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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人生轰轰烈烈?谁的人生冰冷似雪!林素素,你有权选择吗?除了吃饭,睡觉,做梦,我的人生别无选择。我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一人意淫:我扛着把铁锹,拼命地挖呀挖,自掘了一座坟墓,然后我躺倒在里面,等待涅槃,等待苏沐暮和我一起化为两只翩翩飞舞的蝴蝶……我左等右等,等不到苏沐暮来,后来才发现,苏沐暮化作了一只蜻蜓。原来,苏沐暮不过是我人生的一颗流星,轻轻地停在某个路段,然后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可我无法作别西天的云彩,那片云注定让我记挂一生。我亦是一片云,飘忽不定。我这片七彩云从此沉沦在“一壶春色”茶楼里,并迅速成长为茶楼里的一颗新星。我很快学会了泡茶,绿茶,乌龙茶,花茶,普洱茶等,各种茶都被我泡得茶香四溢,温润在喉。世人皆喜欢的龙井茶我却不感冒,还有毛尖,毛锋茶,外形极美,泡出来后一根根的在水里形态各异,但茶味却极淡。淑女林素素的人生是浓烈的,如此清淡的茶味只适合那些清清浅浅的小女生。花茶太香,香得熏染人的鼻子。唐恋便是那花茶。普洱茶太老,老得让人想到沧桑。父亲是沧桑的普洱茶。苦丁茶太苦,苦得不禁令人落泪。可我,我不要做苦丁茶!淑女林素素喜欢一种叫冻顶乌龙的茶,产自台湾高山茶区,茶汤清爽怡人,茶香清新典雅。冻顶乌龙的外形不做作,自然,像极了林素素的个性。谁是谁的茶呢?谁的人生似一场乌龙球赛?在“一壶春色”做完一个月下来,我净赚了四千多元,成本就是每晚牺牲学习时间睡眠时间陪一些“油条男”们至夜深。我本以为这种成本可以忽略不计的,可事实是,我的学业一落千丈,成绩一塌糊涂。我花了两百元参加补考,有一门补考之后还是没过关,我拎了五百元的礼品到教授家行贿,这些,也都应该计入成本吧。为了去茶楼“工作”,我推掉了两份家教,其他的临时兼职也无暇顾及。医院的实习我本来也想辞掉,可因为是苏沐暮介绍的,我舍不得离开这里,仿佛只要在这里工作,终有一天能等到苏沐暮。林素素永远也料想不到,更大的成本在等待着她。那天,“一壶春色”来了许多客人,美女们应接不暇,我刚送走一批客人,立即接待下一批。直到零时多,本以为可以回家了,却不料又来了几个男人。我想推脱掉,却被器重我的老板留了下来。无奈,只有丝瓜着两条腿,苦瓜着一张脸强作欢颜,严阵以待。如今傻根太少,那些爷们儿都将钱袋捂得紧紧的,精得赛兔子,贼得胜猴子。第三拨客人一直闹腾到凌晨三点多。打的回到家,人累得瘫倒成一摊烂泥堆在床上。可第二天还得到医院上班。八点钟,我得准时到场。闹钟响起时,我的眼睛几乎都睁不开。镜子里,出现一只漂亮的国家一级保护国宝。国宝为了赶时间,只得打的上班。还好,点踩得很准,要不那个主任医生又得骂人了:“你们这些二十一世纪的天之骄子,集娇,骄二气于一身;你们是八九点钟的太阳,可你们在八九点钟起得来吗……”我们娇了吗?我们骄了吗?我们拼死奋斗埋首苦读时他们在干吗?埋头数红包、仔细拈量红包的厚度还是在为评职称而明争暗斗互相拆台互穿小鞋?我们八九点钟在干嘛他们真的了解吗?八九点时我们已经在图书馆操场上晨读了一两个小时了,他们轻松地坐在办公室喝茶看报纸时我们却在为四六级,电脑考级,考各种有用的没用的证件而废寝忘食寝食难安。我强打起精神将主任安排的事情一一办理好。查房,写病历,为病人开药,同医生交接,病人有需求时及时处理。我像一个陀螺,毫无章法地在医院四处转悠着。转着转着,就不着四六不分东西了,乱子也就跟着来了。我因为没休息好,晕晕乎乎的就把病人甲的药开给病人乙了,病人乙很快出现了过敏反应,呼吸急促,立即被送到急救室。后来,病人乙虽没有生命危险,但其家属弄清事实后还是将此事闹到了当地最知名的一家报社。我所在的医院顿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我所在的科室被全医院通报批评。我们主任被院长破口大骂。我被主任骂得伤痕累累体无完肤身心俱裂。从头到尾我一直一言不发,最后那个破主任竟上纲上线到我没家教没教养有爹生没妈疼上了。这话触到我的底限了,我将脖子上的听诊器用力甩到主任面前:“没错,我就是有爹生没妈疼!可你也不能这样侮辱人!我妈病得快要死时你们这些救死扶伤的人上哪去了?在茶馆里逍遥自在吧?我爹躺在医院里的时候,你们医生都在干吗?在有中央空调的办公室里优哉悠哉!世界上那么多受苦受难的人,你们又能救多少人呢?你可以拍着胸脯说你这辈子没害过一个人吗?就算你是无心的,可你毕竟还是害了人家的性命!这是你自己犯的错,跟你的爹妈有关系吗……”科室主任的权威受到挑战,他开始对我咆哮,我摔门而去……对不起,苏沐暮,我不是一个好医生,我不能完成你未竞的事业。我无法拯救受苦受难的病人,无法普渡众生。我不是谁的救世主,我甚至连自己都无法拯救。我背着空空的行囊走出医院大门。别了,白求恩。没有人会等你成熟,等你长大。没有谁会站在原地等候你。我一直站在被人生伤害的地方。每到黄昏,我便开始在“一壶春色”茶楼里转来转去。在茶楼里,我的身份瞬息万变,今天是医科大学生,明天可能是某新闻系硕士,后天摇身一变成某大专在校生。那一纸学生证不过是个烟幕弹,逮谁炸(诈)谁。你要真实吗?那别人都虚假你又如何能保持真实?所有的人都虚伪,你的真实反倒更虚假了。你又何必矫情地强求所谓的真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