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意外
我知道的,薛云轩对我,一定不会有曾晴想口里所说的那种“意思”,在他的心里,我或许只是个“小丫头”、“小妹妹”,再无其他。因为我曾经见过一个穿着市重点高中校服的女孩子,在放学时,亲热地挽起了薛云轩的手臂,她没有顾忌来往同学惊讶的目光,而薛云轩也没有挣脱,任凭她挽着一路走下去,眼里满满的全是宠溺。既然我选择了这样默默暗恋着,心中忽然泛出的那份酸楚自然应该由自己来承受,本来以为疏远他会让心中的情愫淡下去,却还是不自主地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只是薛云轩为什么会突然邀请我参加学校里的社团呢?这所普通高中并没有重点学校里压抑的气氛,社团活动倒是遍地开花,还拿了不少的奖项。刚进入高中的时候我也曾想过要加入自己喜欢的社团,但想起即将花费的时间和糟糕的成绩,又默默地退却了。可是现在薛云轩邀请我了,那些从前的顾虑似乎就变成轻烟一般,飞到九霄云外去了。这张小字条弄得我整整一节课都心猿意马,下课后,我果然看到薛云轩那高高的身影在门外探头探脑,在同学们好奇的目光里,我走了出去。“薛云轩,那张字条是……”“呵呵,我知道你文笔挺不错的,正好我在帮文学社的朋友发掘人才呢,不晓得你有没有时间,就当帮我一个忙,好吗?”我困惑地皱起了眉,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他手中的那份校刊,封面上有着醒目的“文学社作品推荐”字样等等。“好。”我答应得很爽快,感觉自己仿佛终于能够帮到他什么忙一般,心中充满了忐忑和惊喜。“谢了,那么,今天下午五点半,有文学社的聚会。”薛云轩笑着拍拍我的肩,然后走了。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我才忽然想起了什么,紧追几步喊:“哎,五点半的话……”站在原地,只感觉心如小鹿般乱撞,薛云轩这是在夸奖我吗?是因为觉得我文科不错才会推荐我去文学社吗?这样,算不算对我的一种认可呢?“澜珈,到时候我陪你去。”曾晴想从身后亲热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其实我对文学社向往很久啦。”我不好意思地笑笑,珍惜地收好了那张字条。等到和曾晴想一起参加了文学社的聚会,我终于明白她的向往是出自何处了。“啊啊,你快看,那个就是文学社的社长杨林夕!”赞叹声小了下去,时隔三秒。“啊啊啊,听说他发表过好多作品,没想到人也长得这么斯文白净,真好看啊!”我头疼地趴在最后一排的桌子上,听着身边的曾晴想一直精神抖擞地聒噪着,昏昏欲睡。我的胳膊被兴奋的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推着,竟也沉沉睡去,甚至还梦回到了小时候,见到了妈妈的容颜。我永远忘不了妈妈的眼泪,她说:“妈妈对不起你,澜澜,都是妈妈不好。”只是那时的我,太过于幼小和任性,心中的委屈无处发泄,用力地挣脱了她的怀抱嘶声大吼:“就是!妈妈,都是你的错。”那一刻,我看见妈妈的脸色变得苍白:“澜澜,你要相信,不管在哪里,爸爸和妈妈,都爱着你。”这句话仿佛成了一句咒语,支撑我走过那么多充满嘲笑和讽刺的日子,后来的我,慢慢长大,她总会微笑地看着我,目光是那么温柔,我不知道透过我的面容,她在想象着谁的样子……直到三年前,妈妈说生活很艰难,她需要找个依靠,我听话地点头,然后,她认识了我的继父,那个离婚还带着孩子的年长男人。本以为妈妈从此会有人疼爱,幸福地生活下去,却不想,一场大病,让我和妈妈从此阴阳两隔。成长的时候经历了太多的辛苦,我无论怎样面对阳光生长,依旧有挥之不去的阴影留在身后,这过往的经历就像可怕的诅咒一直跟随着我,因此我是那样心心念念,希望可以遇到一个人将我救赎。心,忽然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狠狠抽痛了起来。“那位同学。”朦胧中,似乎听到有人在叫我,我动了一下,巳经被旁边的曾晴想强硬地拖了起来。“她是今天刚加入文学社的秦澜珈,呵呵,我是陪同她来的,请大家不要介意。”曾晴想的声音欢快地在耳边回荡着,我抬头瞅了瞅文学社的干部们,礼貌地鞠了一躬。“同学,是这样的。”一个戴着眼镜的白净男生对着我彬彬有礼地开口,“我们知道是薛云轩推荐你来参加社团的,但大家•还是希望能够看看你平日的习作,也好和社员们多做交流。”“在这里,在这里。”曾晴想忙不迭地帮我把面前的一个笔记本递给前来拿本子的同学,“澜珈很有才气的,你们可要好好地提拔她啊。”这堂而皇之的夸奖说得我有点窘,站在那里不知所措,那个叫杨林夕的社长看了曾晴想一会儿,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位同学,你怎么比秦澜珈同学还积极呢?”一阵善意的哄笑声,曾晴想脸一红,吐了吐舌头不再出声,我知道她是为了博得那个心仪社长的注意,不由得好笑地敲了敲她的后脑勺儿。文学社的会议就在我的一觉中平静地过去了,散会后大家纷纷离开,我也如梦初醒般地看了看表,不早了,匆忙告别曾晴想准备往回赶。继父开了一家小小的饭馆,晚上五六点钟正好是人最多的时候,我也得早早回去帮忙,偶尔厨子有个大事小事,我甚至还要担任炒菜的重任。我一路忐忑地骑车飞驰,到了店里不放心地提前瞅了一瞅,所幸人来客往,生意好得不得了,继父坐在柜台前,显然心情不错,我赶快进去帮忙。“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忙死老子了!”“对不起,今天有事稍微晚了一些,爸爸,令眠呢?”“出去打球了吧,他是个男孩子,这点小事还指望他!”他嘟囔着回柜台前坐下,仔细地翻着账本,我急忙跑到楼上菜品操作间,来回穿梭为客人端上一盘盘菜肴。戴令眠,继父的儿子,今年十七岁,在我家旁边的一所技校念书,学习不好,喜欢打架斗殴,在大家眼里是祸害一方的小混混。平日我和他的相处并不融洽,或许是年少时期对于忽然侵入自己家庭的人总是带着特殊的敌意,他经常对我恶言相加,我也唯有暗自忍受。不知不觉,时钟已经停在了八点上,我揉着酸痛的肩膀,壮着胆子凑上前去:“爸爸,不早了,这会儿也没太多客人,我能不能先回家写作业?”“回什么家?!才干了多少活就想偷懒!没见过你这么好吃懒做的死丫头!”继父瞪着眼睛斥责我。‘‘我……我真的有些累了,而且,今天作业挺多的。”我委屈地辩解了一句。“累?嗬!你还敢嫌累!老子供你这个赔钱货吃穿上学还没说什么呢,你倒还先跟老子叫嚣上了,找揍啊!”我低着头不敢再出声,心中的委屈一阵阵席卷而来,只好继续跑过去帮厨师打扫厨房。拧开水龙头,将盘子放进去刷洗着,哗哗的水声中,我的眼泪也悄无声息地坠落了进去,了无痕迹。十点半,继父终于松口,同意我回家。我点了点头,伸手提起书包,一阵克制不住地颤抖,手掌在冰冷的水中浸泡得太久,几乎己经失去知觉。背着书包走在回去的路上,秋末冬初的天黑沉黑沉的,如同怪兽狰狞的脸,心中忽然觉得有些莫名的感伤,难道,我之后的曰子,就要一直这样下去吗?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家庭中,战战兢兢地生活,在一所普通的高中里,为偏科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每一天都像是这一天一样,看不到属于我的美好路途。不过,还是有着不一样的吧,比如偶尔会发生的美好事情……想起今天薛云轩请求我帮忙时微笑的脸,我不知不觉地扬起了嘴角。回到家把书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倒在床上,翻找了几次,却不见我的日记本。我疑惑地停下来仔细回想着,忽然,曾晴想兴奋地将我的笔记本递给文学社干部的一幕在脑海中变得清晰起来。我手忙脚乱地翻找着,果然,有着我平时习作的笔记本还老老实实地待在书包里。“曾晴想你这个笨蛋!”我终于忍无可忍一个电话打给她怒吼。曾晴想这个神经大条的丫头居然拿错了,她把我的日记本交给了那些文学社的人。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过往,不想要任何人窥破的曾经,孤单的时候心中阴暗的思绪,失落时写出的那些悲伤的臆想,都记在了那本日记中。更重要的是,那本日记里,还满满地写着我对于薛云轩那份朦胧的感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澜珈,我明天一定给你要回来,谁要是看了我就打到他满地找牙没法出去乱说。澜珈,你别生我气呀,我一定会给你处理好的。”电话里曾晴想连声地给我道着歉,我越发焦虑,随意敷衍了两声挂了电话。我实在不敢想象,被那些男生无意间看到一个女孩子的心事之后,会有怎样的后果,我怔怔地坐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第二天刚到学校,我就催起了曾晴想。“晴想,你倒是快点把我的日记本给要回来啊。”“你先别太着急啊澜珈,昨天我只是把本子随意递到了文学社一个成员的手上,现在还不太清楚本子是他拿着还是已经交给杨林夕了。”曾晴想虽然也满脸焦急的样子,但她还是拍了拍我的肩膀宽慰我道,“这样吧,澜珈,中午放学的时候,你先去图书馆等我,我下课•后就去文学社问问,尽量不引人注意地给你把本子要回来。”说完,曾晴想一溜烟就跑开了。转眼到了中午,我忧心忡忡地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因为担心着本子的事情,导致一直精神恍惚,直到袖子忽然被一个人强硬地拉住,我被吓了一跳才回过神来,扭过头来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位戴着眼镜的少年。他一副愤愤的神情质问:“喂!跟你打招呼呢,你怎么不理我!没礼貌!”我看了这人半天,发觉自己好像不认识他。“你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