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前台小姐的电话打来时,樊执刚将车停在家门口。粗壮的树根被黑夜吞没的模样显得有些慎人。不知怎的,这几日门口的路灯坏了,他在外待了几天,忘了通知专业人员前来维修,才使这个本该浪漫的夜晚还未入门便展现惊悚。

漆黑使环境显得空荡与寒冷,在这个时刻,清脆的电话铃声打破了车内的寂静。樊执接起电话,“嗯”了两声后,眉头一皱,打开了车门,轻声对副驾座上的华凌秋说,“凌秋,我工作上有点事要交代,你先回家。”

他将钥匙递给华凌秋。那几把钥匙是崭新的,专门为华凌秋而准备的。

华凌秋向他比了个“OK”的手势后,便抱着刚才购买的一袋子东西走了回去。

她将袋子捧在胸前,掌心紧紧捏着钥匙,心噗通噗通直跳,没有灯光仿佛拉长了这条路,她一步步走着,一想到樊执就在身后,一想到樊执将会按着她走过的路线与她到达同一终点,一想到今夜的无数种可能,这条路似乎被点亮了,风与树叶拥抱着狂欢,盖过了她的一切疑问。

樊执见华凌秋不疾不徐离去的背影,对着电话那端说,“什么情况?”

前台小姐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说道,“我觉得那人有点神经病……他说……他在那胡说八道,说您交往过的女朋友不计其数,经常带女人来这里过夜,还说今天带了他闺蜜来,他要救她,要我给他您房间的钥匙,再配几个保安,去砸您的门。樊董……需不需要报警呢?”

“不用。”樊执果断地回答道。他转过头,望向后座上平躺着的华凌秋的手机。华凌秋出门时有些匆忙,忘了将手机充满电,在进入会议室时,又将手机关了静音。会议结束,她使用了樊执的充电宝,并将手机放到了后排座位充电,忘了将静音调回来。她没有时不时看手机的习惯,更何况今夜樊执就在身边,她没有理由想到会有一个人努力联系自己,且联系的目的是希望自己马上离开樊执的身边。

樊执继续说着,“不需要报警,但也不要向他透露我们离开了……”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像在做一个并不轻松的决定。他不会让徐裕破坏他与华凌秋之间的任何相处时间,是误会也好,非误会也好,今夜的徐裕都不该出现,“让他以为今晚我们会回去,等着;通知附近的出租车司机,今晚不准将他送回市区;如果他饿了渴了困了,可以服务他,但如果他向你们索要手机充电的工具,想办法拒绝。”

“好的,明白了,樊董您放心,我们一定会照做的。”前台小姐虽然依旧不懂他们之间的关系,但关于这间度假酒店是由樊执控股的重要消息她是明白的,因此,作为一个员工,此刻对她而言最好的反应便是:不多问,多点头。这是她应当做的。

樊执挂掉电话后,窗外的气温似乎又掉了几度。他回过头,再次望向后座上被遗忘的手机,充电宝的灯不断闪光着,提示电已经充满。他下了车,走到后方,拉开后座上的门,先是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将门关上了。

而那手机便被放在了那里,等待着一夜寂寞的命运,或许会被改变?它不知道。

他回到家后,拉上了窗帘,将窗外深沉的黑与室内舒适的亮分隔开了。华凌秋蹲在地上,从袋子里取出物品,将它们拥入了怀中,抬起头看了眼浴室的方向。樊执走到了她的身后,在她站起来时,伸出手臂从后方将她抱住了。

“凌秋,我爱你。”

他温柔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她轻轻地笑了。

“我去洗澡。”她说道。

他的吻落在了她的脸颊上,这个吻很长,在亲吻的过程中,他的心中是闹腾的,无法做到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深知自己可以阻挡华凌秋与徐裕一时的联系,但阻挡不了两人一辈子的交流,过了今夜,华凌秋会知道他的那些过往,他从未想过刻意隐瞒,也从未想过主动讲述,当华凌凌秋道那些片段会做出什么反应?他无法准确预料,甚至可以说,他从未设想过,过去总是模糊的,就算对自己,也是含含糊糊地蒙混过关,可现在不同了,徐裕听到了一些传闻,必定会以添油加醋的形式向华凌秋传达,至于这个形式的程度有多糟,他不清楚(但从度假酒店的前台小姐口中得知,徐裕误会挺深);凌秋能否接受那个程度的真相,他亦不清楚;抹去添油加醋,这件事最原本真实的模样,他是明白的。

这不是一笔投资金消散这样简单的事,因为珍惜所以担忧,以至于此刻的他被压在心头的可能粉碎了稳定的部分,这种稳定的碎片是会化成急迫的,急迫攻击的方向或许是理智,或许是耐心,或许是善良。

“樊执。”华凌秋觉得此刻的吻有些不平常,她能感受到他心中的不平静,可具体躁动的中心点,却是此刻的她无法猜透的。

“凌秋……”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发出,一只手伸向她怀中那叠物品。

轻“砰”一声,华凌秋手中的物品被他推到在地。

还未观察杂乱的地面,华凌秋已被樊执抱入了怀中,那吻没有停止,反而更加投入地演进着。

到达二楼时,走廊上的窗子溜入了几缕风;到达房间时,木门被推往墙面发出响亮的撞击声。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全然没有“接受”与“拒绝”的概念,像是进入暂时的休眠状态,当休眠结束,反应过来时,也只是由空白转为杂乱。

一切都发生了。她想将自己包装为一位思想成熟的女人,尽管心底有无数的声音正在探讨某个话题。她的镇定主要来源于对某些事的一无所知。

奇怪的是,今晚奇怪的事并不少。

亲热过后,她尴尬并带着迷惑与愧意地吞吞吐吐,“我……我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运动过度的原因,”她努力朝他解释这她也控制不了的事实,“在你之前,我真的没有……”

“我知道……”他温柔地吻她的脸颊,“我从没怀疑过,不必向我解释。”

他那样真诚;她安心了。

她的脑中倒没有必须结婚才能交出自己的概念,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樊执都不是一个她会拒绝的男人,因而在刚才突如其来的发展中,即便她的大脑从空白转为杂乱,再由杂乱驰向稳定的状态,有一个念头,始终没有改变:她愿意。

室内的窗帘是紧闭的,天花板上的吊灯向四周传递着轻柔的光,那幅画还挂在那儿,此刻竟有种别样的艺术之感,她觉得自己的审美观一定是被樊执俘虏了,才会有这样异样的感觉,因此不太礼貌地笑出了声。

“怎么了?”他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身上。

“那幅画……”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此刻的房间内,仅有自己的声音。

“不喜欢的话,我把它换了……”他想起她之前的评价。

“不、不、不,放在那儿,时刻提醒我你的可爱……”其实她的重点是“可爱”,在樊执身上难觅的缺点,是足以定义为可爱的。

可樊执的重点是“时刻”,他搂着她,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喜,“你答应搬到我这里了?”

“我……”华凌秋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接受,可她现在要考虑的部分不少;拒绝,望着他诚恳动情的双眼,她亦不知该如何开口。

暂且选择缓缓。她说,“让我想想吧。”

“嗯。”徐裕的事再次涌上他的脑袋,他的行动完成了,他的女人没有想到这一切的背后还藏着那些成分,可这一切的意义,都不足以阻挡明天的到来,那些事的存在,谈不上蛰伏,而是立在阳光下了。

恰巧,华凌秋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手机这件事,说了一句,“我手机还在你车上。”

樊执沉默了片刻,转过头,深邃的双眸牢牢望着她,“还有什么比现在更重要?”

她的脸颊泛着微微的红。此时,她望向他的目光是有些闪躲的,既想将他的脸庞仔仔细细看清楚,可对上目光时,却又如同火焰于体内燃烧似的,烫得她不得不松开。

于是,她便将头埋入他的怀中。

徐裕的手机终究是没电了,望着一片漆黑的屏幕,他打了个呵欠,再次望向冷清的室外,“都这个点了,还没回来,就是杀个人尸体也该埋好了吧。”

前台小姐精神饱满地站在前台,不时用眼角余光监视徐裕。台面上换了种熏香,那味道她觉得有些刺激,此刻那袅袅的烟正往鼻部袭来,她猛地吸了几口,借此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徐裕果然向她走了过来,以最开始与她对话的姿势站在她的面前,“还没回来啊?他会不会骗你?他们是不是换地方了?你告诉他是我来了吗?他是不是知道我来干嘛的?”

前台小姐摇了摇头,脸上挂着热情,“您放心,不会的,他一定会回来。”

可徐裕越想越不对劲,“不,姑娘,我觉得你还是太天真了,这个社会人心险恶,更何况是樊执这样的男人?”他将两手抱到胸前,在前台左右踱步着,自言自语,“凌秋饭量不大,樊执就是把米缸吃了也不可能这么晚还没回来,还有,这附近哪有什么大餐厅,不都被这度假酒店垄断了吗?对,对,对,肯定是这样的,我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樊执真是太奸诈了,知道我要来,他心里又有鬼,没准猜到了我是带着真相来拆散他们的,一定是把凌秋带到其他地方,对,对,对,凌秋不喜欢住酒店,樊执应该带她,对!回家了。”

想到这里,恐慌侵袭,徐裕跌跌撞撞地朝门口走去。

前台小姐朝值班的保安使了个眼色,保安比了个“OK”的手势。

深夜的风着实寒冷,徐裕紧紧裹着外衣,站在一棵树下等待的士。望着颜色各异的的士一辆辆从他面前驶过,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心中隐隐有些恐惧:难道他们看不到我?那边明明没人,为什么他们往那里去,天啊!天啊!我徐裕是个好人,从来没做过亏心事,除了偶尔有些贪小便宜、偷懒、好吃懒做,总体上是个正直的人,求各方……

等了许久,他打着喷嚏咳着嗽,预测华凌秋此刻的处境,那种正义感战胜了他的怯弱,也激起了他的愤慨。在一辆的士朝着这边开来时,他站到了的士车道上,眼看着那辆车急速朝自己驶来,他惊恐地闭上眼睛,歇斯底里大喊着,“停!”

那司机皱了皱眉头,猛然踩下刹车。

周围似乎都是他的回音。在徐裕意识到自己还活着时,他先睁开了一只眼,被那明亮的车灯刺痛了眼,又赶紧闭上。他先转了个身,背对着车睁开了眼,适应眼前的黑暗后,小跑到了司机窗户边,伸出冻僵的手指头奋力地扣了扣。

司机不情愿地落下了车窗,“干嘛?”

“打车啊!要不抢劫啊?”徐裕翻了个白眼,“门打开。”

“不。”司机果断回答道。

“为什么?”徐裕瞪着眼睛。

“接不接客是我的自由。”那司机靠在座椅上,回答道。

“不是……就……”徐裕的语气松软了许多,他知道自己能把握的机会不多了,玩命式拦车他绝不能多做,谁能预料这条道上有没有疲惫司机?万一半眯着眼梦游般朝前冲撞,他的任务非但无法完成,还要无辜牺牲。他必须舍弃“顾客是大爷”的概念,于是他弯下腰,讨好道,“大哥……大爷……大好人,你就行行好吧?你看这附近也没什么住宅,你肯定是要往市区走的,沿途肯定有车站的,你就是把我放在车站边也好呀,我……”

“接不接客是我的自由。”那司机没有过多犹豫,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那就不算接客,交朋友嘛。”徐裕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请求气息,而他心中想着的却是:等我到了目的地,一定把你这个车牌号记下来,向上举报,看你小子还自由不自由。

“交不交朋友也是我的自由。”司机一点为难的意思都没有,坚定地拒绝了。寒风刺骨,他要关上窗户离开此处,到前方找个合适的客人,而不是为了这位上了“今夜黑名单”的客人瞎耗时间。

眼见着玻璃向上合起,徐裕紧张地伸出手要拦住,可司机铁了心要甩开他,没有为此暂停的意思。最终,以徐裕放手告终。

望着这辆车朝前驶去,徐裕愤怒地拿出手机想将车牌号拍下,等他回到“自己的地盘”,必定采取举报措施,可将手机摆在眼前,反复按着主键数次未果后,凛冽的寒风与深沉的黑夜共同提醒他这一事实:手机没电了。

他丧气地垂下头,无奈地朝酒店走去。

前台小姐见他如同预料中般气馁而归,得意地朝着保安比了胜利的手势。但一想起樊执的交代,她又担心亏待徐裕会导致不良后果,在心中做了一番掂量后,她微笑地朝着徐裕走去。

徐裕听见清脆的高跟鞋碰地声响越来越近,熟悉的香水气味迎面扑来,连忙激动地抬起头,“他们回来啦?”

前台小姐摇了摇头,“还没有的,但我相信他们稍后就会回来。你到外面打车了吗?这附近的车很难打的,而且……”她神秘兮兮地凑近他,“很容易发生抢劫之类的……”

“真的啊?”徐裕原先失落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庆幸,“怪不得我说他们怎么不接我,可能是我今天穿得比较露穷,觉得从我身上榨不到什么钱吧……还好,还好我没成功搭上车,善良果然是有回报的。”

这样一想,他心中的冰凉回温了不少。

前台小姐微笑地点了点头,并伸出手指了指餐厅,“那里,正在提供夜宵自助餐。这天气那么冷,你一个人站在外面等了那么久的出租车,这样吧,我送你一张自助餐券,你到里面找点热饮喝。”

听到“自助餐券”,徐裕的眼睛立刻闪闪发亮,“只能喝热饮吗?”

前台小姐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善意的笑容,“里面的食物你都可以吃的。”

徐裕激动地拉起前台小姐的双手,使得对方一惊,“谢谢你……你真是个大好人,我就说,我不会看错人的……”

前台小姐尴尬地将双手抽回原位,“你客气了。我拿票给你。”话毕,她转过身朝前台走去,转身的那一刹,她脸上的笑容全垮了,心中堆砌着丰富的脏话。

沐浴过后,羞赧已松开了对她目光的裹挟。华凌秋关上浴室的灯,走到浴室门口,关上门,回过头,忽然发现床头的桌面上摆放着两只晶莹的高脚杯。樊执的手中握着一瓶红酒,此刻将之抬起,微微一晃,“要不要来一杯?”

“嗯。”华凌秋同意了。奇怪的是,刚才她在沐浴时,脑中竟也一闪而过这样的念头:想喝点酒。今夜与酒的缘分是这样的深浓。

接过樊执为她倒的酒,她先沾了一口,又望向桌面上那瓶酒的瓶身,上面标着一个比她出生日期还要往前的年份,她嘴角一勾,没有任何意味,与樊执碰了杯。

樊执微扬起头,将那杯酒喝入了嘴中,余光忽然捕捉到华凌秋将目光投向了自己,致使他的注意力有些不集中,红酒顺着嘴角滑落了一滴。

华凌秋拿起纸巾,为他擦拭。他将酒杯放到了一旁,用原先拿着酒杯的手抚摸她的脸颊,“我爱你。”

言语终究是太过无力了,只是一句话,又如何表达他对她最真实的感受?

她将纸巾扔入了纸篓,转身靠到了他的身上,“你比我勇敢太多……我太过被动了,真的,樊执,对不起,从一开始我们再见,到恋爱中的点点滴滴,我似乎一直处于状况外,我讨厌自己的被动,却又克制不住自己的骄傲,我爱你,可又惶恐在外面领略了一圈繁华的你,最终会意识到我不过是一枚带着念旧味道的尘埃,在你面前……我似乎只剩下这自以为是的骄傲了。”

他伸出双臂环住了她,“在我心里,你永远都不会只是一点。”他抬起头,望向窗帘没有全然遮挡住的窗外那片夜色,他知道天总会亮起,即使是埋藏在黑暗中再隐蔽的东西也终要显现,更何况并非黑暗紧紧包裹的部分呢?他不能再犹豫了,尤其是在面对眼前这一番表白后,他不能任由心中存在着一丝侥幸,他要的,不是短短的感情,而是一段能够揣在心中,放在身后,为他支撑起一片天地的婚姻。

“樊执……”华凌秋转过身,她想说些什么,可却被樊执打断了。

“听我说。”樊执咬咬牙,即便他不想结束这美好的一刻,可他需要一种双方对彼此都坦诚的开端,“有件事,你必须知道。”

她不再说话了,而是端着那杯红酒,送到了嘴边,先是沾了一口,后又整杯喝下,她猜测刚才他喝下时的感受,这是没有答案的,但有些痕迹是脱离不开行为的,例如从他喝酒的动作足以判断他熟练与否,再放到其他部分,同样能够得出相同的结论。

徐裕正坐在宽敞的自助餐厅室内,喝着热牛奶,啃着卤鸡爪,惬意地透过落地窗欣赏室外的夜色。从这个角度望去,树下像挂着一条泛着银光的河,望久了,那银光竟又锋利起像把剑。他觉得,若那银光是把剑,定也是他的剑,他要举着那把剑……

还未想清楚究竟要拿着剑行哪些正义的事,前台小姐笑容满面地朝他走了过来。

“徐先生。”她的脚步距离他还有几米远,便迫不及待地叫了出来。她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将真实的情绪表达出来,她爱惨了自己的睿智与演技。

“怎么了?”徐裕将牛奶杯放到了桌面,不忘拿起一张纸巾擦拭嘴角。

“徐先生,是这样的,刚才樊董来了电话,实在抱歉,他们今晚确实不会过来了,所以他派了辆车来接您回去,当然,如果您觉得太晚了,有些困倦,我们这里可以安排总统套房给您休息。”前台小姐的双眸里充满了讨好之意,和刚才的敷衍与极强目的性全然不同。

在经过了短促的吸收理解后,徐裕猛然站起身,双眼直勾勾盯着前方。

前台小姐有些担心,虽然自己从始至终努力掩盖自己的厌恶之情,可万一举手投足间泄露了呢?

徐裕没有发现前台小姐的紧张。他将手伸入口袋,取出已经没电许久的手机,再次尝试着开机,如同意料之中未能成功。

前台小姐连忙说道,“我刚才找同事借了充电宝,如果您有需要,我马上拿过来给您。”

徐裕双眼发光,前台小姐立刻会意。

华凌秋接到徐裕的电话时,樊执正拿着红酒与酒杯走出房间。他的脚步略微顿了一下,随后又继续朝前走去。那一顿是出于习惯,继续朝前走去则是出于坦然,他已将真实情况以最普通的方式告知了华凌秋,而她的反应比他想象之中要淡定得多,没有谎言的束缚是自由的,他希望以这种状态维持两人的关系,而不是吃力地拿起绳索,捆住她。

华凌秋对着电话那头说:

“嗯,徐裕,你别担心,我都知道了。”

“我没有被洗脑,我知道这些,我可以理解,事实不是你听到的那样。”

“如果你累了,先在那休息,明早再回来;如果不想待在那儿,樊执派了车过去接你。”

……

挂掉电话后,樊执已回来了。

拉上灯,躺在不算熟悉的床上,华凌秋闭上了双眼。

樊执心中是放松的。徐裕口中当然不全是真相,他是谈过几位女朋友,正常且普通的交往,什么Z度假酒店与禽兽之类的与他扯不上边,他之前的担忧出于不确定若华凌秋知晓过去的那些年,他身边出现过其他伴侣,是否会不开心,因太过珍惜,所以过分担忧。

华凌秋心中是复杂的。得知樊执的往事,那些恋爱经历,要说没有半点难过,是假的。可这些都是来不及的呀,在过去的那些年华中,他们与彼此只是曾经相识的人,谁又有权干涉谁的感情呢?她也曾有过那样的机会,在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中加速忘记樊执,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拧不过内心,最终遵从了自己的任性:拒绝。

心有点疼,但在他的怀抱中会缓缓平复的。未来的路,他们正走着。

第十二章
职场黑天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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