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 流年“正的吧?”
“反的,绝对是反的。”从办公室出来路过(五)班门口的时候看到于向彬领着最近召起的两个跟班小弟伏在走廊上头碰头地在猜硬币,不知又是为了什么问题争论不休。脚步轻快地迈过去的时候,于向彬看到我,轻蔑地吹了一声口哨。白他一眼,我默不吭声地和他擦肩而过。可然后发生了令人喷饭的事情,那两个一个染红发一个染绿发的小子看到我居然直直地跳了起来,毕恭毕敬地大喊:“嫂子好!”我差点撞倒墙上,转过头来不出所料地看见于向彬也是一脸愤恨加不解的神情。“你听谁说那女人是你嫂子的?”他揪住绿毛的衣领沉声发问。“大哥,你松手,我们也是听说的,听苏哥很早以前说过的……喀喀——”于向彬的脸色由红转绿再转紫,最后铁青着脸扔下快窒息的跟班小弟冲向操场,八成是找苏蓝沉算账去了。无怪乎苏蓝沉的人缘好,明明知道自己有着开朗的性格,在人群中就像信息交换的发射塔,还无所顾忌地将一切良莠不齐的事情四处传扬,或许在他的眼里我和于向彬娃娃亲这件事情只是个小时候的约定,但如今已成了笑谈,不涉及什么私人隐私问题。导致的结果就是在我怒火熊熊地逼视下,那两个小子一脸虔诚崇拜地说:“对,是这样的,苏哥说的,他知道得真多。”突然真想杀掉那个口无遮拦的苏蓝沉。估计在这个问题上我和闹翻多年的于向彬第一次达成共识。我至今能够记起那天苏蓝沉和我说,他是如何不搭调地和于向彬认识——并且成为朋友。在刚升高中的那个炎热的夏末,于向彬领着一帮浑小子在街边和另一群流氓斗殴,仅仅是路过的苏蓝沉很不幸地被波及了,衣服上被弄上了斑斑血点,这年轻热血的苏蓝沉一眼看见那罪魁祸首貌似是班里的熟人于向彬,冲上去就揪住他暴打,差点帮了敌方流氓一个大忙。等到双方人马作鸟兽散,于向彬基本是被苏蓝沉拖着回来的。直到一把将他扔到医务室的床铺上。“你还真没用。”冷哼一声,苏蓝沉擦着手上的脏污。于向彬挑起肿胀的眼皮看看,嘴角一扬:“倒是挺有意思的,小子。”“别问我为什么没让你暴尸街头,还没赔我衣服呢。”口气依旧恶劣。这就是为了“某人”送的极其珍贵的T恤而不打不相识的两人。开学之后于向彬照例走他的不良少年路线,而显然苏蓝沉已经擅长以温和少年的伪装示众,很少有人知道他打架时身手不错,若是我,早知道这件事的话,估计当时于向彬和苏蓝沉的对决我就不用那么紧张了吧。而苏蓝沉叙述里的那个一直口口声声的“某人”,却一直都没有问出来是谁过,或许,在他的心底,也潜藏着一个重要的人吧。隔着窗子可以看到苏蓝沉在操场上打篮球的样子,我伏在窗台上,眼神迷惘了起来。有人来到了我的身边,随意仰头瞄了一眼却发现是展银澈,手里正拿着一大摞卷子,眼神里带着点焦躁和不安。“小竹,我看到很多人的桌子上写着我的名字。”我不知不觉地笑了,莫非这就是第一名的苦恼?面对着平日他一心想处好所有人关系的他,在看到那些字条上写着铿锵有力的目标——这次考试我要超过展银澈,难免会感觉到心寒吧。只是高中生活就是这样,所幸这只是个开始,学习生活还并没有紧张到一种极限的程度,我们才可以忙里偷闲地动用一些小小的心思,专注于别的事情。例如……对这个少年的喜欢,即使是会被他偶尔的软弱而觉得很受伤,却还是不管不顾,哪怕他只是微笑着对我说一句话,就彻底瓦解了我的冷漠和坚持。“那你就努力维持住第一名的地位,等着看他们懊恼地撕掉字条的样子啊。”我答得轻松而爽快。他微笑起来,看着他那么令人熟悉的笑容,似乎回到了从前。那天我们在窗边聊了很多很多,他说:“小竹,不要生我的气,我会帮你营造出平和的人际环境,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如此缥渺不定的诺言,我想起这几天遇到程莉央她都绕着我走的样子,表情仇视却又带着不敢近前的畏惧,但是,那是“伯伯”来学校找过她之后的结果吧,我在心底悲哀地叹息。为什么人总是寄希望于错误的人,在愿望破灭之后又会觉得很受伤?为什么我们总是会去在乎那些明明是不重要的人的话语?为什么我们总是学不会,怎么去在乎那些在乎我们的人?还在成长的我们……都是傻瓜吧……从窗户里看到,于向彬那家伙已经气急败坏地跑到操场上去兴师问罪了,我无奈地笑,喂,苏蓝沉你可不要使你乖孩子的伪装露馅啊,趁着展银澈回教室去整理做过的习题,我也无所事事地朝操场晃去。“啊,于向彬。”注意到来人,大汗淋漓的苏蓝沉顺手把球丢了过去。“苏蓝沉你这个家伙,你什么时候出去宣扬我和那小猪是娃娃亲的?”一把接住球,于向彬声音低沉地威胁道。“啊?”苏蓝沉奇怪地歪了歪头,“原来是不能说的事情?”“你这浑蛋。”于向彬猛地扔了球,冲上去掐住他的脖子拼命摇。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的我忍不住捂嘴偷笑,于向彬那明明是火冒三丈还不敢声张出来生怕被更多人知道的憋屈样子,还真是足够可爱。“啊,小竹……拟干枯爱……够够哦……”看到我的苏蓝沉夸张地挣扎着发出一连串扭曲不止的尖叫。我俯身捡起滚落到我脚下的篮球,掂了掂分量,诡异的笑容在嘴角扬起。好不容易摆脱钳制的苏蓝沉边跑边扬声大喊:“小竹,你要是敢拿球丢我,我就去广播室把那件事广播出去!你们俩赶快贿赂我吧。”拉下脸的于向彬有气没处使地瞪着他,最后的处理方式还是无计可施地请他吃了一星期食堂的晚饭封口,当然,这是后话了。那阵骚动终于平息之后,我和苏蓝沉坐在操场的乒乓球台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苏蓝沉近来的成绩一直稳定地维持在中游水平,其实在这种学校里,心理攀比比什么都严重,和我一样不是学习顶尖的孩子,对于名次浮动的幅度也没有什么大的要求,相比之下倒是轻松了不少。问及陆浅息的情况,苏蓝沉的脸色逐渐沉重,其实像他这样的人,自是不希望伤害到别人,然而伤害到了那个女孩子的,恰恰是属于她自己的那份固执和不甘心。“她问过我,为什么可以和小竹那么亲密地玩在一起,就像恋人一样,我很坚决地告诉她,我和小竹的那种感觉是最好的朋友间的感情,不会给小竹带来困扰的,或许她只是不甘心才会对我说那些话吧。”苏蓝沉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叹息着说。“其实,她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我想起陆浅息那含着泪水晶亮的眼睛,那初生的被斩断的心意和思慕。于是,忍不住长叹:“唉……现在的女孩子都在想什么啊……”“你好意思说别人吗?”“可是我和展银澈,就算是交往了也是只维持在同桌的关系上,话题也大部分是学习啊。”我不甘示弱地反驳,心底突然浮现出在解释程莉央的事情时,来自展银澈的那个温暖怀抱,可是这个是心底的秘密,不可以说出来的吧。“苏蓝沉,你该不会,是早就有了喜欢的人了吧?”沉默了一会儿,我开始打趣。谁不曾有心底的一些不能告诉他人的往事呢?我看见苏蓝沉的表情变得温柔起来,目光投向了遥远天际的某个不知名的地方。“那不是恋人的那种喜欢,不过,我想再见到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