一个文件夹,穿过人群来到一个瘦瘦的、棕色中长发的女人面前:“你的手表落在开会的桌上了!”赵晓丽回过头来,恍然大悟的表情:“真的!我都没发现!”“最近喝假酒了?健忘成这样。”潇潇追上来调侃道,将一款银色表带的镶钻表递给她,“这块表这么贵,忘在别处可就没那么容易拿回来了。”赵晓丽倒显得不以为然,拿过表顺手戴上:“男朋友送的,从新加坡旅行时带来的,说是镶的这个心形的钻和我特别搭,我不想要,他还非送我。”“这可是名表,看起来怎么也得几十万,你别糟蹋人家的心意了。我看人家经常送你名贵的东西,看来对你确实不错。”潇潇笑着碰了她的胳膊一下。“看他表现吧,我告诉你潇潇,男人不能惯,不能让他感觉他已经得到你了,那样他就不愿意付出了,所以你还是好好调教调教潘立楷。”赵晓丽满口驭夫术,貌似很懂男人地教育着潇潇。阿敏站在楼梯口,能够清楚地看到那边。赵晓丽手里拿的表她认识,是她和刘宪坤蜜月旅行的时候,在免税店看到的,当时刘宪坤要给她买下,她看到价钱不菲,没舍得,还劝告他要节约。如今同样的表,却戴在了别的女人手上,而那个女人还显得并不在乎的样子。阿敏一瞬间恨意提到嗓子眼,鼻子一酸。原来自己心心念念帮他持家,帮他节省,让他没有后顾之忧,让他体体面面地去见人,到头来却换来别的女人来享受这些奋斗成果。更可气的是,那个时候他们刚刚结婚,刘宪坤竟然就已经和这个女人有来往了,他到底还瞒着她多少事?这几年她都活在被欺骗当中?而滕潇潇枉为她这么多年的好闺密,竟然和抢走她老公的小三关系极佳,这当中到底谁才是恶人,谁才是对自己好的人?她觉得自己已经分不清了。转身一步步顺着楼梯往下走,眼泪忍不住哗哗地落了下来,只是这一次她的恨意多过其他任何一种情绪。潘立楷和滕尚离开的前一个星期,潇潇每天晚上九点准时做好一切准备等着他的电话。潘立楷也还算老实,每天都向她汇报当天的行程和情况。可从第八天开始,晚上再也没接到过潘立楷的电话,潇潇打过去提示不在服务区,她连忙打了滕尚的电话,竟然显示已停机。惶惶不安了两天,她终于给潘家父母拨通了电话,潘母说儿子已经快半个月没跟家里联系了,甚至连他去外地的消息也毫不知情。潇潇上班时也精神恍惚,手机二十四小时不敢关机,好几次别人手机响了都误认为是自己的。这种情况持续了两天以后,赵晓丽终于看不下去了,连连抱怨潇潇没出息:“你说你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潘立楷有什么好,除了长得帅点,还有其他优点吗?钱赚不着几分,让人操心的地方还不少,我要是你,宁愿找个已婚的,能懂得照顾女人的,也绝不找潘立楷这样的。”潇潇愣了一下,虽然对潘立楷的情况寒心,但也不赞同赵晓丽的话:“和已婚的男人在一起,即使他懂得照顾女人也是假象,因为他只能把你放在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上。”“那可不一定,这就要看你是不是聪明了,女人不能傻,傻了就会被别人算计。”赵晓丽反驳,可她能感到最近刘宪坤明显对她疏远了,很可能受到了外来的压力,好几次对她避而不见,这让她很气愤,但凭着自己的掂量,她仍不相信自己会一直这么下去。“别想那些不实际的了,当小三的女人本来就很傻。即使暂时被一点所谓幸福的迷魂汤蛊惑了,以后也长久不了,那些不安分的男人,狗改不了吃屎。”潇潇没想太多,只是内心里鄙视这种行为,和赵晓丽同事快两年了,很少听她讲过自己的感情经历和男友现状。潇潇只知道赵晓丽男朋友是个做生意的,好像很有钱,其他的她很少提起,今天却让潇潇有些诧异。“你看看咱们韩总就知道,前些日子还上电视征婚,大张旗鼓搞得人尽皆知,最近忽然没下文了。我听小张说,他最近和一个无业女搞上了,经常跟在一个女人屁股后面,前几天又订玫瑰花又订日料的位子。”赵晓丽讲得绘声绘色。潇潇已经猜到那女人就是拾嘉了,所以只是跟着傻笑也没发表看法。“那个女人听说穷得都失业了,毫无背景,相貌也差强人意,在普通人当中还算凑合。但她和韩总之前交往的模特和三流明星相比,简直没法比,为什么韩总偏偏对她服服帖帖?你想过吗?”赵晓丽几句话问得好像某个传销讲师,惹得潇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不定韩总这次是来真的,你说的那些模特、明星还有相亲节目那群女人,都是些浮夸的货色,韩总很可能就是个注重内涵的男人,所以选择了她。”潇潇帮着拾嘉说话,从心里她倒是对他们这一对乐见其成。“这话你说对了,那个女人肯定是有‘内涵’的,她百分百是个特有策略的女人,知道怎么步步为营,怎么欲擒故纵,怎么放长线钓大鱼。”赵晓丽在潇潇肩膀上点了几下,越说越来劲。“怎么好好的一对情侣,被你说得这么不堪,就不带有个单纯的女人遇上深情王子的了?”潇潇辩解道,隔着格子间站了起来。“你是不是韩剧看多了?思维还停留在梦幻当中?这年头单纯的女人,永远是被骗被愚弄的那一款,而钓上金龟婿,过上人财两得的富太太生活的,永远是布局周密的心机女!”赵晓丽一口断言,纤细的腰肢说话时晃了晃,更显出妩媚之态。潇潇从赵晓丽的行事和打扮当中,其实也有所察觉,两年前她刚来公司的时候,整个人像个土包子,穿着市场货,几十块钱一条的牛仔裤、运动鞋,简单的马尾辫,午饭甚至连十元钱的盒饭都觉得贵。两年过去了,虽然薪水没有翻倍,可她已经开始用兰蔻、雅诗兰黛,而衣服配饰全是商场货,潇潇从这些蛛丝马迹中窥到了些变化。“行了,这个问题咱们以后再讨论,我得赶着去银行一趟,办个业务,再晚就来不及了,如果我回来晚了,盒饭帮我留着。”潇潇起身穿好衣服,拎起包就出了门,关门的时候还转身给了她一个告别。她没心情听这些、讨论这些,虽然潇潇知道自己这样确实没出息。可潘立楷和滕尚去南陵的这些天,她每天都在担心、都在思考,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没本事高瞻远瞩做个有心机的女人了。踏进银行门的第一步,迎面出来一个高挑的女人,理着干练的短发,提着包,因为步伐太快,两人撞了个踉跄,潇潇站定了想抱怨,话到嘴边才看到是严立忻的女朋友田静,那天在面试考场外见到的那个女人,因为她的个性,让潇潇记忆犹新。“原来是你啊。”田静似乎也对她印象颇深,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真巧,幸会啊。”潇潇也客套了一句。田静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我在人事局的网站上看到你已经进入公考录用的体检了,恭喜了。”潇潇虽然羡慕,可事已至此也没办法。“这没什么,小事情,你明年继续加油,需要复习材料的话,我可以借给你。”田静始终有种优越感,可又听说她只是普通家庭的孩子,潇潇始终不知道她的优越感从何而来,看着严立忻的面子,也不计较。“不用了,材料我有。”潇潇淡淡一笑,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对了,你最近见到严立忻了吗?”田静突然问了句,像是突然想到。潇潇最近只为潘立楷的事发愁,就已经占据了大半精力,严立忻毕竟是外人,她许久没见也不觉得奇怪:“没,我们只是节假日才一起聚聚,平时不常见,他怎样了?”“他的公司出了点问题,严夫人最近情绪不好,公司有点乱子,我们自从那次面试以后就没见过面,我还以为他见过你。”田静耸了耸肩表示无奈。“他公司的事我听说了一些,报纸上也登了,但我不知道具体的。他没找你,你怎么不给他打个电话?”潇潇奇怪于田静的思维,她宁愿问一个外人,也不去亲自问他?“如果他不打电话来,说明没有想到我,我何必热脸贴冷屁股?”田静似乎反问得有理有据。潇潇感觉不可思议,一连和两个人讨论恋爱观,竟然得到两种和她大相径庭的观点。可想来想去,又没有确切能反驳她的话,何况田静和赵晓丽不同,她仅仅是一个有两面之缘的半陌生人。潇潇只好以“呵呵”带过:“说不定他想找你却忙忘了。”“你平时也这么自欺欺人的?告诉你吧,严立忻有未婚妻,是个精神病女人。他平时话都不和别人多说几句,人也执拗得要命,可却很听话要娶这个女人,可见是家里早就安排好了的。那些整天打他主意、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都是痴人说梦。”田静显然对严立忻很了解,说到最后冷哼了一声。潇潇简直不敢相信,可想到之前严立忻先后爆出“90后”小女友、干练女公务员、厅长家大小姐以及这个不知道是否属实的精神病女。就算是绯闻,也确实多了点,很可能不完全是空穴来风,果然富二代的交际圈和当年她认识的那个屌丝男同学不能同日而语。田静走后,潇潇安静地想了一会儿,庆幸潘立楷虽然依旧是屌丝,但至少没那么多让人窝心的事。索性有种阿Q的心理。在银行等待叫号的时间,潇潇还是不放心刚刚田静说的,拨通了严立忻的电话。那头好半天才接起,声音显得疲惫,甚至还带着沙哑。“你还好吗?听说你最近闭关修炼,连女朋友都不见?”潇潇想用调侃来缓解些气氛。“哪个女朋友?”严立忻故意反问。“我只见过一个,你说呢?”“她不是。”“好,不管是不是吧,听说你最近已经以公司为家了?”严立忻在那头苦笑,听声音她判断他刚才应该是躲在沙发上或者转椅上小寐,被她吵醒了:“没办法,阿姨的事,连累了整个公司,她一走整个都乱了。从前我很少管这当中的事,现在要从头学起,包括爸爸那边也被牵连得不太平,不把这些问题解决了,我睡不着。”严立忻捏了捏睛明穴,从百叶窗向外看了看外面的街景。“以前我记得你是个挺懒散的人,读书不用功,成绩也不出众,只喜欢摆弄计算机,这些年过去,好像你转性了。”潇潇略带讽刺。“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当然是夸,而且听说你现在桃花朵朵,还有个别风流债没甩掉,果然富家公子多禽兽啊。”严立忻在电话那头笑得直吸气:“你这听谁诋毁我呢?”“这么说你承认是事实了?”潇潇反问。“哪儿跟哪儿啊?我都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怎么就承认事实了?”严立忻大约是累了,拖着长腔,不过对和老同学调侃倒依然兴趣十足。“听说你有未婚妻了?”不知道为什么,潇潇觉得严立忻是个会说实话的人。“……嗯。”“聚会也没听你提过。”“提不提都是一样,今年就会结婚了,到时候会请你来参加的。”“你的语气,不太开心?”“没有,人生总有个情感的终点,不管怎么样,我是打算娶她的。”潇潇在电话这头沉默了片刻,倚着银行的座椅叹了口气:“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潘立楷和我哥去南陵了,我公考失败了,阿敏发现她老公出轨了,加上你告诉我你公司里现在一团糟,我忽然觉得,身边没一件高兴的事。”严立忻没说话,停了一会儿,沉沉地应了一句:“今天下班以后,我在你公司楼下等你。”“干吗?”“带你见见高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