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是谁离开了谁
(1)潘立楷和几个要好的哥们儿喝了场酒,吹吹侃侃了一阵,心里畅快得很。他第一次在哥们儿面前觉得抬得起头了,连吃饭坐的也是首席。他们聊到白湖名苑的房子,惹来哥们儿的纷纷感叹,有好几个甚至表达了来年跟着他一起投资的意愿。出了酒店门,潘立楷得意扬扬地吹着口哨,服务员谦恭地朝他喊了句:“谢谢光临!”“帮我叫辆出租车,谢谢。”潘立楷边点了支烟边吩咐服务员。出租车稳稳地停在酒店门前,服务员帮他开车门,一只脚还没踏进去,余光瞥见不远处站了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脸色苍白,却专注地看着这边。潘立楷疑惑地看了一眼,觉得那女孩很眼熟,又有些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刚刚坐进车里,一团白色的东西冲过来,直接拦在出租车前面。司机和潘立楷都愣住了,正是那个女孩。“先生,这女孩是你女朋友吧?我刚刚等着载客的时候,就看到她站在这儿。”司机看到这场面,果断地猜了一下。“怎么可能,我女朋友在家等我呢。”潘立楷看着车前像电线杆一样杵着的女孩,一动不动,乍看起来简直有些女鬼的特质。“我开出租这么多年了,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我觉得这女孩是冲着你来的,你要是真不认识她,不妨问问清楚,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司机的苦口婆心让潘立楷坐不住,犹豫了一下,只好重新打开车门。走近看,那女孩的眼里还带着泪光,嘴唇发紫,头发被风吹得散乱,纤细的水钻发卡还固执地别在头上,显得楚楚动人:“你回来了。”潘立楷愣了一下,仔细看了这个女孩的五官,忽然想起之前在青云山精神病院后面[地点]吃馄饨的时候见到的那个人,一时间反而放松了:“美女,你真认错人了,上次咱们也见过,当时你就认错了。”“你走了这么多年,是真打算和我分手了吗?”那女孩好像没听到他的解释,直接说道。“美女,我叫潘立楷,肯定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也有女朋友了,我们就快结婚了。你家住哪儿,你赶快回家吧,时间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这真不安全。”潘立楷苦口婆心地劝说。“你要结婚了?”“是啊,我们恋爱十年了。”“我们也恋爱十年了……”潘立楷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觉得自己无论怎么说都是徒劳,这女人好像就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想起上回滕尚说这女人很可能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还心有余悸。“你要是不回家,那我只好走了,再见,祝你早日找到心上人。”潘立楷客气地朝她挥了挥手。那女孩没动,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没等他走出几步,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潘立楷听到后面有声响,回过头来,见她已经晕倒在地,吓得连忙转回头去扶她:“服务员!服务员!快叫救护车!不不,叫出租车,等等,直接去医院!”出租车上,司机边赶路边教训着潘立楷:“瞧瞧,女朋友身体状况这么不好,你怎么舍得让她站在外面这么久。”潘立楷心里烦躁:“她真不是我女朋友,你不明白能不能别扯这么多!”医院里,潘立楷坐在急诊室外面,一脸烦躁和不知所措。原本心情极好的一天,被这件事搅得心烦意乱。从那女人的包里翻出了她的身份证,上面清楚地写着“周逸一”,对照着手机找了一圈,终于拨通了“老爸”这个号码。过了半个小时,急诊大厅里进来了几个人,为首的男人五十几岁的样子,看打扮皆是庄重不俗。潘立楷猜想就是那个女人的“老爸”。“伯父您好,您是周逸一的父亲吧?”潘立楷热情地迎了上去。离不到三米的距离,周效勇忽然间愣了一下,凝视着潘立楷,若有所思。潘立楷伸了半截的手,悬在半空不知道该放下还是该端着。“……严皓松?”周孝勇有点不敢相信地问了一句。潘立楷反而愣住了,他完全没明白周孝勇的意思:“伯父,我叫潘立楷。周逸一认错人了,我跟她解释了一会儿,她忽然间晕倒了,我赶紧把她送到医院来了。”周孝勇这才明白了状况,点了点头,但眼神还是没从他的脸上转移开:“原来如此……逸一怎么样了?”“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劳累过度,刚刚太激动了。她把我认成了他男朋友。”潘立楷无奈地笑了笑。“这种错误她好像从来没犯过。”周孝勇话中有话,仍旧不停地审视着潘立楷。“可能我比较大众脸吧。”潘立楷自谦了一句,“刚才的医药费,我已经交了,既然您一家都到了,那我先告辞了。”潘立楷想离开,周孝勇却笑着点头说道:“小伙子,留个联系方式吧。”潘立楷愣了一下,以为周孝勇怕女儿还有什么后遗症,让他留联系方式方便以后找后账,无奈地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伯父,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而且我也没对您的女儿做过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这是我的名片。”周孝勇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不,你误会了,我要联系方式,是希望有机会登门道谢。”“那更没必要了。”潘立楷赶忙摆手,“伯父,您好好照顾她,别让她这么晚了到处跑。晚上不安全,女孩子出门,还是处处小心的好。”周孝勇点头表示赞同,目送潘立楷出了急诊大厅,表情越来越复杂,握着他的名片对身后的秘书说:“去帮我查查这个叫潘立楷的,他怎么和严皓松长得这么像……”滕潇潇早晨到了公司,才看到每人桌上都放了一封精致的喜帖,几个女同事凑在一起议论纷纷。打开请帖,上面竟是赵晓丽和刘宪坤的结婚喜帖,在香格里拉操办,时间竟然就在大年初六。“赵晓丽真行,老公是个二婚的,居然这么大张旗鼓。”“这有什么,她可是没结过婚的姑娘,要是我,我管老公是几婚,我可不能让婚礼马虎了。”“我听说她选了EVER的婚礼设计,从巴黎定制的婚纱,排场可大了。”“当了三年小三,终于上位了,不到处显摆一下也不符合她风格啊。”……滕潇潇听得心里不是滋味,不是为赵晓丽,是为了纪永敏。她只能感叹这个社会太浮躁,爱情和婚姻这个东西,在有些人心里,竟然这么脆弱。滕潇潇装作没听见,拿了份文件去找韩历飞签字,走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前,就被小李拦了下来:“韩总还没回来呢,据说和新女友旅游去了,原计划昨天回来,今天给窦姐打电话,说晚回来一天。”“又搭上新女友了?他可真够速度的。最近天气挺热的,有什么好旅游的。”滕潇潇心情不好,也懒得开玩笑,转身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据可靠消息,这次韩总来真的了,都见女方家长去了,据说是到宁岩那边的一个小镇去的。”小李朝她挤了挤眼。滕潇潇无奈地撇撇嘴:“他去哪儿都一样。”回到座位上,滕潇潇忽然一个念头闪过,想起前几天拾嘉也回了老家,而拾嘉的家乡恰好就在宁岩古镇的周边。一个猜测涌上潇潇的心头,想到刚刚小李的话,她几乎觉得自己的猜想已经接近真正答案了。滕潇潇故意躲到楼梯间,拨通了拾嘉的电话,她那边很吵,像在公共场合:“嘉嘉,你回来了吗?”“正在路上,预计下午就能到N城。”拾嘉旁边似乎还有人叫她。“你不会跟我们韩总在一起呢吧?”滕潇潇直言不讳,她相信拾嘉应该没必要骗她。“你怎么知道?”“我有千里眼。”“切,瞎蒙的吧?”“起码我蒙对了。”“服了你了。”“你们在一起了?”“什么叫在一起?”滕潇潇笑得不怀好意:“都见家长了,还问我什么叫在一起?你昨天说的有目标了,不想在之前的男朋友身上浪费感情了,估计这目标说的就是韩历飞吧?”拾嘉在那头也笑了:“你说对了一半,是韩历飞,但他和我还没有那层关系。”滕潇潇觉得不可思议:“不会吧,他应该是来者不拒的,以你的姿色,他更该趋之若鹜才对。”拾嘉没说话,看着前面将各种纪念品搬上车的韩历飞,想起来这两天的经历,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回去跟你细说吧,我先挂了。”严立忻听说周逸一进了医院,买了东西过来看她。他却发现她的情绪好了很多,打扮得也漂亮多了,保姆把东西收拾好,看样子就要出院了。“听说你昏倒了,这么快就出院了?”严立忻将手捧花放在一边,审视地看着她。“没什么大事,就是着凉了。”周逸一将头发挽成一个结,朝他笑了笑,印象中,她极少有今天这种状态。“听说你半夜跑出去了?”“走走而已,没看书里写的吗,也许走着走着,就找到另一个自己,遇见另一段人生。”“我就是个做生意的粗人,可没你这么诗意。”“立忻,谢谢你这几年这么照顾我。”严立忻第一次听到周逸一这么一本正经地说话,突然间感觉那好像不是她。“今天怎么客气成这样?”“昨天我爸告诉我,皓松送我来的医院。”“皓松?这怎么可能?”严立忻觉得不可思议。“真的,我也见到了,而且见到了两回。”周逸一说得肯定。“你见到的人,肯定不是他。”严立忻思索了片刻,大概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可那种感觉很好。不管是不是,我感觉心里有一块空当被填补了一样,我爸已经帮忙调查他的来历了。”周逸一看起来竟有些兴奋。“你觉得,你能把另一个人当成皓松来喜欢吗?”严立忻虽然希望周逸一能彻底好起来,但用“皓松”来让她恢复,无异于饮鸩止渴。“我有时候虽然会头痛,会发病,但我也有正常的时候,昨天看见他的时候,我很正常。”周逸一的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其实之前我在一家小吃摊上见过他,那之后的第二天,我好像就发病了,住院住得头昏脑涨,一发病,就特别健忘,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不过现在好了。”严立忻只是倚着门看着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他既为她的状况高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忧。潘立楷早晨买了一小锅胡辣汤、半斤锅贴哼着歌回家,走到楼下就看到一辆劳斯莱斯正堵在他和滕潇潇住的单元门前。走过去轻敲了车窗,跟司机示意挪到一边的空地去。后车窗忽然间打开来,一个中年男人摘下墨镜,和蔼地朝他笑了笑。潘立楷一时间没看清是谁,直到周孝勇下车来,伸出手和他打了个招呼,他才想起这就是那天在医院看到的女孩的父亲。“叔叔,您来找我,不会是因为周逸一还没康复吧?”潘立楷想到这男人可能是来找后账的,心里多有防备。“你误会了,我这趟是特地来谢谢你的。”“叔叔别客气,小事而已。”“她摔倒根本没什么,反而是她多年来心绪不畅的疾病,一直困扰着她,让我这个当父亲的担心。”周孝勇眉头一直紧皱。“那叔叔您得咨询医生,到底是什么引起的,好对症下药。”潘立楷不明就里,只能跟着猜测。“这些年她一直患有抑郁症,不怎么和人交流,发病的时候还容易伤害自己,医生说了,她这是心病。”“怎么会这样?那就是说得有心药医?”周孝勇笑着点点头:“你很聪明,心药就是她以前的男朋友。”潘立楷琢磨了一下:“分手了?”周孝勇顿了顿:“他死了。”潘立楷很惊讶,却尽量没表现出来,怔怔地看着他。“这个人你也知道,他是严皓松。”周孝勇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潘立楷心里猛跳了一下,周逸一喊着“皓松”的时候,他完全没想到。严立忻被认走的那一年,他连听都不想听,关于严皓松,更是连面都没见过就阴阳相隔了,对这个名字,他并不敏感。可今天周孝勇特地在他面前讲起,周逸一和严皓松的关系,他立刻理解了。“他是我的双胞胎兄弟。”“没错。”“我了解了,我和他长得相似,周逸一认错了。对不起。”周孝勇摆了摆手:“别说对不起,其实我还应该感谢你,因为你的缘故,逸一这两天心情出奇地好,病情忽然间就有了起色。”潘立楷开始理解了周孝勇的意图:“叔叔,您今天来找我,不会是想让我顶着这张和严皓松相似的脸,经常去陪周逸一治疗吧?”“你在她身边,应该就是最好的治疗。”周孝勇似乎寄予了厚望,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叔叔,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我恐怕帮不了您和周逸一太多,我平时生意挺忙的,加上我快要结婚了,最近筹备婚礼事挺多的,但您要是信得过我,我尽量找时间陪她聊聊天。不过我感觉这都不是重点,如果她就是沉溺在过去不肯走出来,别人怎样做可能都没用。”潘立楷尽量推脱,毕竟陪伴一个患精神病的女孩不是那么容易。“不,你对她很有用。你做生意每天赚多少钱,我可以照两倍的价钱付给你。至于你结婚,我也可以派人帮你筹备,但我希望你能全心全意投入到陪逸一当中。”周孝勇已经开出了诱人的条件。“这也不是钱的事。这样吧,我答应可以每周抽两个小时陪陪她,我也不需要报酬,但像您说的,全心全意投入,我还真做不到……”潘立楷露出抱歉的表情。周孝勇显然不满意,还想和他继续说。远处滕尚骑着摩托车过来,离得老远就高喊潘立楷的名字。“周叔叔,我大舅子来了,咱们改天再说吧。”潘立楷伸手招呼了滕尚一声,表示自己已经听到了。周孝勇虽然失望,仍旧从身上掏出一张名片,轻轻塞进潘立楷的大衣口袋:“立楷,你再想想,想清楚了,或者还可以再给我打电话。”滕尚离得老远看到劳斯莱斯开走了,判定一定来了大客户,兴奋地下了车拉着潘立楷就问东问西:“怎么着了老弟?是不是咱们投资的那个项目盈利了?”潘立楷瞥了他一眼,拎着胡辣汤和锅贴就上了楼,楼道里传出声音:“这确实是个大客户,可惜和咱们没什么关系。那个项目我正在问呢,按说时间也该到了,应该最近就能把钱打给咱们了。”滕尚掩饰不住地兴奋,跟在他后面进门:“我连最近的计划都想好了,我交了个90后小女友,去趟马尔代夫,然后把照片都发给安妮,让她看看,我现在的成功都是她意想不到的!”潘立楷边笑边从碗橱里拿出碗来:“你还是这么惦记安妮。”“说不惦记那是假的,所以我得找个比她漂亮、比她年轻、比她更温柔的女孩,这样我才能忘了她。”滕尚说起这些来,竟有些伤感。“没用,我告诉你,你越是弄这么多事和她作对比,说明你越没忘了她。”潘立楷说得一针见血,滕尚也没办法否认,只能顾左右而言他。“潇潇呢?”“上班去了。”“瞧她忙的,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啊,等咱们积累点资金,让她换份工作算了。”滕尚俨然已经有了财大气粗的感觉。“我说尚哥,潇潇想自己开家小公司,这次盈利了,我想先拿出二十万来帮她实现这个愿望。”潘立楷盛了一碗汤递给滕尚。“嘶……她挺有想法的,你不是还要买白湖名苑的房子吗,哪儿来的这么多钱?”滕尚不太放心。“我想先借点,不管怎么样,潇潇跟我恋爱这么多年,她这点小小的心愿,我说什么都得满足她。”潘立楷塞了个锅贴在嘴里。滕尚伸出大拇指来:“有你这样的妹夫,潇潇享福了。”滕潇潇刚到公司里,小李就热情地跟她打了声招呼:“潇潇,晚上去参加晓丽的婚礼吗?”潇潇笑了笑:“我不去,帮我带份礼吧。”“她们都去,听说场面真不小,还请了几个小明星助阵。”小李似乎兴趣很大,“其实晓丽是个挺聪明、挺有头脑的女人,别管她怎么了,至少她是个成功案例。”“小三上位的成功案例,你要想学,下回找个已婚男试试去。”“我试试韩总怎么样?他没结婚呢,不用被别人诟病了。”“我看行。”滕潇潇和小李一起笑出了声。转眼才看见韩历飞提着公文包面色严肃地路过她们面前,直奔他的办公室去。滕潇潇和小李连忙闭了嘴,小李推了推她:“你有没有觉得韩总今天心情不太好似的。”“有吗?他不是时常摆酷,时常犯二吗?”滕潇潇想起他和拾嘉一起回家的事,心里忍不住想八卦。(2)滕潇潇傍晚回到家的时候,故意敲了敲对面的房门,拾嘉竟然不在。她略带失望地进了自家的门,竟然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仔细看过去,原来是赵庭羲,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潘立楷在一边忙活着帮忙逗孩子。“潇潇你快来看,洋洋来了。”潘立楷招呼她过来。滕潇潇激动地扔了包就跑了过来。洋洋长得粉嘟嘟的,长长的睫毛、大眼睛,看起来可爱极了。她的手伸到半空又缩了回来:“等等等等,我得换个衣服、洗个手,不能把病菌带过来。”滕潇潇原以为赵庭羲带孩子来是阿敏的意思,过了好一会,听潘立楷的解释,她才明白阿敏回了老家,并且最近几天已经失去联系了。“怎么会这样?”滕潇潇抱着孩子,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保姆的父亲最近得了重病,她回家去了,就剩我一个人,我本想送到孩子的父亲那里,听说他今天再婚,应该也顾不上孩子了。我想去阿敏的老家找她一趟,想来想去,还是把洋洋交给你们放心。”赵庭羲说话当中还带着羞涩,语气里却明显能感到他在担心阿敏。“我们潇潇跟阿敏有点误会,之前闹僵了,你怎么还能想到送到这儿来呢?阿敏万一知道你把孩子送来……”潘立楷还有些顾虑。“跟你们说实话吧,赵晓丽是我堂姐。所以她的事,我是知道的,但我姐是个强势的人,她不听别人的,我也很了解她的为人,别说她今天结婚,就是平常,我也不能放心把洋洋交给她和刘宪坤。在N城,我认识的人不多,能放心的人就更少了。但我觉得,你们俩至少是能信得过的。”赵庭羲看来果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登门的。滕潇潇和潘立楷才知道他是赵晓丽堂弟,非常诧异,互相对视了一眼,尽量不表现出来。“没关系,洋洋我们先带几天,小赵,你放心地去吧。阿敏其实是个很谨慎的人,一般情况根本不会失去联系,也许在老家那边真有什么事。我保证把洋洋带得好好的,等你们回来。”滕潇潇主动把事情揽了下来。潘立楷听到滕潇潇答应了,便也没再说话。赵庭羲感谢地鞠了个躬:“谢谢,我今天坐夜车就赶过去,她之前每天都打电话过来问洋洋的事,这两天一个短信也没有,一定有事情发生,不去一趟我真的不放心。”“小赵,我想知道一件事,你老实说,是不是喜欢阿敏?”滕潇潇当然看得出赵庭羲的心思,一个男人千方百计地对一个女人好,是为了什么,不是亲属关系,就只能有一种答案了。赵庭羲愣了一下,大约没想到滕潇潇会这么问,脸刷的一下红了通透。潘立楷怕他尴尬,直在旁边打圆场:“你说你怎么这么八卦呢?这都心急火燎地等着坐夜车了,你还在这儿地刨人家隐私,等他回来再问也不迟。”“没关系,潇潇姐说得对,确实如此,不管阿敏接不接受,我都想帮帮她。”赵庭羲腼腆地笑了。洋洋忽然哭了起来,潇潇抱着哄她玩,第一次觉得有个孩子是件让人兴奋的事。赵庭羲离开了以后,潇潇还不断跟潘立楷夸赞:“看看人小赵多帅,又青春又阳光的,你当年都没有人家这么阳光。”“别犯花痴了好吗,你多大了?他是赵晓丽的堂弟,你真没点疑惑?”潘立楷适时地提醒了她。“可我看了他的眼神就觉得,他是个好孩子,和晓丽三观就不同。”潇潇替他辩解。“关键阿敏是这么感觉的吗?”“所以咱们要保守秘密,真的需要说破的时候,自然有解决的办法。其实阿敏身边,真的需要一个人帮她。”潇潇抱着孩子放在铺好的床上,拿着玩具逗她。这是自从阿敏从医院出来后,她第一次见到洋洋,她想阿敏应该真的生气了。潇潇夜里接连起来了几次,给孩子喂奶、换尿布。换干净了洋洋依然不肯睡,也许是换了环境的关系,哭着闹着到半夜。潇潇已经快睁不开眼,仍然尽力地在哄洋洋:“你说这孩子精力怎么这么足呢?我已经快招架不住了。”潘立楷显然也没有睡意,却一直盯着手机在看,跟潇潇的答话有一搭没一搭的,引来她的不满:“你到底听见我说的话没?大晚上的,你看什么呢?”潘立楷情绪不高地放下手机,勉强笑了笑:“没事,这次投资的事,那边人本来说今天给消息的,一直没联系上。”潇潇边抱着孩子边说:“民间借贷这种事,还是不那么保险,不会出什么问题吧?”“不会的,一直联系着呢,就今天没消息了,可能是手机欠费了吧。”“等这次拿到钱了,你就做点保险的行业吧,拾嘉说开公司的资金她来搞定,如果成功,我们的设计公司这个月就能开始注册了。”潘立楷疑惑地问:“拾嘉现在都快弹尽粮绝了,怎么还有钱注册公司?”“我猜是韩历飞赞助的,最近公司盛传他们俩恋爱了,我看着苗头可能是真的,但拾嘉和韩总都没承认。”潇潇对着孩子变换着各种表情。潘立楷点了点头,情绪仍旧不高。严立忻走进周孝勇的办公室,那里装修豪华而且安静,高大的全景玻璃,楼外正对着远远的南沙江。周孝勇从电脑前转移了目光望向严立忻,客气地示意他坐下。“周叔叔叫我来,是因为逸一的事吧?”严立忻已经猜到了。这么多年来,周孝勇把很大一部分精力都用在了女儿身上,却始终没能完全治好她的病,这一直像一根刺一样扎着他,随时随地都会疼痛。“没错,立忻啊,我查过了,逸一那天见的那个男孩,他叫潘立楷。”周孝勇弹了弹烟灰,“这个名字你应该很熟悉。”严立忻,轻笑了起来:“我早想到是他了,除了他,没人会这么像皓松。”“这么重要的消息,以前从没听你提过。”周孝勇似乎有点质问的意思,在他看来,这很可能是治好女儿的突破口。“提他有什么用?他不是皓松,就算像,那也是两个人。”“他们是双胞胎兄弟!”“双胞胎也是两个人。”周孝勇和严立忻对视了片刻,忽然叹了口气:“立忻,你一直是我看中的女婿人选,我很欣赏你,你和逸一关系也一直很好,但她的病却始终不见起色。昨天,潘立楷出现了那一会儿,她立刻就不一样了。”严立忻已经猜到周孝勇的意思,却忍不住强调:“潘立楷已经有女朋友了,而且快结婚了。”“就算结婚了又怎么样?只要他能让逸一好起来,所有问题我都可以帮他解决,他会不愿意?我查过了,他父母都是小县城的下岗工人,现在还在到处给别人打工,这么好的机会,谁会不把握呢?”周孝勇笑得声音沙哑,弹了一撮烟灰在玻璃烟灰缸里。严立忻看着他志在必得的样子,不禁叹了口气。纪永敏蒙胧中醒来,屋子里静悄悄的,和平时王小芬跟永豪两个早晨大吵大闹的情形不同。她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接近上午十点钟,疑惑地起来,头也懵懵的。两层楼的房子,好像突然间空了一样,客厅里乱糟糟的,纪永敏披散着头发下楼来,发现王小芬和永豪的房间里门虚掩着,从门缝看过去,和往常有所不同。纪永敏连忙打开他们的房间门,发现衣柜门敞开着,里面大多数衣服都不见了,箱体床被掀开,里面的行李箱也被拿走,旁边的抽屉和放首饰的盒子全都空了。她立即意识到情况不妙,跑回客厅,看到茶几上放着一张字条,拿起来,上面是王小芬的字,写得歪歪扭扭:大兴,我们走了,对不起。纪永敏愣了一下,连忙朝二楼喊道:“爸!爸!出事了!”她连忙上楼去敲父亲的门,却没有人应,急得一脚踹开房门。父亲躺在床上,药瓶里的药散落了一地,父亲闭着眼睛,胳膊悬空床外。“爸?爸您怎么了!”纪永敏哭喊着去扶父亲,忽然觉得整个世界天昏地暗。纪大兴疲惫地睁开眼睛,看着女儿哭得像个泪人,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别哭孩子,爸爸没事……”“爸,您看看,王小芬和永豪走了……”纪永敏拿起那张已经皱巴巴的纸在父亲面前晃了晃,纪大兴睁大眼睛,忽然间推了纪永敏一把:“阿敏,你快去看看,去看看梳妆台后面的钱还在吗……”纪永敏好像被点醒了,连忙擦了把眼泪,起来朝梳妆台跑去。梳妆台的镜子已经被拆下来,后面空空的,显然已经被人动过。纪永敏愣住了,站着一动不动。纪大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纪永敏后面,脸色蜡黄,身体虚弱,片刻后直挺挺地倒下……潘立楷窝在一间茶楼的包房里,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电话已经打爆了,始终提示那句“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滕尚满头大汗地进门来,潘立楷连忙站起来,充满希望地拉着他:“怎么样?找到赵总了吗?”“根本联系不上,我去了他原来的投资公司,那里面挪空了,除了咱们,听保安说还有好多人也在找他!”滕尚急得眼都红了,一整天的奔波和暴晒,皮肤也黑了好多。“怎么会这样,明明前两天还联系着,他这人很客气,咱们考察过他的资质,信誉也一直不错……”潘立楷还是不敢相信自己遇上了跑路的骗子。[不是在外地投资吗?]手机忽然响起,潘立楷激动地连忙接起,是母亲打来的,寒暄了两句,母亲果然问到了投资的事。“你舅舅、姨妈和周边的邻居都问起上次那笔投资的事,不是说上个月底就给分红的吗?过去一个礼拜了,有消息了吗?”潘母也投进了老本,这次牵涉了太多亲友,她的关注比谁都多。“别担心,妈,那边已经有消息了,不过因为出差谈业务,过两天才能回来。等他回来,我拿到钱,立即回家。”潘立楷尽量把声音放轻松,将母亲安抚下来。滕尚看着潘立楷,用纸巾擦了把汗想说什么,潘立楷的手机又一次响起,是滕潇潇打来的。潘立楷强忍着心烦的冲动按了接听键。“立楷,刚才白湖名苑售楼处打电话来了,说明天上午八点钟开盘。如果你要真确定咱们买这边的房子,明天就得去排号办购房手续了。”潇潇那边还有孩子的哭声,她已经请了假在家专门带洋洋。“我知道了,回去再说……”潘立楷心烦意乱,将电话挂了,整个人靠着茶楼的椅背想对策。“怎么办,立楷?”滕尚没了主意,“这次一定不能失败,我还要跟安妮炫耀呢……”“我听说过赵总的老家,也许可以找到他,咱们连夜过去,这件事不能拖,万一他跑路了,咱们上哪儿找他去。”潘立楷点了支烟,手也跟着发抖。“你跟潇潇怎么解释?”滕尚担忧妹妹那边。“没事,晚一会儿,你就说我喝多了,回不了家,在外面住一夜,潇潇不会多想的。”潘立楷将结账的钱放在桌上,拉着还在犹豫的滕尚就往外走。滕潇潇一个人带着洋洋,精力像被抽干了一样,连午饭也是叫的外卖,趁洋洋睡觉当中对付两口。眼见过了九点钟,潘立楷仍旧没有回家,气就不打一处来,在平时也就算了,有洋洋在,她完全没有帮手的情况下,他只顾在外面吃喝玩乐,让潇潇很不是滋味。打了几次电话均无人接听。到对面去找拾嘉也不在,气得她将手上的大黄鸭往地上一摔。拨了滕尚的电话倒是通了,说潘立楷已经喝得不省人事,准备在外面过夜。潇潇气得拿着电话就开骂:“哥,你知道他要回家帮忙带孩子,还不拦着他,纵容他喝这么多,现在他这个妹夫比妹妹还重要了是吧?”滕潇潇想大声又不敢,怕吵醒了洋洋,末了将手机往沙发上一扔。到了午夜时,洋洋忽然间哭闹不止,小脸也憋得通红,浑身是汗,连衣服也湿透了。任凭潇潇怎么哄也没用,喂东西也吃不下去。潇潇试了试洋洋的额头,竟发现烫得吓人,潇潇突然慌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下意识地打电话给潘立楷,竟然显示关机。想给刘宪坤打电话,看到已经接近午夜。潇潇连衣服也来不及换,用毛毯裹着洋洋就下楼准备去医院。潇潇住的房子较偏远,晚上这个时间打车已经很困难,站了十几分钟竟没能坐上车。只有旁边的紫金会所门前还停着几辆车,霓虹灯闪闪烁烁显得光彩夺目。离得很远,潇潇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白色奔驰。严立忻和王大志、胖子荣三人在包间里刚开了一瓶酒。王大志嗅觉灵敏地感觉到今天严立忻的情绪不太好,一个人坐在角落,拿着一支烟也没点燃,失神地愣着,对什么都意兴阑珊的。“老大!等会儿吃完,试试他们家的SPA,真是舒服,上次我跟胖子荣过来,那按摩师的手法,回去之后我这颈椎、这肩膀,顿时好了一大半。”王大志给严立忻杯子里倒上酒,赞不绝口地跟他说道。“关键做完以后,睡上一觉,起来后感觉神清气爽,什么烦心事都忘了。”胖子荣是个聪明人,见严立忻愁眉苦脸的,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男人那点心思,他还是了解的。“希望真有这么神奇。”严立忻依旧是懒散的语气,捏了捏额头,心事始终舒展不开。“别烦了老大,周逸一那大小姐有什么好,她万一看不上你,你换个谁不都是易如反掌吗?”王大志还是憋不住,直接把想法说了出来。“你能别瞎掰吗?咱们老大说是因为周逸一了吗?再说,谁说老大喜欢疯大小姐了?”胖子荣怕严立忻不高兴,连忙训斥了王大志两句。“是因为周逸一,也不是全因为她,我也说不上来,总之这件事有那么点复杂,不是一两句话能解释清楚的,算了,喝吧,真希望睡一觉,烦恼就没了。”严立忻沉重地端起酒杯,在两个兄弟面前晃了晃。杯沿刚放到嘴边,手机忽然铃声大作。严立忻皱了皱眉头,看到竟是滕潇潇打来,连忙利索地按了接听键:“喂,潇潇?怎么了?啊?!那你等着,我现在就出来。”王大志和胖子荣都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严立忻已经拎起西装外套就往外走:“胖子荣、大志,改天我请你们做SPA,今天有急事先走了,明天给你们电话!”王大志和胖子荣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严立忻已经冲了出去。外面夜色正好,霓虹灯闪耀的地方,滕潇潇穿着睡衣,抱着孩子哭得眼红红的,见他出来,像找到了救星:“对不起,我实在打不到车……洋洋烧得很厉害,我又没经验……我看到了你的车,所以只能向你求救……”严立忻低头看着毛毯里的孩子,果断地开了车门:“上车,我送你们去医院。”一路严立忻车开得飞快,只用十几分钟就赶到了医院。对着医生的询问,潇潇哭得更厉害:“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两天洋洋没出过门,吃的也是赵庭羲送来的奶粉,我一直守着,不知道怎么会发烧,我不知道哪儿疏漏了……”“孩子生病很正常,你别太着急。”严立忻连外套也没穿,穿着一件衬衫陪着她一整晚。“像你们这种年轻的父母,带孩子总有想得不周全的地方。有时候连自己也照顾不好,你们要多向长辈请教,晚上少出去应酬,多陪陪孩子就不会有那么多问题。”医生是个五十岁上下的人,看着两人手忙脚乱地抱孩子,和严立忻一起出现,不免微词阵阵。潇潇想解释两句,严立忻却点头应了:“您说得对,今天确实疏忽了,忙于应酬最后没顾上孩子。”潇潇看了严立忻真诚的表情,好像自己真的是孩子的父亲一样,不禁想笑。从化验、缴费、开药、打针,严立忻一个人全包揽了,在整个门诊大厅跑来跑去。滕潇潇抱着洋洋,在玻璃输液室里等着,从落地的窗子能看到严立忻来来回回跑的情景,忽然间觉得心里一暖。因为夜里的关系,输液室只有寥寥几人,分坐在不同的位置,严立忻给洋洋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将孩子放在小床上。自己和潇潇坐在旁边,周围静悄悄的,忽然间他想到自己和滕潇潇从来没有这样安静地单独待在过一起,尽管已到凌晨两点,空气微凉,可这种气氛,让他觉得踏实。“阿敏要是知道我把洋洋带得生病了,心里一定更恨我了……”潇潇看着洋洋头上扎着输液的针头,心疼地握着她的小手。“你已经很称职了,看你完全不顾形象,像个傻大姐一样跑出来,我就知道你对这孩子是真上心。”严立忻看她颓废的样子,忍不住想笑。“被你看见这么怂的一面,下次你要是在同学面前宣扬一番,我真的没脸见人了。”滕潇潇赶忙用头发挡着脸。“你平时在家就是这样的?”“是啊,难道在家还要擦粉底、画眼线、做个头型?”“你还真不是天生丽质那一款的。”“天生丽质也要靠打扮的,包括明星。”“好吧,你说得对。”“你在会所里喝酒了?”“准备喝。”“幸亏没喝。”严立忻笑了起来:“立楷呢?”“喝酒去了。”潇潇回答得直言不讳,只是语气里难免掺杂了不满的情绪。“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快了吧。”严立忻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道:“早点结吧。”潇潇没听出异样,反而笑着问:“你和周逸一呢?”严立忻不知道怎么说:“还不知道。”潇潇忽然伸出无名指,将潘立楷送的戒指晃了晃:“你要和人家结婚是要求婚的,别这么被动,可能有些话,你不说出来,女方根本不明白。”“那如果……女方其实心里有喜欢的人呢?”严立忻失落地笑了笑。“啊?她天天待在医院都能有喜欢的人?如果她和喜欢的那个人是两情相悦,你就大方地退出吧,反正你还有田静,其实我觉得,比起周大小姐,田静那派头好像更适合你。”潇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为什么?”“你平时都不怎么说话,田静很强势、很健谈,和你正好合得来。”严立忻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看着病床上的洋洋。一整夜,潇潇和严立忻守在洋洋身边,洋洋的烧终于退了,潇潇却靠在椅背上睡着了严立忻拿过毯子帮她披在身上。周围静悄悄的,守着两个睡着的人,严立忻忽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想起很多年前,滕潇潇坐在他的前排,上着语文课就呼呼大睡,到了课间活动的时间,别人都跑出去玩,她依旧在座位上睡觉。严立忻到走廊上,拍了拍潇潇同桌的肩膀,指了指滕潇潇的方向:“她怎么了?”同桌女生不以为然地窃笑:“她去帮隔壁班潘立楷买他最喜欢的那个明星的签名唱片了,据说排了一夜的队,现在在补觉。”严立忻脸色一沉,心里忽然酸酸的,在走廊上徘徊了一阵。所有同学都走光了,只剩滕潇潇一个趴在桌上。他明白,那时候潇潇是真的很喜欢潘立楷,就像一个傻瓜一样毫无条件地对一个人好,而他竟然在那个时候有一种忌妒的情绪升腾。严立忻轻轻走过去,拿起校服来盖在潇潇身上。严立忻的手机震动声打破了输液室里的宁静,秘书小李的声音清脆婉转。潇潇睁开疲惫的眼睛,看着披在身上的毯子,,又看了看还没醒来的洋洋,连忙打起精神。“八点半了,你赶快去上班吧,别迟了,洋洋已经不烧了,待会儿我带着她打车回家。”潇潇感激地朝他笑了笑。“我不去了,这个会不是很重要,我去给你买点早饭。”严立忻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轻手轻脚地要出去。滕潇潇连忙拦住他:“别麻烦了,耽误你一整夜了,如果不重要,你的秘书也不会这么催你的。”“重不重要只有我知道,别啰唆了,等我一会儿。”严立忻利索地出了门。潇潇悄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了潘立楷的号码,竟然提示不在服务区,气得她直接挂了电话。严立忻买来了白粥、饭团和油条,还给洋洋买来了奶粉和奶瓶。潇潇给洋洋冲了奶粉,仔细地喂了一瓶奶,看着怀里的孩子病情好转,总算松了口气。“你赶快吃早点吧,我来带洋洋。”严立忻伸手接过洋洋,捏着声音逗孩子,变换着表情,在白衬衫的映衬下极具喜感。潇潇“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揶揄道:“我以前怎么没发觉,你挺会卖萌啊。”“你这是笑话我还是夸我?”“当然是夸,我以前就觉得你这人特别冷清,毫无幽默细胞,你知道我喜欢和开朗的人相处。”“所以从前我第一批就被你排除在好友的行列之外了?”“是第一批就排除在正常人行列之外了。”严立忻不满地朝她瞪眼,潇潇却忍不住笑出声来。(3)纪永敏守在父亲的病床前,眼泪已经流尽,心中像燃尽的烟灰一般,所有打击都沉沉地压在胸口。“你父亲已经是胃癌晚期,他之前就拒绝化疗,说是家里还有很多事,没时间治病,当时癌细胞就已经扩散了,现在恐怕……建议还是准备准备后事吧。”纪永敏的脑中回想起医生的话,脚下软软的,连怎么回到父亲的病房都不知道。“阿敏……爸爸打算把这边的厂房卖了,把外债还了,然后跟你去N城,你欢迎吗?”纪大兴躺在床上,蜡黄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当然欢迎,咱们去N城治病,那边的医疗资源比这边好,我给你找最好的大夫……”纪永敏握着父亲的手,尽力回应给他轻松的表情。“爸爸不想住院了,就好好地在家度过最后的时光……”“爸,您为了王小芬母子值得吗,她明知道您得了这么重的病,还这么狠心。”“这都是爸爸的报应。”“如果真有报应,他们母子也该遭到报应……”“爸爸觉得,现在最对不起的人是你,忙忙碌碌半辈子,最后也没能给你留下什么,本来那笔钱,爸爸专门折成现金想给你的,没想到……”纪大兴哽咽了,眼泪忍不住往下落。“没关系的,爸,我不缺钱。我需要的东西,我会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的,您女儿比任何人都坚强。”纪永敏眼睛红了,表情却无比坚定。纪永敏出了病房,翻了翻钱包,拿出带来的最后一点钱,到住院处去交医疗费。自从和刘宪坤离婚后,她带走的积蓄不多,加上这几个月她没出去工作,养着孩子还请着保姆,如今手头已经没剩多少钱。这么多年大小姐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从大手大脚到省吃俭用,她忽然觉得,似乎自己前半生太富足太幸运,才落到如今的田地。“纪大兴的医药费已经预付过了。”住院处的工作人员回应了一声。纪永敏愣了一下:“预付过了?是谁付的?”“不清楚,但是已经预付了一万。”工作人员没心情跟她解释太多。她疑惑地拿回自己的卡,一路琢磨是谁做了这等好事,甚至在一瞬间,她还想过也许是王小芬良心未泯。纪永敏一路蹙着眉头,两腿沉得走不动,高跟鞋的声音在走廊上“嗒嗒”的发出声响,节奏缓慢却沉重。一双米色的休闲鞋映入眼帘,接着是米色的裤子,白色宽松的T恤,手上还拎了一个大大的包,一个干净的男孩朝她笑了笑。她愣住了,是赵庭羲。严立忻送滕潇潇和洋洋回家,在走廊里就看到拾嘉打扮得时尚脱俗地出来。拾嘉见到严立忻微显惊讶,滕潇潇连忙解释:“昨晚洋洋生病了,潘立楷不在,想去对面找你,你也不在,碰巧在外面碰到了他,多亏他帮忙。”“洋洋好了吗?怎么会生病的?”拾嘉捧着洋洋的小手,心疼地看着孩子,“我昨天去办了点事,回来得晚了些。”“发烧了,不过现在好了,你赶快去忙吧,晚上回来再看孩子。”潇潇握着洋洋的手跟拾嘉再见。拾嘉笑了笑点头:“晚上咱们聊聊公司的事,钱我已经筹到了。”严立忻回头打量着拾嘉去的方向,回过头来对潇潇说:“你的朋友当中,似乎最单纯幼稚的就是你了。”“我脸上写了单纯幼稚几个字了吗?”潇潇不知道他何出此言,笑着在他面前晃了晃脑袋。“你们要注册公司?”严立忻似乎对这个更有兴致。“是啊,一家设计公司,拾嘉可是科班出身,我负责财务。”潇潇拍了拍胸脯。“就你们俩?听着挺不靠谱的。”“还要向严总多讨教,毕竟我们在您面前,还是见识浅薄的女流之辈。”“别说那些不诚心的了。”严立忻帮她开了门,看到屋子里乱七八糟,像个杂货铺,沙发上衣服东一件西一件,茶几上泡面盒子、废面巾纸、一堆报纸,鞋柜里的鞋子也不按顺序摆放,地上还有吃剩的瓜子壳。“见笑了见笑了,赶快进来吧,不用换鞋,我们家没这规矩,潘立楷也经常不换鞋,我们俩都懒,平时忙着工作忙着玩,自己家就搞成这样了。”潇潇安顿好洋洋,给严立忻倒了杯水。“他怎么还没回来?”严立忻环顾了一圈,实在觉得这个家里糟糕透了。“不知道,快回来了吧,也许喝多了去我哥那睡了。”潇潇麻利地把眼前的东西收拾了一下,虽然平时一直如此,可今天好歹有客人到访,怎么能草草了事。“你还真是个放心的人,提醒你一句,对于男人,每时每刻都要留个心眼。”“潘立楷不会的,他其实很单纯。”严立忻忽然有种妄作小人的感觉,尴尬地笑了笑:“我也只是说说……你好好照顾洋洋,有事给我打电话。我还有会要开。”潇潇忽然感觉到严立忻情绪不对,还在琢磨自己哪一句惹了他,他已经出了门,连告别也没有。韩历飞从宁岩回来以后,整天也不见笑容,好像换了另外一个人。他看着手机静静地躺在桌上,说不清是期待还是纠结,心情像被雾蒙了厚厚的一层。一整个礼拜都没和拾嘉有联系。自从那天以后,他们俩就像路人一样,她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他也不好意思像从前一样打个电话吆三喝四地叫她出来,好像什么东西变了。“李秘书,叫滕潇潇进来。”韩历飞终于还是打了个擦边球。“韩总,潇潇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好像是家里谁病了,要请假照顾。”小李的回答让韩历飞微微失望。“她回老家了吗?”“没有,还在这边。”“员工家里有人病了,工会也没有组织去探望吗?这合适吗?”小李被说的一愣,还没等反应过来,韩历飞已经再次发话:“下班以后,买点慰问品,叫上几个和潇潇关系好点的同事一起过去看看,人别太多,最多三个,跟我车去吧。”小李完全没想到滕潇潇有这样的待遇,惊讶了好半天,挂了电话就给滕潇潇打电话。滕潇潇脸也没洗,头发乱糟糟地抱着洋洋,听到小李的电话,顿时觉得压力山大,打给对面的拾嘉,她已经准备出门了,潇潇急忙将她拦下来。“拾嘉,拜托到楼下帮我买点水果什么的,我要招待客人,下班以后有同事要来我家,就半桶太空水,太没脸见人了,我现在抓紧打扫卫生,拜托拜托了!”潇潇塞给拾嘉一百块钱,顶着一个粉色的头巾看起来像个家庭主妇。拾嘉笑了起来,将钱塞了回来:“你安心打扫吧,滕大妈,十五分钟后等着收水果就行了。还有,我个人的事,应该就算解决了,明天开始,你别这么累,洋洋我来带吧,一直到阿敏回来。”“死丫头,你带两天孩子,你也成大妈了,打扮这么漂亮是去见谁啊?不是我们韩总吧?”滕潇潇审视了一下她一身白底衬花纹的连衣裙,上面还搭了一件紫色开衫,衬着白白嫩嫩的皮肤,显得煞是好看。“错了,我跟他已经不联系了。”拾嘉脸色微黯。“别别,等会儿来探望我的同事当中,听说也有韩总,一般他不会纡尊降贵来看小员工的,而且最重要的不是我本人病了,他都来探望,我总觉得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潇潇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信息。“他来我更要走了。等着收水果吧。”拾嘉踩着高跟鞋转身朝电梯口走去。“撞什么邪了,最近打扮得越来越妩媚了,这不是恋爱的征兆吗?”滕潇潇对着空荡荡的走廊喊了两句,见没人应答,讪讪地关上了门。韩历飞开着车来到滕潇潇租住的楼下,离得远远地就看到拾嘉提了两袋水果交给了物业大叔,又交代了两句什么,自己却朝地铁站的方向去了。“小李,你带着同事先上去吧,我先去买点东西。”韩历飞找了个借口想离开。小李没明白状况,指了指后备箱:“看望孩子的东西都买齐了,您什么都不用买了。”韩历飞眼见没了理由,轻咳了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她家里有孩子,不能抽烟,我抽一根再上去,烟瘾犯了,你们先上去吧。”几个同事提着东西下了车,有说有笑地上楼,司机帮韩历飞打开了车窗,方便他抽烟。韩历飞直接将一包烟和打火机扔给了司机:“你拿去吧,在下面抽根烟等等我,车我先开走一下。”司机还没明白状况,韩历飞已经将他拉出驾驶室,自己开着车绝尘而去。韩历飞开车跟了拾嘉一段路,发现马路对面有辆黑色奥迪在等着她,车窗打开,是一位男士,她踩着高跟鞋坐上了副驾的位置。韩历飞忽然说不出地生气,踩了油门就跟上。小李打来电话,讨好的语气:“韩总,今天居然有你最喜欢吃的青提子、火龙果和香瓜,味道可正宗了,别在下面抽烟了,上来吧。”“跟潇潇说一声,我临时有事离开一下,明天我会亲自登门看看孩子。”韩历飞挂上了电话,一心跟上奥迪。滕潇潇听到韩历飞电话里说明天还要来,烦得很,为了招待来访的同事,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家里打扫干净,如果韩历飞明天来,估计累心的事还要重新来过。同事哄着洋洋玩,潇潇就把水果全部摆上盘子,小李在一边指着盘子说:“这个季节,这几样水果不便宜呢,而且全是韩总爱吃的,你还真是投其所好。我爱吃的山竹怎么不买点,果然重色轻友。”潇潇百口莫辩,想到拾嘉,她忽然间明白了点什么。拾嘉坐着郑天林的车一路到了一家复古的中式餐厅,进了一个漂亮的包间。郑天林虽然已经快奔四了,但拾嘉从前听杨冲说,他一直喜欢在公司里勾搭女实习生,作风被人诟病,如今看来,这种传言果然不假。“上菜吧,小姐。”郑天林极其绅士地对着服务员打了个响指。“别这么麻烦了,你直接说吧,杨冲到底怎么了?”拾嘉开门见山地问,一分钟都不想在郑天林设的局里多待。“坐下,边吃边说吧,一直想和拾美女共进午餐,可惜没机会。”郑天林邀请她坐下,连椅子也客气地帮忙拉好。“我还有事,如果杨冲的事只是一个借口,那我走了。”拾嘉背着包要走,被郑天林一把拉住。“着什么急呢?哥哥能骗你吗?你还是这么关心杨冲,这不应该啊。”“他到底怎么了?快说,我只等五秒。”“OK!他借了高利贷,好像是没钱还赌债,被打了。”拾嘉心里猛地疼了一下,咬着嘴唇没有表露出来:“就这个?”“坐下吃个饭,哥哥跟你细说。”郑天林用眼神示意了座位,“包括他现在怎么样了,住在哪家医院,追债的事现在怎么解决的等。”拾嘉不甘心地瞟了一眼座位,还是坐了下来。服务员上了几道精致的凉菜和一瓶红酒,郑天林饶有深意地看着灯光下的拾嘉,不禁流露出垂涎的神情。“都说杨冲的女朋友挺漂亮,现在越看越觉得是这样。当初我就觉得杨冲这小子不惜福,况且还没什么本事,白白糟蹋了这么好的姑娘,是吧?”郑天林的手一步步靠近拾嘉,在距离不到一厘米的地方,拾嘉猛然缩回了手,戒备地看着他。“这么紧张干吗?其实我追女孩子,喜欢水到渠成。”“郑主任,您可是有家室的人。”“这年头还总提这件事的人很少了,尤其像你这么年轻的女孩,普遍都很open,没这么古板的人吧?何况……”“何况是对于郑主任这么英俊帅气多金的中年男士呢,对吧?”门忽然间被打开了,韩历飞扶着门框站着,强装的镇定掩不住跑步进来的气喘吁吁,眼神不停地在拾嘉和郑天林中间变换。一瞬间,拾嘉从惊讶竟变得有一丝仓皇,她没想到韩历飞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哟,这不是盛川的韩总吗?怎么突然来了?上次和令尊一起吃过饭,还提到了你……”郑天林脸上赔着小心,却感觉到了情况不妙,韩历飞的名字,他早有耳闻,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败家子,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他还是比较恭敬的,“今天怎么会闯到这里来?”“我来找人的。”韩历飞回答得干脆。“今天你在这儿也有一场?”郑天林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有啊,和我女朋友。”韩历飞抱着胳膊看起来傲气十足。“哪一位啊?是上次见到的那个女孩吗?”“就是她,拾嘉。”韩历飞不怀好意地故意指了指她。郑天林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得罪了韩历飞不好,可苦心引诱的肥鸭子也不舍得丢下。“要是郑主任您没什么事,我跟嘉嘉还有话说,今天的饭我买单,不过我们俩今天还有事没解决,就先失陪一会儿了。”韩历飞上前拉起拾嘉,没等她表态就拽着她出了门。拾嘉出了门就狠狠地甩开了他,瞪着他道:“韩总,这不是在演电视剧,麻烦你不要在这个时候出现,我和郑天林还有事情谈,你突然闯进来,只会让人觉得你很幼稚很可笑,你还小吗?都是成年人了,我要是没有事情问他,会跟他来吗?”“你有什么事问他?给老郑当小三?你有把握他肯定包你还是肯定能上位?”韩历飞气红了眼睛,声音也越来越大。拾嘉抬手想扇他,被韩历飞敏捷地抓住手腕:“韩历飞,你有资格在这儿说我吗?”“你真像你说的,现在只要钱,什么都不考虑了吗,连那样的男人……”“对!没错!我在宁岩的时候就跟你说明白了吧?我看上你有钱了,但你只让我当个普通朋友,普通朋友能当提款机吗?能随时随地叫你出来花钱吗?能面对马丽、依依那种女孩,理直气壮地说‘他是我的’吗?”韩历飞简直气结,指了指楼上的包间:“那你觉得郑天林能给你?他就是个下三滥,你和他约会,简直是作践自己,拾嘉,我真没想到你现在变得这么拜金!”“我一直都拜金!现在更是,我年纪不小了,不利用这一点点青春尾巴,我还能怎么样?我一直觉得自己本科毕业不够可以考硕士,要是硕士毕业不够,还可以考博士,我成绩比别人好,长得比别人漂亮,凭什么生活得像个讨饭的乞丐,最后连五千块钱都要向朋友借?多少人在背后笑话我,你知道吗?”拾嘉忍不住落泪,却猛地抬手擦了一把,“我不想这样下去,我只不过小小地改变了一下,想找个有钱男人,这有错吗?”拾嘉转身快步朝外走,韩历飞跑过去追上她,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果断地塞进她的包内:“这张是无限卡,随你消费,但从现在开始,你的时间是我的,你必须对我随叫随到。”拾嘉刚要张口,被韩历飞打断:“别说不同意,你拒绝也没用,现在是买方市场,早知道是这样,在宁岩的时候,我就该出手的,至少你不会愚蠢地想把自己贱卖给郑天林!”韩历飞低头吻她,拾嘉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躲,整个人都被韩历飞箍在了中间。他今天的状态极尽疯狂,全部用了湿吻,毫不退缩,像个激起了斗志的战士。拾嘉没有再推开他,任由他吻着,心里的某处像针扎了一样疼痛。夜晚的医院安静了很多,探望的亲属少了,病人也逐渐进入了休息时间。拾嘉按照今天打听的情况找到了杨冲住院的地方,他一只胳膊和一条腿都打了石膏,头也被包了起来,嘴角青紫,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无人照顾,自己艰难地用那只勉强能抬起的胳膊倒水吃药。拾嘉隔着玻璃看他,忽然间觉得内心冷硬起来,拥有的不是同情而是愤恨,不是心疼而是不屑。这么多年,自己指望出人头地、白头偕老的人,如今竟是这副模样,像一团垃圾一样蜷缩着,这哪里能是带给她希望的男人?她感觉到强烈的鄙夷和耻辱,避之唯恐不及。身边的护士进了病房,听声音像是在催缴医疗费,看来已经欠账好几天。“我明天就去办理,一定一定,不会拖的……”杨冲讨好地冲着护士保证,拾嘉隔着玻璃盯着他的脸。十年间,她太了解杨冲,他说谎的时候,耳根会特别红,今天也是……拾嘉咬着牙瞪着眼睛朝护士站走去:“62床杨冲的,欠了多少医疗费?我是他的朋友,特地来帮他交钱的。”(4)潘立楷和滕尚在赵总的老家守了一整夜,他老家的三层小洋楼门已经上锁。据邻居说前几天和这附近的一户人家闹纠纷后,就不知去向。入秋的夜里很冷,潘立楷和滕尚冻得直哆嗦,心里早把赵总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可这一次,他俩都意识到,可能真的受骗了。“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啊,立楷?家里那边这么多人等着这笔钱盈利,如果赵总跑路了,咱们的本钱就全部打水漂了!很多都是亲戚朋友一辈子的积蓄!”滕尚心慌地拉着潘立楷,几乎已经带着哭腔。潘立楷两次想点烟,因为手颤都停了下来,猛地推了滕尚一把:“别嚷嚷!我会不知道吗?事到如今能怎么样?你不是很厉害,滕家祖屋这么防范严密的地方都能进去的吗?这次你进赵总家看看,还有什么值钱的吗,要是有,全搬走抵债!”“这怎么可能。祖屋那边,我小时候住过,什么地方有入口,什么地方挖过地道,我一清二楚,何况那是我家!赵总家咱们要是随便进去,就是私闯民宅!”滕尚红了眼瞪着他。“咱们就这样回去,什么都没了!那些亲朋好友能放过咱们?被亲人告上法庭,比私闯民宅恐怕更加难受!”潘立楷吼了一声,低头从手机里翻电话号码。滕尚忽然间没了主心骨,靠在车上哀号:“我爸妈早说了,这事真不能急,见好就收,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别吵!”潘立楷呵斥了一声,“刚才那个邻居不是说,赵总前两天还和这里的一户人家闹纠纷吗?说明前两天他还在这里,找到那一户闹纠纷的,说不定能从中打听到赵总的去向。”滕尚还愣在一边,潘立楷拉起他就朝着刚才的方向走:“没时间了,只能这样!”顺着邻居指的方向,潘立楷和滕尚找到纪永敏家里。他们看到院子里的花草也枯了,窗户玻璃碎了好几块,大门也缺了一角,看起来刚刚遭到创伤,最外面的铁门上贴了一张字条,看意思,主人应该在医院里。纪永敏没想到赵庭羲会来,问起洋洋的情况,他隐瞒了送到滕潇潇那里的事实,只说是保姆小吴在带,纪永敏稍稍放了心。看着父亲的状态,纪永敏偷偷买了三张车票,预备一起回N城,一来可以照顾洋洋,二来可以照顾父亲。这边的房子和厂子,就像一片凋敝的树叶,落在那里谁也不会去看上一眼。从医院走廊的窗口里,能看到纪氏香水厂的厂房,虽然一片黑暗,但竖着的工厂门牌在对面一家皮包厂门头霓虹灯的映衬下,勉强能看到。整个小镇不大,从一头能看到另一头,但对于纪永敏来说,这里像个魅影,记录着父亲创业走向兴盛又走向衰败。“其实父亲是个能干的人,只是年纪大了以后,身体不好,家里又没有得力的助手,就没有从前踏实肯干的劲儿了。从前他也是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可越到后来,越想铤而走险,越想挣快钱热钱,连自己该做什么,自己是谁都忘了,最后变成了这样。”纪永敏失落地看着外面,想起这些天发生的,几乎觉得自己快支撑不住了,她没想到赵庭羲会来找她。“我来就是为了帮你的。”赵庭羲说得郑重。“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那一万块我还是有的,回去我会还给你的。”“这么客气干吗?”“你还要攒钱娶媳妇的,N城的女孩,要求都很高的,你还需要积累资本。”赵庭羲简直觉得搞笑,无论是赵晓丽、纪永敏,还是身边所有人,几乎都在跟他强调要攒钱结婚之类。从前别人说的时候,他只是一笑而过,今天纪永敏说过后,他突然觉得心里有一点不舒服,是不是她觉得他还是太年轻,所以从心里就没有考虑过和他有所发展?“我不娶媳妇了还不行吗?”赵庭羲有些赌气。“你不娶媳妇,难道和男人过?我怎么不知道你好这口?”纪永敏笑着逗他。“别开玩笑了行吗?你家里出了这么多事,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赵庭羲心里不快,起来朝外面走去。“我不会整天愁眉苦脸地过日子的,我爸爸不会,我生活在国外的妈妈也不会,所以我也不会。”纪永敏起来跟上他。赵庭羲远远地看到两个男人朝这边走过来,看身形长相,他立即认出了潘立楷,一时间诧异地停住了脚步。纪永敏跟着出来,站在医院门前,四个人都愣住了,在异地相逢,着实没有想到。纪永敏还记得滕潇潇的事,对潘立楷和滕尚表现得并不热情,反而赵庭羲先招呼了他们。“立楷哥怎么在这儿?出差吗?”赵庭羲礼貌地寒暄了一句。潘立楷显然心思不在这边,朝医院里望了望,由于奔波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稍显颓废:“来找个人。”“这小镇上的人,百分之八十以上阿敏都认识,你问问她或者有帮助。”赵庭羲显然有想当和事佬的意思,想到洋洋现在还在滕潇潇家里,想开口问情况,又怕纪永敏知道后生气。“那就太好了,你认识纪大兴吗?”滕尚充满希望地问道。纪永敏和赵庭羲的脸色顿时一沉。站在纪大兴的病房外,隔着玻璃,纪永敏指了指里面的父亲:“赵总前几天和我爸爸发生了争执,我爸爸被迫同意他的退货要求。他这几天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原本在镇上住的一个姘头也不见了,估计是有什么原因吧,你们找他有什么事?”滕尚急得就要脱口而出,被潘立楷及时拦住:“没什么,生意上的一点纠纷,他还有什么其他线索吗?”纪永敏看出了一些蛛丝马迹,毕竟和滕潇潇这么多年的朋友,从她的口中也算对潘立楷的为人有所了解,无缘无故他也不会大老远地跑到这里。虽然这段时间和潇潇断绝了往来,她的近况纪永敏一概不知,但不知为什么,就是有种预感,潘立楷遇上了大事。“潘立楷,我想跟你单独谈谈。”纪永敏忽然提出,滕尚和赵庭羲都是一愣。潘立楷点了点头:“刚好我也有几句话想跟你说。”两人到走廊的一头,靠近安全楼梯的地方,夜晚这里出奇地宁静,几片树叶打在窗户上,让人觉得渐渐有一丝凉意。潘立楷穿得略显颓废,加上满腹心事,眉头拧在了一起。纪永敏穿得素净,眼睛却一直在潘立楷身上打转:“你遇上麻烦了吧?”潘立楷早就知道纪永敏是个聪明的女人,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婚姻,应该更聪明了才对:“我不否认。”“赵总是个难缠的人,我爸也上了他的当,我们家的窗户玻璃全被他砸了,连我后妈和我弟弟也吓跑了。我想,对于你来说,没有非常重要的理由,不可能追到这里来,而滕潇潇没有死皮赖脸地跟着,肯定因为她不知道你来这里做什么,甚至根本就不知道你来了这儿,对吧?”纪永敏好像一眼就洞悉了这些。“你真不愧是潇潇的好朋友,虽然听说你们俩绝交了。”“你被赵总骗了?”“能不回答吗?”“我和滕潇潇绝交了,我也不会告诉她了。”潘立楷神色凝重地叹了口气:“找不到赵总的话,我可能会有大麻烦。”纪永敏心里替潇潇捏了一把汗:“你不该跟他做生意,他完全是个不讲诚信的人。”“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如果找不到赵总,我可能……真的回不去了。”潘立楷倚着门说得完全没底气。“怎么会这样?”纪永敏没想到比自己想象当中还要严重。“说了也没用,不管追到哪儿,我都必须找到赵总。”潘立楷整了整衣服,努力打起精神,“阿敏,洋洋现在在我们家。”纪永敏愣了一下,停了两秒钟,想张口被潘立楷打断:“潇潇会好好照顾的,刘宪坤和那个小三的事,潇潇完全不知道,她这个傻丫头,根本没那么多心眼,能不被赵晓丽绕进去已经很不错了。被最好的朋友误会,是件很痛苦的事,别被气愤冲昏了头脑,这段时间,你过得应该也很压抑。”潘立楷看了一眼走廊的另一头,赵庭羲和滕尚还在等着,迈开步子要离开这个角落。“潘立楷。”纪永敏忽然叫住他,“不管能不能找到赵总,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回去,你说了,潇潇没那么多心眼,她一定会伤心死的,只有我知道,潇潇虽然也有诸多抱怨,但她是真的想和你结婚的。”潘立楷停了一下,没有回头,什么也没说,朝着滕尚的方向走去。赵庭羲走了过来,看着潘立楷和滕尚走远了。冷风当中,纪永敏有种说不出的感受,突然间她很为潇潇担忧,从未有过的担忧。纪永敏神情凝重,回过头来微怒地看着赵庭羲:“谁让你把洋洋放在滕潇潇那里的?”赵庭羲尴尬地愣住了几秒:“因为我觉得她像是能好好照顾洋洋的人。”“她像?”“是,比刘宪坤更像。”纪永敏没再说话,头转向别处。口袋里手机铃声大作,是病房的护士打来的,说是纪大兴情况不好。纪永敏慌了神,连忙朝病房跑去。最近父亲胃疼难忍,经常半夜里睡不着,又怕女儿担心,只好强忍着,有时床单也被抓脱丝,床边的围栏也被抓得咯咯直响。纪永敏每次给父亲服过药都会悄悄哭一场。“你妈妈当年和我离婚的时候,就咒我有一天潦倒得像乞丐一样死去,我当时不以为然,现在觉得这一切真的应验了。”纪大兴眼皮发紫,越来越觉得精力不够。“您别多想,安心养病,等这个疗程结束了,咱们就可以回家了,我接你回N城,让您看看洋洋,她长得特别可爱,像您。”纪永敏阻止父亲胡说八道。“我也想去,不过走之前,还想去厂房看看,一辈子的心血,卖了总归觉得舍不得。”“那我陪您去。”纪大兴点点头,看着外面忙忙碌碌的赵庭羲,悄悄问女儿:“那个小伙子是你的新男朋友吗?”“您误会了,是普通朋友。”纪永敏连忙解释。“爸爸还没老眼昏花,什么事都看得清楚,他和刘宪坤不一样,看着就不一样……”纪永敏顺着父亲的目光看着站在外面的赵庭羲,心里好像忽然踏实了,一个人扛起这么多变故很累,有时候她也庆幸有这么一个人,他大老远地来了,只为了她。日子过得煎熬极了,父亲每天都很痛苦,几乎吃不下饭,人逐渐瘦得脱了形。这样过了十多天,一天早晨,纪永敏醒来后,突然发现父亲的病床上空了。她吓坏了,和赵庭羲到处去找。那天早晨,在纪永敏的心里永远挥之不去,她像个疯婆子一样披头散发地在医院里、在街道上喊着父亲。小镇不大,可那个下着微微小雪的早晨却感受完全不同,到处一片冰冷。纪永敏想起了小时候的儿歌,她拍着手欢快地唱着,被父亲抱在怀里,母亲拿着大大的风车站在一旁,一家人在回家的小路上高兴地走着……“一二三,三二一,我和爸妈做游戏,快快乐乐多欢喜,一二三,三二一……”后来警察和纪永敏、赵庭羲一起在他们自己的工厂厂房里找到了纪大兴,只是他早已经浑身冰凉,没有一丝温度。纪永敏知道,父亲始终放不下一辈子的事业,这工厂倾注了他所有心血,他到最后也放不下。葬礼办得冷冷清清,镇上从前和父亲交好的人,后来由于厂子的衰落,许多都不再联络。来参加葬礼的人,更多的是托人捎上几个钱就不见踪影了。到了晚上,灵棚里冷清得只有她和赵庭羲两个,她庆幸这时候还有个人肯陪着她,尽管她从前从没想过在这样的时候,会是他在身边。纪永敏一直跪在父亲的灵前,直到哭得没了眼泪。王晓芬和永豪一直到葬礼结束也没有出现,纪永敏将所有关于他们的东西都扔到火盆里烧掉了,对老死不相往来,她突然有了新的认识。(5)滕尚和潘立楷已经出门在外许多天了,滕尚越来越急躁,一路问了潘立楷很多,先是痛恨地问候了赵总祖宗十八代,接着是担忧自己的钱,又絮絮叨叨说到安妮,说到自己的发财大计。潘立楷始终一句话也没说,下巴上青茬微显,这些天已经完全顾不得形象,找到赵总和与他相关的人是现在的唯一目标,虽然从这些天的情况来看,这种希望越来越渺茫了。为了照顾洋洋,拾嘉暂时搬到对面潇潇的家里,两个未婚女孩像专职保姆一样围着孩子打转。潇潇一身淡蓝色卫衣,拾嘉一身粉色棉睡衣,坐在沙发上不停地研究奶粉剂量和育儿书籍。“洋洋长得挺像阿敏的,你发现没?”拾嘉看着摇篮里熟睡的孩子,轻轻对潇潇说。“我怎么觉得像刘宪坤多一点,你看这个小嘴。”潇潇指了指。“潇潇,你有没有想过,结婚以后和潘立楷生个孩子什么的?”“从前想过,而且想得非常好,今年结婚,明年调整调整就可以生个孩子了,不然潘立楷老是跟个孩子似的。房子和车的问题都解决了,就差去领证了,万里长征应该快告一段落了。”“潇潇,你能接受潘立楷这样总是一声不吭就消失很久吗?”拾嘉神色黯然。“不能,可他真的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多久没见到他了,又像以前一样消失了,有时候真真想甩了他重新开始,但有时候又舍不得这么多年的光阴。”“以前我和杨冲在一起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但现在我突然庆幸自己和他分手了。”“怎么,你见过杨冲了?”“嗯,见到他的一瞬间,我简直怀疑那到底还是我当年认识的杨冲吗,那完全是另一个人。”潇潇看出今天拾嘉的情绪不对,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你怎么了,嘉嘉?”“有感而发罢了。”“对了,你和我们韩总怎么样了?”拾嘉还在犹豫着怎么表达,身旁的手机忽然间开始震动,屏幕上显示着“韩历飞”的名字。“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赶快接吧。”潇潇碰了碰她。拾嘉对着屏幕看了好久,最终还是潇潇帮她按了接听键。那头的韩历飞情绪似乎很激动,在滕潇潇的位置上,已经听到他的吼叫。“我现在在带孩子,没空,韩历飞我告诉你,我虽然被你包养了,但晚上超过九点半你没资格要求我出来,不然你就过来,随你。”拾嘉将手机扔到沙发上,咬着嘴唇沉默着。潇潇吃惊得张大的嘴里快能放下一个鸡蛋,拉着拾嘉的胳膊就要八卦:“你说他‘包养’你?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进展到这么奇葩的地步了?”拾嘉从自己的提包里翻出一张卡来,朝潇潇亮了亮:“咱们注册公司的资金有了,而且富余。”潇潇简直不可置信:“你为了注册资金……”“我会目光这么短浅吗?”“那你刚才……”“我在宁岩跟你通话的时候你忘了吗,既然是豁出去了,就要得到更多的东西,我和马丽、依依那种女人不同。”滕潇潇有些吃惊,她没想到拾嘉的想法竟然是这样,她和当初在肯德基门外和杨冲吵架哭泣的女孩似乎完全不同了,甚至变得有一点让潇潇看不懂。二十分钟以后,令潇潇更吃惊的事发生了,韩历飞竟然真的过来了。他的手里提着两大包婴儿用品,像个拜访者,又像个回家的男人。潇潇从来没见过平时倨傲不羁的韩总以这种姿态出现。拾嘉似乎也没想到他真的来了,并且速度很快。“韩总,外面挺冷的,赶快进来坐,我去倒水!”潇潇殷勤地接过韩历飞带来的的东西,热情地招呼他进来。毕竟领导第一次登门拜访,作为小职员多少有些受宠若惊,虽然他来的原因是因为拾嘉。“你真的来了。”拾嘉轻轻地站起来,韩历飞进门的一瞬间,她不可否认,有那么一丝欣喜和得意,起码说明他其实是在乎她的,而且比她想象的要多。“我来看看孩子。”韩历飞找了个借口,眼神不自然地从拾嘉身上收回。“我代替洋洋谢谢韩叔叔买了这么多礼物,不过孩子已经睡了,我先抱她进屋,让嘉嘉招待你吧。”潇潇知趣地抱着洋洋钻进卧室,临关门还冲韩历飞挤了挤眼睛,做了个加油的姿势。客厅里忽然间变安静了,韩历飞穿得单薄,一件薄薄的风衣里面是低领的T恤,鼻子也冻红了,想像平时一样开开玩笑,互相损两句,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愣了几秒钟,拾嘉走过去忽然拉住他的胳膊出门,打开了对面自己租的那套房子。屋子里黑漆漆的,她还没摸到开关的位置,韩历飞已经从后面抱住了她。过道狭小的位置,韩历飞身子高大温暖,气息就在耳边,他仅仅是抱着,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我没想到你真的会过来。”拾嘉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坦白道。“我是来确认你是不是真的在家带孩子。”韩历飞收紧两臂,将她的腰勒得更紧。“那你以为呢?我故意骗你,然后和郑天林在外面约会?”拾嘉揶揄道,心里莫名地想笑。韩历飞将她的身子按在墙上,手摸到开关的位置,将房间里的灯打开。刺眼的光芒让拾嘉闭上了眼睛,眨了两下又睁开,近距离看着韩历飞,才觉得他真的可以称得上帅哥。也许是心境不同,这样放肆地看着,心里有一种情绪在不断上扬。“以后别再提郑天林。”韩历飞表情严肃。“我和他吃顿饭,你就和他结仇了?”拾嘉笑着伸手要捏韩历飞的脸,被他在半空中握住。“既然我‘包养’了你,我就是顾客,顾客就是上帝。你的服务态度决定了我花钱的价值,以及要不要继续花钱,所以以后别再说什么晚上九点半以后,我没资格让你陪我一类的话,我很生气。”韩历飞完全是认真的表情。拾嘉诧异,认识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他这种样子:“这么说,我以后要对你低眉顺眼,亦步亦趋,在你‘包养’我的这段时间,要以你的生活为中心,随叫随到,等着你的召幸?”“没错,你的理解非常到位。”“如果我不愿意呢?你就要终止协议,自动解除关系?”韩历飞停了几秒,凝视她的眼睛:“没那么简单,我是个生意人,你单方面的违反约定,要加倍受到处罚。”“处罚?处罚方式是什么?”拾嘉故意挑衅。韩历飞拦腰将她抱了起来,拾嘉还来不及挣扎,自己已经双脚腾空,移到了一间屋子,两人一起倒在床上。拾嘉受了惊吓,脸瞬间通红,翻过身子护着自己:“你别乱来。”“在宁岩的时候,想要乱来的人,好像不是我吧?”韩历飞没有放开她,反而开始脱自己的外套。“可在宁岩的时候,你已经拒绝了,所以现在后悔也晚了,因为我要重新考虑了。”“你可以重新考虑,但我给你的那张卡,我也会重新考虑。”“你那张卡今天我已经紧急刷了一辆车和一套小型公寓的首付,即使你收回,我似乎也赚了。”韩历飞愣了一下:“死女人。”拾嘉还未来得及还嘴,韩历飞已经低头吻了下去。拾嘉努力想推开他,可被他压得死死的,不论如何躲闪也逃脱不了,反而将他的吻引向深入,最后她只好闭上眼睛,渐渐开始回应他……滕潇潇悄悄打开卧室的房门,看到拾嘉和韩历飞已经走了,她料想是去了对面,探了探身,又重新关上了门。洋洋睡得很甜,长长的睫毛,粉嘟嘟的脸蛋,让人心生怜爱,潇潇守在旁边,心里忽然酸酸的。“洋洋,你妈妈和拾嘉阿姨都很幸福,虽然你爸爸不要你们了,可有个叔叔去追你妈妈了,拾嘉阿姨现在有韩叔叔在追了,看样子,他真的很喜欢拾嘉阿姨……”潇潇靠着床边,声音轻细地和洋洋说,“可潇潇阿姨却觉得幸福忽来忽去的,又是一个礼拜没有你潘叔叔的消息了,怎么也联系不上,为什么他总是说失踪就失踪,我一个人……真的很担心他……”潇潇靠着床头,用iPad看电视剧,是一部泰剧,男主人公帅得让人想尖叫,他在向女主角表白,两人激动地相拥在一起。潇潇想到潘立楷,心烦地点了暂停键,呆呆地看着一边,怎么也没有睡意。严立忻早晨在家里刮胡子的工夫,就听到手机铃声响个不停,竟然是潘母打来,通常她这个时间很少打电话来,严立忻意识到有事情发生了,带着满脸点泡沫接了电话:“妈!这么早。”“立忻啊,妈怎么也联系不上立楷了,这么多天了,潇潇也找不到他了,说是跟潇潇的哥哥一起走了……”潘母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甚至带着哭音。“您别着急,妈,立楷走之前有没有说过去哪儿?”严立忻走到窗口,想到前几天潇潇带着洋洋看病的时候,就听说潘立楷不在家了,如此看来,确实有蹊跷。“立楷这孩子,就喜欢不说一声就走,上次他回家已经是一个多月前了。现在咱们家来了好多亲戚邻居,你爸爸正在外面招呼他们,他们情绪很激动,你爸爸都要招架不住了……”潘母显然在憋着哭,从电话里,已经能清晰地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为什么亲戚邻居会来?”严立忻诧异。“立楷之前集资拿去给投资公司放贷,几乎亲戚朋友都参与了,说是这个月初就能盈利的,已经过去十来天了,不仅钱没见到,连立楷也不见了,大家都怀疑立楷卷钱跑了,都在追着要钱……”潘母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里传来“咣当”一声巨响。电话还没有放下,严立忻就听到潘母在那头大叫:“你们放开我老公!都是自己人……家里的东西不能拿……”严立忻急了:“妈!妈!”那头没有回音,过了一会儿,电话自动挂断了。严立忻将手机扔在一边,随便用水把泡沫洗掉,穿了外套就出门。“李秘书,我今天有事要处理,暂时不能去公司了,晨会替我跟大家说一声。”严立忻挂了电话,一路快车上了高架桥,朝着潘家的方向驶去。潘家门前围了很多人,里面吵闹异常,门前的花盆也被砸坏,连同看热闹的人,潘家院子里就有二三十号人。严立忻穿过人群进了屋子,潘父潘母已经被团团围住。家里客厅的花瓶和桌椅东倒西歪,潘父受了伤,潘母满脸泪痕,一再地和大家解释着什么。“立楷虽然不是稳重的孩子,但是他也是敢作敢当的,绝不会骗了大家的钱跑的。你们相信我,何况我是他母亲,包括我们的钱也在他手上,他不会一走了之的,大家再耐心等几天,或者他有什么事耽搁了……”潘母几乎是恳求的语气,可周围人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围着他们情绪越来越激动。“潘婶儿,别替你家立楷圆谎了,再等下去,可能连你们都跑了,我们上哪儿要钱?这么多年的老邻居了,真是人心隔肚皮!”人群当中有人说话越来越难听。“有什么事跟我说,都是亲戚邻居,何必激动成这样?什么事不能心平气和地商量?”严立忻拨开围着的人,走到中间,挡在潘家父母身前。周围人愣了一下,邻居孔二伯首先认出了他:“哟!这不是立忻吗?你来得正好!立楷骗走了我们的血汗钱,现在失踪了,这笔账该怎么算?”“找他要!弟弟欠钱,哥哥来还!”“立忻,咱们算是表亲,但再怎么样,立楷骗了我们的钱是事实,这么多天毫无消息,就是跑路了,我早看这小子是不顾父母、不顾亲朋邻里的混账东西了。如果找不到立楷,别怪咱们大家不顾亲戚邻居的情分!”“我们不要盈利了!立即把我们的本钱还回来!不然在你们家一直不走了!”“既然立忻回来了,就让他负责到底!”吵闹声此起彼伏,矛盾因为严立忻的加入反而更激化了。“他早就不是潘家的人了,他现在是严家的儿子,大家不要为难立忻。立楷绝不会骗大家的钱的,如果真是这样,我们老两口砸锅卖铁也会把大家的钱还上,大家放心好了!”潘母怕严立忻受到伤害,冲到前面说着。“你们老两口怎么还?三婶,不是我说,就是让你们卖肾、卖心、卖肝也未必能还上!”人群里不到二十五岁的表弟忽然吼了一句,瞪着两眼,直接激怒了严立忻。“你这是跟长辈说话的口气吗?向我爸妈道歉!”严立忻指着满脸蛮横的表弟道。“道什么歉?老子的钱和我爸妈的钱都砸进去了,潘立楷跑了,不找三叔三婶,难道回家自认倒霉?老子也是混社会的,这几年也见了不少世面,别糊弄老子!操!”严立忻冲过去直接给了表弟一拳,表弟本来还张大嘴要说什么,挨了一拳,顿时口鼻流血,踉跄着倒地,被旁边的姨妈扶住。人群忽然沸腾了,几个年纪大的立即围住了严立忻。“你那点屎壳郎本事,别出来现眼,要是再让我听见你满口‘老子’,下次不止挨打这么简单!”严立忻握着拳,眼光凛冽地瞪着他。姨妈心疼儿子,当即在人群中哭了起来:“这真是没天理了!欠钱的都成大爷了,还打人!立忻,你小时候出水痘,我还给你送过药,现在你就这么对你表弟是吧?这就是你知恩图报的方式?还是当了几年有钱人的儿子,现在不认祖宗了!”人群中果然有人附和了起来,姨妈的哭声夹杂在中间异常响亮。“潘立楷给你们签了什么协议,做了什么保证,收了你们多少钱,全部交到我这里,我跟爸妈核实清楚了以后,后天晚上来这里清算。你们现在恭恭敬敬地向我爸妈道歉,摔碎的东西,谁摔的,按正价赔偿!然后才能拿回你们的本金!”严立忻站在人群中间,完全被激怒了。姨妈扶着表弟还想申辩什么,严立忻抢先说道:“至于姨妈在我小时候为我做的,我爸妈这么多年来没少报答,今天我打了那个满嘴喷粪的,可以走司法程序告我,我的律师会等着和他交流!”一时间,屋子里完全安静了下来,只有严立忻的声音,他停顿的空当,有人开始小声议论,潘父潘母也愣住了,站在严立忻身后被他刚刚的话震住了。姨妈也忽然没了底气,想再嚷嚷两声,被旁边人拉住了衣角,硬是把想说的话憋了回去:“谁知道能不能相信你!”“我的公司在N城沿湖区海圣大厦的倒数第二层,想必公司的情况大家都听说过。我既然保证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海圣集团的信誉和你们这笔钱来说,哪个更重要,不用我多讲。相信我的,可以按我说的办,不相信的,你们也可以留下,但待会儿我会叫警察来处理,你们这样属于什么罪名,警察会来跟你们说清楚。”严立忻站在人群中间,加上一身西装革履,看起来确有领导者的架势,一时间,人群中开始骚动。“立忻,我们就知道,这个家里,就你有出息。前阵子立楷像是发达了,到处忽悠我们,我们也是受害者!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因为太着急了,毕竟那是我们一辈子的积蓄,既然立忻出面解决了,老三、弟妹,对不住了,今后咱们还是一家人!”二伯显然是个精明的人,听到严立忻的保证,立即转了风向,给来闹事的人带了个头。二伯从口袋里拿出潘立楷写的协议副本,放在潘母手里,转身朝外走去。人群中有几个效仿的,接着所有人都纷纷拿出那张单子,排着队交到潘母手里。屋子里的人散去了,外面人看到事情似乎解决了,也纷纷走开。姨妈和表弟看到这种情形,虽然对被打一事还心有不甘,但又怕错失拿到钱的机会,留下协议副本以后也乖乖地离开了。潘父和潘母忐忑地看着严立忻。“没事了,爸,妈,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是你们的儿子,这个家的事,永远都是我的事,我会负责到底的,谁敢对爸妈不尊敬,我不会对他们客气。”严立忻拿过一堆单子,和潘家父母保证道。潘母鼻子一酸,上去抱着儿子,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潘父也在一旁抹了把眼泪,拍了拍严立忻的肩膀。严立忻在办公室里一一计算了协议的数额,159万,他没想到潘立楷已经大胆到这种地步,竟然在亲戚朋友邻居当中集资这么多钱,他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说动大家都拿出钱来投资的?如果这些钱真的翻倍盈利了,那潘立楷也会在一夕之间成为有钱人,加上他前几次的本金,利润确实可观,怪不得他能舍得铤而走险。想了很久,严立忻拿着外套直接去了滕潇潇家。她请了假带孩子,已经好几天没有出门,连拾嘉去看要租用的办公房,她也无法跟去。严立忻忽然造访让她感到意外,可很快又反应了过来:“你是来看洋洋的吧?她现在已经没事了,那天的事,都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你。”“我不想绕弯子,我是来问你潘立楷的事的,他多久没回来了?”严立忻开门见山,眉头蹙着,显然心里不轻松。“大半个月了,中途只有我哥跟我联系过一次,说是在外地谈生意,我猜肯定是有情况了。但潘立楷的性格我知道,他即使有问题,也不愿意告诉我,他哪怕用再极端的方式,也要自己解决,自己处理。可能在他眼里,我只要知道最终结果就好了。”潇潇这些天憔悴了很多,不只是带孩子,更多的是整夜失眠,想起潘立楷的事,整个心都揪了起来。“你知道潘立楷集资放贷的事吗?”“……知道一点,他说这次之后就不做了……”“光潘家那边,他就集资了159万。”潇潇吓了一跳,一时间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信誓旦旦非要买白湖名苑的房子:“天哪,他胆子真大,他只是跟我说,父母和几个亲戚的钱,怎么……”“潘立楷忽然失踪,这些人都闹到爸妈那儿了,差点伤到了老人。”严立忻显然对潘立楷的做法十分不满。“叔叔和阿姨怎么样了?那些亲戚邻居现在……”“亲戚邻居都回去了,我和他们保证了,三天把他们的本金还给他们。我没想到潘立楷筹到这么多钱,早知道今天逞英雄的方式应该换一种……”潇潇又惊又忧,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这些天一直都忐忑着,毕竟潘立楷做的什么生意,她心里多少是知道的。现在的结果,果然不出当初的预料:“我一定要联系到他,这件事如果闹大了,他会很麻烦的。”潇潇转身从桌上拿起手机,还没拨出去号码,就被严立忻抢了过来:“他如果有钱,如果事情办得顺利,不用你联系,他自己就会回来。这么多天没消息,就是证明这次的钱出了问题,打电话也没有用。”“他真是越来越大胆了,怪不得他一直说要买白湖名苑的房子,这可怎么办……我哥那边还拿了我家这边的亲朋好友的钱,如果真出了事,我们家也会面临被亲戚邻居围攻的!”潇潇急得要和严立忻抢手机。“你先别激动,好好想想,上次和滕尚通电话的时候,他有没有透漏关于在哪里的信息,有没有让你能想到的?”严立忻拿着手机,抓住潇潇的胳膊。潇潇愣了一下,皱着眉头回想了一下,若有所思地道:“如果这么说,电话里似乎有个人在旁边,推测可能是路边摊主,听口音是外地人,但是很熟悉……好像……好像经常能听到。”潇潇低着头思考,屋子里石英钟“嘀嗒嘀嗒”的声音都能清楚地听到。忽然间,洋洋在卧室的小床上哭了起来,打断了潇潇的思路,她连忙走过去想要安抚洋洋。“孩子好像饿了,奶粉在哪儿?”严立忻走过去,帮忙找奶粉来冲。“冲二分之一就好了,洋洋一次只能喝这么多,听小赵说,阿敏每次……”潇潇轻轻抱起洋洋,在怀里晃了晃,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对了,我想起来了!”严立忻拿着奶瓶回过头来。“那个摆摊大妈的口音,是阿敏老家的方言,阿敏从前讲话经常会带出方言口音,我听得出来,就是她老家的声音!”潇潇忽然激动起来。严立忻也来了精神:“你确定?”“确定!”“那就是说,潘立楷和滕尚,很可能在阿敏的老家?”“不过也未必,也许只是阿敏老家的人出来做生意而已,不能就这么推断潘立楷在那边。即使他在那边,凭我对潘立楷的了解,他如果不愿意让别人找到,即使挖地三尺也没用。”严立忻沉默了一会儿,将手上冲好奶粉的奶瓶递给潇潇:“他应该能想到自己失踪这么多天会有什么结果。我现在就报警,就说他失踪了,有警方帮忙找,总比我们在这儿瞎猜要好,他闯下的祸,总归还是要自己承担,谁也帮不了他。”潘立楷和滕尚在小镇的一家小旅馆开了间房,尽管房间逼仄狭窄,可好歹价钱还算公道。一屋子乌烟瘴气,两人抽的烟头塞满了整个烟灰缸。“现在怎么办?赵总看来真是跑路了,连他的家人也不见了,这次真完蛋了……”滕尚半倚在床上,猛扔了个烟头,“早知道是这样,就该听潇潇的,她这丫头虽然胆小了一点,但说的有时候很在理……最完蛋的是,这笔钱里还有亲戚朋友邻居的,他们现在肯定急死了,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样呢?”“你能安静一会儿吗?我现在在想解决问题的办法,现在家里肯定已经炸开锅了,再不想办法解决,以后咱们俩就众叛亲离回不去了。”潘立楷将一根烟头狠狠地塞进烟灰缸。“还能想什么办法,除非去找严立忻,他好歹曾经也是你哥哥……”“我警告你,滕尚,我潘立楷就是被众人唾骂,被抓进监狱,也绝不向严立忻低头!”潘立楷语气很激动,滕尚反而觉得难以理解:“我就不明白了,难道就因为他从天而降一个有钱的爹,你就这么心里不平衡?”“严立忻喜欢潇潇,你懂吗?”潘立楷吼了起来,放在一边的提包翻下了床,里面的东西掉了一地。滕尚愣了一下,沉默了几秒:“我知道,但潇潇喜欢的是你……”潘立楷没有回应,咬着牙低头收拾东西,在散落的名片夹里,忽然看到了“周孝勇”的名字……纪永敏和赵庭羲将外债还清了,卖掉了厂房和住宅后,所剩不足十万元。她清楚地明白,自己从别人口中的“富二代”彻底变成了女屌丝,她已经没有了能依仗的人,没有有钱的丈夫,没有有钱的父亲,她的生活将掀开艰难的新的一页。收拾好了行李,纪永敏和赵庭羲一起坐上了去机场的车。她经过这些天的煎熬,心情说不出的惆怅,这一次离开了家也许再也不回来了,这边没有了任何可以留恋的人和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