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毕业数年后。

浅胡桃色的木桌上放着一本小册子。小册子内记录着中秋博饼晚宴的具体流程:六点整签到;七点整博饼;八点整晚餐;九点整舞会。马克笔凌厉的字迹后方紧接着的,是娟秀的红色字迹标注的细节。记录者是晚宴的主办方,即华冬钦信息科技有限公司的商务经理华凌秋。

室内的冷气寂静地拂过床面上熟睡的华凌秋,时间恍如洒落在柔软的枕边,聆听她清浅的呼吸而静止凝结。而实际上,窗外已从艳阳高挂的白天转为华灯初上的夜幕,这份精彩被紧锁的玻璃窗阻挡在外。

当时钟指向七点零五分时,华凌秋才从睡梦中醒来。她翻转疲惫的身体,将轻软的被褥卷为一团挤到身后,随后揉了揉双眼,望向加厚牛津布材质的窗帘,再斜眼朝悬挂的壁钟一瞥。

她尖叫了一声,旋即慌乱起身,一边用五根手指将头发梳整,一边用目光搜索床角、地面、木桌,最终下意识往宽松西裤口袋一掏,拽出手机,按下主键。可重复了三遍,屏幕始终一片黑暗。她不得不相信,这不是梦境且不存在任何不可抗力:她迟到了,因为手机没电这种无法自我宽恕的理由。

她赶忙双脚落地钻入银色单鞋,匆匆朝着门口跑去。打开门,取出门卡,正要合门,猛然又将它推开,拾起玄关处与单鞋同色系的手包,狼狈地奔向电梯口。

到达一层时,晚会现场传来骰子落入陶瓷碗的清脆响声。华凌秋做了个深呼吸,吸气吐气,将自己控制到最为平稳的状态,又透过电梯门反射检查自己的仪容仪表:条纹衬衫素雅,深灰西裤简约,单鞋尖头闪烁晶莹。这双鞋选色的目的是为今夜上红地毯致谢时,在暖光的投映下更显璀璨。

确认自己的模样脱离慌张后,华凌秋昂首挺胸,转身走向会场。

推开门,室内数十盏吊灯光芒映入眼帘,十几桌博饼活动正在进行中,激烈的声响与热情的欢呼淹没华凌秋突然闯进屋内的惊扰,她彻底地松了一口气,发自肺腑地感谢满堂的喧哗声将她的存在感淹没。

她低着头,穿过激情的参与者们往华冬钦的方向溜去,过程并没有什么阻碍。到达主桌时,只见华冬钦满心欢喜地投入这场对他而言极为新奇有趣的活动中。他瞪大眼睛,盯着落下的六颗骰子,停下三个四、两个二,还剩一个原地旋转的六面体,他口中激动地用刚学的闽南语喊叫道,“状元啊、状元啊、状元啊。”

华凌秋扯了扯他的衣袖。他一心投入在即将揭开的谜底中没有知觉,直到骰子落定为三,他才失落地叹了口气,“差那么一点点……这次又是三红。”

奖品堆边上的市场部经理满江将一箱牛奶递到他跟前,华冬钦伸出双臂接住牛奶,嘴中喃喃自语,“哎,谁定的三红是牛奶啊,换成一项红酒该多好。”

华凌秋冷静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定的。”

华冬钦猛然回过头,望向华凌秋淡定的脸,眉头一皱,“姐……我还以为你不来。”

“我当然来,这么有意思的活动干嘛不参加?”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华冬钦的身边靠。正好华冬钦博完,轮到她,她伸出手,握住六颗骰子,向上稍微提起,又将它们全部放开,在骰子落碗清脆的伴奏声中,华冬钦在她耳边低声说,“还不是因为樊执要来,我才以为你随时计划‘临阵脱逃’。”

骰子止住旋转后,众人定睛一看,竟是四个四与两个五。

“状元啊!”华冬钦大喊着。

“可惜……”满江朝华凌秋尴尬藏自豪地一笑,“刚才我博到四个四与两个六,比你大,所以你的状元暂时不奏效,除非我自己把自己降低,或者你博到比我更大的组合,状元才是你的。”

华凌秋耸耸肩,她对规则一头雾水,也不是奔着状元奖项而来。在众人注意力大多集中在下一个人投掷时,她在华冬钦耳边解释道,“我是因为手机没电才睡过头,另外我完全不需要临阵脱逃。”

人生无时不刻充满未知数,正如她博到惊喜,却有人手握比她更大的惊喜;正如她对即将碰撞的火花隐隐有些不安,可没准有人比她更加忐忑。

今天邻近红地毯的主桌好运连连,一桌十个人出了五个状元,七点还未过半,礼品区风卷残云,最终状元落入满江手中。满江指腹夹起那张状元礼品千元购物卡,站到红地毯上请求华冬钦的秘书苏瑜为他拍照。

他身高一米七,站在一米八的华冬钦身边显得并不突出,因此他今天选择了一身立体剪裁的红色西装以求夺人眼球,可惜走进红色地毯,西服修身线条的设计没有遮挡住他突起的大肚腩,为贪图便宜选择的廉价红更与地毯尴尬撞色融为一体,满江伸出手推了推华冬钦,“华总,出去点儿,挡住我了。”

华冬钦意识到自己的“多余”后,非但没有马上退让,反而朝向满江身边更近一步,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对着镜头露出标准的微笑。画面的美感旋即被黑色西装内华冬钦挺拔精瘦的身材拯救,苏瑜雷厉风行按下快门键,锁住这一幕。

满江叹了口气,正想对苏瑜说“再来一张单人的”,却被大门外一阵喧哗声夺走注意力。华凌秋屏住呼吸,她有预感,那个人来了,可惜,她的预感错误,身材高挑的迎宾小姐虽然举着“启之尘股份”的招牌,但来人并不是她心中想的那一位,为首的男人她认识,古雍,两人相识的渊源一言难尽。

古雍用着那央视新闻播音嗓洪亮回答着四面八方传来的问题,“延误了,哈哈,不是所有地方都像厦门这样大晴啊,来来来,哪桌可以让我加入啊?上一次博饼是八年前了。”

人潮往中央的大桌涌去,室内的冷气好像忽然就不够了,华凌秋觉得四周闷热极了,可她明明就站在冷气口,是这样的反常,她像是一条非要游离海面的鱼,即使海水适合自己。现在的她应该心中重重松下一口气,可怎反而绕了一个弯,成了期望落地的失望?

这屋里太热了,她必须出去透透气。

华凌秋望了身后一眼,满江仍在寻找最佳拍摄角度中;华冬钦被业内号称蜘蛛的女经理拉到一旁喝酒谈生意;苏瑜介于帮助华冬钦脱离困境与被满江要求认真拍摄的矛盾之中。

混乱中,华凌秋绕过红色舞台,从后门离开,最终走到假山庭院旁的游泳池区。中秋佳节的泳池空空荡荡,灯光没有因无人眷恋而孱弱颓废,池水波光粼粼,水池中央立着一面旗帜,旗面在清风中左右摇摆。观者需费好大劲才能够看清楚上面的文字:“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华凌秋脱掉鞋子,坐到岸边,将双脚泡入水中。

这是她第二次到厦门。上回是在大四毕业那年的暑假,与闺蜜唐黛容、徐裕搭乘动车到厦门进行毕业旅行,三人在环岛路沿线租住民宿,透过窗户可以看见一望无际的大海;夜深人静时,在陌生的城市、阴冷的大海旁,三人并肩坐在一起听徐裕说一本正经的冷笑话,直到唐黛容打了个冷颤,捂着肚子说,“我们回去吧。”

泳池边上堆放着几箱特产,大概是哪家同样在场办宴会的公司准备的。到厦门那回,她与唐黛容、徐裕逛遍大街想找某样徐裕口中的“厦门特产”未果,最终才发现徐裕记错了名称与产地。

华凌秋忽然笑了,她满腹都是回忆,且都那样隆重、繁华、精彩,在此时此刻没有一项具体的内容包含樊执的存在,他甚至在自己的人生中从未占据过重要身份的地位,他们从来不曾交往过哪怕一分钟,却成了此后她生命里如影随形的记忆。

他曾与自己约定毕业后开展一场厦门旅行;他曾与自己约定共同养育一株植物;他曾与自己约定要轰轰烈烈地实现梦想,可如今却成为一段无声约定不再提及的过去。

“华凌秋。”身后磁性的嗓音悠悠响起。

她不敢相信地回过头,那个人,就那样精致地站在原地。

樊执的身材不亚于华冬钦,加上他今日一身做工精细的黑色西装,深邃的瞳孔里似乎映照着流动的水,他的俊朗跨越六年时光有增无减,不同于学生的朴实无华,手腕上闪耀着熠熠光彩的表出卖了他不凡的身价。当初华冬钦为谈生意撑场面咬咬牙买的机械手表价值也不过是他一半,而事实上,华冬钦信息科技的知名度远远不及启之尘股份的十分之一。

“好久不见。”他说。

命运太没有规则了。华凌秋时常这样想。她与樊执,相识于大学:两人不在一个校区,分属不同专业,各有各的计划打算,却还是碰了面。

那苍翠的叶子似乎正在滑落不合时宜的露珠,一轮孤傲清冷的明月高高悬挂在树梢头,没有满天星辰点缀黑夜,也无法阻挡此时此刻四周的繁华。

两人竟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是的,直到如今,她在他身上看到的与记忆中留存的同样只是美好,遗憾的从来只是自己。

微笑过后,一股紧张缓缓爬上她的心头,她说,“好……好巧,怎么不……不进去?”此时,她的笑容已糅合满生疏与尴尬。

樊执将一只手随意放入西装口袋,声音压低许多,“看到你在这,打声招呼。”

这声招呼,隔了六年轰轰烈烈而来。

她不该逃,这不过是一场久别重逢的同学相见,他们应该互相打个招呼,不必深入寒暄,转身各走天涯,而不是这样僵持原地,任由从前深埋的回忆电光石火间蔓延肢体。

她扭回脖子时,觉得有些酸涩,泡在水里的双脚冰凉而懒散,她还是坚持将它们送回鞋中,然后站起身,迫不及待朝着室内走去,“好冷,进去吧。”那么多年过去了,站在他面前,她还是那个“心怀鬼胎”的朋友。

这次她没有按照来时的夜色小路走回晚宴现场,而选择走灯火通明的大堂。

笑容可掬的保安、前台、大堂经理与神采奕奕的旅客来来回回,在这背景下,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再没有多余的对话。樊执望着明亮的灯光洒在她挺直的背部浓厚的黑发上;华凌秋辨认出身后的趵趵脚步中她最熟识的那一段。两人保持的距离不过短短几米,他们的人生又何止这段路程?命运无需对每一段经历添加注脚,因为一切值得纪念的曾经都会在时光沉淀后呈现它应有的弥足珍贵。

一进大堂,华凌秋便低着头朝主桌走去,几乎没人注意到她的存在;樊执可不同,他是大商人,是站在行业前列的青年才俊,一入场,发觉的来宾们便一拥而上,将门口围堵得水泄不通。

古雍仗义,从热烈的博饼中抬起头来,钻入人群,抓起他的手臂,呐喊着,“樊执,来,过来博饼,大家麻烦让让,怎么都堵住道了,闷大饼呢。”

樊执被古雍成功解救并拉往那桌参与博饼;刚才那群人则兴致冲冲地站到桌边观战。

古雍在樊执耳边轻声说道,“我看见你和华凌秋了。哎,我要是你,这久别重逢的见面一定给她一个巨大的惊喜。”

“什么惊喜?”樊执哪里拿捏得住什么惊喜。

“一脚把她踹进水里!我跟你说,那要是唐黛容啊,我一定这么做。”古雍笑出了声。没人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

站在不远处的满江绝望地摇了摇头,感喟道,“早知道就不找他们来了,本来以为他们能帮我们拉点人气,结果拉是拉了,但都往他们自己身上堆放。”

华冬钦正从卫生间回来,见到那一幕,也猜出个七八分。

华凌秋望向满江,疑惑道,“不是他们自己提出要求要来的吗?”

满江一头雾水。华冬钦适时插话,“姐,客户名单和电话我让苏瑜帮忙登记了,你要不要录入到手机一份?”

华凌秋猛然想起手机仍然处于关机状态,对于她的工作而言,通讯工具的关闭简直是重大职业失误,如果她的上司不是华冬钦,估计今夜就要卷铺盖走人。

华冬钦从口袋中掏出一台小型充电宝,递给华凌秋,“拿去吧,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糊涂的姐姐。”

华凌秋自知有错,没有回答,只冲着他吐了吐舌头,转身拉着苏瑜往宴会厅边上空荡的小仓库房走去。

仓库内除了一张深褐色的木桌子外,再没有其他了。两人就靠在桌边,苏瑜展开客户名单,华凌秋打开通讯录,这对于两人来说并不需要耗费太多脑力,于是随口闲聊了起来。

苏瑜是在华冬钦信息科技成立的第一年入职的。同事之中,有人因她兼具工作上兢兢业业的严肃脸与工作下风轻云淡的随性脸,称她为“双面鱼”;有人因她过分服从华冬钦的要求,称她为“势利鱼”。除此之外,由于她对过去的经历讳莫如深,关于她的传言此起彼伏:虽然长着一张娃娃脸,但真实年纪越过四十;因逃婚暗藏在这个城市;整容不下数十次;曾杀夫杀子等。华凌秋只认为苏瑜是分得清工作与娱乐时间的奋斗女,至于那些外号与传言,她从未认真过。

苏瑜突然问道,“华经理,华总有没有女朋友啊?”

华凌秋心中了然,回答道,“没有。”

苏瑜又问,“华经理,那华总有喜欢的女生吗?比如像公司里的,或者什么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

华凌秋回答,“公司里的我不知道,青梅竹马和门当户对的倒没有什么。”

华冬钦不是华凌秋的亲弟弟。

华家父母当年为评选村里“模范家庭”获得鼓励奖金,从孤儿院中一眼相中瘦骨嶙峋的华凌秋,断定她不会吃太多粮食,选择收养她。华凌秋被收养几年后,华家搬迁到城市里,华凌秋与华冬钦的童年几乎封闭了交友圈,好在彼此有个伴,不至于孤独成疾,因此,华冬钦身边只有她,并没有什么青梅竹马;至于门当户对,华冬钦可从来都不把这四个字当回事。

华冬钦大学时喜欢过一个女孩,过程丰富,结局空白,如今大约是断开联系了,何必再提?此后,没再见他喜欢过谁。

而华冬钦与她这个姐姐的关系,也并不像外人看上去那样亲密无间,终究是有隔阂的:华冬钦太过自私自利,华凌秋则小心翼翼,前者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后者从小承受被过分忽视的无奈,因而两人行事风格、考虑以及在面对承担责任的问题上不尽相同。

苏瑜再问,“华经理,那你知道华总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吗?”

华凌秋回答,“我觉得遇上真爱之前所有类型限定都是没意义的,设了也是用来打破的,在这点上,他确实没有说过自己要找的女朋友必须具备什么条件。”

暗恋、试探、勇气,我们总在别人的故事中或多或少找到自己曾经的影子,无奈于别人固执的同时又心疼自己的傻气。

现场博饼的声响已经从淡弱到无。博饼结束,晚宴开始,原先的瓷碗被取走,换上餐具、高脚杯,前菜也上了。晚会女主持人上台致辞,她穿着一身鱼尾礼服,身上的亮片在灯光照耀下呈现出熠熠光辉。华冬钦站在舞台底仰着头,欣赏着主持人姣好的身段。

苏瑜提醒道,“华经理,一会儿你要上台致谢,要不晚点再录入资料吧?”

华凌秋眼里闪过一丝犹豫,沉思了片刻,她摇了摇头,“苏瑜,我不上台了。”

“啊?为什么啊?”苏瑜瞥了一眼舞台边上满眸期待的致谢团队,“这么难得的机会。”

华凌秋显然已经做好了决定,“这不过是流程,大家都在吃饭,谁会注意台上有谁啊,更何况在场的根本没什么人认识我,好啦,就这么决定啦。华冬钦要是有意见,你就替我上去吧。”她将客户资料折叠起来,放到口袋,“我上楼工作吧,一会儿有节目表演太吵了。”

说完,她便朝着门口走去。

苏瑜问她,“你不吃饭吗?”

华凌秋再度摇了摇头。

走出小仓库房,她径直朝着侧门走去,身后传来的掌声如雷。她低着头,望向脚上那双离开灯光后光泽黯淡一度的鞋子,迎面而来的却是比掌声还要悦耳的嗓音。

她抬起头,樊执站在电梯口。他正在打电话,“嗯,好,具体细节等我明天回去之后确认。”

静下来后,两人久久凝视彼此。

清风灌入她的袖子,她却不觉得冰凉,反而有种五月熏风的错觉。

她点头示意问候,摁了两遍电梯向上键;他却已经将手机挂掉,放入口袋,又伸出手,递给她一张厚实坚硬的卡状名片,反常的是此刻他没有附加任何对白,就像两人约定好了某样物品的交易一般,他伸出手,她接过,不必赘述。

她望着名片上如他那样修长利落的字迹与那串电话号码,递名片的意义不正是这所谓的联系方式吗?他们的电话曾毫无疑问地躺在彼此的手机中,然而毕业之后,那串数字却成了无意义的储存。两人就像大学里的泛泛之交一般出了校园再没有瓜葛。

此时此刻,他是启之尘股份绝无仅有的控制人,她是华冬钦信息科技轻而易举被取而代之的商务经理,他用这种商业上惯常的形式与她交换联系方式,放在任何场合她都没有拒绝的必要,尤其在明知这个号码的价值比她口袋中那张纸片记录的所有号码都非凡的前提下,她更是不可能拒绝。

她的目光从名片游移往电梯。电梯门已经打开,她匆匆拉开手包,没有出现诸如“名片忘记带”的桥段,三百张名片踏踏实实占据着包中绝大部分空间,她从中抽出一张,递到他手上,两人温热的指腹稍有摩擦,旋即华凌秋又将手抽了回来,镇定地说,“那我先走了。”

“嗯。”樊执站在原地,目送着她走入电梯内转过身,摁下层数,电梯门缓缓合上。

她没有抬起头看自己,直到她完全消失在视线中,电梯朝上移动,他依旧站在一层电梯口,望着手中那张残留着她指尖温度的名片。

她的第一张名片,是他制作的,简单朴素,白底黑字,上面写着:启之尘工作室外联组组长华凌秋,“组长”是他擅自加上的,他本打算写上“经理”等震慑人的头衔,她却实事求是地说,“我还没学会什么本事呢,真冠上经理,跟客户聊天时三个问题回答不上两个,这不是拉低启之尘的水平吗?”他拗不过她的执着,却还是擅作主张加了“组长”二字。

她第一次拿到自己的名片时,坐在沙发中一字一字欣赏着。午后狭长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映入室内光滑整洁的桌面,那时的她扎着一头马尾,长长的辫子发尾透着褐色金光。

时隔多少年,她已是一头被称为娴静的黑发,除此之外,还有多少他看不见的变化?

第一章
职场黑天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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