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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降临,邵益阳跟着萧暮去了坐落在城中湖边上的一家咖啡馆,他与萧暮保持了几米的距离,就见萧暮拨通电话说了几句,然后就见简非从咖啡馆里走了出来,两人在靠水的坐席上相对而坐。尽管心里出离愤怒,萧暮还是在等服务生上咖啡的时间里尽量平复心情:“你说你有话要跟我说,那说吧。”简非盯着萧暮的脸看了一会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舔了舔唇瓣,才一咬牙说道:“我们分手吧。”萧暮是抱着质问的决心来的。她以为在电梯下坠的那一瞬间已经顿悟:她先前目睹简非的爬墙又想明白了简非对自己的利用,心里始终有一股憋屈与郁闷不曾发泄,可回想起来她对简非的感情虽说不上抵死缠绵、难舍难分,这些年的真心相处却是不掺任何水份,简非说出分手二字,倒的确是令她始料不及。一瞬间萧暮只觉得心脏像被人扼住了一般,双手死死攥住杯子,热咖啡的温度隔着杯子传递到掌心,烫得掌心发红她也仿佛不自知,沉默良久,才故作无所谓:“既然你想分,那分呗。”听她这么说,简非似乎也有些意外,惊讶地望了望她,才收回了目光直直盯着桌面。萧暮看着简非那张自己依然最爱的脸,眼圈有些发红:“但我想知道理由。”简非:“我,喜欢上别人了。”“是我上次遇见的那个人?”萧暮追问,“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别人的,怎么一点迹象都没有?”简非点点头:“最近的事,你我都忙着各自的事情,又不是朝夕相处,怎么会那么容易看出来。”“所以你就觉得,你们忽如其来的感情,胜过了我们这些年……”萧暮声音扬起来又低了下去,“倒也是,时间算得上什么呢?”有人相敬如宾数十年都抵不过一次精心策划的意外。这些年萧暮在大学读建筑,成天穿梭在高楼与工地之前,时常埋身于图纸之中;而简非则一入戏圈深似海,看惯了各种规则,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下意识地要扩充人脉。简非一介穷学生,在圈子里无依无靠,在这时遇到了宋媛,她是大投资商的女儿,一句话足顶万金,又毫不掩饰地对他投怀送抱,如此示好之下,一来二去简非也就春心萌动。然而此间细节简非自然不便与萧暮细说,只轻描淡写带过:“抱歉,我只是觉得这些年,我们之间越来越生疏。”“所以你就利用我,拆散宋媛跟邵君泽”,萧暮何等聪明,将前后事情想得通透,声音冷得像是从冰窖里挖出来的,脸上却浮泛着苍凉而自嘲的笑意,“你喜欢上别人无可厚非,你想跟我分手大可以直接提出来,可你为什么要利用我拆散别人的婚姻,要这样侮辱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简非被萧暮这反应给吓着了,坐在她对面,神色慌乱:“萧暮,你别这样。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感情这种事情,我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况且你扪心自问,你对我难道不是一样?”萧暮不解:“我扪心自问什么?”“我们上回相见的时候,你挽着的那个人是邵氏的大少邵君泽吧?”萧暮上回的确是挽着邵君泽与他见面,然而那也不过是邵君泽提议之下两人逞一时之勇。简非这一句话使得萧暮像是被点燃的煤气罐,蹭地一下就爆了,她起身对着简非坐的凳子就是一脚,把简非连人带凳子直直揣进人工湖里去。水花四溅,萧暮意犹未尽地叉腰站在岸边咆哮:“你这个渣男……果然人如牛粪看别人就像牛粪,别用你那翔一样的眼光来看我!我跟邵君泽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没你想的那么龌龊!”哗啦的水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萧暮在岸边咆哮,简非已经被她踹进了水里。很快有人三三两两地围拢过来,将萧暮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萧暮气未撒完,丝毫不觉得害怕,恶狠狠地对周围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情侣分手啊?”湖水中简非犹自挣扎着扑腾出一泡泡的浪花,人群里七嘴八舌就有人嚷嚷要下去救人,七嘴八舌地吵得萧暮心烦意乱:“救什么人!这水不足腰眼高!”萧暮这么说的时候,简非从湖里站了起来,水深果然刚刚齐腰。简非在水里艰难且狼狈地跋涉,萧暮则被人围困得水泄不通。一个人影拨开人群,一把拉住了萧暮的手腕,将她往外面带。萧暮慌乱之间就要甩开人的手,那人手腕力道却大得惊人,似是打定了注意不放,萧暮定睛一看,才发现来人是邵益阳,惊讶之余却安下心来:“师兄,你怎么来了?”邵益阳十分头疼:“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离开再说。”邵益阳拖着萧暮一路跑进车里,关好门窗驶离萧暮的作案现场:“今天先送你回家吧?”萧暮:“不……我现在不能回去,万一被爸爸妈妈看到不太好。随便去哪里转转兜兜风吧。”邵益阳皱着眉头想萧暮刚才咆哮而出的话,正思忖她跟邵君泽怎么扯上关系了,然而萧暮刚才已经那么明确且愤怒地否认了,自己再问无异于火上浇油,于是话到嘴边便变成了:“萧暮,对不起,我早就看到过宋媛跟简非在一起,如果早点告诉你,或许情况就会不一样。”萧暮惊讶只在一瞬间:“跟你有什么关系?只怪我自己后知后觉。”邵益阳带着萧暮穿越市区,中途放下车窗,夜里习习凉风自耳侧呼啸而过,萦绕心头的那团火气渐渐消散开来下去。邵益阳一车直接把萧暮拖去了游乐场。萧暮见眼前熙攘人群犹自嘀咕着“哪有心情玩”,邵益阳却不由分说拉起了她的手大部朝着大型的器械走去。他牵得太自然,连萧暮都全然没察觉哪里不对,被他拉着一个个项目次第玩遍,近处喧闹的人群,远处渺远的星光,霓虹和乐曲交相辉映,宛如梦的尽头响起交响乐,一路走马观花,虽不说玩得尽兴,至少眼忙手乱没空闲去惦记烦心事,倒也算得乐不思归。回去的路上,体力透支的萧暮跟邵益阳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就在车上睡着了。整座城市的风景层峦叠嶂地扑面而来,近处是萧暮恬静的睡颜,邵益阳关了音乐、放缓了车速,仿佛能听见萧暮酣睡中的轻微鼻息,听得他仿佛一瞬回到了仲夏,高柳下乱蝉嘶叫,叫得人心里一刻也不得安宁。好容易停到了自家别墅的院子里,邵益阳去替萧暮解开安全带,她的鼻息就在他的耳畔,那么好的夜色、这么近的距离,邵益阳只觉得再不做点什么简直良辰美景虚设。于是,不假思索地倾身上前,低头拿唇瓣碰了碰萧暮的唇。严格来说这算不上一个吻,只是比吻面礼更亲昵一点的触碰。邵益阳生怕浅一分而不尽兴,深一分却又会惊醒浅眠的人,于是蜻蜓点水一般,堪堪感受到了一下花瓣一样的柔软便一触即分。只是心里的蝉声鸣得更沸反了。唇分开而后,邵益阳像是被摄走了魂魄一般怔怔出神了片刻,盯着萧暮良久,才咬咬牙狠心将萧暮抱出来。萧暮在他怀里醒了过来,不明状况地挣扎了一下,却因为悬空欲坠而惊吓得立刻停止了动作,为了安全着想:“师兄你……做什么?”邵益阳故作从容:“没什么,你说不想回家,又在车上睡着了,已经这么晚了,我就只好把你带我家来了啊。别乱动,没想到你看起来单薄,抱起来还是有些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