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选择没有对错
(1)潇潇开着车在N城的大街上晃荡,混乱迷茫的感觉压得快喘不过气来。远远地看着白湖名苑的售楼处,门前挂着华丽的开盘促销广告,金碧辉煌的门头,很有高端住宅的感觉。潇潇停了下来,想起之前潘立楷兴奋地拉着自己来这里看房子的经历,忽然间鼻子酸酸的。开着车到南沙江大桥上,远看着望江大厦的高楼,还有映在湖面上的风景,曾经和潘立楷的点点滴滴让她心里拧成了疙瘩。桥上风很大,吹得头发飘散,围巾也在空中飘舞,呜呜的风声几乎掩盖了她口袋里手机的铃声。过了很久,一辆白色奥迪从后面开了过来,稳稳地停在她的车后,她疑惑地回过头,看到严立忻走了下来,神色还有些担忧。“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潇潇诧异于他的到来。“打电话你也不接,多亏我车上装了GPS。”严立忻难掩紧张,“我在追踪器上看到你在大桥上停下来了,吓得我连衣服也没换就出来了……”潇潇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你以为我上大桥要做什么?跳桥殉情?”“我……”“我又不是拍《情深深雨濛濛》。”“你……”“而且你居然还在车上装这个,是防止车被偷?”“没那么……”“你怎么还跟高中的时候一样。”严立忻怔了一下,没明白潇潇的意思,不解地看着她。“当初我借了你一辆自行车用,后来我才知道,你尾随了我一路,生怕我弄坏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一点你居然一点儿也没有改变。”潇潇盯着他,见他慌乱地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叹了口气,“算了,我已经和我哥通了电话,现在可以不回家了,我在前面开车,你在后面跟着,我会小心地把你的车送到你家门前的,走吧。”潇潇掏出钥匙朝车门的方向走,被严立忻一把拉住。“我真的不会怎样的,即使潘立楷真的和我分手了,我也会好好地过未来的生活,你不用害怕我想不开,我没有你想得那么脆弱。”潇潇试图挣开他的胳膊,反而被他拉得更紧。“当年……那辆自行车原本是潘立楷的。被你借走以后,我才听说那车的前轱辘故意被拧掉两颗螺丝,在骑车当中如果速度太快或者颠簸,很可能轱辘会飞了,你可能直接把大门牙摔掉。”严立忻抓紧她的胳膊,情绪稍有异常。潇潇愣住了:“我……”“我知道以后要给你换车,你听说那是立楷用过的,激动得什么也不听,骑起来像飞一样,那次你没摔进沟里真是老天爷给你面子!”严立忻越说声调越高。“你……”“你什么你?”严立忻显然生气了,“我那次是尾随了你一路,我不是怕车丢了,也不是因为小气,我怕你骑过以后直接去医院报到!”“你吼什么?我心情比你还糟!”潇潇忍不住还击。“我知道你心情糟,所以我才怕你犯傻真的做出什么事来!”严立忻指着下面的江水,“这座桥下面就是南沙江,每年跑到这里来自杀的人快赶上桥上的灯柱数了!”“所以你就认为我开车来这儿告别人生了?”“对,在我心里,以你的智商,做出这种事的概率比你专程跑来看风景怡情养性大多了!”潇潇咬着牙,气乎乎地点了点头:“看起来我要是不配合着来点自绝于人生的戏码,还对不起你风尘仆仆赶来的盛情?”潇潇转身朝桥边走去,严立忻直接抓住她外套的帽子,扯着她塞进车里。“变态!拦我干什么?我想给桥上再添个灯柱不行么?”潇潇依旧在嘴硬,瞪着眼睛回击。“等过了下周二再来添灯柱吧。”严立忻发动了车,直接开下了桥。潇潇指着后面的车提醒他:“你刚才开来的车不要了?”“放在这儿吧,先把你送回家。”“我不回家,我要到下薇园吃手擀面呢。”“一起去。”“你今天不上班?”“请假。”潇潇简直无可奈何,指着严立忻不知该说什么。“既然你假都请了,吃完面去当年咱们学校一趟吧。”“去那儿干吗?”“你这句问的跟潘立楷一样,他是觉得自己混得差,不愿意回学校看看,你已经荣升高富帅了,还怕这个?”潇潇没想到严立忻的想象力远远超过她。在图书馆大楼顶层的阳光房,他说通了馆长,他们进了平时只有上级领导验收等重大日子才让学生进入的顶楼阅览室。更奇葩的是,严立忻手里提了三份手擀面,当然其中一份是作为人情送给馆长的。坐在阅览室一角摊开面碗的时候,潇潇几乎难为情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怎么这副表情?”严立忻拿了副环保筷递给潇潇。“你早说要这样,我们应该带些礼物来的。一份手擀面,实在太打发人了,你说买三份的时候,我以为你因为饭量大,一个人需要两碗。”潇潇嫌弃地看着他,又伸头看着远远的馆长,“不过我好像没见过这个馆长,新来的?”“应该已经工作了七八年了,但我们上高中那会儿他还不在。”严立忻示意潇潇凑近一点,小声说,“他也喜欢手擀面。”“你怎么知道?”潇潇懵懂地问。“他的微信资料上有。”“哇,严立忻,你真是我的偶像。”潇潇惊叹,又不可思议地撇了撇嘴。潇潇和严立忻顺着新装修的大楼找了几圈,虽然中午时分几乎已经没有学生,馆长领着他们走了走,可从前的景象早已经没有了。“现在的孩子真幸福,教室桌椅和各种设备都这么先进,咱们那时候远没有现在这么齐全。”潇潇看着教室里的景象,连连感叹,“咱们班原来的教室在哪儿呢?”“听说已经改成教师办公室了。”严立忻指了指过道的另一边。“真认不出来。”“咱们原来的教室朝阳又宽敞,正对着操场和楼下的人工湖,这块风水宝地,能不被抢走吗?”“我差点忘了,你可是在当年咱们班的全盛时代就出国去了。你走了以后,很快就到高三了,咱们班因为不是重点班,为了给尖子生让路,教室都搬到了朝北的一面,每天风刀霜剑严相逼,简直痛苦得没法说。”潇潇一脸苦相,严立忻却笑得前仰后合。“这么说,我真算是幸运的?”“你绝对是梦里踩到狗屎了。”贴着走廊的玻璃,潇潇看着下面的操场,虽然几经改建,但后面的那棵高大的榕树还在,隐约还是当年的样子。“还有那里,第一次和潘立楷约会就在那里。当时觉得潘立楷可帅可迷人了。那天挺冷的,冻得我嘴唇发紫,但是潘立楷来了,我当时跺着脚问他答应和我交往了吗,他就笑着点头。他的那表情、那酒窝,就跟当年《西游记》里的红孩儿似的,可有灵气了,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潇潇说得开心,严立忻也配合地带着笑意听着。“不过越到后来,好像再也没有看到潘立楷当年那么可爱那么有灵气的笑容了,他好像真的变了……”潇潇看着外面,神情黯然,末了竟然觉得眼睛涩涩的。严立忻看着她,心里不是滋味,也跟着沉默了。“你也变了。”停了好久,潇潇才终于补充道。“怎么变了?”严立忻心里微微紧张。“镀了一层海龟高富帅的金。”“只是这样?”“还有从一等大坏蛋升级为特等大坏蛋了。”严立忻睁大眼睛瞪着她,潇潇“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严立忻送滕潇潇回家的时候,已经满街华灯,不时飘下几丝零星小雨,从车窗的边沿偶有扫进来,凉飕飕的。踏进云峰别墅的大门,严立忻才感觉到自己真的累了,一天的奔波像整个人要散架了。换了鞋刚进入客厅,看到沙发上两主一客坐着三个人,主人的位子上自然是严正伦和滕建玲,只是坐在另一边的客人竟然是刘宪坤,这让他微感惊诧。“严总回来了。”刘宪坤谦虚地站起来向严立忻问好。“刘总?不是听说你最近新婚宴尔吗,怎么大晚上在我家做客?”严立忻听说了纪永敏的事以后,对眼前这个人的印象非常差。“刘先生不是早就结婚了吗?”滕建玲没明白其中含义,还以为只是严立忻故意挤对。“成功人士怎么能只结一次婚呢?是吧刘总,再婚的妻子,肯定千娇百媚,特别称心吧?”严立忻没打算这么放过他。刘宪坤被他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严正伦的脸色也随着严立忻的话变得阴晴不定,在他看来,严立忻说“成功人士怎么能只结一次婚呢?”的话,完全是在指桑骂槐讽刺他。“噢?我倒是还不知道这件事,那今天这么晚了还把小刘叫来谈公事,真是挺不近人情的。”滕建玲跟着缓和场面。“我也正要告辞呢,这么晚了还来打扰,董事长,夫人,下次有机会再来拜访。”刘宪坤识趣地站起来,一脸谦虚地离开了严家。严立忻见刘宪坤走了,脱了外套就要上楼,被严正伦叫住:“立忻,你等一下,我还有话跟你说。”滕建玲帮严正伦披上外套:“你们慢慢聊,我先回房间。”“你也坐下来听听,一家人,没什么回避的。”严正伦让出位置,滕建玲重新坐下。严立忻回到这个家里十来年时间,却总不能和父亲真正的交心,也许是他的身份和平时太忙有关,尽管这里的生活条件和原来的家里有天壤之别,气氛却远远不同。在严正伦面前,他感觉最多的是这个父亲的威严,加上还有个继母在,很多东西确实存在隔阂。“你最近怎么越来越忙,公司那边说你三天两头请假,经常会开到一半就匆匆忙忙跑出去。”严正伦将烟盒收好,深深地靠在沙发背上。“最近潘家和一个朋友那边出了点儿事,挺急的,我也不能袖手旁观,等事情解决了,我会全身心扑在公司上的。”严立忻也意识到自己最近确实无心工作,多少有些愧疚。“立忻一向还是很顾公司的,他这几年接手公司以后,业绩不降反增,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太不容易了。”滕建玲忙着对严正伦说好话。“恐怕没那么简单吧。先是听说你提了159万现款出来,不知道要干什么,接着最近周孝勇那边谈婚事也没有从前积极了,昨天见到他,似乎还有委婉地回避的意思,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难道不该跟爸爸解释解释吗?”严正伦审视着儿子,显然对这些很不满意。“159万主要是因为潘家出了点问题。”“当年把你接回家的时候,爸爸已经补偿给潘家一笔钱了,现在出了问题为什么还要找你?”“我和他们到底曾经是一家人,能帮的当然希望尽量帮忙,不过这些钱最后没用上,今天已经全部归还财务部了。”严正伦看着儿子,似乎半信半疑。“至于周叔叔和逸一那边,更和我无关,不出所料,再过一段时间,周家可能就要宣布新的女婿人选了。”“新女婿人选?”严正伦和滕建玲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嗯,逸一自己选的。”“周孝勇的女儿已经精神不正常了,咱们家因为怜悯之前她和皓松的事,才一再照顾她,现在居然理直气壮地去找别人?”滕建玲反问。“也许那个人正好能治愈逸一受伤的内心,周叔叔一向很疼女儿。”严立忻无奈地笑笑。严正伦气得将烟盒拍在桌上:“当年要不是我帮着周孝勇,他能有今天?这样的事,连句解释也没有,想把严家放在什么位置?这么长时间,所有新闻媒体都报道过你和周逸一的婚事,虽然没有公开承诺过,但已经算默认了。”“我没关系的,爸,其实这件事没给我任何打击,真的。”严立忻赶紧声明。“那是当然,要论条件,立忻你什么样的找不到,我整天都说你要是真和周逸一结婚就亏了。万万没想到,他那个不正常的女儿,先要把你甩掉。”滕建玲显然为严立忻打抱不平。“建玲,上次吃饭的时候,那个湖星集团李总的女儿,长得特别漂亮,还在读博的,人也特别有教养的,下次安排和立忻见个面。”严正伦点了支烟嘱咐道。“不止李总的女儿,从我这边打听立忻的人多了,从前觉得和周逸一有约在先,当然要守规矩,现在既然是这样,立忻,咱们找更好的!”严正伦和滕建玲一唱一和,让严立忻忍俊不禁,很久没和他们安安静静地聊天,今天突然间感到他们面对这件事竟然这样同仇敌忾。“我想自己找找,找到会带给你们看的。”严立忻笑着起身。“立忻心里有人了?”滕建玲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以后再说吧。”严立忻走了两步,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来,“对了,刘宪坤来做什么?”严正伦脸色微变:“没什么,爸爸有个计划,刘宪坤也算合作伙伴吧。”“他人品不怎么样。”“如果只是离婚这一点的话,应该不会影响合作的。”严立忻点了点头,虽然刘宪坤私人行为可能令人不齿,可毕竟作为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确实不可能因为这一点就全盘否定。韩历飞躺在床上支起笔记本看资料,拾嘉敷了贴面膜坐在旁边,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想笑。“你以前不是说,工作上的事,不想带回家吗?”“最近白天在公司的时候,总是犯困,晚上精力还好些,也不知道为什么,很多文件都没来得及看。”韩历飞按着太阳穴直打哈欠。“那你晚上还这么凶猛,今天早点睡吧,这样明天才有精力。”拾嘉帮他收拾东西让他躺下。韩历飞干脆抱紧她,顺势滚在床上,吓得拾嘉连连大叫。“你搞什么?我的面膜都被你甩下来了!”拾嘉护着面膜抗议。“看见你就来精神,什么累的事都没了。”“你这话跟几个人说过?”“一个。”“是除了我还有一个,还是我是唯一一个?”韩历飞坏笑,搂紧她狠狠地亲了下去:“你猜?”“去死吧,谁猜这个,赶快睡觉。”拾嘉想要挣脱他,反被他整个人压在身下,“别闹了,等会儿还想让你参谋一下,我预备周三的公司开业典礼上穿的衣服怎么样呢。”“等会儿再看,这会儿专心做一件事。”韩历飞低头开始解她睡衣的扣子。“你最近变本加厉了啊,一下班就到我这小出租屋来,难道是怕花在我身上的钱不值?”“猜得太对了,我得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雄性动物出没的痕迹,不然花的钱怎么值呢?”拾嘉报复地伸手捏了一把他腰上的肉,疼得他“嗷嗷”大叫。潘立楷早晨疲惫地起床,迅速洗漱换衣,早饭还没吃就匆匆出门,在门前的日历上,他看到了那个被圈起来的数字,“周二”。“下周二,早晨八点,我在陵安区民政局等你,如果你真的决定跟周逸一在一起,你可以不来。”潘立楷想起滕潇潇的话,心里顿了一下,终于叹了口气走出门。严立忻已经站在潘立楷的楼下,背靠着车门,看起来已经恭候多时了。潘立楷愣了一下,鄙夷地笑了笑:“你来干什么?”“你不直接去民政局吗?”严立忻开门见山地提醒。“你大清早在这儿堵我,就是为了说这个?”“当然,潇潇在那边等着你,你如果不去,她可能会一直等。”潘立楷低着头,眉头蹙得紧紧的:“我和她已经分手了,说得很清楚了,她愿意等是她的事。”严立忻过去拦住潘立楷,恼火地推了他一把:“你喜欢周逸一吗?”潘立楷甩开他的胳膊:“你到底是为周逸一来的,还是为滕潇潇来的?”“如果你是真的喜欢周逸一,那我祝福你,如果你只是看中了某些身外之物,我劝你这条路不要走,你会后悔的。”严立忻郑重地警告。“这好像和你无关。”“周孝勇给了你很多钱?”潘立楷瞪着严立忻,指着他的鼻子完全不客气:“我所有的报酬都是应得的!”“你这样会伤害了潇潇的,钱的事怎样都好解决。即使你不向周孝勇要钱,我也可以把那些亲戚朋友的钱都还清了,为什么你宁愿牺牲自己的感情跟别人交换,都不接受别人的帮助?”严立忻简直恨铁不成钢。“别假惺惺了!”潘立楷咬得牙齿咯咯响,“严立忻,自从你高二那年成了严家的儿子,你就跟潘家无关了,你三天两头地来看我爸妈,不就是想显示自己现在身份多高贵、多优越吗?你会帮忙还钱,我相信,但你只会让别人感觉我潘立楷输了,我一辈子还是要靠着你这个假哥哥,我依旧一事无成!”“你也太偏执了!”“偏执的是你!159万,那仅仅是我们家这边的亲友的本钱,你想过没有,还有滕潇潇那边的亲友,滕尚也筹集了很多。”“这些所有的本钱我都会准备!”“你知道什么!如果仅仅还给他们本钱,不能盈利,他们还是会觉得我只是吹牛皮,完全是个没用的人,我仍然会被看不起!”潘立楷额上青筋凸显,眼睛也红红的,“而且买房的钱也已经搭进了这个坑,我还是要从零开始!我还是一个穷光蛋!”严立忻愣住了。“周孝勇会连本带利一起给我,会帮我翻身,帮我出人头地,我不想再为了钱的事,一年一年地苦熬了,怪只怪我爸妈没本事,只能让我过这种日子!”潘立楷眼泪落了下来,在严立忻的记忆中,潘立楷似乎从没哭过,小时候也没有过。严立忻直接抓紧潘立楷的衣领教训道:“你不要怪父母,也不要怪任何人,那都是推脱的借口!你还年轻,你怎么知道今后的日子会怎么样?如果你踏踏实实去做点自己的事,拼个几年……”“我已经拼了几年了!”潘立楷红着眼睛吼道,“我太累了,如果你没有严正伦这个亲爹,你现在也会和我一样,租着房子,给人打工,过得拮据不堪!别人不是说现在是拼爹的时代吗?我没有一个好亲爹,但我突然发现我还长着一张和昔日富二代相同的脸,我还能拼个丈母爹,这是多么神奇的一件事?你觉得呢?”严立忻完全不敢置信:“这么说,你真的想通了,打算彻彻底底地去周家当你的上门女婿?”“被你看不起了?”潘立楷戏谑地晃了晃身子。“真的这么决定了?”“我和周逸一在一起,既打败了你,又赢得了我缺的钱财,这是多么巧妙的一步棋,我想起来都会被自己笑醒!”严立忻终于松开了他的领子,两只手已经发白:“好,自己选的路,你最好头破血流也要走下去,别后悔……”严立忻转身上了车,绝尘而去。(2)滕潇潇一身淡紫色的外套站在民政局门前,看着前面长长的队伍,小心地站在最后。也许是自己一个人过来引起了旁边人的注意,不时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她看了看时间,已经早晨八点整。十月份的天气,因为寒流的原因,显得格外冷,今天日子吉利,排队的人几乎全部挤到室外,过道的地方完全没有太阳的影子,更加显得寒冷。潇潇东张西望,不时看着时间,滕尚忽然打电话来,潇潇惊讶于他平时起码十点钟以后才起床的人,今天竟然才八点多的工夫就醒了。“你今天和立楷登记?”滕尚的语调轻松,看起来完全不知道当中的曲折。“嗯。”“晚上来我这边吃饭吧,我款待妹妹和妹夫,终于修成正果不容易啊。”“晚点儿再说吧。”“怎么,还不愿意?”“不,这会儿还有点事,待会儿再说。”潇潇心虚地挂了电话,突然感觉身边站了一个人,黑色的长外套,衬得肤色煞是好看,干净得一尘不染。“怎么是你?”潇潇疑惑地看了看他,又朝外面看了看。“跟我回去吧,别在这儿傻等了。”严立忻伸手要拉滕潇潇。“为什么?”潇潇不动,在原地站得稳稳的。“他不会来了,你在这儿只会浪费时间,今天太冷了,回去休息吧。”“我不。”“别傻了,我今天去找过他。”“我说了要等他,就会等到底的。”潇潇从包里拿出一条围巾来戴上,看起来是要打持久战。“你要是不信,打个电话给他问清楚。”严立忻将她已经塞进包里的手机重新拿出来,作势要按电话号码。潇潇连忙按住他的手:“别给他打。”“为什么?你在这儿冻得哆哆嗦嗦浪费生命,他可能在家里享受着,根本就不管你的事了,你何必呢,回去吧,回去再说。”严立忻见不得她委屈的样子,拉着她就要走出队伍。“你别管我不行吗?”潇潇猛地甩开他,“我的事和你有关吗?我不需要你来关心来可怜,我心里有分寸,该怎样我明白,请你走吧,就当没看到我。”严立忻一个早晨接连被潘立楷和滕潇潇刺到了,心里不爽,转身就走出了民政局大院。冷风刮着树上摇摇欲坠的落叶,吹的人冷得发抖,严立忻恼火地站在街上,回过头来看着已经走过很远的民政局大门,拿出烟来抽了一根,看到马路对面的星巴克,沿着斑马线走了过去。王大志忽然间打来电话,一副有大料要爆的语气,极其夸张:“老大!今天早上陪我媳妇产检的时候,猜我看见谁了?”“谁?”严立忻掏着钱包回应他。“韩历飞!”“他去医院干吗?”“好像得什么大病了,整个人无精打采,一个人去的,好像真是有情况。”“你确定吗?那小子平时看着身体挺棒的,前几天还和他一起打过牌呢。”王大志在那头夸张地“啊”了一声:“老大,你们俩的关系什么时候都发展到一起打牌了?之前不是说见一次都想打一次吗?”“以前是打架的‘打’,现在是打牌的‘打’,都差不多吧。他和咱们之前的同学拾嘉在一起了,我看两人蛮般配的,好像这小子最近也收敛了不少,那天碰见他,忽然觉得也没这么讨厌。”严立忻找了个座位等着叫号。“听这意思,你俩现在关系不错啊,看来即使他有什么,你很可能都得带着礼品过来看他的节奏啊。”王大志揶揄道。“别贫了,回头我直接问问他身体怎么了,估计就是个感冒发烧吧。”严立忻看着外面,“你媳妇儿怎么样了?”“嗨,正抱怨我赚钱少,住不起VIP病房呢,天天背后像有一把刀追着我一样,连口气都喘不上,先不说了啊,我得去看看她检查做完了没,等会儿再说。”王大志匆匆挂了电话。刚好服务员也叫到了严立忻的号码,他站起来提了两杯热拿铁出了门。滕潇潇在队伍里面冻得直跺脚,看着周围一对对甜言蜜语地缩在一起,有的将手插到男友衣服里取暖,有的两人带着一副手套,有的干脆抱在一起。虽然天气冷,但甜蜜的笑声依旧不绝于耳。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黑黑的,转身看着外面,一个熟悉的身影重新从外面走进来,只是这一次提了两杯热咖啡。“你怎么又来了?”潇潇冷冷地看着一边,她不喜欢熟悉的人在这里看她的笑话,觉得她可怜委屈,她只是想最后再坚持一下,说不定已经坚持了十一年的恋爱,会因为这一次而有逆转。“喝杯咖啡吧,太冷了,这种季节,一来寒流就和隆冬一样,你再等下去,恐怕整个人都冻住了。”严立忻递给她其中一杯,“我陪你等吧,到中午为止,下午我还有会要开。”“跟你这种人做朋友,时时刻刻都觉得自己挺掉价的,觉得自己特别不洒脱,特别没本事,只会傻等。”潇潇拿着咖啡,咬了咬冰凉的嘴唇。“我给你压力了?”“你一直都在给我压力。”“今天无论潘立楷来或者不来,希望你都能高高兴兴地面对明天新公司的典礼。”“这是一定的,不用说我也会的。”“那我走了,你慢慢等吧。”严立忻走出了几步,潇潇忽然叫住他:“你不是下午才有会吗,聊聊吧,我一个人也很闷。”严立忻转过身来笑了笑,重新站了回来:“你想聊什么?”“不一定非要聊什么,我一个人站在这儿,别人好像都在看怪物。”“所以我站在这儿的作用是烟幕弹?”潇潇终于笑了:“最近你整天跟着我,该不会是怕我出什么事吧?”严立忻认真地看着她:“是啊,你不是说,今天如果结不成婚,就去桥上添灯柱吗?”“是,一直到现在还有这种想法呢。”“认死理的人,一般这种时候类似的想法都会特别强烈。”严立忻喝着咖啡,不顾潇潇投射过来的杀人眼神,故意将头转到一边。“既然你没什么聊的,那换我和你聊吧。”潇潇刚要开启话题,忽然听到前面隔着几个人的地方,有个女声惊叫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边,潇潇和严立忻凑了过去,才发现是其中一对等待登记的准夫妻,女孩不知道因为什么,重重地打了那个男孩一巴掌,哭着走开了,男孩反应过来以后,飞快地去追。排队的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地看着他俩走过的方向。“看情况是那男人犯了什么错误,瞧那女的这么生气,不就是电视上常演的,到了婚姻登记处才突然发现身边的人和自己认识的不同,然后闹掰了的吗?”潇潇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我怎么看,电视上大多数演的都是在婚礼典礼现场闹僵或者发现自己的真爱另有其人,然后逃婚的多一点?”严立忻也朝着刚才那对男女出去的方向看去。“你去了加拿大这么多年,对狗血剧的套路也这么了如指掌?”潇潇质疑地看着他。潘立楷坐在办公室里,不断抬头看着时钟,一上午的时间,过得异常慢,从心里七上八下到坐立不安,最后只能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潇潇那天的话一直在耳边响起。虽然已经做了决定,可他的心里总有一种情绪挥之不去,他觉得有一种东西好像要被迫从自己身上剥离了。从前不管到什么时候,他都是认定了自己会和潇潇在一起。在半个月前,自己还在规划如何让潇潇和自己的父母都过上好日子,从没想过有一天就忽然变成了这样。手机骤然响起,他瞄了一眼屏幕,是周逸一打来的,犹豫了好一会儿,手指才轻轻触碰了接听键。“等会儿来接我吧,我在德基这边买东西呢,给你看中了一件外套,穿上肯定特别帅气。”周逸一的声音里带着甜腻和幸福。“我……可能要晚一点,手上还有点事。”潘立楷看了看时间。“工作永远都做不完,不要太认真了,我在一楼的咖啡馆等你一会儿,你忙完了过来接我吧,别太久。”周逸一轻轻挂了电话。潘立楷反而更迷茫了,站在办公室里,心里矛盾地想去撞墙。[潘立楷什么时候工作的?]潇潇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半,站了三个半小时,整个人都僵直了。幸亏有严立忻陪着,两人从轻松的话题,一路聊得越来越伤感,严立忻几乎把加拿大那几年的事都讲遍了,包括在国外街头遭抢劫,交往的第一个女朋友竟然是个同性恋,回国以后怕潘家父母不认识自己了等事情。潇潇也把自己和潘立楷上大学以后如何省吃俭用为家里省钱,毕业以后如何找工作艰难,这几年和潘立楷发生的问题等等都分享了一遍。潇潇数着他们已经让了后面五对新人,可仍不见潘立楷出现,潇潇看了看十二点钟下班的告示牌,慢慢地已经开始接受他给的答案。“可能我没能让立楷的人生发生改变吧。他觉得和我在一起,也许以后,以后的以后,都会是现在的样子,他是个有野心的人,不会就这样接受失败的人生。”潇潇看着大门外,沮丧地叹了口气。“他会后悔的。”严立忻拍了拍潇潇的肩膀。“我也想让他后悔……”潇潇侧了侧身子,让了让身后仅剩的最后一对新人。严立忻和潇潇站在了整个队伍的最后,已经快到下班时间,只剩最后一对新人还在排着队。“你们俩不结婚吗?为什么总是让后面的?是不打算结了吗?”最后一对新人里的女孩实在忍不住问潇潇和严立忻。严立忻苦笑:“是不打算结了。”“谁说的?”潇潇忽然间反问道。“潇潇,咱们回去吧,回去再说,还有十分钟就下班了,等来也没用了,不如打个电话。”严立忻伸手要拉她,被滕潇潇甩开。“你想让我去添灯柱?”“别再开玩笑了,我送你回家。”严立忻再次拉住潇潇的时候,她忽然间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严立忻,你喜欢我?”严立忻怔了一下,没想到她在此时此刻问这样的话,脸唰地红了:“咱们回去慢慢说。”“就在这儿说。”潇潇一步也不愿意走,“他们都说你喜欢我,阿敏这么说,拾嘉这么说,好多人都说过,从高中时候就喜欢,是真的吗?”严立忻看着潇潇:“你感觉不到吗?”潇潇凝视着他:“我感觉到了,但从没听你说过,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那回去我告诉你。”严立忻拉着潇潇的手,却被潇潇拖住。“我不回去,就在这儿说吧,不说你就走吧,我还要到南沙江大桥添灯柱呢。”潇潇决绝地甩开他的手。严立忻怒瞪着她,直接把她的肩膀扳过来:“你怎么这么任性呢?我喜欢你,当年我来不及开口,你就说自己喜欢立楷,你这么热情地追求他,我很羡慕,我甚至觉得和他比起来,自己才是不幸的那一个。我在国外,听说你们一直感情稳定,读同一所大学,在一所城市找工作,租房子住在一起,那时候我想,立楷这小子绝对是前世积德。”“这是你的心里话?”“我的心里话比这多多了,我知道你心里面没有我的空间,我也不想自取其辱,起码再见面我们还是朋友。你把话都说穿了,以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所以我干脆什么都不想说,就一直这样,其实这样也很好,起码这段时间,我们真的成为朋友了。”严立忻放下胳膊,牵起她的手腕,“听我说,回去吧,回去再说。”潇潇直接拉住了严立忻的手,这一次用了最大的力气,好像已经下定了决心:“你和我结婚吧,如果你觉得我能配得上你的话。”严立忻愣住了,脑中忽然间一阵空白。滕潇潇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想去桥上添灯柱了,也不想让我爸妈再担心,让自己再痛苦,如果你愿意,今天上午最后一对新人就是我们。如果不愿意,你现在就走吧,不用担心我的安全,我会很坚强的,比所有人想的都坚强。”潘立楷站在民政局的门前,静静地看着大厅里面,离得很远。可他看到了滕潇潇,她不是一个人,严立忻就站在旁边,虽然那场面让他觉得刺眼,却似乎毫无违和感。他低头看了看时间,快到十二点了,他怯怯地站在门外,看着他们在激烈地说着什么,末了严立忻拉着潇潇走进了登记处。潘立楷整个人都惊呆了,惊得站在原地,眉头拧成一团看着那扇门,拳头握得紧紧的。赵庭羲到楼下便利店买了许多东西,刚出门就看到赵晓丽的红色宝马停在路边,车窗开了半扇,戴着墨镜朝他挥了挥手。“姐,你怎么来了?”赵庭羲微觉尴尬,自从和纪永敏在一起后,虽然没有刻意回避堂姐,可每次还是觉得像心里藏了秘密一样。“这么久不见,能不来看看你吗?”赵晓丽从车里拿出一个红色盒子,递给赵庭羲,“送给你的。”赵庭羲接过来,看了看包装:“这是什么?”“你做销售的,这个是体面的东西,必须有的。”赵晓丽摘了墨镜示意他打开。赵庭羲打开绒布盒子,里面是一块劳力士的手表,吓得他心中一震:“姐,这我不能要,太贵重了!”“贵重什么?你和姐姐是什么关系?这个城市里唯一的亲人,姐姐不给你买,谁给你买?”赵晓丽将手表塞到他手里。“别别,姐,我不要这些东西,现在盛川的韩总和海圣的严总都把我当弟弟似的,很照顾,业务也比从前容易跑了。我会逐渐地好起来的,姐姐关心我,我心领了,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真的不要。”赵庭羲一再推辞。“你要是觉得有韩历飞和严立忻这两个哥哥,姐姐就对你没用了,就可以不认了,你大可以不收。”“姐,我真不是这个意思。你结婚这段时间,我都没去给你买过东西,我……”赵晓丽笑了笑,审视着单纯的弟弟:“听说你和纪永敏走得挺近的?甚至帮她把她父亲的后事都给办了?”“姐,你已经对她造成伤害了,我想尽量补偿她。”“你喜欢她?”赵庭羲点了点头:“我现在就想好好照顾她和洋洋。”“你真是个傻小子,别让你姐夫知道,他会恨你的。”赵晓丽看着陈旧的公寓楼,“如果有机会,把纪永敏和洋洋带到别的城市生活吧,我不喜欢丈夫的前妻和女儿都生活在这么近,我想这对于纪永敏也是一种煎熬。”赵庭羲懵懂地看着赵晓丽重新上车离开,手表盒子依然还在自己手中,他追了两步,车却越开越远。纪永敏从楼上的窗口看到赵庭羲和赵晓丽,惊讶而失望地拉上窗帘。严立忻和潇潇坐在一家中式餐馆包间内,上了几道菜,均是色香味俱全,可两人都没有动筷子,红色的本子就放在桌上,而气氛却完全不同于一般的新婚男女。“吃饭吧,等了一上午一定饿了。”严立忻帮潇潇夹一筷子菜放在碗里。“下午几点开会?你先吃完就去忙吧。”潇潇对这种关系还不知道怎么适应,搓了搓已经冻僵的手。“不着急,等会儿先送你回家,晚上……晚上我去找你。”严立忻在观察她的反应。“我下午还要帮拾嘉和纪永敏准备明天公司开业典礼的东西,暂时不回家,等会儿我就在公司那边下车。”潇潇尝了一口菜,味道香香的。“那我晚一点去公司接你,晚上还是去我家吧,我想跟爸爸和滕阿姨介绍一下你。”严立忻说得郑重。“今天吗?我好像什么都没准备。”潇潇有点慌张。“没什么需要准备的,你本身就很好。”“别给我灌蜜糖了。”“真的。”潇潇终于笑了,却并不开怀,甚至到现在还混混沌沌的,自己和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是法律上的夫妻了,她觉得那简直是她从前做梦都没想过的事。“对了,今天早晨,王大志好像说,韩历飞进医院了,看起来很无精打采很憔悴似的,而且是一个人去的。”严立忻的话引起了潇潇的疑心,可想了想,又觉得王大志的话一向夸张,不能尽信,也就没再当回事。“不过都没听说有什么,前两天才见了面,应该只是普通的小病吧。”严立忻也跟着解释说。滕潇潇到达“潇嘉敏原创设计公司”的办公室时,拾嘉和纪永敏已经到了,忙着最后的布置。拾嘉的心情看起来不错,一直在絮絮叨叨关于明天的事,从表情上也能看出兴奋劲儿。纪永敏的精神稍差一些,话语间表情也淡淡的。“潇潇每次都最后一个,罚你把气球全部扎好。”拾嘉把好几袋气球都推到她跟前。“原谅人家吧,她今天可是和潘立楷领证去了,甜蜜得很呢。”纪永敏一直不知道潇潇和潘立楷闹僵的事,还在跟着起哄。“怎么样了,潇潇,等到潘立楷了吗?”拾嘉略有些担心,仔细端详着潇潇的表情。“什么叫等到了吗?发生什么了?”纪永敏还迷迷糊糊不明就里。潇潇从包里摸了摸放在夹层里的结婚证,反而先卖起了关子:“我的这个消息带有爆炸性,所以你们每人来一个自己的爆炸性新闻分享一下,我才能说我的。”拾嘉听了首先抗议:“我什么爆炸性新闻都没有,韩历飞现在几乎住在我家了,赶也赶不走,好像真的要和我正经地恋爱了。”“今天早晨,听说有人在医院见到韩历飞了,说好像脸色不太好,无精打采的。”潇潇把消息透露给了拾嘉。“他昨天就说累,可能最近太疲惫了,等我今天打包一份鸡汤带给他。”拾嘉连忙拿手机打给楼下的饭店。“你们都住一起了,什么时候也领个证吧?”纪永敏见拾嘉最近每天春风得意的样子,禁不住劝她。“说实话,最近一段时间,确实是长这么大以来过得最无忧无虑的。不过我和他真的只是包养和被包养的关系,这个规则是他定的,我是打算严格遵守的。”拾嘉郑重地说。“你傻啊,和他一起只是为了暂时捞点钱?我看韩历飞对你挺上心的,结婚了他就是你的印钞机了,千万别傻傻地放弃了。”纪永敏直接点了拾嘉的脑门。“我只是觉得,和韩历飞在一起,目的很明确。但我不知道是不是那种很爱很爱的感觉,我之前是想过要找他这样的男人,可是现在觉得,如果能实现自己想要的了,也未必要结婚。可能这就像当年我和杨冲那样恋爱的感觉,一辈子也就一次吧。”拾嘉黯然地低头,见纪永敏和潇潇不说话,赶忙打破僵局,“别说我了,阿敏,你也爆个料吧。”纪永敏眨了眨眼,想起今天看到赵庭羲和赵晓丽在一起的场面,心里不好受,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没什么料。”“看你今天的脸色,就知道你有料,从来到这里,就一言不发。”拾嘉完全不相信。“其实这不算什么料,赵庭羲他……应该和赵晓丽是亲戚,而且还是能够相互赠送贵重礼物的那种近亲,他应该一早就知道我的事了……但他一直都没告诉我。”纪永敏显然觉得失望了。“我知道,赵晓丽是他堂姐,他来我家送洋洋,说要去老家找你的时候,跟我和潘立楷坦白了。我觉得他是个特别好的小伙子,虽然小了几岁,但真的对你很好,别多想了。”潇潇赶忙帮赵庭羲讲话。“我只是觉得,这样的事,为什么每次都是我最后一个知道?”纪永敏将手里的彩带放下来,“我每次都像个傻子一样,每个人都说为我好,最后把关键的信息都掩藏起来。我也知道他是个好男人,但即使是这样,我也希望听到他的解释。”纪永敏眼圈微红,为了掩饰情绪,低头重新弄起了彩带。“阿敏,我看小赵也绝不是那种故意欺骗你的,即使这么做了,应该也是有理由的。韩历飞这岁数的男人,我未必看得懂,但赵庭羲挺单纯的,一看就知道对你绝没有二心。”拾嘉拉着她的手安慰。潇潇终于低头从包里拿出了那个红本本,拍在桌上却没有打开:“看来我不爆个猛料,你们两个遇到一点儿鸡毛蒜皮小事就叽歪的女人是镇不住了。”“结婚证算什么新鲜事,我连离婚证都领了,还用对这种事惊讶?”纪永敏对结婚证的事兴致不高,只伸头看了看。“我没见过,我要看看!”拾嘉伸手要拿,被潇潇制止了。“今天……我等了潘立楷四个小时,他没有出现,真的没出现,我冻得浑身要僵了,当时我真的和拾嘉跟杨冲分手后特别迷茫的感觉很像,为什么每次我都要等他?恋爱十一年,他每次都是说走就走,直到想通了才回来。很多时候,他去了哪儿,跟谁在一起,我根本不知道。那天他和周逸一在一起,我已经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我说过如果他决定了,今天就干脆不要出现,我们就算彻底结束,我不会死皮赖脸的,怎么样……”“结果他真的没出现?”纪永敏从她的话风中已经听出了问题。“没出现那红本是怎么来的?”拾嘉不相信,指着结婚证越凑越近。“我今天做了人生中最冲动的一件事,甚至现在可能还有些后悔,但已经晚了……”潇潇的声音越来越轻。纪永敏和拾嘉的嘴快张得有鸡蛋这么大。拾嘉不客气地扒开潇潇的手,将结婚证抢了过去,纪永敏连忙凑过去要一起看。两声尖叫同时传出,响彻整个办公室。潇潇尴尬地笑了笑。潘立楷开车到德基去接周逸一,停在地下车库就趴在方向盘上忍不住哭了起来。直到周逸一拎了好多东西过来开车门,看到他眼睛红红的,整个人像遭遇了重大打击。“怎么了?你怎么哭了?”周逸一放下东西,坐在副驾上拉着他的手,他的手竟然冰凉,完全没有温度。“是因为滕潇潇吗?她是不是来找你了,还是你想她了?”周逸一想到那天滕潇潇说的周二正是今天,看到潘立楷这么难过,一丝愧疚感在心里升腾起来。“她没来找我,以后都不会来找我了,我以后……和她彻底没关系了。”潘立楷低着头,绝望地闭起眼睛……(3)潇潇坐在严立忻的副驾,心里说不出的忐忑。一想到要去见严正伦和姑姑滕建玲,就吓得她打了退堂鼓,何况她糊里糊涂地和严立忻领了证这件事,连自己都还没有完全接受。“要不今天先别去你家了,我怕吓着严伯伯和我姑姑,尤其是我姑姑,她估计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侄女变成了儿媳妇,心脏不知道能不能承受,是不是应该先做个思想准备。姑姑虽然和我们家关系不太好,但毕竟是唯一的亲姑姑。”潇潇纠结着人物关系问题,早把自己绕得吐血三升。“这有什么?我又不是她的亲生儿子,有什么接受不了?最多是速度上太快了,但早晚要知道的,现在就分享这个喜讯不是更好吗,何况今天本来就该去我家的。”严立忻倒是表现得很轻松。“我,我其实还没能过了自己这关……”“别忘了,今天是你拉着我要办手续了,我都没迟疑、没后悔,现在提议的人怎么反而愁容满面想吃后悔药的感觉?”潇潇抓了抓头发:“要不这样,今天我去你家,见你爸爸和我姑姑,先说我们在恋爱,先别说领证这件事。”“那可不行,我可是预备好了一肚子话,就等着今天说了,我已经酝酿了一下午了。”严立忻专门换了衣服,已经整装待发、万事俱备的感觉了。“可我还没酝酿好……”“你不用酝酿了,所有的话,我替你说,你只要看我眼色行事,绝对没问题,但我今天说的所有话,你不能反驳。”潇潇急了:“你到底想跟你爸爸和我姑姑说什么?至少先跟我通个气,让我了解一下,才好配合你。”“核心问题就是今天领证了,但是并不突然,因为我们早就在一起了。”严立忻笃定地看了她一眼,“就这样说。”“可我姑姑知道我和潘立楷前段时间还在准备结婚。”“看我的表现吧。”一路开车到云峰别墅的车库,潇潇还是心中上下打鼓,严立忻索性牵着她的手,走到门前,潇潇猛地拉住他:“好像没有买礼物,第一次登门,怎么能空手?”“我已经跟保姆说,把之前我代购的那一款新型按摩椅抬进客厅了,等会儿我就说那是你买的。”严立忻拉着她走了进去,潇潇还想多问两句,见已经进了客厅,只能静静地装作淑女。严正伦和滕建玲都在,菜也已经摆上了桌子,却没想到严立忻还带了个人回来。滕建玲看见是潇潇,不禁愣了一下。“严伯伯好,姑妈好。”潇潇连忙谦虚地问好。“哦?建玲,这就是你侄女潇潇吗?长得真是漂亮啊。”严正伦见到小辈当然乐呵呵地夸赞了几句。滕建玲虽然没想到潇潇会来,却也热情地招呼她坐下:“没想到今天你能来,我让保姆多做两个菜,我记得你小时候喜欢吃水煮鱼,今天家里可能还有现成的材料。”“不用麻烦了姑妈,这菜已经很多了,真的不用麻烦了。”潇潇已经紧张得一脑门汗,只等着严立忻来救场。“都是一家人,随便吃点就行,重点不在于吃饭,在于今天这个日子意义非凡。”严立忻让保姆开了瓶酒,又招呼潇潇坐在一边。“今天是什么日子?”严正伦想了想,“看来是工作的事太忙了,一时间我都记不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建玲,你来提醒提醒?”滕建玲也捉摸不透,赶紧岔开这个话题:“现在的各种节日纪念日,我们这把年纪都快记不得了,脑子也不如年轻人好使了。”“爸,阿姨,我和潇潇向您二老宣布一件事,我们今天中午的时候,已经正式领证结婚了。”严立忻似乎完全不紧张,说得很自然。潇潇的脸唰地红了个通透,看着严正伦和滕建玲,一时间完全懵了,这个消息果然是重磅炸弹。“你说什么?领证结婚?你们俩?”严正伦尽量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滕建玲的表情已经石化。严立忻点头:“是的,我一直以来都喜欢潇潇,从高中时候就开始了,中间因为种种原因没在一起,但我从没忘记过。我们一直都以朋友相处,这段时间,她和前男友分了手,我和逸一的事也算结束了。我们碰面以后,觉得彼此才是那个适合自己的人,所以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去领了证。”“那你们……”“我知道我们俩太快了些,但那只是外人觉得太快了,其实对于我来说,这是个漫长的过程,真的。”潇潇惊讶地看着严立忻,他完全是用一种真诚的语气在讲话,不像撒谎,更像一种真实的陈述。“本来我们怕二老无法接受,还在犹豫什么时候告诉你们,但我觉得出于对你们的尊重,我们选择了今天就过来。”“立忻,这么大的事,不是说爸爸和你阿姨反对,可起码也要提前说一声!”严正伦还是按捺不住震惊的情绪。“所以爸爸,我们今天来,一是和您、和阿姨见面,二是请您敲定个日子,我们举行婚礼。”严立忻的话一出,潇潇简直觉得自己被一声炸雷击晕,在桌子下面踢了踢他的脚,却反被他握紧右手。严正伦“啪”地拍了下桌子站起来:“你现在结婚的事已经开始先斩后奏了,还装模作样地说让我们给挑婚礼的日子,这就叫尊重?”“爸,真的很抱歉,这件事对你们来说,可能确实突然了点,但我向您保证,以后不会让您失望的。”严立忻好像完全不害怕,每一句话都镇定自若。滕建玲见这种情况,连忙站起来劝慰严正伦:“事情都这样了,先别激动,坐下来好好说,孩子们说不定也是有苦衷的。”“严伯伯,姑妈,今天是我拉着严立忻去……”“我是这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吗,你拉我,我不愿意就会去吗?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严立忻打断了滕潇潇的解释。一顿饭吃得味如嚼蜡,潇潇有点手足无措,严正伦虽然生气,却也无可奈何,滕建玲更是表现出了理解和妥协的姿态。吃过饭,滕建玲还专门把潇潇叫进自己的卧室。“我以前从来不知道,你和立忻还有这么大的渊源,你和立楷到底怎么了?”滕建玲好像并没有完全相信他们的说法,还是好奇他们在一起的细节。“我跟潘立楷分手了,今天和立忻结婚,对身边的人来说都挺突然的……”“你爸爸妈妈知道吗?”“我会跟他们说的……”滕建玲是个精明的女人,听潇潇这么说来,就知道这件事完全在计划之外:“潇潇,你很聪明。”滕潇潇没明白姑妈的意思,一脸茫然地看着她。“比你哥哥强多了,我早就看你这丫头暗藏一股精明劲儿,这步棋走得很好。如果你按照常规路子,立忻带你过来,他爸爸可能真不见得同意。但是先把证领了就不一样了,老头子也无可奈何,他是个防人之心很重的人,我和他结婚这么多年,他那些财产,始终还是想给儿子留着。加把劲,潇潇。我真庆幸今天站在这儿的人是你,至少咱们是一家人。”滕建玲欣赏地看着潇潇,不像看一个自家的小辈,更像是看到一个绝佳的合作伙伴。潇潇走进严立忻的卧室,忽然间倍感心虚,原本只是单单纯纯一时冲动和严立忻去领证,被姑妈的一通分析说得自己好像是预谋已久,伺机上位一样。严立忻好像没有被刚才的事情影响心情,看着床上保姆拿上来的新被子、床单,还有新的拖鞋、睡衣和洗漱用具,面带笑意地招呼潇潇坐在床边:“我知道你现在脑袋很乱,压力很大,或者你现在已经后悔了,觉得今天的决定太草率了,但……你能不能什么都不想,给你我一段安静相处的时间,再做下一个决定?”“你怕我现在就提离婚?”“你脸上的表情有点像。”“你就没想过,我来到你家,看到这么漂亮这么豪华,一时虚荣心作祟,反而死缠着你不放了?”严立忻笑了起来:“如果是这样,那我真求之不得。”潇潇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开始整理床单和被子:“明天公司开业典礼结束以后,我得回趟家,把这件事告诉我爸妈,他们一定比你爸爸的反应更大,因为他们一直认为的女婿就是潘立楷。”“我跟你一起去。”严立忻抱着胳膊站起来。“我哥和潘立楷关系特别铁,见到你可能不会很友好。”“我不怕。”潇潇也笑了起来,看着已经铺好的床,心里忽然没底。“你放心吧,在你没有完全接受我以前,我什么都不会做的,但是这种天气,我也不能睡地板,就将就着睡床好了,互不嫌弃吧。”严立忻拿了枕头到一边,又添了一床被子,转身看到潇潇还没动,“要不我们分两头睡?”“我才不想睁开眼睛就看到你的臭脚丫子呢。”潇潇皱了皱眉头乖乖地睡到另一边。严立忻笑着钻进被子,扭头看了看潇潇,她整个身子侧着,面朝窗口的位置,看来打算保持这种睡姿。“我大概可以获得最悲剧新郎的登顶宝座了,是不是连看都不能看一眼?”严立忻用胳膊撑着头,看着缩在一边的潇潇。潇潇沉默了几秒钟,转过身来:“是不是觉得我把你害了?”“如果以后永远这样,那我确实是受害者。”严立忻微露委屈的神情。“我今天……”“别说了,就这样吧,好好休息,明天早晨还要早起。”严立忻转到了另一边,装着睡着的样子,眼睛却一直睁着。潇潇没再把身子转过去,而是面对着天花板,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今天做了这么疯狂的决定,现在想来还觉得如此不真实……“严立忻。”“嗯?”“我决定以后不再想着潘立楷,高高兴兴地生活,我必须让他知道,我离开了他会活得更好。”严立忻沉默了,他知道潇潇越想证明什么,也许心里就越放不下什么。公司的开业典礼办得非常隆重,韩历飞赞助了整个典礼的费用,还请了庆典公司,安排了几个文艺节目,搞得声势浩大。拾嘉站在一边,多少有些得意和感动,看着韩历飞的方向,又碰了碰潇潇:“我都说不用这样,他非要搞成这样,果然土豪和高富帅还是有区别的。”“韩历飞形象很好行不行,别给人家定位的层次这么低。”潇潇为韩历飞抱不平,“人家这是把你往太太的地位上拱,你别老往小三的墙角去钻。”“你现在已经成太太了,开始教育我上位秘诀了?”拾嘉回头看了一眼严立忻,今天一身西装站在一边,显得帅气十足。“我是被潘立楷气疯了,所以……唉,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内心很矛盾。”潇潇不敢看严立忻,这一天多的时间里,每次看到他的眼睛,就会不自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荒唐。“说不定歪打正着,这条路走对了,我看他是真的喜欢你,比潘立楷靠谱。”拾嘉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你们俩别窃窃私语了,摄像机正对准咱们呢。”纪永敏戳了戳潇潇提醒道。“阿敏,你家小赵呢?”拾嘉继续八卦。“别我家我家的,行吗?”“本来就是你家的。”“在家带洋洋呢。”“果然是你主外他主内的节奏?”“嘶——拾嘉,你今天不说点恶心的话难受是怎么?我和他真的不会有什么,而且我现在越来越这么认为了。”潇潇推了拾嘉一把示意她注意看镜头,三个人对着照相机笑开了花。“拾嘉最近一直把自己往狐狸精的方向定位,从前端庄贤淑的感觉荡然无存了。”潇潇帮着纪永敏一起教训拾嘉。“你们俩别一个鼻孔出气,我这都是出于关心,以后咱们三个是合伙人,你们的感情生活和家庭归属,直接决定了工作效率,影响工作成绩,要知道,我可是公司法人。”拾嘉像抬出尚方宝剑的神情。典礼进行了一个半小时才结束,回到办公室,又接待了几个客户咨询,忙忙碌碌已经到了中午。严立忻叫了外卖,看着几个人疲惫而兴奋地坐下来,从包里拿出一份合同,放在饭桌的中间。“这是什么?”潇潇盯着合同,念了一半标题,被纪永敏抢了过去。“这是一张订单,还是个上百万的订单,是和智光瓷业签的,这是……”纪永敏忽然间明白了。“送你们的开业礼物。”严立忻看了看潇潇,“公司刚起步,如果没有熟人介绍生意,是很难发展的,这个就当你们创业的第一桶金吧,不过我跟智光保证过了,质量绝对没问题,你们可得让他觉得我这人说话有信誉度才行啊。”“哇!严总真太帅了!这绝对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了!”拾嘉当即伸出两个剪刀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韩历飞在一边反而不满了:“你小子来抢我风头的吧?”“我在这儿,不抢也比你风头盛行不行。”严立忻故意气他。“你俩都居功至伟,别争了,我现在突然觉得咱们公司前途一片光明,有两位高富帅的鼎力支持,咱们三个不好好做出点成绩怎么行?”纪永敏受到了鼓舞,拉着潇潇和拾嘉的手。“谢谢你……”潇潇没想到严立忻给他们这么大一笔生意,虽然心里还忐忑,但也掩不住感动。“潇潇,你恶不恶心,夫妻间还说什么谢谢。”拾嘉在一旁起哄。“咱们还没成夫妻呢,也没听你跟我说一声谢谢啊。”韩历飞和拾嘉挤坐在一张凳子上,被她斜睨了一眼。几个人一起争辩着关于说谢谢的问题,韩历飞却因为电话铃响,脸色稍稍一变,拿着手机到一边接听。韩历飞前脚出去,潇潇听到自己的手机也震动起来,站起来朝外走去。“你们一个个怎么都接电话,等会儿饭菜不给你们留了。”拾嘉抱怨着打开一盒盒精致的外卖。潇潇刚刚按了接听键,滕尚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带着质问和恼怒的口气:“潇潇,我和咱妈过来找你了,刚刚听姑妈说,你结婚了,不是和立楷,是和严立忻?”潇潇没想到姑妈把这个消息提前透漏给了家里人,她反而措手不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正想下午回家一趟说明这件事……”“爸妈一听哪儿还坐得住?你跟立楷到底怎么了,他为了让你过好日子,真是东奔西走吃尽苦头,你一转脸和严立忻在一起?”滕尚果然替潘立楷打抱不平,“哥哥虽然也喜欢钱,也知道严立忻有钱,但这不一样,潘立楷和你在一起多久了,你难道不知道吗?”“哥,你跟妈说一声,我回头和她好好解释……”“你还解释什么?分手的事一声不吭,结婚也一声不吭,这还把父母放在眼里吗?”“我先挂了,你先带妈吃饭,我等会儿收拾一下就去找你们。”“你现在就在电话里讲清楚,别卖关子让我难受!现在就说!”潇潇简直被滕尚逼急了:“他有了别的女人,一个富家千金,他已经和我分手了,说得很清楚了,我在民政局等了他一上午,我已经说了,如果他不出现,我也不会再纠缠了……”“你说立楷有了别的女人?”滕尚觉得难以置信,“根本不可能!我和他一起出远门这么多次,连洗头房的小姐、KTV的伴唱公主他都没碰过一下!”“信不信随你,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已经结婚了。即使我草率决定了,我做错了,但对于潘立楷,我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潇潇委屈地挂了电话,鼻子一酸,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了下来,连忙用手去擦。滕尚在那头“喂喂”个不停,但很快就被“滴滴”的声音代替了。调整了情绪,潇潇转身想进去,却听到旁边走道的拐角处,韩历飞正低声讲着电话。“吴主任,麻烦你暂时帮我保守秘密,我会做进一步检查的,我不会耽搁很久,就是有点担心身边的人……放心吧,过几天,过几天我会按您说的,住院的……”潇潇愣住了,听到韩历飞的话音明显暗示了什么,住院?想起那天严立忻说王大志在医院见到过他,说他无精打采,一个人看病。潇潇忽然意识到有了什么问题。韩历飞的脚步声重新响起,潇潇连忙躲到墙后面,等他走开后才出来。办公室里气氛依旧欢快,韩历飞好像和刚刚接电话的感觉完全不同,很快就恢复了从前的样子,边吃饭边和周围人调侃,潇潇看了看拾嘉,看来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4)滕尚茫然地看着手机,忽然觉得窝火,安顿了母亲,直接打电话给了潘立楷。那头过了很久才接起,潘立楷的声音懒懒散散的,说话还有些大舌头,听起来像是喝多了。听背景音乐,滕尚断定他在之前常去的那家酒吧,他挂了电话,骑摩托车就直奔那边。“大中午的,你就喝这么多,你现在是找死的节奏吧?”滕尚往他身边一坐,伸手推了他一把。潘立楷抬起头来,迷迷糊糊地看着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滕尚一把夺下酒瓶,抓起他的领子:“别喝了,哥有话问你,你老老实实地回答,你跟潇潇怎么了?才几天的工夫?咱们胜利归来,亲朋好友都赞你有本事,好日子才刚开始,你们俩怎么这么作!你在外面有哪个女人了?让潇潇恼得和严立忻结婚了!”潘立楷猛摇头想推开滕尚,反而被抓得更紧。“你听见了没?她和你讨厌的那个严立忻结婚了!”潘立楷使劲挣扎,将酒瓶推到地上,“啪”的一声摔得粉碎:“我知道,这又怎么了?我们俩正式分手了,无论她和谁结婚了都和我无关了!”“发生什么事了?!你们谁能告诉我个理由!你找别的女人的理由,她和严立忻结婚的理由,我都想知道,你们谁告诉我!”滕尚急得将潘立楷按在吧台上,潘立楷脸通红地看着酒吧红红绿绿的天花板,像一条离了水的鱼。酒吧的服务员和周围的顾客见这种状况,纷纷过来劝架,在两人的怒吼声中将他们分开。潘立楷趴在吧台上大口喘着气,滕尚攥着拳头心里像燃了一团火,可看到他的样子,却完全发不出来。“什么理由?呵,理由就是穷人经不起失败,赌注压得越大越不能回头,最后只能去交换,拿原本认为不该交换的东西交换,然后才能不被失败一个浪头打下去淹死在海里,明白了吗?”潘立楷擦了擦扭打当中碰破的嘴角,“何况潇潇这个结果不是很好吗?比和我在一起要好得多,而我呢,也会比和她在一起压力小得多,现在的情况……两全其美了不是吗?”“难道……真的像上次潇潇质疑的,这笔钱不是从赵总手中拿回来的?”滕尚心虚地看着潘立楷,认真而惊慌地盯着他。“你傻啊!赵总早就跑路了,警察都未必抓得回来,我有那个本事吗?”“那你……”“我要是诚实地回去,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被亲戚朋友告上法庭,二是接受严立忻的施舍,让亲朋好友再次认为我注定一事无成!这两条路我都不要,都不要!”“所以你找了别的女人?”潘立楷重新站起来,用手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脸,笑得几乎有点癫狂:“不是我找,是机会来找的我,从小我就会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我也特别相信这点,可我现在才觉得,这句话都是屁话!看看,看看我像谁?老天不让我成功,干吗还给了我最后一点儿优势?我可不像你,傻兮兮地等着女朋友跟别人跑了,然后还想着拼命赚钱,跟她炫耀,让她遗憾。滕尚,你太傻了!安妮早就不喜欢你了,你有再多的钱也没用了,你在她心中的样子永远停留在分手的那个时刻了!”“你胡说!”滕尚恼得眼睛一瞬间血红。“与其这样,不如果断点,分就分了,看看谁以后能过得更好,哪怕不好,都得在人前笑着过下去!”潘立楷咬着牙瞪着滕尚,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踉踉跄跄地出了酒吧门。滕尚没有追,机械地看着大门,浑身都开始打战,两只眼皮像魔怔了一样突突地跳个不停。潇潇听母亲说,滕尚下午激动地出门以后,就没再回来,打电话也不接,附近找遍了也不见人影。严立忻开着车带着她绕了城市大半个圈,最后在南沙江大桥上找到了滕尚。“你们家人,是不是都有大桥情结?有了心事必去这里?”严立忻和潇潇在桥下仰望时感叹。潇潇没说话,径直上了桥,滕尚抱着头挂在桥边的栏杆上,像是痛苦,又像在沉思。潇潇从后面帮他披上了外套。滕尚抬起头来,眼睛肿肿的,看着眼前的妹妹,一句话也说不出,一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后来滕潇潇回想起来,那是滕尚唯一一次哭得那么伤心,比和安妮分手的时候更甚,这更像是绝望的号叫。坐在潇潇的出租小屋里,王翠珍还有些拘谨,面对突如其来的女婿人选,心理上一时半会儿也接受不了。滕尚半躺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严立忻。“阿姨,下个礼拜,如果方便,我想登门给伯伯和您送点见面礼……”严立忻首先开口打破僵局。“别麻烦了,还送什么礼,千万别客气,你算是建玲的儿子,其实早该算一家人……”王翠珍还是没办法习惯面对严立忻这样的女婿,毕竟还是一个陌生人,只能客套地说一些。“什么别麻烦,这是礼节,该有的。”滕尚打断了母亲的话,冲着严立忻口气也硬硬的,“既然娶了我妹妹,希望你能好好对她,有钱人家是非多,希望你能给潇潇幸福。”“这是当然,我一直都喜欢潇潇,时间不比潘立楷短,而且是真心想和她好好生活。”严立忻赶紧表明态度。“如果你喜欢潇潇,切记从现在开始,不要轻易再提潘立楷。”滕尚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了,“那个人从今以后,和潇潇和我们家都没关系了,和我也不再是兄弟。从今以后,我的小舅子就是你,是一提起就能让人风光满面的严立忻,不是见到岔路口就拐弯的潘立楷了。”严立忻愣了一下,但很快就确定地朝他点了点头。那天的见面似乎并不轻松,每个人都没有应有的笑容,因为这不是最初的构想。“你哥哥好像挺伤心的。”严立忻回到卧室对潇潇说。“他一直和潘立楷是兄弟。”“他看我的眼光,感觉就像看一个半路杀出来的强盗。”潇潇见严立忻微露伤心的表情,扳过他的肩膀看着他:“不过仔细看,你确实长得有点强盗相。”严立忻装作生气地瞪大眼睛。“瞧瞧瞧瞧,这样更像,凶神恶煞的,我记得你高中时候,把班主任老陈的酒瓶踩碎过吧?”潇潇开始翻起旧账。“我哪有,那是一个意外,我一贯尊师重道。”严立忻赶紧辩解。“那游泳课的时候,是谁把‘郑猥琐’推进游泳池的,我看得一清二楚,这回没冤枉你吧?”潇潇提起另一件事。“他那是活该,身为体育老师,整天把眼睛放在班里的美女身上。那天上课,就色眯眯地看着一排女生穿泳衣的样子,尤其是拾嘉和上次吃饭那个500强企业工作的女生,郑猥琐那恬不知耻的样子,踹他进游泳池还是轻的。”严立忻表现出一脸不忿。“真的?这事我得跟拾嘉爆料爆料,她要是知道你当初帮她出了口恶气,估计下次吃饭得好好敬你两杯。”潇潇憋着笑。“你别跟她说,多丢面子。”“你还为了她得罪了郑猥琐,这么伟大的举动,当事人要是不知道多可惜。”“你非得让韩历飞跟我打架才罢休?”“怎么会打架,他更要跪谢你才对。”严立忻实在拿她没办法,故意凑近她的耳朵,打量了她敞开一颗扣子的领口,神秘地说道:“其实当年郑猥琐也看你了……”潇潇警觉地撤了撤身子,一脸犹疑地伸手将扣子扣整齐。“不过目光从你身上绕了过去。”“绕了过去?”“色狼会对飞机场感兴趣吗?”“滚开!”潇潇直接抄枕头将严立忻砸在了下面。潇潇夜里睡不着,拿着手机玩连连看,严立忻躺在旁边,听得烦躁,一把夺过手机。潇潇连忙伸手抢:“还差一点就升级了,这一局结束就不玩了,快快快还给我。”“明天跟我去我爸妈家吧。”“不是去过了吗?”“我说的是潘家。”潇潇忽然停了下来,手伸到半空缩了回来,迟疑地看着他。“他们迟早会知道。”“最近接二连三地拜访父母长辈,但我最害怕的是去潘家。我都想象不出潘叔叔和潘阿姨会是什么表情,他们该怎么想我,能晚一些再去吗?”严立忻知道潇潇的心情,也没再勉强:“也好,爸爸和滕阿姨今天帮我们挑了几个日子,我拿日历来给你看看。”“不用,你决定吧,尽量简单些,我现在什么都无所谓的。”潇潇抿嘴朝严立忻笑了笑。严立忻明白她心里并不开心,如果今天换成是潘立楷和她聊结婚的事,或许她会高高兴兴地参与讨论并提出很多自己的意见,会高兴地去潘家拜访,亲自去店里挑很多喜欢的东西,美美地挽着他去试婚纱,可现在却完全不一样。第二天一早,严立忻开车送潇潇去设计公司,一路上两人竟一句话也没说,各怀心事,车里静得可怕。潇潇下车走了老远,严立忻才叫住她:“下班我来接你,我带你去个地方。”潇潇回过头,忽然觉得严立忻的身影站在车边显得异常孤单,她笑着点了点头。纪永敏来得最早,办公室的卫生也打扫干净了,连早饭也买齐了放在桌上。拾嘉却不见人影,听说是请假了。潇潇想起昨天韩历飞的电话,思来想去,还是给拾嘉打了个电话。她似乎在一个嘈杂的地方,接听电话却努力放低声音。“拾嘉,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昨天下午……”“潇潇,如果没有急事先别说了,我正在医院,我怀疑韩历飞有事瞒着我,等我处理好了给你打电话。”拾嘉还未等潇潇说完就挂了电话。纪永敏看着潇潇,疑惑地走过来,在她直愣愣的眼前晃了晃。“你干吗呢?”“阿敏,韩历飞可能真得了什么重病了,说一直瞒着拾嘉,她现在已经追着韩历飞到医院了。”纪永敏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拾嘉尾随着韩历飞进了医院,看着他艰难地上楼,在肛肠科的主任办公室和医生聊了一番,接着就办了住院手续,满脸憔悴地跟着护士去指定的病房。赵庭羲竟然也在,帮着韩历飞提着一些生活必需品,进病房的时候还搀了他一把。拾嘉见韩历飞自己进了病房,而赵庭羲还在外面接电话,终于按捺不住冲了出去拉住他。赵庭羲吓了一跳,完全没想到拾嘉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尴尬得手里的包也掉在了地上。“他怎么了?为什么是你陪着他来医院?”拾嘉猜想韩历飞情况不好,不然不至于瞒着她和家人。“拾嘉姐,你怎么突然来了?”“他到底怎么了,如实地告诉我!”“这……历飞哥他,不让说……”拾嘉急得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原本的猜想看来是真的:“不让说我也会知道的,你不如老实说了,他身体到底怎么了?不然以后在阿敏面前,我不会帮你的!”赵庭羲急得挠头,看着病房门,又看着拾嘉:“这我真不能说……”拾嘉忍着眼泪盯着他:“是不是很严重?”赵庭羲迟疑着点了点头:“算是这一类病症当中比较严重的。”拾嘉眼泪夺眶而出,连忙用手擦了擦:“我就知道,这个傻子……”“拾嘉姐,要不,你先回去,这里我可以来照顾……”赵庭羲的话还没说话,拾嘉直接开门进了病房。韩历飞病号服换了一半,看见拾嘉尴尬地连忙提了裤子站在靠墙的一边,心虚地笑着:“你,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出差五天吗,为什么骗我?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会在这儿?”拾嘉上下打量着他,已经哭得像个泪人。“我没什么,你别担心,真的,怎么哭成这样?”韩历飞按着她的肩膀想帮她擦眼泪却被拾嘉挥开。“没什么你鬼鬼祟祟地怕我知道?你自己瞒着我来住院,你到底想干吗?我要去问问医生,你到底严重到哪一步了!宁愿让赵庭羲来照顾你,都不告诉我你出了什么事!”拾嘉委屈地抹着眼泪,甩开他要去医生办公室。韩历飞连忙拉住她,伸手掩住她的嘴:“你别这么大声,会被人听见的,我,我出院以后就没事了,真的……”赵庭羲也走了进来,站在一边想帮忙解释,拾嘉却完全不听:“你还在骗我!”韩历飞又好笑又感动地看着拾嘉,又看了看在一边解释不清的赵庭羲,忽然间萌生了一计,悄悄冲赵庭羲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出去。韩历飞见整个病房再没有其他人,努力调整了自己的心情,叹了口气:“拾嘉……其实……我是怕你知道以后就不再理我了……”拾嘉挂着眼泪朝他吼:“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人吗?我是放着你不管不顾的那种忘恩负义的女人吗?!”“可……你之前说和我只是包养和被包养的关系……”“我是担心我们迟早有一天不能在一起,我想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确实动机不纯,怕过了几年,甚至只需要过几个月,你对我的新鲜劲儿过去了,我和马丽、依依一样,到那时候我不想承认我喜欢过你!”拾嘉哭着说话,声音也断断续续。韩历飞心里暖暖地心疼,伸手搂过她到怀里,拾嘉挣扎着想要推开,却最终被他抱紧:“我要是这次手术就这么死了,有你这些话也值了。”“你能不能不要把死了活了的挂在嘴边?不管你得了什么重病,你起码告诉我,我会跟你一起承担的!”拾嘉哭得满脸红肿,“虽然我也喜欢你的钱,但我绝不会做那种在关键时刻撒手不管的女人,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你到底的,我恨别人瞒着我!”“那以后,你能不能别再说什么包养不包养的话,和我真真正正地在一起,行吗?我说的是能认认真真走到结婚的那种……”韩历飞看着她的脸,心里的算盘拨得啪啪响。拾嘉咬着嘴唇不作声。“不答应就算了。”“非要我说得这么明白吗?你难道是白痴?”韩历飞心下感动,抱紧她低头深深地吻了下去。病房的门忽然间被打开了,一个胖胖的护士拿着床头牌进来,看着拾嘉哭得像个泪人,不解地笑了笑:“这么大人了,这点小事哭成这样?放心吧妹子,他不会很疼的,躺几天就好了。”护士将床头牌插进床头的搁架里,拿着文件夹离开了。拾嘉皱了皱眉头仔细看了床头牌上的字。“姓名:韩历飞。年龄:28。病症:痔疮……”拾嘉一瞬间气得脑袋充血,回过头来看着一脸演戏穿帮相的韩历飞,所有恼怒和羞愤聚集到一起,一巴掌朝他掴去……纪永敏还在办公室,就接到了赵庭羲的电话,笑得前仰后合。潇潇不解地凑过去,却被纪永敏拉着趁中午的工夫去医院看韩历飞。还没进病房的门,就看到一脸怨恨的拾嘉坐在手术室外。“我都能想象得到,你当时那个表情。”纪永敏看着拾嘉的样子,实在控制不住笑。“你家小赵这次绝对是帮凶,刚开始要不是他吞吞吐吐说得这么含糊,让我以为是什么重病,我能这么快被韩历飞骗吗?”拾嘉气得满脸通红,想起刚刚和韩历飞说的话,感觉自己已经丢人丢到家了。“韩历飞平时看着挺二的一个人,在关键时刻简直是腹黑到家啊,小赵这下更要以他为偶像了,拾嘉,你算是被轻松拿下了。”潇潇也跟着煽风点火。“你们俩是来看笑话的吗?”拾嘉瞥了潇潇和纪永敏一眼,咬着嘴唇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嘉嘉,你也别嘴硬了,我看你把午饭也准备好了,寸步不离地在这儿守着,看来你是打算全天候看护了。我就让赵庭羲跟我回去了,省得影响你们单独相处的时间,刚刚表明心迹的人,是需要空间的。”纪永敏把潇潇手里拿的礼品全部递给拾嘉,回头又招呼了赵庭羲。“晚饭你就别准备了,我让严立忻送点外卖来,他下午会早点下班过来看看。”潇潇拍了拍拾嘉的肩膀,“毕竟韩历飞这个病症,我和阿敏两个女人在场也很尴尬,我怕我看到他,更忍不住笑。”拾嘉边骂着没义气边把潇潇和纪永敏送走,闹腾了一早上,想起和韩历飞说的那些话,恼得想要撞墙的冲动也有了。(5)赵晓丽辞职在家后,整天的生活就是以美容、健身、上网和朋友聚会为主。从前的同事当中,还有不少在她的周围的,虽然这当中早已不包含潇潇。即便这样的日子过起来也乏力,但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方向,花钱的地方要花,私房钱也要攒。她比谁都清楚,将夫妻共同财产变成个人私有财产,才是真正可靠的保障。在家里收拾刘宪坤的衣物的时候,从包里露出一份材料的边角,赵晓丽悄悄地打开来看,竟然发现是一份商业拓展计划书,上面的计划竟然是针对盛川集团的。她敏锐地察觉到了点什么,趁刘宪坤在房间里睡觉,将材料拿到家里的复印机处复印了一份……“晓丽,晚上给我准备一套西装,我去见个客户。”刘宪坤的声音在隔壁房间响起。赵晓丽吓得手微微一抖,强作镇定地答应:“知道了。”连忙加快手上的动作,将剩下的文件都塞进复印机,而后匆匆整理好放回原位。刘宪坤最近见“客户”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都穿得很庄重,且看起来精神状态越来越好,甚至比从前更多了几分自信。纪永敏刚回到家,就看到刘宪坤提着一篮水果和玩具站在她家门口,见到她回来,讨好地笑了笑:“我来看洋洋。”“不用来看了,这话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洋洋不需要你这样的爸爸。”纪永敏绕开他拿钥匙开门。“我毕竟是洋洋的父亲,我也想女儿,也想……你没权力阻止我看女儿。”刘宪坤按着门阻挡她的去路。“我现在是洋洋的监护人,我说你有权看望就有权,说你没权就没权。你赶快走吧,洋洋很健康很快乐,你也和你的新婚妻子好好生活去吧,或许不用多久,你的下一个孩子就出生了。”纪永敏将钥匙插进锁眼,被刘宪坤一把按住。“我知道你恨我,但我很多时候,夜里睡不着都在想着你和洋洋……”“你这话最好别让你现在的妻子听见。”“我说的都是实话,阿敏……”刘宪坤还未说完,门忽然间开了,赵庭羲穿着一身睡衣,站在门里:“你回来了?”赵庭羲见到刘宪坤的一瞬间愣住了,刘宪坤更是诧异得说不出话,他认得眼前这个大男孩,忽然间觉得讽刺极了:“你堂姐派你来这里当男保姆?还是你小小年纪还有其他想法?”纪永敏生气地甩开刘宪坤:“这都和你无关!”“阿敏!你知道他是谁,他什么目的,就让他进门?你放心把洋洋交给他?”刘宪坤表现出完全不能理解的神情。“这是我自己的事,洋洋是我的命,我会好好照顾她,至于我信任谁,放心谁,不劳你费心!”纪永敏走进房间,直接关上门,将刘宪坤留在门外。赵庭羲尴尬地看着纪永敏,关于自己和赵晓丽的亲戚关系,他还没来得及说明,就被刘宪坤一句话揭穿了,他追着纪永敏的目光,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阿敏,我……”赵庭羲拦住她,想解释点什么。“你也回家吧,别在我这儿了,以后都别在这儿了,你有自己的生活。”纪永敏推开他,避开他的目光。“阿敏,你听我说……虽然赵晓丽是我堂姐,但……”“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叫我纪老师了?”赵庭羲愣了一下,一时语塞。“赵庭羲,你隐瞒了自己和赵晓丽的关系,我已经不生气了,你帮了我很多,也不用觉得你堂姐欠了我什么而抱着这种补偿的心理每天来见我了。”纪永敏尽量将自己放得冷静平和,一本正经地和他讲话。“谁说我是因为要补偿什么?”赵庭羲第一次干脆地打断她的话,“我堂姐做了什么,和我无关,要补偿也不应该我来。我留在你们身边不是因为别的,我喜欢你……”纪永敏怔了一下,忽而讽刺地笑了起来:“你这个年纪说这种话总是这么轻松,但现实总是很残忍的。我现在一无所有,还拖着一个孩子,新的工作也只是刚起步,我既没有钱,也不年轻了。你还是能折腾的年纪,也许你从前交往的女孩子都是年轻的,见到我忽然觉得新鲜,但这不会长久的,这样下去,对你对我都不会有任何好处。”赵庭羲觉得完全不能理解:“你还不到三十岁,就说自己不年轻了,你这种自卑从哪儿来的?你一无所有,我也是这样,我大学时候欠的学费直到前两个月才还清,我父母在家务农,没有稳定收入和退休金,今后的养老还要靠我。即使我比你小几岁,可我不是富二代,不能折腾,我也不是一时新鲜,对我来说,没有一时新鲜就做的决定,就说出的话,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纪永敏无言以对,低着头要进屋,被赵庭羲一把拉住扯进怀里,她吓得连忙挣扎,赵庭羲就是不放手。洋洋的哭声忽然从里屋传来。两人同时一愣,纪永敏连忙甩开赵庭羲:“我去照顾洋洋了,你回去吧,即使你是认真的,我现在的状况也无法接受,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真的……真的不值得你这样。”纪永敏走进屋内,将屋门锁住,抱着洋洋,心里说不出的难过。赵庭羲站在门外,看着紧闭的房门,忽然觉得和纪永敏隔了很远很远……严立忻晚上带了外卖来看韩历飞,病房里静悄悄的,单间里干净整洁。严立忻不屑地笑了笑,看着趴在病床上的韩历飞,将外卖放在床头柜上:“怎么?听说你底盘出了问题?”韩历飞歪过头来,看到严立忻,不屑地重新转过头不理他。“听说你得了这么点小病,不仅搞得身边人都慌慌张张的,连拾嘉的心也收服了,我真觉得我有时候该跟你学学。”严立忻干脆坐在旁边的陪人椅上。“听说你和滕潇潇连证都领了,正式升级为法律保护的关系了,你这水平才应该不吝赐教才对。”韩历飞跟着嘴上句句不饶。严立忻拿出包装好的汤面,帮韩历飞支起身边的小桌子:“听说你暂时不能吃干的,喝点汤面吧,很火的那家吴记的。”“吴记的面很辣。”“没放辣椒。”“不放辣椒吃起来就不正宗了,他家面的味道全靠特制的辣油撑场面。”“嘶……”严立忻看着韩历飞,干脆把面碗放下,“你爱吃不吃,真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我先说好,是潇潇让我来给你送饭的,不然我才懒得来。”“餐盒里面还有一份是什么?”韩历飞看着盒子里的另外一份餐点,包装相当精致,连纸盒的颜色都是浅绿色带花纹的。“鸡汤面鱼,巷口老王家的,给拾嘉带的,你吃饱了不能把人家饿着。”“这是我喜欢的,给我换一份。”“潇潇说那是拾嘉的最爱,你跟女孩抢什么吃的?”“她也爱吃汤面,拾嘉特别不挑嘴。”韩历飞自己撑起身子要拿。“啧。”严立忻朝他手臂上敲了一记,“你能别这么低端小气没档次吗?”韩历飞从身下抽出手机,在严立忻眼前扬了扬:“潇潇给我发微信了,听说你高中的时候还帮拾嘉出过一口恶气?”“我高中的时候还帮保洁阿姨抓住过偷钱包的小偷。”严立忻故意堵了他的嘴,将汤面摊开来放在他面前。“行吧,你是有个别比我强的地方。”“我什么地方都比你强。”“别得寸进尺。”“我没说错,你自从接手了你父亲的公司,好像没什么起色,最近遇上点麻烦吧?”严立忻重新坐下来,见房间里没人,开始切入正题。韩历飞看了他一眼,诧异于严立忻竟然知道他公司的困境。虽然这些自己从来不去管,在总经理的位子上,而具体工作全是下面人在做,加上有父亲把关,整天过得像个甩手掌柜,虽然也明白公司最近业绩不够景气,但始终未放在心上。“你好像懒散过头了,据我所知,你公司的情况挺不乐观的。”“那都是老爷子的事。”“你能靠你爸爸一辈子吗?”“我还年轻,着什么急?”“快三十了还叫年轻?”“心还不老。”“你是追女孩的心还不老吧?”韩历飞不喜欢别人总提公司的事,皱着眉头:“我爸跟你爸不同,他从高中的时候让我退学去环游世界,现在又让我接手公司,根本不考虑我的感受。”严立忻替韩历飞的父亲打抱不平:“要是没有你爸爸,你可能还长不了这么多见识呢。这和你现在对公司不管不问是两码事。”韩历飞勉强用筷子挑起几根面条吃起来,低着头不说话。“你住院是不是也没跟你父亲说?”“又不是什么大病,说了有什么意义?何况他眼里公司比什么都重要。”严立忻停了停:“听说你父亲也住院了,而且一直在住院,断断续续。”“这我知道。”韩历飞将筷子放下,“还是他那三高和胃穿孔,医生都说了没什么大事,在家静养,少喝酒少吃大鱼大肉,他哪放得下,他这人就特别矫情,没病也得去疗养。”“你们父子误会挺深的。”“你和你父亲难道就手拉手一条心?”严立忻嗤笑:“至少我特别感谢我父亲,他改变了我的一生,虽然我们俩也不能交心,但我会不遗余力地把他的公司管好,这一点上,我们俩是完全有共识的。”韩历飞愣了一下,忽然大笑起来:“你怎么说话总是这么官方?”“当我没说好了。”严立忻起身,将手套带上,“我走了,你好好养病,看你现在和拾嘉的状态,恐怕也好事将近了,先提前恭喜了。”韩历飞看着他走出门的背影,“嘁”了一声,低头继续吃面,却只塞了一口,就觉得喉咙里哽得难受,干脆将筷子一摔。严立忻走出医院,回头看着高大的病房楼叹了口气。朝车库了走了一段,忽然看见马路对面的珠宝店,开了一半的车门又重新关上。严立忻走进珠宝店,营业员热情地迎了上来,想到这么仓促地结了婚,连钻戒也没有,对潇潇来说确实太委屈了。他转了一圈,选定了一颗大钻周围镶碎钻的心形款式。营业员见他出手大方,又接连帮他推荐了项链和耳环,他一连选了几件不同的首饰,让营业员乐开了花。“我在珠宝店呢,帮我查一个工商登记号,还有我想找人帮我评估一下我手上的合同,我想知道价值。”赵晓丽看了看手上闪亮的钻戒,轻笑着跷起二郎腿,“当然越快越好,我必须知道他在做什么……呵呵,难道和他以前的老婆一样傻?什么都不管不问,以为女人只要安分,就会乖乖把钱交出来?”严立忻听到她的话,回过头看了看,背对着的位置,只能看到穿了一身黑色风衣,脚上的高跟鞋足有十五厘米,他皱了皱眉,转过头继续挑选。滕潇潇的电话如期而至,严立忻已经连同手镯和脚链在内买了五六件首饰,心情大好。潇潇听说他在这里,步行走了过来。还未踏进门,和正要出门的赵晓丽撞了个正对面。两人同时一愣,赵晓丽冷哼了一声:“听说你也辞职了?”严立忻见到刚刚言辞怪异的女人居然和潇潇认识,听起来似乎颇有渊源的感觉,想过去搭茬,却始终还是站着没动。“是啊,辞了。”潇潇不知道还能和赵晓丽说什么,从前的认知里,她本不应该走这条路。“辞就对了,盛川今年销售额越来越低,听说高层内斗也很严重,韩历飞又是个不管不顾的人,只要自己过得好,别的都不管。”“是出了些问题,但已经在积极补救了,有时候出问题也不是哪一个人的问题。”“你挺护着老东家的。”“老东家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好吧,听说潘立楷发财了,你们结婚了?”“我结婚了,不过不是和潘立楷。”赵晓丽怔了一下,饶有深意地笑了:“是觉得潘立楷不适合了,找了个更有优势的?”“如果你非要这么理解,那就算你说对了。”潇潇几乎不想和她交流。“你能来这家珠宝店,看来是找到有钱的男人了,你再清高、再看不起我的做法,最终也不得不认同一点,那就是你也想要走和我一样的道路,不是吗,潇潇?”赵晓丽寻着潇潇刚刚下车的地方,指了指停在一边的奔驰。“我跟你不一样,现在不一样,以后也不一样。可能你选定的人,就算结了婚有了孩子你也觉得无所谓,但如果是我,即使再怎样,也不会再往前迈一步,这就是区别。”潇潇瞥了一眼,绕过她,朝严立忻的方向走去。赵晓丽没回头,“切”了一声径直出了门。严立忻庆幸赵晓丽在刚才出门的时候没回头,她应该不知道刚刚在她旁边挑首饰的人,竟然就是潇潇的丈夫。“你怎么了?对她有兴趣?”潇潇走近严立忻,发现他的目光竟然在刚刚走出去的赵晓丽身上。“你和她很熟?”严立忻好奇地问。“曾经的好同事,就是阿敏的小三。”“原来是她……”“怎么,有什么疑问?”“刘宪坤,似乎要遭殃了……”潇潇懵懂地看着严立忻,愣了片刻,以为只是对赵晓丽刚刚一番言语的评价,认同地点了点头。买了两杯咖啡,潇潇和严立忻坐进车里休息。严立忻将几件首饰连同包装盒都堆到了她面前:“没问你喜欢什么款式就买了,算是给你个惊喜吧。”“我平时很少戴首饰的。”潇潇接过精致的包装盒,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结婚总要买几件的。”严立忻示意她打开来看看,“还有,白湖名苑的房子,就是你之前喜欢的那个户型,我已经买下了,作为我们的婚房。房间的装修设计图也已经拿来了,在我的电脑上,等会儿回家挑一挑,后天就开始动工了。”潇潇简直佩服严立忻的办事效率,不知道该说什么。“婚纱、酒店、婚庆等,我已经让人做了一份详细的计划,你来仔细挑挑。”严立忻从后座拿过一个iPad,打开当中的电子版明细让她来挑。“白湖名苑的房子就不用了。”“为什么?你不是喜欢那儿吗?”“现在……已经不喜欢了。”严立忻看着她,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忘了潘立楷吧。”“我会忘的,会忘得一干二净的。”潇潇低头拿过iPad,默默地看着上面林林总总的东西。“你不是说要带我去个地方吗?”车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滕潇潇感觉到严立忻情绪不对,先开口打破僵局。严立忻没回答,反而接通了王大志的手机:“把房间号告诉我。”“606,盛唐厅。”“盛唐厅?”“我们刚到这边,听说已经有人安排了,场面很大,还有京剧表演和老歌串烧。”王大志那边的音乐头一次听起来安静优雅,潇潇稍微放了心。“谁安排的?”“说是酒店经理赞助的,我和胖子荣还以为是老大你让经理这么安排的。”潇潇一头雾水:“到底搞什么?”“咱们过去看看。”严立忻发动了车一直朝前开去。进了望江大酒店的门,胖子荣已经在下面招呼来宾,看情形今天人数不少。一楼大厅挂着一个红色的指示牌,显示是潘家父母的名字,竟然还是结婚三十周年纪念的宴会。潇潇愣了一下,既害怕见到潘家父母,又想到这趟完全没有挑礼物,埋怨道:“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我好准备准备。”“结婚纪念日是早定下来的,不过只是一桌饭而已,怎么变成这么大场面,我也不知道。”严立忻朝大厅里走,发现来了很多亲戚朋友,有些是在很小时候见过的远亲,有些甚至印象也模糊了。不时有人跟他打招呼,大厅里摆了足有十来桌,舞台也搭建得豪华不已,严立忻有点犯晕,不知道这是什么状况。之前挨过他一拳的表弟和姨妈迎面过来,满脸羡慕讨好的表情。“立忻啊,你们兄弟俩算是出息了,我从小一看就知道。今天这安排得真是气派,听说等会儿还有节目?”姨妈毫不吝啬地夸奖严立忻,末了还戳了戳身边的表弟。“立忻哥,之前的事,都是误会,我向您正式赔礼道歉,我今年十八了,职高也毕业了,我也想来N城,我身体棒,还会修理电动车。哥,您看能给我安排个工作吗?”表弟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是啊立忻,你就看在亲戚的面儿上,给你表弟安排个工作。”姨妈将手里提的东西交给他,“这是你姨夫和我给你带的东西,在城市买不到这么纯的。”表弟见严立忻不收,提着东西说要帮他送上车,转身说着看到站在一边的潇潇,热情地走过来:“嫂子,立楷哥也来了?在哪儿呢?”潇潇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支支吾吾想解释又想不出该怎么表达。严立忻走过来想拉着潇潇,却被她下意识地甩开,一个人朝外面走去。严立忻追着她到酒店门口才将她拽了回来,见她狼狈地想逃,顿时觉得今天的场面也许太过突然。“潘家的亲戚全都见过我,我这么进去,不仅让自己难看,也让你和潘立楷,甚至潘立楷的父母难看。我们了解这当中的事,但别人不了解,在别人看来,这当中的关系不知道有多乱。”潇潇不肯进去,委屈得眼睛也红了。严立忻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今天人怎么会这么多,本来以为只是爸妈和大志、胖子荣几个人,都是熟悉的,趁这个机会把事情说一下,怎么会这样,我也不知道,这样吧,你在车上等我,我进去处理一下。”“算了,潘叔叔和潘阿姨的结婚纪念日,你应该陪着的,我自己坐车回家,你不用担心我,玩得高兴点。”潇潇推着严立忻让他进去,“你私下告诉他们吧,等他们在心里知道这件事了,有了准备我再去见他们。”酒店门口的另一头,一辆车还开着远光灯,远远地驶进来,照得潇潇和严立忻睁不开眼,抬起手来遮挡。直到那车越来越近,酒店服务员过来帮他开车门,从上面下来一个戴着墨镜,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他俩同时认出那是潘立楷。潇潇和严立忻都意识到了什么,没再顾得上讨论,直接跟着走了进去。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舞台上灯光闪耀,潘父潘母被安排在第一排的主桌上。王大志匆匆跑过来,迎面拉着严立忻。“老大,今天完全搞混了,这么大场面是潘立楷准备的,说是给父母庆祝结婚纪念日,加上答谢亲戚邻居的。”王大志指了指台上,“安排了好几个节目呢,看起来确实是大手笔。”严立忻准备往主桌的方向走,被潇潇一把拉住:“好好给叔叔阿姨庆祝吧,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千万别闹出问题,我先回家等你,过了今天再告诉他们我们的事。”严立忻迟疑地站着,看着坐在第一排的潘父潘母,便朝他们的方向走去。忽然舞台上的灯光打成了一束,整个大厅的光线暗了下来。潘立楷顺着光亮走到中间。整场都安静了下来,潇潇已经走到大厅门口,听到舞台上潘立楷的声音,重新转过头。“今天是我父母结婚三十周年纪念日,也许在座的很多亲戚邻居早已经不在意这种节日,而我潘立楷其实也只是想借着今天的机会,将各位亲朋聚在一起。一是答谢大家这么多年的关心和照顾,二是借此宣布一件事,那就是,我将在下个月举行婚礼,就在南沙大酒店,在座的各位都在我的邀请行列。”潘立楷话音刚落,台上一片感叹声,南沙大酒店的名字本地人无不知晓,档次和价位也非一般人能接受,而潘立楷的宣布,显然说明他已经站在另一个阶层。潘父潘母都是本分的老实人,听到儿子忽然宣布婚讯,并说要在如此高档的餐厅举办婚礼,诧异多过欣喜。而旁边的亲朋已经开始朝二老恭喜了。严立忻站在两排桌子中间的过道上,看着台上的潘立楷,忽然心中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感受,转身想走。“我哥严立忻今天也有喜讯要宣布。”潘立楷的声音像尖利的金属摩擦一样,重击了严立忻的耳膜。严立忻回过头来,舞台上的一束灯光已经打在了他身上,所有亲朋都看了过来,有的已经鼓起掌来。潘父潘母转过头来,一时间似乎接受不了突如其来的两大好消息,尤其是潘母,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严立忻感觉到了来自台上潘立楷的敌意,下面的亲朋越来越热情,几个年轻爱热闹的已经站起来鼓掌。潘母从前排走出来,激动地迎着严立忻拉着他的手:“你的婚事也定下来了吗?是那个周大小姐吗?”“妈……”严立忻尴尬得不知道怎么跟母亲解释,尤其是面对她激动欣慰的眼神。周逸一已经从大门的地方走了进来,一身华贵又不显死板的晚礼服,外面罩了一件大衣,整个人优雅端庄。潘母认出是她,带着期盼的眼神望过去。周逸一绕过严立忻,走过去挽着潘立楷的胳膊,所有人都愣住了。在潘家人的眼里,潘立楷找了个门当户对的本分姑娘,而严立忻即将和富家千金结婚,今天的情况似乎完全反了。“妈,我和滕潇潇结婚了……”潘母一时没能明白:“潇潇?”“是,具体原因回家再跟您解释,这当中……”“爸、妈!”潘立楷打断了严立忻的话,握着周逸一的手走到父母身边,“这是您儿媳妇,她是百盈集团周董的女儿,我们已经打算完婚了。也请二老和在座的亲戚朋友们能祝福我们,也祝福严立忻。”潘家父母迷茫地看着两个儿子,一时间难以搞清状况,下面的亲友已经开始议论。“妈,我们……”“立忻,这到底是怎么了?妈妈年纪大了听力下降了吗?立楷是说,你和潇潇结婚了,他和周小姐结婚?”潘母拉着严立忻的胳膊,眼睛睁得大大的。严立忻点了点头。下面亲友乱成了一团,表弟和姨妈这时反而成了理解力最强的人,声音奇大无比,姨妈惊呼着跟周围的亲戚朋友解释着,表弟拉着已经快要走过来询问的大舅说:“您老别去了,立忻哥跟立楷哥现在都是有身份的人,前卫一点怎么了,这你们都不能理解,就别去凑热闹了!”严立忻觉得在亲友面前已经没脸面再待下去,强按住心中的火气,走到潘立楷面前:“跟我出去一趟,有话跟你单独说。”“这十来桌人呢,主角说走就走像话吗?”潘立楷站着一动不动。严立忻给王大志使了个眼色,而后拉着潘立楷就出了门。(6)潘立楷被严立忻拽出了门,王大志一脸赔笑地招呼到场的宾客们。“你拉我出来干吗?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潘立楷不屑一顾,甚至对严立忻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仇恨。“你为什么今天把这里弄成这样?你这样大张旗鼓是想给谁看?”严立忻指着里面质问。“给爸妈看,给亲戚朋友看,给每个和我有关系的人看!我结婚了就不能宣布一下?难道像你一样,偷偷摸摸像见不得人一样?”潘立楷冷笑,从口袋里掏出烟来点上一根,“你害怕了?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突然承认你和滕潇潇结婚?还是你心里怕扫了自己的面子,觉得周逸一非要和我结婚心里不平衡?”“你心里还有潇潇吗?”“什么?”“我问你心里还有潇潇吗?”“笑话!我已经要和周逸一结婚了,你觉得我是那种三心二意、不在乎妻子心中感受的人吗?”严立忻叹了口气,看着里面热闹的场景,把视线转回到潘立楷身上:“这么说,你会好好地和逸一在一起?”“这好像不用你来质问,管好你自己!”“我会和潇潇好好地过日子,所以就不劳你费心了。不过潇潇没有你这么好的适应力,她恐怕还不能一下子就投入到下一段感情中,并且大张旗鼓地告诉亲友,所以,即使你想向外界公布,也先考虑考虑别人的感受,不是每个人做事都像你这样别有用心。”潘立楷掐灭抽了一半的烟,呼了一口气:“别有用心的是你!在民政局死活守着潇潇不肯走,不就是想让她心灰意冷,让她接受你吗?”严立忻表情一凛:“你那天上午去了民政局?”“去又怎样?都晚了,一切都晚了。”“你为什么不露面?”“……我不想重新开始,我得为自己找个足够强大的靠山,这个社会,单打独斗是没有竞争力的。”严立忻看着他重新走进酒店里,里面气氛热烈,亲友们虽然议论,但他们更关注潘立楷成了豪门女婿的事,没人在意这当中是不是道义,是不是理所当然,这层光环已经把所有错误掩盖了。严立忻没再进去,他心里有种强烈的感受,这场宴会没有他的位置。严立忻开车回到家里,说不出的疲惫压得心里沉甸甸的。潇潇在卧室里穿着浅粉色的睡衣,整个人躺在一个宽大的按摩椅上,看起来舒服又享受。“回来了?”潇潇站起来接过他手里的皮包。“嗯。”“那边这么快就结束了?”“没有,我先回来了。”“既然回来了,来感受一下我新买的按摩椅吧,不是你假装送给姑妈的那台,是新买的。”严立忻看着橘色的软皮椅,上面有个能放笔记本的地方,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凹槽,上面早有一杯酸奶放着,应该是早准备好的。他没有客气,脱了外套坐在上面,闭上眼睛享受按摩,确实太累了,身累心也累。“这一款按摩椅好像比我买给阿姨的那款要舒服。”严立忻挪了挪身子,让按摩器更贴合酸疼的后背。“论价钱这一款更便宜些,不过更好用。”潇潇调节了强度,又换了一种模式让他尝试。严立忻沉默地半躺着,今天发生了什么,潇潇心里肯定清楚,只是她没提,或者压根不想提起。“你后悔吗?”严立忻闭着眼睛问道。“后悔什么?”“和我结婚。”“我庆幸没和潘立楷结婚。”严立忻心中一动,伸手揽过她。潇潇这次回抱住了他,两人沉默地拥抱着,按摩机还在空转发出咯吱的声响,可他们的心绪早已经安静了。“今后咱们俩的生活,如果没有特别的必要,再也不要提潘立楷了好吗?”潇潇突然伸出小拇指。“不提就不提了,拉什么钩,你几岁了?”严立忻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今后的我们,堂堂正正地出门,高高兴兴地生活,我会尽我所能和你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心里只想着你一个人。”严立忻愣了一下,从没想过潇潇有一天会对他说这样的话,她眼睛清明澄澈,瞳孔中散发着坚定的光芒,突然间,严立忻觉得自己要感谢潘立楷……韩历飞早晨在暖暖的病房里醒来,屋子里已经空了,床头柜上放着保温桶,贴着黄色的便签,上面写着:鸡粥熬好了,记得喝,起来后记得适当活动,中午给你带喜欢的甜品。是拾嘉的字,韩历飞会心一笑,这几天的生活前所未有的美好,朋友、恋人,还有生活的信心,好像所有事都朝着自己喜欢的方向发展。唯独公司那边,虽然自己从前对于业务上的事总是疲于应付,可现在从报纸上看,公司的动作很大,和一家新公司合作的“皇冠计划”,连续几天的报纸都有详细报道。韩历飞按捺不住想给父亲打个电话,终于还是忍住了,转而拨了严立忻的电话。“最近你们盛川真是热闹,‘皇冠计划’是个大项目,我们公司曾经也争取过,本来已经谈得差不多了,不知道为什么,爸爸突然让中止了,可能是觉得资金投入太多吧。你父亲是个有魄力的人,这个项目做好了,今后就把同行拉开一大截差距了。”严立忻当初对这个项目也是饶有兴趣,可严正伦坚决不签字,事情最后还是黄了,有段时间他心里始终是个疙瘩,现在见到盛川集团准备大刀阔斧,反而有些不是滋味。“老爷子是个放得开的人,不过这事居然都没让我知道,我越来越觉得公司离我挺遥远的。”韩历飞心里压不住地气恼,毕竟他也算是公司高层,这样的重大决策都是集体开会讨论的,他理应参加,虽然最近他忙于其他事几乎很少去公司,可这仍不是绕过他的理由,何况连个电话也没有。“带着拾嘉回家给老爷子赔不是吧,肯定是你整天在外面作,把老爷子气着了,以我的经验看,只要你带着老婆回去,再提两句抱孙子的事,保证以后努力工作什么的,其他的都好说,你父亲就你一个儿子,怎么可能真的记恨你。”严立忻帮着出招。“我做错什么了?”“在公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是错了。”“可我住院了,老爷子也没来看看我,连你都来了,他都不来。”“什么叫连我都来了?”严立忻带着不满的语调说。“行行行,我说错了……”韩历飞纠结地看着一旁的报纸,对着天花板若有所思。“我跟你说,劝你还是赶快回去,你和拾嘉现在也稳定了,料想你的情绪也没什么波动了,你们公司现在缺人……”严立忻的话韩历飞没再听进去,过了片刻,他起身穿上衣服就出了病房门。韩历飞多天不进公司,偶然回去竟让路过的几个职员吓了一跳:“董事长呢?”“连续加班好几天,今天早晨回家休息了……”一个个子矮矮的女职员回答。“回哪个家了?”韩历飞有些急躁。女职员摇了摇头,韩历飞犹豫了片刻,转身就出了公司门。韩历飞拨通了父亲的电话,许久未接通,反而拾嘉的电话打了进来。“你不在医院躺着,去哪儿逛了?”拾嘉在那头质问。“我回公司开会了。”韩历飞一本正经地回答。“啧啧,你什么时候工作这么积极了?”“拾嘉……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老觉得心里不安,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总觉得公司里有事。”拾嘉坐在病床边看着摊在床单上的报纸,已经明白了大概:“你们公司有大动作,但你父亲没通知你,你觉得不舒服了?”“也许吧……”韩历飞说不清感受。“‘皇冠计划’好像之前好几家公司都在竞争,是个难得的好项目,听业内人士分析说,这个价格挺值的。”“老爷子哪懂电子行业,他还是做皮具生意在行,项目是不错,我总觉得耗资巨大,连海圣都放弃了,就是考虑资金问题。”拾嘉不完全能理解韩历飞的立场,也不好再劝什么:“现在不是流行跨圈吗?也说不定这是你们公司转型的好机会呢。你要真觉得这个项目不合适,就劝你父亲放弃吧。”赵晓丽躲在一家咖啡馆的包间里,慢慢打开刘宪坤合同扫描件的评估材料,心里紧张得怦怦直跳。一个看起来不到四十岁的斯文律师坐在对面,嘴角露出浅笑。“你确定是这样?”赵晓丽感觉手心冒汗,尽管觉得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可到了跟前还是心中忐忑。“非常确定,您的先生很可能已经在帮着海圣做事,并且从材料来看,他新注册的公司全部资金都来自海圣。没有非同寻常的交情,恐怕一个大公司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拿出这么多钱来帮他,这当中一定有情况。”律师肯定地说。“可他只是个做装潢生意的,电子行业根本从来没介入过,一窍不通,海圣集团这么大公司会在他身上花这么多钱让他坐收渔人之利?太让人无法理解了。”赵晓丽完全闹不懂这当中的状况。“如果他不是这方面的隐形行家,那只有一种可能,这是一个骗局。”律师直言不讳,这次赵晓丽觉得手心已经被冷汗浸湿了。赵晓丽走在路上,心中的紧张情绪一波接一波,想起这几个月刘宪坤一直暗中往纪永敏那边跑,每天回到家也心神不定,经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工作到深夜。从前他忙什么都对她敞开说,如今却完全不同,他好像在避着所有人。如今看起来,他有了一大笔资金,并且开了更大的公司,却藏着不让她知道,这让她感到了严重的恐慌。赵晓丽拨通了刘宪坤的电话,他似乎迷迷糊糊还没睡醒,声音也懒懒的。“你又是一夜没睡?”赵晓丽担忧地询问。“要忙的事太多了,没时间睡觉了。”“你到底在忙什么?”“你别管了,男人的事,问这么多你又不懂。”“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傻兮兮的女人,我有权利知道自己丈夫的情况。”刘宪坤在电话那头嗤笑:“别逗了,逛你的商场吧。”赵晓丽心中一拧:“我没逛商场,我刚去医院了。”“医院?”刘宪坤不明白,“你怎么了?”“我想看看自己怀孕了没。”“不用看了,不生没关系的。”赵晓丽讨厌他一副对生孩子无所谓的态度,她料想是因为有了洋洋,他觉得有没有下一个孩子都是无关紧要的,可对于她来说,还缺少一个孩子。“我挂了,你睡吧。”赵晓丽强忍着怒火按下挂断键,看着身边的笔记本,又想想刚刚律师的话,她心里有了盘算。拾嘉召集了设计公司的几个人开会,刚刚接了一单生意,却发现创业的问题不光是有没有顾客这么简单,又想将设计方案做好,又想将成本控制好,又想让员工和客户都满意,实在是难上加难。潇潇对设计算是一知半解,但作为后勤人员参加了会议,并负责给参会人员提供服务。纪永敏一向有御姐范儿,如今更是一天比一天咄咄逼人,她一直盯着投影仪上的产品设计琢磨销售思路。“你觉得怎么样,潇潇。”纪永敏竟然主动问她。“我觉得拾嘉这个设计已经接近完美了,唯一缺点就是色彩看起来不够亮,这个品牌可能喜欢的女性朋友比较多,如果颜色过于低调,可能不太合适。”潇潇虽然平时在这种专业问题上缄口不言,但也说了直观感受。“我也这么觉得,可以换一种色调,拾嘉,你最近选的颜色都偏冷清,是不是受什么影响了?”纪永敏对着设计稿提意见。“我一直都是一段时间特别喜欢几种颜色,过段时间也许就改变了。”拾嘉也承认有喜好因素。“我看最近报纸上天天宣传盛川集团要和一家电子公司合作‘皇冠计划’。一次就是接近10亿的项目,这个单子要能接下来就牛了。”潇潇伸了个懒腰,想到韩历飞的交情。“这事是韩董事长搞的,韩历飞就跟蒙在鼓里一样,看来都没想让他知道,更别说他能做什么决策了。”拾嘉赶忙否定了,“咱们能把这几个小公司的单子做好就不简单了,别指望能有这么大的馅饼,在大多数人眼里,我们公司就是个刚起步的草台班子。”“好像报纸上已经开始有招标了,能不能成功,咱们也应该去参与一把,我看上面没设很高的门槛,就算不完全符合标准,可以请韩历飞破格让我们参与,最起码去见见场面,没准儿咱们就遇到伯乐了。”纪永敏反而赞成潇潇的意见。“我回去拟个竞标书吧,看看能不能行,咱们不找韩历飞,就靠本事竞争。”潇潇倒是很有觉悟。“靠本事,那咱们看来只能打酱油了。”纪永敏显然信心不足,收拾了手上的资料站起来准备离开会议室。一整天潇潇都在认真地拟竞标书,从前自己不专业,只做做财务的工作,每天在别人的公司打工混饭吃,现在突然觉得,当有了一份自己的事业时,确实要求自己变成多面手,必须仔仔细细地完成许多工作,尽管累,但每一分力都是为自己出的,心甘情愿。严立忻下班之前就在公司楼下准备接她,一直等到很晚才看到她从大楼里出来,手里还抱着厚厚的文件。“你们业务这么繁忙?这个时候下班晚上还要继续工作?”严立忻见她抱着盒子在车上还不忘拿出来看。“听说过‘皇冠计划’吗?”潇潇一脸专业地想给严立忻科普。“你觉得我是整天不读书不看报、不关注业内信息的人吗?”“好,既然你知道,那我就不用解释了,我们决定竞标这个项目的标志和外包装设计。”严立忻吃惊得瞠目结舌:“这么大的项目,会给你们这种刚创业的小公司做吗?异想天开,劝你别费劲写什么竞标书了,希望接近0%,就算韩历飞从中帮忙都说不过去。”“那我们总不能一辈子给小公司设计个厕所标志,做个食堂工作人员胸牌什么的吧?总要有高瞻远瞩的志向,成功不成功另说,努力没努力可又是一回事。”潇潇依旧一本正经地决定把这件事做好。“我怎么觉得你这人这么执着?”“你骂我的吧?我们这不是好高骛远,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严立忻只能被她的理论说服了,想起曾经海圣放弃了这个计划,到现在他还有些耿耿于怀,毕竟这是个抢手的项目,如果经营好,整个公司将有质的飞跃。他没想到韩庆中是个这么有魄力的人。“晚上去看电影吧,新上的IMAX都市喜剧片,听说还可以。”严立忻主动提议。“你说现在圈钱多严重,一个都市喜剧片,还用IMAX,能有多大效果?”“怎么没效果?夫妻吵架,一个枕头砸过来,那感觉多逼真。”潇潇直接无语。电影院里排队的人很多,也许是周末的缘故,大厅里一片嘈杂。临近进场的时候,潇潇一眼看到了潘立楷的身影,他打扮得明显较从前讲究了许多,黑色风衣,头型也效仿韩剧里的男主造型。周逸一就站在他旁边,挽着他的胳膊,满脸欣喜,一直看着头上的海报,似乎还在研究看哪一部。潇潇神色一黯,尴尬地将头转到一边。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只手,严立忻拥着她进场,尽量不让她看到身后的情景。潇潇无言地跟着他朝前走,快到检票入口处,她忽然伸手牵着他,略带郑重地说:“咱们办婚礼吧,别拖了。”严立忻诧异地看着她,侧过身子用余光扫了一眼后面的潘立楷和周逸一:“滕阿姨早就看好了日子,我怕你情绪还没调整好,也不敢提,就在3月6号。”“我同意,我也调整好了,不需要再等。”潇潇笃定地说。“真的?”“真的。”严立忻的余光已经看到潘立楷放慢了脚步,大约是也看到了他们的存在,面露尴尬,周逸一也逐渐收住了笑容。严立忻轻笑,直接搂过潇潇的腰,低头深深地吻了下去。潇潇身子僵了一下,却没有反抗,她知道潘立楷朝这个方向看了过来,慢慢闭上眼睛,完全沉浸在亲吻当中。那部喜剧电影直到结束,滕潇潇都完全没有看下去,心里好像塞满了许多东西,乱得不知道怎么堆放。严立忻一直抓着她的手,握得很紧,可整部电影一次也没笑出来,潇潇知道他也有心事。韩历飞当晚就回到父亲家中,急匆匆的一肚子话想问。韩庆中刚刚补觉醒来,对着几样小菜吃得爽口,看到儿子进来,反而主动招呼他坐下。韩庆中一向是个开明的父亲,从小就鼓励韩历飞多出去走走,多见见世面,也从不要求他的学习成绩和考试分数,从没过问过升学毕业的事。似乎在他看来,那并不是孩子成长中的主要部分。韩历飞是按照父亲的思路成长的,从前彼此之间也算无话不谈,如今一个“皇冠计划”的项目,竟然完全瞒着他,令他不由得恼火。“听说你最近和严正伦的儿子走得挺近的,还一起打牌聚餐,成哥儿们了,是吗?”韩庆中似乎对这个不太满意。“严立忻这人有时候挺臭屁的,但是人还算仗义,接触了以后觉得还不错,以后难免咱们和海圣还有业务上的往来,冤家宜解不宜结,我这没什么错吧?”韩历飞没想到父亲会对这个有疑义。“其实你和严立忻做哥儿们,爸爸本身是没意见的,甚至不想干预,但我暗中打听到,海圣最近也有竞争‘皇冠计划’的意图,严正伦老谋深算,就算严立忻没打算用什么不正当手段,难免聊天的时候谈起项目的事,万一泄露出去什么,这可是个大项目,容不得失败。”韩庆中阐明自己的良苦用心。“那您就是不相信您儿子我能守口如瓶,甚至为了这个项目万无一失,干脆让我蒙在鼓里,等你处理完再说?”韩历飞当然有抵触情绪,这在他看起来是一种侮辱。“最起码等签了合同,项目的事尘埃落定了,这件事容不得马虎。”“爸,别人都说您做事有魄力什么的,连报纸上都登出来了,我还要听别人告诉我,看报纸上的报道才知道,这不是太荒唐了吗?怎么说我也是总经理,您就直接把我排除在外了?”韩庆中见韩历飞真的生了气,犹豫了片刻终于松了口:“明天来公司开项目协调会吧,这个项目确实太大了,爸爸的确力不从心,但舍不得放弃,总觉得公司还可以再往前迈一步,爸爸还不老。你能参与爸爸当然很高兴,但项目的保密性你必须记得。”韩历飞这才笑了,终于有了机会,心情大好,当即在父亲面前打了包票。“还有,我听说你最近和一个女孩同居了,还去见过人家的父母,以前见你交往的人当中,似乎还没有这么破格的。”韩庆中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这个当然不同,是打算结婚的对象。”韩历飞直言不讳。“为什么你结婚的对象不带来给爸爸见见?”“本来是这么想的,可是又怕您不同意,还想等时机再成熟成熟,刚刚您为了生意上的一个计划都瞒得密不透风,我看来更要考虑考虑让您见面的事了。”“你这小子!”韩庆中指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韩历飞却得意地跷着腿,一脸阴谋得逞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