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南丠美人
正烦着,亲信老妈子来禀报:“夫人,那妖女在门外等着呢。”只见一位高挑的美人走了进来,整间屋子似乎因她的到来而分外明亮。“我听下人讲,将军在边境,身边一直是你在陪伴。”柳氏问。“是小女子在服侍将军。”那女子平静地回答道。“你叫什么名字?”柳氏问。“夫人叫我松石便是。”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闵旭悉心培养的细作松石。“松石,”柳氏漫不经心地道,“说说看,你是怎么和将军认识的。”“是。将军彻夜难安,天一亮便叫人请巫女做法事。边境线上巫女本就不多见,我才有幸见到将军,为将军驱散冤魂……”“驱散冤魂?哼,哪里有冤魂?”松石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柳氏打断。“将军对我说,他总会梦到唐二将军的遗孀和孩子们的骸骨……”松石稍显胆怯地回答。“他还跟你说了什么?”柳氏压抑着怒火问。“没,没有说什么。”松石听出柳氏的不悦,掩饰道。“怎么可能没有?你们在一起那么久。”柳氏的眉毛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没有,真的没有。”松石低下头。“离开将军,我留你一条活路,不要等我砍掉你的一条腿你才肯幡然醒悟。”柳氏故作镇定地说,语气里却透着恶狠狠的杀气。“可是,将军……”松石慌道。“大丠镇守将军与巫女私通,你不怕这件事情传出引来同僚嘲笑吗?!你的脑袋还要不要?”柳氏喝道。在踏出大丠,踏入大泽本土的那一刻,松石眼睛里面闪着复杂的神情。一想到奴役丠人的柳唐两家即将面对的一切,她痛快极了,可一想到唐大将军这个人,她心里却生起一丝愧疚。在与小哲子见面的那一刻,他问:“一路被柳氏暗中追杀,负伤了?”他上下打量着着松石,极为担心。“和他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孩子……”“你变了!就因为我……”小哲子说这些话的时候,感觉身上每一根骨头都疼得咯咯作响,五脏六腑似乎都要被一把刀子绞碎了一般,恨不能找到一个洞把所有不堪的回忆,不想面对的种种都塞进去,不让别人看到。“不是的,不是的……”松石哭得不能自已,心疼眼前这个男人,她紧紧抱住小哲子,想告诉他,他仍旧是那个威武机智的少年将军,丠人眼中的盖世英雄。占据了北丠的大泽军队,仗着有源源不断的粮草供应,黑压压地压进了南丠境内。“不能投降,不能投降!”烙哲气息不足,只能在口中嘶吼。“亡……败了?”他迫不及待地要答案,眼珠子快要跳出来,充满了愤恨和难以置信。在烙哲昏死过去后,南丠军队溃不成军,唐虎要求和谈,只要他们乖乖交出在丠国为质六年的皇子陆承爵,就答应不让俘虏做奴隶,并退还都城。南丠贵族相信了他,却被大泽军队夜袭,贵族和士卒全部被擒,听说只有少数皇族和贵族逃了出去。“唐老贼!”烙哲咒骂着,挣扎着站起来要杀回去,阿辛娜拦住他,跪在身边哀求道:“不要回去,回去就是做俘虏,做奴隶。你想让我们的孩子一出生就是人下人吗?”雨停了。中年男子淡然道:“我不是来救你的。”中年男子说:“我想要你为了大丠的复国倾尽一生。”“少帅,可是这次不一样。”中年男子看着烙哲的眼睛道,“你肯为了大丠做阉人吗?”中年男子纹丝不动,问道:“我大丠子民不怕流血牺牲,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可是,复国不能只凭刀枪,还需要其他的手段。”“你是谁?”“我是谁不重要。少帅只要知道,我是大丠的旧人。”“为什么要我做阉人?”烙哲问。“在大泽的后宫做我的眼线,助我除掉唐家和柳家在大丠的势力。没有了唐家和柳家,北丠便可回到我族人的手中!”那中年男子说。“柳家是泽国皇后的母族,岂是轻易撼动的?”烙哲觉得他在天方夜谭。“少帅,大泽皇帝刚刚废除了太子。”“这件事情太过蹊跷,我需要你调查原委。”中年男子坦然道。“为什么是我?”烙哲问道。“因为你对大丠的忠诚天地可鉴!你能文能武,你有足够的魄力!”“可阉人……”烙哲难以启齿。“我会找到你的妻子,如果她生下的是儿子,我会让他成为大丠的王公将相;如果她生下的是女儿,我会让她成为大丠的皇后,今后大丠的太子身上会有你的血!有生之年,我会让你看到一个统一的大丠,丠人自己的新国家!”中年男子眼中是那样的笃定。“我凭什么相信你?”烙哲质问。“我没有办法要你相信我。但我完全可以向官府举报你的身份,也可以想尽办法找到你的妻儿,用他们威胁你。”中年男子看了看窗外,窗外正有官兵叫嚷着搜查丠族细作和逃跑的俘虏和奴隶。“少帅!一人之小辱,与一国之大难,孰轻孰重?”中年男子说话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我给少帅一个下午的时间去考虑。考虑清楚了,去隔壁找我。我去给少帅准备送行的酒菜。”说罢,中年男子离开了。这一路逃亡,他也听说了,南丠的战俘几乎全部被卖做奴隶,不堪受辱的自尽,活着的被卖到了各处青楼,或卖到大户人家做下人,下场更凄凉的,被卖到了泽国最穷困的地方。最凄惨的是被没入官妓此生不见天日………………在与贾米的里应外合之下,他很快查明了陆承爵母亲的死因——是被皇后柳氏毒害死的。下毒的是宫里的一位御医,这位御医在陆承爵母亲死后一个月也因痼疾过世。有时候,他会相信贾米的诺言,若生下的是女儿,会让她成为大丠的皇后。他想,若真能如此,便是自己对孩子最大的弥补吧。“那你有喜欢的女人吗?”他问。“没有。我只喜欢……你。”说得有些艰难,但很温柔。“对不起,我还没有找到你的妻子。”陆承爵将他抱得更紧……明月清风,花团锦簇,年少的那一个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怀里抱的人儿,会在几年后将他推向皇帝宝座,但也很快让他身首异处。这个任务于他而言并不难。在陆承勋率军离开沐阳后的几天,他将柳氏安插在皇帝身边的莼香子杀死,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一切都如贾米部署的那样顺利。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他本以为可以换来最卑微的安慰,而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失去的东西越来越多,没有男人完整的身体和尊严;在仇敌面前俯首帖耳做奴才,多大的愤恨都要咽进肚子里;不能和女儿父女相认,断子绝孙;太寂寞与仇敌苟且……也许他死了,阿辛娜和女儿期期会有新的开始。会有一个身心完整的男人照顾阿辛娜,女儿呢,也不会为自己有一个阉人父亲而遭受世人的耻笑。“你还想继续这样吗?”他问,其实这些话他无数次想问阿辛娜,却始终不忍心问。“女人只要肉体被征服了,心也会被征服,是不是?”他愤恨地吼道。这一巴掌把他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