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晚上街道人多,摆地摊的也不少,这里车是不好停的,凡梦跟在云归身后走,低着头看着他的皮鞋,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决定让她搬过去,在美国四年,他们也从未一起住过。“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凡梦突然问出口,只是声音低低地,被周围的杂噪声遮掩,前面的人脚步没停,凡梦松了口气,他没听到太好了。两人一直走了许久才走到一个停车场,凡梦刚坐进车里,一转头他的吻就贴了上来,轻轻柔柔,缠绵无限。一吻过后,她气息微乱的枕在他肩头,两人不说话,他只是握着她的手,越发紧。“我刚才听到了。”安静的车厢里,墨云归突然说话。施凡梦脸一红,头也从他肩头浅浅移开,只是刚一动便又被他按回原位。“你真的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凡梦,不要装傻,你比谁都清楚。”“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今天说。”凡梦喃喃启口,声音细如蚊呐。“那你知道我想什么时候说吗?”她在他肩上摇头,听他的答案。墨云归叹气,有些无奈的样子。“很早很早了,早到我都记不清时间了,只是也不知是你太笨还是我给你的暗示不够明显。”“暗示?”凡梦疑惑,她从未接到过什么暗示。“不用理会那个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进一步照顾你,至少你晚上饿了,有人做夜宵。”凡梦不知是怎么了,他的话明明说的很淡,淡的只有两人才听得见,可此刻,她心里就像是乱了一阵风般,她在风中凌乱迷茫不安。“哭什么。”墨云归突然扶起她的脸问。她摇头,能说是感动吗?……也许以往不是,但这次真的是感动。“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墨云归笑,这是什么傻气的问题,只是今天的一位病人情况跟她当年很像,他看着那位病人就像看到她当年的模样,那时她瘦的不行,一张小脸上瘦的只剩双大眼了,可就是那一眼,也不知怎么就是那一眼让他心生疼惜,从此掩饰不了也止不住,只想好好照顾她。“我以为,你那天说不着急,就不着急呢!”一会儿后,没有得到答案的凡梦又说了一句,只是这一句她说的有些心虚,她应该早知道答案的,哪有人等了四年,还不着急的。“我照顾你不好吗?”墨云归问。凡梦沉默,这句话跟多年前另外一个人说过的话重叠,我照顾你不好吗?那个烈阳的午后,气宇非凡的男子微扬着有些傲气的下巴说道。“好。”她答,跟那年的答案一样。第二天一早墨云归的车子就到了她租的公寓楼下,刚回来两个月,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只有两个大箱子,她跟他一人提着一个下了楼,临走了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住了两个来月的房子,似乎她总是这样,对已成过去的事情,不管好坏,一律念念不忘。云归的房子是两室一厅的,两人自然是各居一间,昨夜她一宿都没睡好,说睁着眼睛到天亮也不夸张,她跟云归的关系在四年之后,总算又近了一步,在国外四年,虽有亲密,但他一直克制,也从未萌生过要住一起的念头。“以前不买房子是想着一个人,买了也不像个家,现在总算有些像了,家里有厨房,有沙发,还有你。”云归将行李放在地板上,环视了一周叹了口气说着。她转过头看他,他表情淡淡地,眼睛没再看她,但她就是有个错觉,云归给她的感觉一直自信沉着,但此刻他嘴里说出这番话,听在耳里却是格外寂寥。“我以前幻想过我将来的家,家是这样的家,可人却不是这样的哦。”她沉默了一会儿,半开着玩笑说道。“哦?那是什么样的。”墨云归问,语气已是好奇。她咬唇,眼睛顿时有些涩涩的,人也局促起来。“不是你这样的,我那时可不好意思要把将来要一起到老的男人幻想的这么完美呢!”“将来一起到老的人。”墨云归屏着呼吸问。她只管点头,静默了一会儿抬眼看他,他也在看她,目光专注,像是做一样再认真不过的事一般。墨云归突然笑起来,那时无言的笑,没什么声音,甚至连唇角的弧度也不大,但她就是能感觉到,感觉到他眼睛里再不是平时冷漠的淡意,此时那里凝满了感慨和安心,再跟平时不同。“有这样的话,即使不答应我的求婚又怎么样,即使一辈子就这样了又怎么样。”她听着看着,伸手环住他的腰身,整个人都靠上去,再没有一句话。在异国相依为命四年,还不够她托付终生吗?只是一旦真正面对婚事,她还是会退缩,会有惧意,害怕这些年一直在怕的事,害怕云归会在一夕之间发现她的秘密,然后像现在这样子的岁月静好到那时也会成空。两人这么相互靠着静了许久,直到云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今天我不去医务所,陪你回去看叔叔阿姨吧!”“好。”凡梦应着,她平时一周回去一次,但这个月因为咖啡店的开业还没回去过,今天回去也行。施家夫妇也住T市,只是不在市区在市郊,开车一个多时辰也就到了。“你们怎么今天回来,云归不用工作啊!”施母下楼一见人就问着,平常可不都是周日才回来的。“云归是自己成立的诊所,不用天天去的。”凡梦抢先一步代替他答,拉着母亲坐下。施妈妈点了点头,满脸慈爱,能回来就好,回来她就高兴。“电话里听你说了,你这刚开业,没事儿也不用老往家跑。”凡梦知道她说的是反话,她可是巴不得她天天在家,不过也不戳穿,一家人就这么坐着说话。转眼到了中午,施母进厨房做饭,她也跟进去帮忙,客厅里只有施父和云归两人坐着下棋。凡梦一边切着青菜一边考虑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母亲,犹豫倒不是怕她不赞同,也就是怕太赞同了,巴不得他们急急结婚呢!“你看你这孩子,切个菜也心不在焉,当心切手了。”施母一边淘着米一边责备,语气还是她熟悉的唠叨。“妈……今天早上我搬去云归哪了。”犹豫良久,凡梦还是准备说出来。施母先是一顿,随即便笑起来,这可是好事了。“搬去好,在生活上照顾照顾他,这样两人的感情才能好。”她听着抿嘴笑,照顾他?怕到头来还是他照顾她吧!“那……你们有想什么时候结婚吗?你可都考验了人家多年了啊!”“不着急。”一谈到婚事,她就想扯开话题。其实她很清楚,再也找不到一个像恃凡的人了,云归就是她的选择,可是她这样一直犹豫是为哪般?难道还期待着恃凡来娶她吗?到底是自己的孩子,这一点施母看的清清楚楚。希望他们早些结婚倒不是因为墨家条件好,她本来就不希望凡梦找的人跟自己家境悬殊太大,照着这个标准说那墨云归肯定是不行的,父母都是教授不说,他自己也是留洋高学历。那几年凡梦在国外她虽然看不到,也知道人家是怎么对待她的,这样好的对象,丢了还去哪儿找,况且早一点结婚她心里的石头也早一点放下,照他看,这个人可比第一个好的多了。“小梦啊,不是妈妈说你,你也快二十五了,确实到了结婚的年龄,就算你不想想自个儿,难道也不为云归考虑?他比你大三岁,你刚回来时我们见墨家的两个家长,人家可是一个意见也没有,关键就看你们自己。我看云归她母亲也不像个苛刻的人,你要真嫁过去,以后我是不会担心了。”凡梦听着低头,母亲说的她都同意也都懂,可现在她真的还没准备好,她担心总有一天,云归会知道,她怕到那时,她还是一个人。厨房里一时安静了,凡梦忘记了择菜,施母也忘记了煮饭,两人各有所思,但想的都是同一件事。“老实说,刚开始的时候,你跟云归那孩子在一起,我跟你爸还担心来着,看你见了他就不犯病了,我心里有喜有忧,不过现在看你过得这么好,也没什么挂念了。小梦,那年的事要说全怪你也不能,那个人我不喜欢你爸也是,两家背景悬殊不说,他太心高气傲,不过或许也怨不得他,他生在那样的家庭里,难免会比常人有较高的优越感。但是……你自己也说过,你们价值观不同,这短时间还好,但是真结了婚,那就是大问题。他那个母亲是不反对你们,可他那个父亲不看好你,这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有一人不满都有可能成为以后的大患。”凡梦闭上眼,只觉往事幕幕重回眼前,四年前,另外一个人。“妈,你以后就别提这事了,那时我就懂,他父亲是大官,要找的媳妇自然也是要门当户对的,只是我以为什么都抵不过时间,慢慢就好了。”施妈言语一滞,纵然还有想说的话也给生生咽了下去。午饭过后,一家人又坐在一起喝茶,原本两个人是可以蹭一顿晚饭再走的,但是一想到明天还要去店里就不多待了。回去的路上车子开的很顺,几乎没有塞车的机会,车厢里放着轻音乐,她听着闭上眼,醒来时已到了小区门口。“我怎么睡这么久了。”凡梦打着哈欠抬起手腕看了下时辰,发现回来竟比去时多用了一般的时间,云归开的慢了。“我在你旁边,你睡多久都没事。”墨云归说的随意,凡梦听着抿唇笑,他也只会在四下无人时说这样的话,在共同场所时,他性子还是冷的很,不过比起当年还是好太多了。“怎么这么看我?”墨云归问,任由她盯着自己看,但每每这时在她看了一会儿之后,她的眼里总会出现异常复杂的神色。他难解,也猜不透,好像觉得她的视线虽盯着自己,但却是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跟他截然不同的人。“凡梦,我长的跟谁相似吗?”凡梦大惊回神,冷静一会儿之后调皮说道:“是呀!像我的梦中情人,这么回答你满意吗?”“满意。”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