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别在最好的年纪选择安逸
(1)赵庭羲和几个客户喝高了,出了酒店门,扶着墙就吐了起来,对方的小秘书过来扶他,客套地问了几句:“您没事吧,赵经理?”赵庭羲强撑着给对方挤出一个笑脸:“没事,没事……您照顾钱总去吧,不用管我,我真的没事,找了代驾了!”对方勉强笑了笑,当然顺坡下驴:“那您自己小心点,咱们回头再联系!”“好的好的,您忙您的,回头联系!”赵庭羲努力站直了跟对方和远处已经上车的人挥了挥手。外面还是冷得厉害,今年眼看立春了却依旧冷得刺骨。他没开车出来,更没有什么代驾,看了看时间,还能赶上末班公交车,就这样散散酒气回去也很好,明天依旧是忙碌的一天。他等了很久的公交车,差点在站台的躺椅上睡着了,手脚冻得冰凉,想打个出租车,却还是忍住了。伸手从包里掏出一双厚厚的手套戴上,却低头看了很久。那是纪永敏送给他的,尽管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他走到纪永敏工作的甜品店门前,里面的她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开始关灯锁门,还是熟悉的身影,只是现在淡定得让人心疼。纪永敏锁上卷帘门准备离开的那一刻,忽然感觉到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一股酒气扑鼻,她想挣脱,忽然听到他轻声喊了一句:“阿敏……”纪永敏意识到是赵庭羲,僵僵地站着不知道该不该动。一整排的门面都打烊了,街上灯光昏暗。她感觉到身后的人哭了,因为泪水掉落在她的肩膀上,身子也在抽泣中颤抖。“你怎么了?”纪永敏想转身,却被抱得更紧。“别回头,我现在的样子自己都觉得讨厌……”“你又喝多了?”“不喝怎么办?生意难做,每天活得特虚假,二十五岁要伪装得像三十五岁,生怕别人嫌自己年轻不肯合作……”纪永敏心疼他,从前像个愣头青一样跟在她身后的人,如今完全不同了,这种改变似乎不可避免,可又残酷得很。“我就想这样抱你一会儿,不想就这样回家对着空荡的房间,我真的很累,特别累……”纪永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想安抚他的情绪,这么久没见面,她以为每天带孩子上下班,就能把所有事抛诸脑后,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想念。那一晚赵庭羲靠在纪永敏肩膀上睡着了,她只好将他带回自己家里,淘了热毛巾帮他擦了脸,换上了之前他留在这里的睡衣,又将他安顿在次卧的床上。赵庭羲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可怜得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直叫着她的名字。他一夜吐了三次,纪永敏起来打扫卫生,又冲了蜂蜜水,忙忙碌碌出了一身汗,另一头洋洋半夜也在闹情绪,接连哭了两次。她折腾了一夜完全没睡着,直到天亮的时候才靠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赵庭羲醒来的时候,纪永敏已经去上班了,一个小保姆正在照顾洋洋,见到他出来,一脸意味深长的笑。“你和纪姐姐是什么关系?”小保姆不客气地追问。赵庭羲不回答,却仔细看着房间里的摆设,这么长时间几乎没有变动,好像一切都像以前一样。“这有什么?听说她老公已经进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我见过照片,还没你长得帅呢。”小保姆还在不断八卦着。“她早晨走之前没说过什么?”赵庭羲平静地问。“锅里有早饭,让你起来吃。”小保姆依旧笑嘻嘻的。赵庭羲默默地朝厨房的方向走,忽然听到纪永敏的手机铃声响起,回过头看去,她的手机忘带了,还放在沙发上。小保姆低头看了看,不以为然:“一早上响了好几次了,别管了。”“我待会儿去帮她送手机吧。”赵庭羲拿起纪永敏的手机,看到屏幕上竟然显示法院的号码,他惊了一下,停了几秒按了接听键。“您是刘宪坤的妻子吗?关于刘宪坤的案子,因为有了新证据和进展,近期将开庭重审,现在通知您……”赵庭羲感觉耳边嗡嗡作响,脑中一瞬间空白。严立忻从图书馆里出来,已经到了傍晚。他低头看手机的时候,早已经因为调成静音而错过了一些信息,十六个未接来电中,竟有十个来自父亲,三个来自滕潇潇,另外还有王大志和胖子荣打来的。他先给父亲回了电话,却已经显示无人接听,挂了电话还没来得及打给潇潇,她已经再次打过来,这次严立忻连忙接了起来。潇潇着急地在电话那头喊:“你父亲刚被警察带走了!刘宪坤的案子有了新的证据,他要出来翻供,说‘皇冠计划’的骗局是海圣主导的!”严立忻开着车就从图书馆直接赶到看守所,滕建玲、潇潇和公司的法律顾问已经先一步赶到。滕建玲脸色不好,和律师交谈时始终面露担忧。滕建玲见到严立忻过来,第一次带着质问的口气说:“立忻,从前阿姨一直觉得你特别懂事有想法,是我认识的所有亲戚朋友的孩子当中最成器的一个,为什么忽然要辞职,在你父亲最需要你的时候要离开?”严立忻没想到事情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演变到了这种地步,面对她的质问,一时间心中自责的情绪升腾:“阿姨,我……”“你爸爸这些年苦心栽培你,为你铺路,替你着想。在他心里,十二年来最能继承公司的人只有你,你一句不喜欢,一句你还年轻要追求自己的东西,就把他的心血都否定了,你这算什么?”滕建玲眼睛红红的,忍不住掉泪。“姑妈,您休息一会儿吧……其实……”“我没什么好休息的!”潇潇想劝慰她,被她顶了回来,“潇潇,你以为他错过了海圣这么好的平台,做什么职业能赶上现在的收入和地位?别说多奋斗十五到二十年,就算一辈子也未必有希望,我话放在这里了。”滕建玲转而看着严立忻:“因为我不是你的亲妈,所以从前重话也没敢说过一句,怕你觉得我苛刻我不慈祥,可我确实就不是个慈祥的长辈。事到如今,我必须告诉你,一个男人没有责任和担当,什么理想抱负个人信念都是假的!”严立忻一句话也没说,听着她激动地教训完,静静地站着没有任何辩驳。严正伦被取保候审后,明显比从前苍老了很多,被接回家后几乎一言不发,只把严立忻一个人留在房间里密谈。滕建玲哭了一场后整个人气色也差了很多,潇潇在旁边端茶倒水的照顾。滕建玲躺在床上,冷静了大半天才把心情平复下来。“潇潇,姑妈可能是命途不顺,你之前的姑父是个家暴狂,那些年怕离婚惹人笑话,又忍不了他三天两头的拳脚相加,闹了很久离婚。后来我一个人靠开杂货店生活,过了七年才遇到严正伦,本以为我从此能过上好日子了,到老了偏偏还是遇到了这样的事……”“姑妈,您对‘皇冠计划’的事了解吗?”滕建玲看着潇潇,眼神中闪过一丝质疑。“爸爸可能真的用了一些恶性手段打压对手,盛川集团已经倒了。刘宪坤说他手上有证据,证明爸爸才是‘皇冠计划’诈骗案的主谋,严立忻是对是错都可以以后再研究,现在的重点是要看看如何能把官司搞定。”潇潇继续问,“现在要和律师好好谈谈,怎么把这层罪名摘掉,我们还有什么更有利的证据。”滕建玲咬着嘴唇,心里也慌乱:“没想到刘宪坤竟然敢这样……”“恐怕警方之前调查我们都没做好充分准备,他们没有确切证据不会抓人的,现在已经很被动了。”“潇潇,生意上的事,有些你不懂,也不需要特别懂,但你无论如何要站在海圣的利益上想,现如今咱们才是一家人。”滕建玲似乎在提醒她,虽然没完全明白,但她想到这当中一定还牵扯了别人。严立忻和严正伦聊了很久,他出来的时候脸色凝重得吓人。那天晚上,潇潇和严立忻在云峰别墅住下,他几乎一晚上没说一句话,在潇潇的记忆里,他从没这样过,尤其是和她单独在一起的时候。第二天后他再也没去过图书馆,而是像从前那样打扮得衣冠整齐等着公司的车来。潇潇不知道严正伦是怎样说服他的,他显然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他的选择。纪永敏听说刘宪坤案子重审的消息,没有过多的表情,好像根本不想了解事情的走向,反而拿出一本笔记向赵庭羲炫耀:“我工作的那家甜品店,好几个招牌甜品的制作工艺我都学到手了,而且我还加工改良了一部分,自己自创了两样,我觉得我现在基本可以开自己的店了。你知道的,我不会一辈子给别人打工的,这是我爸爸教我的最重要的东西。”赵庭羲心疼地看着她,有关刘宪坤的事没敢再继续说下去。“以前别人都说我有个好老爸,有个好老公,再生个好孩子,一辈子就圆满了,但现在我知道,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自己的努力,不能依赖任何人。就像你,你也没有接受赵晓丽给你的东西,虽然现在努力得艰辛,但也好过把希望压在别人的身上,最后一场空的好。”赵庭羲低着头,依旧还是扯到了刘宪坤:“你……既然不关心他,为什么还要和他复婚?”纪永敏不说话,他上前扯过她的胳膊将她拉过来:“我想知道,你明明不爱他了,为什么还要复婚?就因为他是洋洋的父亲?”纪永敏依旧不说话,咬着嘴唇不敢看他。“我也能用心当一个好父亲,而且自信比刘宪坤当得更好……”赵庭羲眼睛红了,“虽然我现在变得连我自己都讨厌,为了谈生意逢迎拍马,忙得像个孙子。我有时候真怕自己不能永远保持在你心里阳光的形象,可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心爱的人过上好日子。你说你不想依靠任何人,但我做梦都想让你能依靠我……”纪永敏低着头抽泣,身子微微颤抖,却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就算永远都没有那一天,我希望……阿敏……”纪永敏猛然抱住他,整个人埋在他胸口放声哭了起来。赵庭羲哽咽,终于紧紧地回抱住了她。严立忻正式回到海圣,因为严正伦被逮捕,整个公司的局面开始混乱。在股东会上,几个资格老的股东见严立忻年轻还压不住场面,已经开始公然叫板,以叔叔辈的语气教训他。滕建玲虽然也是公司管理层,但持有股份不多,只能列席会议,没有发言权。严立忻坐在会议室里每时每刻都能感到身上的衬衫被汗水不断浸湿,口干舌燥,心就像在火上煎烤。和父亲的律师聊了很久,心里像一团乱麻,他没想到刘宪坤留了这样一手。过了这么久,是什么让他冒着出狱以后的危险非要把海圣咬出来?“我得去见一个人。”严立忻先想到了韩历飞,这个时候也许最能发挥作用的只有这个不知道该是兄弟还是敌人的人了。韩历飞的形象让严立忻吓了一跳,胡茬明显,头发蓬乱,穿着病号服歪歪斜斜地躺在病房沙发上,整个人颓废了很多。严立忻走了进去,觉得空气不够好,连忙将窗户敞开,还没开口,韩历飞反而先摆了摆手:“别开了,我冷。”严立忻没想到韩历飞的状态这么差,担忧地走近两步:“你怎么了?”“没怎么,一直这样,你怎么来了?”韩历飞疲惫地看了看他,完全打不起精神。“来看看你,有事跟你聊聊。”“聊什么?潇潇怀孕了,还是你要当爹了?”严立忻听出他情绪不对:“你到底怎么了?”“都说了没怎么,就是和拾嘉分手了,我老爸去疗养了,公司的事,你也知道,按照现在的情况,破产是迟早的。”严立忻伸手将韩历飞的几本杂志推到一边,找了个地方坐下:“先说说为什么和拾嘉分手了?”韩历飞抽了口烟:“我不想看到她这样帮我,我还是想看到她刚认识我时的那股劲儿,她应该好好地轻松地生活。”“你怎么让她不轻松了?”“她是个倔强的人,我没法阻拦她,只能这样让她停下……严立忻,你跟潇潇说一声,拾嘉其实很在乎她们之间的友谊,让她继续放心地和拾嘉一起经营她们的公司吧……”严立忻点头,却并不满足这些:“拾嘉的事包在我身上,但你也别搞得自己像类人猿一样。”“不用你管。”“公司的事,刘宪坤翻案了,现在情况不太好,当然,你也许觉得我们之间是对立方,所以我来说这些动机可能让人怀疑,不过……”“既然是刘宪坤要翻案,你来找我做什么。法院不会冤枉海圣,也不会冤枉刘宪坤,就算有什么判决,也不是我能左右的。”韩历飞一脸的无谓。严立忻凝重地皱了皱眉:“历飞,无论如何,我都拿你当兄弟。不管最后判决怎样,能不能让韩叔叔去看看我爸爸,他们曾经也是兄弟……”韩历飞没再说话,心里的某一处却越来越烫。严立忻没等他回答就离开了,他知道,公司一旦败诉,必将面临巨额赔偿和责任人的刑事处罚,这两样无论哪个都极有可能造成海圣破产或者从此易主。严立忻出了病房门,看到韩历飞的主治医师过来,他客气地寒暄了两句:“历飞的伤恢复得怎样了?”医生看到是经常来给韩历飞送生活必需品的人,以为是家人:“你弟弟经过上次车祸,髋关节的骨骼有一部分恢复得不够好。请您一定要叮嘱他在治疗期间尽量不要外出,对他的病情非常不利,如果恢复得不好,下半生极有可能在轮椅上度过。”严立忻几乎蒙了,以前听韩历飞所讲一直轻松容易,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几乎没向任何人透漏过他的伤情真相,连杨冲被抓的时候也没有。严立忻回到家,滕建玲、潇潇和律师已经商议了许久,几乎已经到了无计可施的地步。“赔偿金额很可能十分巨大,远远在夫人曾经说的承受范围之外。”律师直言不讳,可三人全都沉默了。“如果超过了这个数字,我看要破产的不是盛川集团,而是我们海圣了……”滕建玲抚着额,脸色十分难看。“刘宪坤怎么会掌握这么多证据,按说他都已经认罪,是什么刺激了他要重新翻供,何况按照他说的,很多证据和好处都被赵晓丽截走了,怎么会突然手上证据确凿。”潇潇觉得蹊跷,“他背后一定有人支招。”“现在刘宪坤起诉的理由甚至包括在‘皇冠计划’这个项目里,他只是被胁迫的执行人而已,如果官司打得好,他很可能会被当庭释放。”严立忻依旧低着头,潇潇惊讶又无奈,滕建玲突然落泪,手腕支着额头直摇头:“是我的错……当初这个计划是我想出来的,你爸爸和韩庆中已经绝交十几年了,从严皓松意外过世开始,你爸爸一直憋着这口气。”严立忻不明白:“这和严皓松有关?”滕建玲点头:“当年严皓松十七岁生日,韩庆中送了一辆车。皓松那孩子年轻,看见车高兴得手舞足蹈,当天下午就偷偷开了出去,结果半途发生翻车。他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撑不住了,后来经过检测,那辆车的刹车原本就是坏的……”严立忻和潇潇愕然,从前只知道严皓松车祸身亡,其中原委从没细问过,竟是这样。“皓松虽然不是你爸爸亲生的,但十七年来都是当亲生儿子养,你爸爸受了很大打击。最可气的是,韩庆中一直都没认过错,当年曾经打过官司,但韩庆中一直坚称根本不知道刹车有问题。你爸爸也拿不出证据,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从那以后,他们就绝交了。”“韩庆中表面不和海圣来往,其实暗地里一直在和海圣较劲,一连几个项目海圣都输给了盛川。包括‘皇冠计划’,立忻,你当初极力促成这个计划,你爸爸又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个计划的诱人之处,但当时海圣连一点资金都抽不出。如果做这个项目,整个公司都会陷入资不抵债的风险。后来你爸爸放出风去,果然韩庆中很有兴趣,也许是积聚多年的怨愤,他采纳了我的方案。这件事我也有参与。”滕建玲用纸巾掩着嘴唇痛哭,潇潇扶着姑妈轻轻安慰她。如此看来,这注定是个要失败的官司了,如果官司输了,很可能面临几千万的赔款,海圣的资金链一断,公司几乎没法正常运营。到那时面临被收购的可能不是盛川集团,而是海圣……严立忻和潇潇去了公墓祭拜严皓松,尽管前些天下的雪还没融化,但严皓松年轻俊朗的面容依然显得阳光帅气。“虽然不了解真相,但为什么我觉得韩总可能真的不知道刹车的问题。”潇潇曾经在盛川工作过,经常见到韩庆中,感觉他不像个暗地里做坏事的人。“不管怎样,爸爸不该用这种方式,到头来还是害了自己。”严立忻将菊花放下,伸手将墓碑上的雪抚去,一点一点,无比认真。“明天就要开庭了,有时候真觉得,即使我们年轻有冲劲儿想做很多很多,但能做的事真的很少。”潇潇静静地立在旁边,每说一句话都是一股白烟。“以前我总埋怨爸爸太苛刻,家长作风太强,不能尊重我的理想个性。现在终于能感觉到,其实我的很多想法见解都很幼稚,父辈用岁月换来的真知灼见在我看来完全不能明白,在关键的时刻,我居然说要离开公司。”严立忻呆呆地看着照片上的严皓松,“虽然我没见过皓松,但无论如何这都是我的兄弟……明天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把爸爸的心血继续下去……”回去的路上是潇潇开车,严立忻静静地靠着椅背思考,过了很久拿起手机来拨了拾嘉的号码,响了几声竟然没人接听,再打依旧如此。严立忻给拾嘉发了一条短信,将韩历飞的情况告诉她。王大志和胖子荣组了个局邀上严立忻和潇潇吃饭,席上两个主角却高兴不起来,吃了没几口就提不起兴致。王大志安排了情侣包间让严立忻和潇潇做SPA,两人并排躺在暖暖的房间里,不一会儿竟然昏昏欲睡。“也许明天判决以后,我会突然从上市公司继承人变成一个落魄的伪富二代了,你后悔嫁给我吗?”严立忻浑身疲惫,眼睛却一直睁得大大的睡不着。潇潇直笑:“同样的话,你不止问了一次了,我看其实是你自己特别介怀会有那样的结局,才一直问我。”“以前只是随便问问,现在觉得这样的结果真的已经在眼前了。”“放轻松,明天我陪你上庭,别纠结什么,最不济的结果就是从头再来罢了。”严立忻闭上眼睛,握住潇潇的手,将她整个人拉到他的卧榻上,紧紧抱在怀里。潇潇回应地贴在他胸口,胳膊揽过他的身子。“潇潇,我爱你。”潇潇只是笑,什么也没说,严立忻晃了晃她的胳膊:“你怎么不回应?”“我想等你明天回来再说这句话。”(2)SPA馆里的音乐一直没停,技师收拾东西走了以后,严立忻和滕潇潇就这样睡了一夜。暖暖的带着香气的房间,灯光昏暗而柔和,虽然只有两个单人榻,却不影响他们温存地在一起。潇潇根本没去想如果海圣破产或者面临被收购会怎样,在她心里,这些都是可以从头再来的,即使没有,也完全不会影响什么。一觉醒来,外面已经阳光明媚。潇潇坐了起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回到原来的卧榻上,看了看时间,竟然已经早晨十点半,距离开庭已经过去一个小时。而严立忻早已经不见了,她想应该去法院了。潇潇吓得连忙换了衣服打车出门,只在半路堵在了高架桥上,心急如焚。打了严立忻的电话也没人接。她打开网络连接搜索,用微信发给严立忻。没等来他的回复,反而有设计公司的下属打来说设计稿的失误问题。堵了一个小时,车缓缓开到下高架桥的红绿灯处,对面是百盈集团的大楼,上面的大屏幕刚好在播放今天的开庭画面。潇潇从出租车上下来,站在桥下看审判结果。刘宪坤的脸比从前更灰暗狰狞了,也许是胡茬和剃了光头的缘故。严正伦和韩庆中都显得憔悴了很多,只是都面无表情,即便法院宣布了判决结果,赢的人没有欢呼雀跃,输的人也没有垂头丧气。只有刘宪坤一个人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出现在镜头的角落。和预想的差不多,海圣最终赔偿了盛川集团五千万直接损失。严正伦和韩庆中时隔十几年又重新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谈话,严立忻站在门外能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竟没有一句是关于公司的,他们的心结始终还是严皓松当年的事故。潘立楷这次是大大方方地走进周孝勇的办公室,他的计划让两家强有力的竞争对手皆两败俱伤,而百盈却不费吹灰之力捡了大便宜。在周孝勇眼里,潘立楷算是个做生意的料,年纪轻轻就有这种眼界和魄力,在公司里已经让那些股东们刮目相看。“海圣为了赔款,资金链已经断了,还抵押了几个厂房,现在基本上已经陷入困境了。”潘立楷多少有些邀功的意思。“晚上我给你办了个庆功宴,好好犒劳一下。”周孝勇虽然觉得这样的女婿不易控制,可这样的成绩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做得来的,从前他以为潘立楷只是靠女儿的关系立足,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你有什么想要的,也可以尽管开口。”“收购海圣的项目,我想亲自跟进。至于想要的东西,如果可能的话,等这个项目成功了,我想当严立忻的老板。”潘立楷直言不讳。周孝勇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他终于明白潘立楷一直以来心里所想的是什么。拾嘉是在酒吧里看完了海圣和盛川的官司过程,出了酒吧的门,迎着一股冷风,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摇摇晃晃地走着路。按说这场官司里盛川胜诉了,这应该是一件好消息,可拿出手机来,想拨通韩历飞的号码,却还是停住了。拾嘉走累了,发现路边有个石凳,就闭着眼靠着石凳,觉得困倦极了。醒来的时候,拾嘉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她揉了揉头想站起来,却发现不远处坐着一个人,定睛一看竟然是郑天林……盛川集团的庆功宴和百盈集团的庆功宴是在同一家饭店举行的,分了两个宴会厅,百盈集团是庆祝潘立楷接任总经理,而盛川集团是庆祝官司打赢。虽然摆了庆功宴,但韩历飞和韩庆中的脸色并不好看。这段时间受官司影响,公司业务已经一落千丈,虽然现在得到赔款,但仍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加上从前集团内部矛盾重重,公司一直没有摆脱困境,后来受‘皇冠计划’的影响,到目前为止依旧举步维艰。韩历飞一连干了几杯酒,心里说不出的惆怅。公司的事虽然暂告一段落,但更大的问题已经摆在眼前,加上和拾嘉分手,他的心情始终没有调整过来。席上,公司的内部员工频频向他敬酒,他只是喝酒,话却不多说。韩庆中依旧坐着轮椅,但因为官司打赢的缘故,今天面色明显好了很多。喝了一半,潘立楷从包间的另一个门进来,端着杯子来串桌,踌躇满志地看着席上各位,倒上一杯,一饮而尽,身后跟着的秘书向满桌人介绍:“这是我们公司的潘总,刚刚接任总经理!祝贺贵公司官司胜利。”盛川集团的一位副总连忙站了起来跟潘立楷寒暄,潘立楷也客气地向盛川表示祝贺,举止做派俨然成功人士。韩历飞一直似醉非醉地坐在座位上不肯站起来,眯着眼睛似乎压根儿没有看得起潘立楷,直到他离开。韩庆中抱怨韩历飞没有礼貌:“爸爸知道你不喜欢潘立楷,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你的情绪总是表现在脸上?他现在已经出任百盈集团总经理,以后免不了还有各种合作,你千万不要小看这个人,他的能力远在你之上。”“我不管他有多大能力,我就是看不起他,不喜欢他,靠女人上位,做这种事的人,我一辈子都鄙视!”韩历飞不屑地瞥向门口。韩历飞的手机突然响了,只有一声就挂断了,他低头看了看屏幕,竟然是拾嘉打来的,迟疑了一下,连忙按了回拨,只是那边再也没有人接听。通常拾嘉接电话的速度很快,即使在外面较吵的地方也会把手机调好放在身边,通常都能第一时间找到她。韩历飞想到两人已经分手,皱了皱眉,还是放下了手机。过了一分钟,手机再次响起,他连忙按接听键,只听见电话里拾嘉喊了一声,里面竟还有男人的声音,还没听清就被掐断。韩历飞警觉,没有再打过去,而是直接打开GPS获取她的位置。韩历飞披上外套直接出了门,父亲和公司其他人瞠目结舌,秘书跟着追了出去,被韩庆中叫住,他神情复杂地坐着,已经大概猜到了情况。拾嘉被郑天林一巴掌扇倒在床上,嘴角青肿,却倔强地回过头。“你教唆杨冲害我,为了韩历飞,你可真能豁出去,老子原本还看上你了,现在才知道你这种婊子才最毒!”郑天林上前又是一巴掌。拾嘉感觉两腮都火辣辣的,被打得生疼,眼神却仍不甘示弱:“像你这种人,活该被扔进窨井!要不要我拿出你诈骗和在周孝勇面前邀功打压潘立楷的证据?”“你这贱人!”郑天林铆足了劲又来一巴掌,这次拾嘉已经眼冒金星,嘴角渗血。一张嘴疼痛的感觉十分强烈,拾嘉心里害怕,可表情和语气仍没有软下分毫。“潘立楷已经是百盈集团的总经理了,你梦寐以求的位子没了,你现在抓狂发疯了?”拾嘉冷笑。“如果你当初帮我,现在情况会完全不同,可你偏偏处心积虑地害我,自己害不成还怂恿杨冲来?”郑天林眼中布满血丝,凶狠地掐着拾嘉的脖子,“我非礼你?我倒是真想这么办!你和我在一起扭扭捏捏连碰都不让碰一下,可在韩历飞那儿却大胆奔放恨不得夜夜求欢,你打算耍谁呢?你喜欢韩历飞是吗?”郑天林的手劲儿加重,拾嘉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提起拾嘉的身子,使劲甩出去,她的额头碰到桌角上,顿时青紫一片。拾嘉疼得几乎站不起来,郑天林蹲在旁边用手指敲了敲她的头:“别妄想能耍得了我,我的每一项付出必须有回报,如果没有,我是不会收手的,对你也一样。”郑天林用力拽掉她领口的扣子,低头摩挲她雪白的脖子。拾嘉急了,一巴掌想扇过去,被他预先制止:“费什么劲?早知道你是这么不识时务的人,之前我就该霸王硬上弓,不会等到现在……”“我警告你,郑天林!你敢动我一下,会有人替我报仇的!”“事到如今,我什么也不怕,看见墙角的口袋没有?今天晚上一切结束以后,我会把你装进去,像杨冲对待我一样,也把你扔进窨井里,不过你别忘了,今天是雨天,如果你被扔下去,再上来的机会就十分渺茫了!”拾嘉吓坏了,却强忍住,镇定地看着他:“你和杨冲现在都是我厌恶的人,懦弱无能,卑鄙无耻,喜欢抱怨和破坏,却从不反省自己的问题在哪里……”“你还没资格把我和杨冲归为一类!”郑天林这次是用拳头,拾嘉感觉鼻子一酸,血滚烫地流了出来。“现在你反而还不如他!”拾嘉依旧在骂,“杨冲比你年轻,他有的是机会重来,还能轻松地选择职业,可你呢,你比他大十岁,你从头再来,黄花菜都凉了……”郑天林这次一拳补上,拾嘉眼前一片漆黑,直接昏了过去。门外突然有人急促地敲门,“砰砰砰”地打乱了他的心,他拖过拾嘉想藏起来,看了这间小屋周围竟没有能藏住人的地方。他已经把拾嘉的手机关闭,外面的人怎么会知道这间屋子?外面的人敲门声越来越响,竟然叫来了这里的房东拿钥匙。郑天林扔下拾嘉,打开窗户从阳台攀过外面的树,低头看到这里是六楼,不禁一惊,看到门即将被打开,硬着头皮准备攀到对面的阳台。门“轰”的一声被打开,韩历飞第一个冲了进来,见到拾嘉躺在地上,衣扣敞开两个,满脸是血地昏了过去,扑过来抱住她,忍不住哭了起来:“拾嘉!拾嘉求你醒醒!”韩历飞整个心像被掏空了,从得知拾嘉出事到找到她之间,韩历飞觉得自己脑中一片空白,被惊慌和担忧填满了。拾嘉被送进医院后,郑天林不到半小时就被逮捕了。韩历飞没有打赢官司的喜悦,拾嘉出事,他担心影响得睡不着。他守在拾嘉的病房里,听完大夫的病情报告,忍不住痛哭。她全身多处骨折,视网膜也出现半脱落,虽然送来得及时,却也危险得很。韩历飞对着拾嘉,忽然想起他们刚认识时的样子。她背着包在雪地里,回头看过来都是倔强和不服输的眼神,那时候,他只觉得这个女孩挺有趣,他还曾经捉弄她,讽刺她,欺负她。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这么爱她,第一次有心疼的感觉,特别疼,他突然懂得了什么是别人所说的“爱”。严立忻、滕潇潇、纪永敏和赵庭羲都到齐了,上次是韩历飞,这次是拾嘉,最近发生的事几乎比电视剧里还多。纪永敏告诉潇潇她已经预备开一家甜品店,店址就在她们设计公司的楼下。严立忻还在继续开国产车,这些天劳累得厉害,严正伦正式开始服刑,百盈集团的收购方案已经谈得差不多了,而严立忻却迟迟不点头。潘立楷的目的严立忻很清楚,潘立楷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收购海圣最重要的一个目的不是别的,他希望严立忻从此成为人生的落魄者,踩在他脚下,为他效劳,承认自己的失败。可如果不这样,以海圣现在的负债情况,加上事出突然,严立忻很可能无法对抗那些老股东们,海圣几乎铁定要易主,到时候根本轮不到他来决定什么。所有人的情绪都低落得很。刘宪坤即将被释放,纪永敏几乎不知道自己和洋洋今后的生活会面临什么。赵庭羲连续好几天没出去应酬,帮阿敏照顾洋洋,帮她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他知道今后也许这样的日子不会再有了。潇潇竟然听到广播里说,潘立楷向慈善基金捐款的事,觉得可笑。从什么时候起,潘立楷已经成了那个光荣地站在人生顶峰的人了?看了看外面的雨水纷纷,她想起下午见过潘立楷的情景,他的样子早已和记忆中的他差距太大。见面的场合也极为高端,上来几样菜,都是鲍鱼海参之类的名贵菜式,精致而诱人,可潇潇几乎没有食欲:“你找我来做什么?”潘立楷低头切了一块海参,脸上似笑非笑:“我觉得你应该有所改变了才对,不过看起来你和严立忻结婚以后,和从前差别不大。”“你希望我有什么改变?”“从你的脸上没看到年轻貌美、春风满面,人家不都说,从一个女人脸上就能知道她过得怎么样吗?”潘立楷明显是乐意见到这个场面的,他希望滕潇潇过得不好,似乎这样她才能想起和他在一起的时光。“你是不是女性心灵鸡汤杂志看多了?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立即打扮得年轻貌美春风满面的,那是二奶,是不用付出就取得回报的自断后路的行为,正正经经结了婚的,都是我这种状态。不过你现在倒是越来越春风满面了。”潘立楷听出潇潇在讽刺他,笑了笑掏出烟盒:“介意抽支烟吗?”“介意,我正在备孕,所以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抽烟,请你谅解。”潇潇生硬地拒绝了。潘立楷尴尬地将烟放了回去:“我还是直接切入正题吧,潇潇,如今海圣面临的问题你也看出来了,严立忻守不住海圣,马上……”“就算这样又怎么样呢?”“严立忻就是一个平庸之才,上学时候成绩没我好,性格没我好,才艺没我多,做生意头脑也不行……”“可他人比你好。”“这叫理由?”“这一个理由完爆你说的所有理由。”潘立楷怔了一下,自失地笑了笑:“你还是怨我吧?民政局,我去了,虽然晚了一点点,但我去了,可惜只看到严立忻拉着你的手要和你结婚。”“你看错了潘立楷,是我拉着他的手要和他结婚。”潇潇拿起自己的包,“看来你今天没什么要和我说的,我先走了。”潘立楷连忙站起来拉住她,手腕上竟然绑了一块纱布,显然受过伤。潇潇低头看了一眼:“这是怎么了?”“没什么,一个人不能把所有好处都占尽,也不可能真的一无所有,这些我到现在算是真的明白了。”潘立楷看了看手腕,苦涩地笑了笑。潇潇轻轻地将他的手拿开:“恭喜你,潘总,你最想得到的东西得到了,这已经算是赢家了,就不要再贪心了。”“听说拾嘉进了医院,替我向她问候一声,过两天我会去医院看看她的。”“我看没这必要了,她还没醒。”“她醒来应该会很想见见我。”潇潇不明白他的意思。“你想知道是谁去劝刘宪坤翻供的吗,用了什么方法让他翻供的,这些拾嘉应该很好奇。当然,或者你也很好奇。”潇潇嘴唇颤抖,停了几秒钟:“我不好奇,但我现在已经有了答案。”潘立楷看着潇潇走到门口,忽然叫住她:“你告诉严立忻,如果他愿意在我手下工作,我潘立楷不会亏待他的。”“这个我现在就可以替他回答,他不会愿意的。”潇潇回过头来笑了笑,直接出了包厢门。潘立楷看着手上的纱布,慢慢闭上眼睛,想起早上周逸一拿着花瓶狠狠地扔了过来,他伸出手腕下意识地阻挡,被花瓶击中,强烈的痛感袭来,他缩手,看到血流如注。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潇潇撑着伞没有打车,一直沿着人行道朝前走,越走越快,有关潘立楷的一切,渐渐在脑中模糊,一直消失在路的尽头。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刺激了潇潇的鼻翼,她从门外踮脚看着里面的韩历飞,不禁为他们担忧。不久前是韩历飞这样被送进医院,现在又变成拾嘉,想起今天潘立楷的话,经历了这么多,她预感到这一切都该过去了。(3)拾嘉进行视网膜手术的那天,刘宪坤被释放了。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躲在隐蔽的地方打电话给纪永敏,他是个谨慎的人,他知道自己把海圣咬了出来,即将面临的是什么。“阿敏,我已经彻底得罪了海圣,严正伦的家人和属下不会放过我的,虽然我已经出来,但暂时不能回去。我最近将想办法办签证,咱们一家到国外生活,就没有人认识我们了,我还有一笔钱,暂时能维持,到那边可以继续做生意。”刘宪坤在电话里规划着未来,可声音不断颤抖。“可我不想出国,我想留在国内,洋洋也喜欢这里。”纪永敏抱着洋洋,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气。“我不能把你们留在这儿!你们母女靠什么生活?”“你现在已经自由了,是该到了去寻找新生活的时候了,当初咱们复婚就是为了让你安心,现在这种顾虑已经不存在了,所以不要再继续了。”纪永敏顿了顿,“事实上,咱们夫妻的感情早已经破裂了……”赵庭羲从酒吧里出来,摇摇晃晃地站在路边搭出租车,脸红红的,整个人颓废不堪。严立忻和滕潇潇开车路过,潇潇要停车去接他,被严立忻制止了:“帮人如果不能彻底地帮,不如不帮。”“那总不至于看着他这样吧?刘宪坤出狱了,肯定找阿敏去了,小赵真是可怜……”严立忻把车窗重新关上:“潇潇,你觉得我适合扮演一个坏人吗?”潇潇不明白他的意思,懵懂地看着他。严立忻笑了起来:“让我去试试吧,我会尽力演得像的。”刘宪坤从电话亭里出来,落魄地东张西望,看着马路对面的几家黑旅馆,正琢磨选哪一家暂时住下。裹紧外套刚要过马路,眼前忽然停下一辆面包车,打开门下来几个彪形大汉,还没等他呼叫,直接将他拉上车带走。刘宪坤惊恐地被带进一个废旧仓库里,手脚都被绑住,想挣扎呼救却都是自己的回声。过了两个小时,他感觉到有人走了进来,借着微弱的光,他看到眼前人的身形很熟悉。头上方的灯泡亮了,昏暗的灯光中,他看到有个人越走越近,是严立忻。本就心虚的他吓得连忙想往后缩。“别害怕,叫你过来,只是随便聊聊。”严立忻故意把声音放得低沉。刘宪坤的意想当中,严家人一定不会放过他,只是速度之快让他没有料到,何况他已经避开人多的地方,到偏僻的郊区来,只想躲几天。“严总找我做什么?我是个一无所有的人……”“我看你现在所有的东西挺多的,又要签证出国,又要关爱老婆孩子,又要忙着把海圣咬出去,这么多事,你怎么忙得过来?更让我没想到的是,你有这么多顾虑,还把事做得这么绝?”严立忻凑近刘宪坤,他连忙后缩,颤抖地看着他:“严总,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把海圣拉下水,我也是无可奈何……”“无可奈何?你倒是真会用词,你就没想过,你之前做的是海圣授意的,海圣给了你诸多好处,端起碗吃饭,放下筷子就骂娘的事,你觉得会没有报应?”严立忻冷笑,死死地盯着刘宪坤,眼里的光透着刺骨,从仓库一角拿出一根铁制水管。“严总!严总你听我说,是潘立楷,潘立楷来收买我的,他说只要我照他说的做,他会给我一笔钱,帮我把老婆孩子接走,保我出狱。从前董事长找我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这件事会牵扯这么大,他也说事成会帮我离开的,最后赵晓丽这个贱人破坏了我整个计划。”刘宪坤显然被吓坏了,说话开始语无伦次。“看来没有谈不拢的事,只有谈不拢的价码,谁给你的价码高,你立马见风转舵,而老东家只会被你无情地陷害,你不觉得太势利了点吗?”严立忻轻轻将铁质水管在他头上碰了碰。刘宪坤吓得闭上眼睛:“严总,您放了我,只要您愿意放了我,怎样都可以!”“怎样都可以吗?”刘宪坤慌忙点头,到了如今的地步,先保平安才是最重要的。“这么说来,我还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做的……”严立忻笑了,从身上掏出一张纸来,用打火机照亮。刘宪坤瞪大眼睛看过去,上面赫然写着五个字:离婚协议书……拾嘉终于拆了纱布,睁开眼睛,刺眼的光亮让她又重新闭上,再次慢慢睁开。韩历飞就在旁边,眼含热泪地看着她。“幸好治疗得及时,虽然这只眼的视力不一定能恢复到从前了,但总体来说算是万幸了。其他外伤也需要慢慢恢复,多亏了你男朋友,他一直陪着你,几乎没离开过。”医生收拾了东西向拾嘉表示祝贺,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才离开。拾嘉在昏睡的这些天当中,有种已经死过一次的感觉,看着韩历飞两眼红肿得吓人,心里感动得想哭。“我确实太任性了,我总觉得自己能做很多事,想帮你更多的忙,我没去想禽兽是不能惹的……”拾嘉伸手抓住了韩历飞的手指。“你终于好起来了,我到你出事的时候才知道,我这辈子可能都摆脱不了你,如果你怎样了,我就是坐一辈子牢也会直接杀了郑天林……”韩历飞哭着将额头放在她的手上。“我其实这些天都能听见,特别怕自己瞎了,从此就看不见你了。我其实心里特别自私,我一直在想,我一定要好起来,我还要赖着你,黏着你,就在你身边,不管你是富二代还是穷二代,我都不会离开你……”拾嘉哭了起来,韩历飞伸手将她抱进怀里,压抑许久的内心想要得到彻底的释放。吻密密实实地落下,点燃了激情。外面的风吹了进来,虽然冷却夹杂着些许暖意,春天渐渐临近了。海圣集团的收购权最终归了百盈集团,海圣的董事会选举后,原赵副总担任了董事长,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严立忻还年轻,中间还想要离职,对公司的忠诚度和经验始终不够,难当大任。但严正伦留下的股份依旧让他成为了大股东。严立忻到潇潇的公司帮她装订样稿,脸上一丝不开心的情绪也没有流露。“按说像你这么年轻,就持有这么多股份,完全可以在家当甩手掌柜,养花喂鱼到处旅游了,何必像我一样忙里忙外自讨苦吃?”潇潇看他整天也没有休息,反而一脸思虑过度的样子。“那让你回家当全职太太享清福,你不也没同意吗?既然你一个女人都想要自己闯一番事业,我还不到三十岁,这么年轻就养花、喂鱼在家养老,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严立忻反驳。“那你是想继续考试还是当裱花师傅?”“都想。”“你胃口挺大的?”“你就当我艺多不压身不行吗?”“严立忻。”“嗯?”“我其实特别喜欢现在的你。”“为什么?”“从前你多多少少受到家里的影响,过得紧绷而压抑,现在感觉你可以完全舒展开了。”严立忻反而不满:“我以前在你心里的印象就是紧绷而压抑?”“啧啧,忠言逆耳,实话不好听,你现在就受不了了?”潇潇故意气他。“我以前也没像你说的那样,就是一个在领导眼皮下老实工作的孩子罢了,只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严立忻仔细将样稿订好,一本正经得像个好学生。潇潇喜欢看他现在的样子,总是忍不住对着他就笑了起来。韩历飞定了一个豪华包间,把潇潇、严立忻、纪永敏和赵庭羲都叫了去,说是要请客庆祝和拾嘉领证,把家里珍藏的拉菲都带了去。纪永敏抱着洋洋,整个人红光满面,刘宪坤终于答应和她离婚,手续也办得特别快,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刘宪坤在走的时候,在远处看了一眼洋洋,他是抹着眼泪走的,纪永敏看到刘宪坤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他真的是要离开了。“韩历飞,你又花这么多钱,早说到我甜品店里去办,咱们分头买菜、做饭,弄得热热闹闹的不比现在好,这间饭店,进门价就得这个数吧。”纪永敏伸出三个指头比画。“高兴的事高兴地办,怕寒酸了惹大家笑话。今天点的菜都是大家喜欢吃的,拾嘉把你们每个人喜欢的菜色都记了下来,今天就按想好的点的。”韩历飞指着菜单上得意地说,“今天我跟大厨特别定制了一道菜,是菜谱上没有的,你们肯定也没吃过,我先卖个关子,等会儿揭晓。”“吃饭还卖关子,吊我们胃口呢?”潇潇明显不满意,拐着弯强调说道。“是啊,历飞哥,让我们一顿饭都在琢磨这件事。”赵庭羲也跟着帮腔。“可以提示一下,菜上面写了五个字!”韩历飞被逼之下提前剧透。“我知道了,‘我们结婚了’正好五个字!”严立忻立即有了反应,“肯定是,你看他脸上就写了这五个字呢。”其他人一阵起哄,韩历飞搂着拾嘉直挥手:“我是这么俗气的人吗?”“一直就俗气,是咱们这群人当中土豪气质最强的人!”“严立忻才是土豪气质最强的好不好。”韩历飞还在为自己辩护,企图把烫手山芋抛到严立忻手上。“我是绅士气质,你才是土豪气质。”严立忻也在一旁为自己脸上贴金,惹来其他人大笑。饭店是靠近湖边的,特色就是每到晚上八点钟,包厢的灯灭了,对面就有大型画舫表演节目,精彩绝伦,像在仙境当中。当然看演出的费用是包含在吃饭费用里面的,所以这里的消费相当高。“咱们先喝第一个,祝贺韩历飞和拾嘉正式成为法律上的夫妻!”潇潇站起来要给大家起头。“其实在我心里,他们早就是夫妻了,甚至在我和潇潇之前,只是你们速度太慢。”严立忻在一旁炫耀。“我们才是真正经过千锤百炼的真爱,你们懂什么。”韩历飞更加高调。“我觉得另一对也同样经过千锤百炼的人,什么时候该考虑结婚了?”拾嘉意指纪永敏和赵庭羲,他俩在纪永敏离婚后正式确立了关系,只是结婚的事还没有提上日程。赵庭羲和纪永敏俱是脸红,连忙岔开话题,潇潇却又倒了一杯喊道:“那第二杯就祝贺阿敏和小赵早日开花结果!”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小赵一向腼腆,今天也豁出去了:“既然今天大家都在,我想趁这个机会,向阿敏求婚……”其他人没想到今天会有大炸弹,惊得目瞪口呆,两秒钟后,所有人都欢呼起来。小赵从包里拿出一个戒指盒,走到纪永敏身边,慢慢打开,一颗闪亮的钻石嵌在中间,他跪了下来,周围人激动地喊着:“在一起,在一起!”纪永敏心下一软,脸绯红一片,赵庭羲一直期待地看着她,像等待一场新生。“对不起……”听到纪永敏的话,所有人的脸色都由希望转为失望。“我也喜欢你,但我现在的情况,还没有调整到最佳的状态。我长这么大,最庆幸的一件事不是别的,而是竟然有你这样的男人喜欢我,愿意陪我,你能不能再等一段时间,我想用我最好的精神面貌重新嫁人……”时间好像静止了几秒,忽然爆发出强烈的掌声和欢呼声。赵庭羲站起来,轻轻抱住她:“等你调整好了,直接告诉我就好,我这人傻,不知道该选什么样的时机。”韩历飞看到潇潇低着头,整个人心事重重,连忙端着杯子想转移话题:“第三杯该敬严立忻和滕潇潇了,祝贺你们俩从最不可能的两个人变成了最先结婚的两个人!”潇潇推了推韩历飞的胳膊:“喝来喝去,都是谁和谁在一起,谁谁谁结婚了这种情感理由。今天聚会的主题虽然是庆祝你们结婚,但更重要的是,这一年之中,我们每个人都重获新生了!这才是最关键的!”所有人都跟着点头,想起这一年的经历,真是用千回百转、曲折离奇都无法形容,一时间端着杯子不知道该怎么喝。“我总结这一年,我最重要的是懂得了感恩和奋斗。以前我总是单纯得像个没头苍蝇,觉得前面都是阳关大道,现在看清楚前面的坎坷了,但路也看清了。”赵庭羲首先发表感慨。“我不会说话,我觉得有你们真的很好,有朋友真好!另外就是,女人靠父亲、靠老公都没用,最重要的是靠自己!”纪永敏举着杯子激动得直颤抖。“阿敏不能在这埋汰我们这些男同胞们,有些时候,女人还是需要有个依靠的。”韩历飞反驳她的说法,“以前我生活得太随意了,觉得做什么都轻而易举没负担,现在觉得,我不能把所有一切烂摊子都扔给父亲,我得凭自己的努力站稳脚跟……还有就是……我要和拾嘉好好过日子!”韩历飞说完,已经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拾嘉搂着他的胳膊:“我这一年从特别迷茫到逐渐清晰,我一度心态特别不好,甚至想自作聪明地把复杂的事情搞定,差点弄巧成拙。在差点瞎了的那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无论如何,我要重新生活。”拾嘉看着杯子里的酒,眼圈不由得红了。“我觉得我跟你们都不太一样,我觉得我以前是生活在别人羡慕的光环里,而自己生活得特别压抑的一个人。每天循规蹈矩,以爸爸的指导教育为工作和生活核心,几乎不敢有自己的想法。我辞职的那天开始到爸爸出事,情况在外人看来像天崩地裂了,我像个被公司抛弃的孩子,但我现在终于觉得能舒展开自己的筋骨,真正做自己想做的事了。”严立忻扬了扬酒杯。“为重生干杯!”潇潇喊了一句。韩历飞连忙阻拦她已经端到嘴边的杯子:“先等等,潇潇今天只鼓动别人说真心话,自己却藏着掖着搞尽在不言中的战术。”“潇潇今天才最该发言,我听说设计公司接了一个大单子,做成以后收益是公司注册资金的十倍!”纪永敏跟着爆料。所有人都跟着起哄,潇潇被夹在中间,只能投降:“我从一个开奥拓的变成了开普桑的,这点区别你们感觉到了吗?”“普通丝晋级至尊丝了!”严立忻故意逗她,被潇潇暗中狠狠掐了一把,疼得直叫。“滕潇潇最牛掰了,说是不懂设计,结果自己硬是半路出家,自学成才,把科班出身的都比下去了。”拾嘉觉得潇潇是个可怕的生意人,她什么都不会,却不愿意放弃,硬是把自己不懂的变成了自己的老本行。“现在流行跨界,卖茶叶蛋的有一天也可能去造导弹,那么学财务的为什么不能搞设计?不过你们俩要是打算回归公司,我虚位以待。”潇潇掩不住言语中的喜悦。“我还是对甜品店感兴趣。”纪永敏举手表态。“我还没想好,但这间公司是潇潇的心血,我要创自己的品牌,做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你可以跨界,我也可以。”拾嘉挽着韩历飞朝她举了举杯。“好吧,现在我终于可以说了,其实这一年我的收获特别多,我现在对人生的理解就是,只要认真对待,只要付出努力,总会有回报的,感情、事业都需要去争取。”潇潇说完,所有人的杯子都碰到一起,大家一饮而尽,畅快感洋溢了整个房间。韩历飞将杯子倒过来控了控说道:“现在该轮到我说的那道特别的点心入场了。”他拍了拍巴掌,包间的门打开,厨师推着餐车进来。厨师揭开银质的盖子,下面是一个大大的盘子,盘子里是一个紫色的精美蛋糕,上面用水果和巧克力点缀,中间有果酱书写的五个字:我们还年轻。所有人惊呼,潇潇连忙推了韩历飞一把:“太有您的了,韩总!内涵帝啊!”“我们还年轻……你几个意思啊?”严立忻开始挤对他。“用不着你提醒,这里面按生日算,是不是韩历飞略大一点点?说明我们确实还年轻,他已经老了。”拾嘉也跟着附和。一时间,已经安静下来的包间像炸开了锅。“你们有点良心吗?这是我精心准备的,我琢磨了几天几夜,才想出这么贴切的几个字,你们不鼓掌欢迎,反而意见一堆,非得让我讲清理由才行吗?”韩历飞不满其他人的反应,指着蛋糕自己欣赏。“今天还必须让你讲清理由了,不然这蛋糕吃了堵心。”纪永敏故意把他推到台面上。“历飞哥,我支持你,只不过我感觉这个‘还’字是不是多了个走之底啊?”赵庭羲指着蛋糕评头论足。“都给我安静!”韩历飞一嗓子镇住了场面,看着眼前精致的蛋糕和五个字,“尽管你们都承认自己心态老,但今天这个蛋糕就是告诉大家,我们还年轻。我们还有的是机会和时间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实现自己的梦想,追求自己喜欢的人,不止今年,今后每年我都打算送大家这样一个蛋糕,直到进棺材!”“韩历飞,你太晦气了,这么高兴的场合提什么棺材。”潇潇连忙抗议。“我觉得这个蛋糕不错,今后每年咱们可以轮流买!”严立忻见他说得诚恳,开始支持韩历飞的行为。“以后不用买,我甜品店里可以做,以后大家想吃什么口味的都有,上面加五个字而已。”纪永敏赶忙拦着。“阿敏,你让严立忻也露两手吧,他的梦想是当裱花师傅!”潇潇直接宣扬了出去。严立忻红着脸想解释,所有人都跟着起哄。蛋糕被切开的一瞬间,湖面上的表演也开始了。五颜六色的灯光照耀下,打扮得精致夺目的演员纷纷登台,音乐也随即想起,近湖的喷泉突然绽放,带来一阵绚烂的水花。所有人都聚集到窗边,看着今晚不同寻常的表演,跟着精彩的画面欢呼,湖面的风吹进来,明显已带有春天的气息。对面游船上的人也跟着欢呼,一浪高过一浪。岸边的烟花突然升到半空中炸开,将欢呼声掩盖,让黑夜刹那间亮如白昼。潇潇觉得心里的画面忽然间定格了,定格在这样的时刻,每个人脸上都是欢快的笑容,还有没来得及吃下的精美的蛋糕。不知道什么时候,严立忻从后面搂住她,替她披上衣服,她面对着高大的落地窗,心里畅爽极了……第二天,潇潇的母亲打电话来说父亲之前投资的那个项目居然盈利了,现在父亲在家喜极而泣,围着房子转了好几圈,可滕尚却完全高兴不起来。潇潇知道他还想着安妮,现在有了钱买房,可再也没有了当初的人,滕尚觉得人生就像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