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樊执派了车来接,一辆白色的宝马。

司机是个生着丹凤眼的男人,有种别样的俊美,他全程保持沉默。

汽车一路朝着Z度假酒店驶去。

隔着玻璃窗向外望去,路灯铺陈的地面看上去暖烘烘的;百货商城门口的圣诞树已经搭上了,塑料的绿色叶子不及五彩缤纷的礼物包装夺目;一首悠扬的歌曲在广场上播放着,行人的步伐与音乐并不协调。

离开繁华的市中心,她闭着眼睛眯了一会儿,但意识是完全清醒的,待她再睁开眼时,窗外是一片黑暗,远处的山与树只剩下轮廓能够证明其存在。他们上了一条除了车灯外别无灯光辅助的路,有些颠簸。

她知道这是前往Z度假酒店必经的路。

当徐裕提着卤料,踩着灯光走上楼时,心中正在想着无论如何,今夜一定要向华凌秋开口讲述他所知道的事实,他不允许她越陷越深。

唐潇像是闻到了卤料的香味似的,在徐裕还未走到门口时,已主动开了门。她站在门口,笑嘻嘻地对着他说,“爸爸,卤料。”

徐裕提起卤料在她面前晃了晃,“话要说清楚,到底在等爸爸还是卤料,爸爸比卤料重要,还是卤料比爸爸重要?”

“是……”唐潇接过徐裕手中的卤料,没有再接下去说了。

徐裕跟在她后方走进门。走道的灯光与室内相比着实显得黯淡,他有种从暗走到明的感受,刚进门,他拍了拍身上的大衣,一边叫着,“凌秋。”

没有人回应。

他脱了鞋,换上棉拖,朝着餐桌走去,又重复了一遍,“凌秋。”

叫到第三遍时,他意识到情况不对了。他走向华凌秋的房间,门开着,内部一片漆黑,他拉开灯,几件衣服随意地摆在床上,其余的一切整齐。

“凌秋呢?”他转过身,问道。

唐黛容正端着最后一道菜走出来,“去约会了。”

“和樊执?”他皱起了眉头。

唐黛容将菜放到桌面上,回过头望了他一眼,“你失忆了?”

“快回答我。”他显得十分着急。

唐黛容靠到了桌上,双手交叉抱于胸前,望着他,“当然是和樊执。”

“去哪?”徐裕走向了鞋柜,将双脚离开了棉拖,朝着自己穿来的鞋子里钻。

“Z度假酒店。”唐黛容不能理解徐裕为什么如此反常,“你要干嘛?”

徐裕低声自言自语道,“该死的,完蛋了。”

他冲了出去。

“喂。”唐黛容喊住了他。

徐裕在拐角前停住了脚步,脑中整理了一遍线条:他要去救华凌秋,他之所以知道樊执的劣迹是因为他就在启之尘工作,他不能让唐黛容知道这件事。

于是,他说,“我突然想起我的手机放在公司忘了拿,听说那一带最近有小偷出没,我得赶紧去拿回来,你们吃,别等我。”

“哦。”唐黛容回答时,徐裕已经消失在视线中了。

到达Z度假酒店后,服务员引领华凌秋走向会议室。进会议室前,华凌秋将手机调到了静音,然而抬起头望了眼浮雕装饰的大门,迈开步伐走了进去。

俄罗斯客户代表团坐在一侧,樊执与古雍坐在一侧。华凌秋一开始有些诧异,她本可以坐到休息室等待他忙碌完,可樊执主动请求她进来,她也没有拒绝。

她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朝着他们走去,不疾是便于心理梳整以适应,不徐是为表现从容不畏惧。还未走到沙发边,她听见樊执用俄语与对方说了几句话,她大学时选修过俄语,能够听得懂。

他说,“我太太来了。”

樊执站起身,朝她走去,走到她身边时,他俯下身,在她脸颊轻轻一吻,随后牵起她的手返回落座。

她用俄语做了简单的问候。

双方继续交谈了起来。她大约能听懂一些,但要完全理解是很吃力的。大学时,英语专业的她选修了三门小语种:法语、韩语、俄语。精通的程度是法语>韩语>俄语。虽说俄语排在后面,但在当年唬唬樊执还是轻而易举的,如今……哪怕是英语,没准他比她掌握得还要精深呢。

虽然能力有差,但想象力还是丰富的,通过得到的几个词,展开联想,她得出:双方合作的商品是家庭管家类,俄罗斯的这客户方讲究先有家,再以家的概念孵化产品,他本对尚未成家的樊执存在疑虑,担心理论与实践的分离会使合作的效果不尽人意,在樊执搬出了自己后,疑虑自然解除,合作通往愉快。

送俄罗斯客户的重任压到了古雍的肩膀上。古雍并不觉得这是负担,临走前,他转头对樊执眨了眨眼。

一行人上了车。车消失在了夜幕中,道路两侧的树叶依旧摇晃着。这一片的风大,树底下飘扬着尘沙,灯光所及之处,显得极为萧索。

室内,樊执的手依旧绅士地搂着华凌秋,没有半点要放下的意思。

“太太,我的表现如何?”樊执转过头,望向华凌秋。

她朝着那侧微抬起头,也没回答,便笑了,轻柔的笑,甜得不太适合这个夜。

他更不愿松开手了。

室内的暖气温了这份沉默。

夜越深,那风愈加猖狂,像是要盘踞这天地似的。

徐裕打开的士车门,还未将脚落下时,便觉得冷极了。

司机挠了挠头,“年轻人,你穿少了。”

“我知道。”他皱了皱眉头,脑中思念着家里的几件大衣,那毕竟是拥有一段距离的物品,他咬咬牙,还是下了车。

司机叹了口气,将车一掉头,离开了。

徐裕狂奔向Z度假酒店的大门,既因为冷,也因为急。这一路,华凌秋的电话是完全没有打通的,没电是好事,被控制住了就……

灯光明亮的大堂中央,精神状态饱满的前台小姐微笑地望向他,“先生您好,欢迎光临Z度假酒店,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

“樊执住哪间房?”徐裕瞪大双眼,单手靠在前台上,衣服布子与桌面摩擦着,显得不大友善。

前台小姐愣了一下,表情凝固,有些不确信地问道,“您是问启之尘的樊董吗?”

“对,就是他。”徐裕昂起头,极度有自信的模样。

“请问您有什么事呢?”前台小姐的声音极其温柔。

徐裕神秘兮兮地张望了四周一圈,他对大多数女孩常有种自愿亲近的冲动,是那种友情上的冲动,且眼前这个女孩的样貌符合他的审美观,使用的口红色号与身上的香水味都使他感到舒适。他凑近了她,亲切地低声说,“这件事啊,很严重。樊董经常来吧?”

“额……”前台小姐面对这股亲热劲以及这问题,迟疑了片刻,“请问您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是?”

徐裕像是明白了什么,他直起背部,向四周张望着,像在寻找什么,在锁定了某个物品之后,他向右移动了几厘米,转头温柔地望向前台小姐,“放心,监控被我遮住了,你放心回答我的问题就行。”

前台小姐双眸填充着困惑,“这位先生,您是否遇到了什么问题?客户的入住信息我们是需要保密的,如果您……”

她的话还未说完,徐裕便打断了,他伸出手挥了挥,像在赶走什么似的,“你别担心,保密这种东西啊,其实就是信任与否的问题,这样吧,我来跟你交换个秘密,这样我们不就互相信任了?”

前台小姐的嘴角依旧挂着微笑,只是淡了,倒不是弧度的问题,只是眼里的疑惑覆盖上了淡淡的烦躁,可她不能表现出来啊,她的声音依旧温柔,“您说。”

徐裕将脸凑得更近了一些,他太过专注于自己即将分享的秘密,因此没有注意到前台小姐在自己的脸靠近时,略显嫌恶地朝后退了一步。

“樊执是个人渣,他交往过的女朋友不计其数,你知道他经常带女人来这里吧?你们肯定都以为他来出差见客户什么的吧……我闺蜜,名字就不跟你说了,今天被他带过来了,我得救她,你能理解我吧?如果今天是你闺蜜发生了这样的事,我相信你也会这么做的。”

前台小姐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的笑容都垮了,倒不是心虚,而是她怀疑自己遇上了神经病,这大晚上的,恰巧她值夜班,恰巧她遇上了神经病,虽然前方数米处站着几个保安,可万一在她发出呼救的同时,这个人被激怒了,一把扼住自己的喉咙呢?这样想着,她的手忽然发抖起来,脸色煞白,半天想不出自己该回答什么。

“这样你懂了吧?快告诉我樊执住哪个房间,钥匙给我,分配几个保安给我,我现在就去砸这个花心大萝卜的房门!”他抬起头望了一眼墙上的石英钟,又说道,“要快哦。”

“我……”前台小姐朝后退了几步,在这几步中,她犹豫着该如何应对,“我,先打电话问问樊董在不在吧?”

徐裕点了点头,“嗯,你试试,应该还没入眠吧……万一……”他皱了皱眉头,“不乱想,不乱想,不会的,不会的。”

前台小姐拿起手机,朝着身旁巨大的柱子走去。徐裕有些疑惑地望向前台的座机,又恍然大悟,“我明白了,私事不能用公物,妹子,你是真心诚意想要帮我的,你放心,我一定不会举报你的。”

他脑中有一段自己编成的故事,角色的性质是由他自定的,因此所有人都以各种方式为他服务,哪怕看上去不太友好,也一定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

等了许久,他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盯着监控器看了一会儿,盯着前台的香薰看了一会儿,又转头望向玻璃门外的黑夜,再感受室内的灯火通明,保安瞪了他一眼,他回瞪了对方一眼,最终保安的目光柔软了。

前台才朝他走了过来,毕恭毕敬道,“徐先生,是这样的,樊董是住在这里的,但刚才他和女朋友外出吃饭了,如果您要找他的话,需要等会儿。”

“等,必须等。”徐裕又将手肘靠到前台上,“你真是个好人,我很欣赏你,你放心,这些事你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你会有善报的。”

前台小姐的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您可以坐在那边的沙发上等,您别误会,我不是反感您的意思,只是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如果经理通过监控发现我持续在与您聊天,我担心不好解释。”

徐裕马上一脸明了,挥了挥手,“懂了,我知道,你怎么会反感我呢?我是在做好事,英雄是要被敬仰的。我现在就过去那里,不影响你。”他朝着沙发区走了过去,才刚行几步,又原路返回,再次站到前台边上。

前台小姐的笑容就像拧成一团似的,随时就要落地,“先生,我想您误会了,就算您走了几步又回来继续站着,关于我持续与您聊天中的‘持续’并不会因此而消除。”

“我知道。”徐裕被逗笑了,“我是想问问你,要不我们加个微信,我觉得我们很投缘,没准能当好朋友。”

前台小姐偷瞄了眼抽屉,战战兢兢地回答,“不好意思,上班时间我们不允许随身带手机的……”

“你把微信号给我,我现在加你,等你下班了再通过好友呗。”徐裕还没有意识到对方的拒绝之意。他有时挺聪明的,但当将自己绕入了一个至高无上的迷宫时,便显得迟钝或者说愚钝了。

“我……没有……”前台小姐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咬着嘴唇,“微信。”

“那Q……”

徐裕的话还没说完,正巧来了个客人办理入住,才没继续往下说,而是乖乖地走向沙发区。前台小姐的心里松了一口气。

那客人办理完毕,准备离开时,前台小姐连忙向距离她最近的保安挥了挥手。

那保安一路小跑了过来,瞥了住客一眼,“怎么啦?”

住客被看得心里毛毛的,也问了一句,“请问我可以直接上去了吗?”

前台小姐温柔地微笑回答他,“可以的,没有问题,如果您对房间的具体位置有疑惑,我们在每一层电梯口都安排了工作人员,您可以询问。”

住客拉起行李箱的拉杆,放心地走向了电梯。

那保安看着住客离开的背影,转头向前台小姐再次问道,“怎么啦?”

前台小姐将嘴凑到他的耳边,眼角余光锁着徐裕,“就沙发区那边那男的,今晚我们可要联合行动。”

“嗯哼?”那保安疑惑不已。

前台小姐解释着,“他是来找樊董的,我告诉他樊董一会儿回来,让他等着……”

那保安更加疑惑,“樊董不是回家了吗?接下来一周都没有来这里的安排啊。”

“嘘……”前台小姐担心余光有误,转头大大方方地看了徐裕一眼,见他正在低头玩手机,才松了口气。

“这件事不能让他知道。这是樊董交代的。”她轻声说着,声音里带着些许的颤抖。

“啊?讨债的?”保安转念一想,“不对啊,樊董那身价,还有被讨债的可能?”

“不是。”前台小姐伸出娇嫩的手指头点碰着下巴,“具体什么原因,其实我不懂,总之……我跟你说,刚才那个人告诉我……”

徐裕坐在沙发上,拿手机玩小游戏,退出程序时,才发现电量要不足了。他再次站起身走向前台,微笑着询问,“请问这里有充电器吗?安卓的。”

前台小姐愣了片刻后,才摇了摇头,“抱歉,没有。”

徐裕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徐裕为了防止手机没电,将亮度调到最低,塞入口袋。大堂的灯光委实明亮,他无法在这样的亮度下以这样的姿势小憩,因此只能四周张望着,寻找乐趣,可所谓的乐趣只能是盯着叶子发呆,或者伸出手指在灯光下晃动,再或者搓手取暖,总之,不是太有意义的事。

他们吃夜宵的时间太漫长了。他饿了,困了,无聊了,却也无可奈何,他必须等他们回来,拦住樊执,拦住他害怕发生的那些事发生。

可能是夜色这样迷人,缠住他们了吧。

樊执开着车,载着华凌秋一路朝市区驶去。两人吃的是晚餐,不是夜宵,只是时间稍微迟了些。

月光下,樊执牵着华凌秋的手走向停车场。

“对不起……”华凌秋将这句话藏在腹中一夜了。晚餐是丰盛的,亦是沉默的,从Z度假酒店出来后,樊执接了几通工作上的电话,不知怎的,她便决定将那句话暂时隐在心中,不愿让它覆盖此刻的默契,不愿让它打扰这独处的美好时刻,不愿让它破坏稍后晚餐的美味,可当时间移到此刻,那句话又像开了闹铃似地提醒她,必须说出口,“那次……先把你赶走,又忘了晚上的约会……对不起。”

“来点实际的?”

在这个深夜中,他竟眉毛一挑,一破清冷包裹的空气。

“啊?”华凌秋有些不明白樊执话中的意思。

樊执停下了脚步。他转身面向华凌秋,微微一笑,“我不接受‘对不起’这样的话,没有实际意义,我是个讲求实际利益的商人。”

华凌秋的眉头微微一皱,“实际利益?”

樊执点了点头。在他这样的男人身上,竟展现出了难得的俏皮模样,“惩罚,是最实际的。”

“惩罚……”华凌秋重复了一遍。她似乎懂了樊执的意思,又似乎依旧一头雾水。

樊执没有直接回答。他转过了身,继续朝着自己的车上走去。

两人都上了车。从玻璃窗往外望去,城市的夜色显得诱人追逐,灯光的闪耀另多少深陷其中的行人流连。

“什么惩罚?”华凌秋转过头,大大方方地望向他,说出这句话时,她是昂着头,挺着胸,极具气势的,可还未维持几秒,便又低声接了一句,“如果是贵点的惩罚,那……可不可以分期啊?”

窗户露着些缝隙,有风闯了进来,拂过她的头发,几根发丝落了下来,她刚要伸出手将发丝撩到后方,却被樊执轻拉住了手。

他为她完成了撩头发的动作。暧昧的场景中,他说了句更暧昧的话,“今天别离开我。”

华凌秋的目光望向前方,萧索的风吹过,停车场上大片的空荡。夜景在眼前演绎着,心中却是静止又跳跃,跳跃又静止的,与这个夜晚究竟是贴合还是矛盾?

她对他的感情中除了揉着一丝愧疚外,更大的部分是爱呀,有何不可呢?她想过他们的未来吗?不需要未来的,当下总是最可贵的,当初若她能体会到这一点,不如早早与他相爱一场,也许今天两人形同陌路,也许早已儿女成群。但那时的她不敢这样做的,正如现在的她一样,矛盾且爱着,矛盾且想念着,矛盾且决定着,不去展望未来,只望准当下。

“好。”

她的答应虽没有太快,但也没有思虑太多时间,以至于樊执不太相信地向她确认,“你不问详情?”

她白了他一眼,目的是掩饰自己的紧张,“没什么好问的,开车。”

他忽然觉得自己此刻才像个小女孩。

樊执径直将车开到一家只招待贵宾的购物中心的停车场,进店后,他如同机器人般指导华凌秋购买这个,购买那个,就像是专业的精通读心术的导购。

离开购物中心,走向停车场的途中,华凌秋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头,表情严肃地问道,“你好像特别熟悉,你经常带女孩子来买这些?”

樊执忽然说不出话了。此时的两人正站在停车场内一块灯光没有覆盖的阴影中,可他依旧觉得今夜的灯光格外刺眼。

“我……”他可以找到十分合适的理由,他犹豫的不过是用这十分合适的理由背后的理由。

华凌秋见他那样严肃,忍不住笑了出来,她转过身,信步朝前走去,一边说着,“逗你的,我猜,是古雍教你的。”

樊执愣愣地站在原地。他觉得自己应该开口说些什么,可心中却似有千百滚轮碾压似的,一时之间,勾去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华凌秋继续说着,“还有,上次……补救的那次,又是零食,又是‘秋’,又是突如其来的吻,这些都不像是你的风格,肯定也是古雍教你的。”她并不因此而反感,“其实这些方式……偶尔的上演还能接受,长久这样下去……你不是习惯这些方式的人,我也不是习惯性接受这些方式的人,总会觉得奇怪,所以,你没有必要为此而改变,维持你原来的样子就好了。”

见她一本正经地分析着,他忽觉得有些好笑,问道,“你怎么确定现在的我不习惯这些方式?即使古雍不开口,也不意味着我就不能做出这份选择。”

“你说的是即使,所以证明我猜对了。”华凌秋俏皮一笑,并得意地眨了眨眼。其实无论是古雍支招也好,樊执自发行动也好,当他走到她面前时,一切惊喜与感动便在顷刻间一拥而上,再无须其他内容了。

她转过身继续朝前走去。

他的眼中闪过微不可察的满足。

第十一章
职场黑天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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