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人生就是一场噩梦

那天晚上我回到寝室的时候连星星都下班了,天空中翻出鱼肚云。我推开寝室的门见董沁趴在书桌上口水流了老长,也不知道她是在梦中暴殄美食还是在跟帅哥约会,但是不管是哪种,其结果都是一样的,那都是吃,只不过一个是用嘴巴撕扯着吃,一个用眼睛活生生地吃。

不过这小妞的脑袋肯定是被驴踢了,你见过有人放着舒舒服服的床不睡非要趴在桌子上睡吗?!若是说她效仿古人挑灯夜战悬梁刺股吧,但是也没见她悬梁更别提什么刺股了,书桌上那也叫一干净整洁,连一本打开的书都没有,除了哈喇口水还是哈喇口水,整个就一精神失常。

我推了推董沁,她吭哧吭哧地睁开了眼,见面前站的是我,她从板凳上一跃而起,感情站在她面前的不是我,而是刚刚从电影院里跑出来的贞子。

“你可回来了……”她揉了揉睡意悻悻的双眼,一把拉住我的手,沾在她手上的哈喇口水黏黏的。

“不要告诉我你彻夜不睡就是为了在等我……”

“可事实就是如此。”她说着,一副悔过自新的样子,“王思涵,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见到一帅哥就往你这里推了……我错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萧雨泽的影子忽然就在我脑海中晃了出来,我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缠成了麻花似的内心一点点地碾平,然后露出一张千娇百媚的笑脸,我说,“我操,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不就是帅哥嘛,你也知道姑娘我单身来着,尽管往我这里介绍吧。”

刚刚还可怜兮兮的董沁立马原形毕露,“操!那今天晚上你干嘛气鼓鼓地跑出小礼堂?我还以为是我说错话了呢,不但替你上台走了猫步,还窝在寝室担惊受怕地等了你一个晚上,我操!王思涵,你不打算弥补我一下吗?”

她还没说完我就爬到床上呼呼大睡,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萧雨泽依如当年一样缓缓向我走来,他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淡淡的笑,我唤他,一遍接着一遍唤他,包子……包子……可是他却像是聋了一样怎么听不到,直到他从我身边缓缓地走开,我才忽然意识到他已经走到了顾叶叶的身边……

他们多般配,郎才女貌,金童玉女,那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才发觉枕头湿湿的,像是被雨水淋过一般。

很多时候,人生就像是一场噩梦,可是噩梦再怎么恐怖再怎么可怕,醒来之后又是新的一天,可是人生呢?醒来之后怕已是千回百转,物是人非了。

“至于嘛,半夜三更都在喊包子包子,你是饿死鬼转世吗?”见我醒来,董沁说道,然后指了指书桌上的包子,接着说:“赶紧起来洗把脸吃吧,我跑了好几条街才买到的,还热乎的呢……”

我忽然就觉得鼻子酸酸的,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种感情平淡似水,不需要甜言蜜语,不需要功名利禄……

只是董沁怎么也不会想到,此包子非彼包子也……

玫瑰的电话打来的时候我正狼吞虎咽地吞食着董沁买回来的包子,那包子真叫一个香,咬上一口满嘴流汤,一点都不腻。也不知道这卖包子的老板费了多少心血才练就这绝世包子,比天津狗不理还要狗不理呢。所以玫瑰电话打来的时候我正心情澎湃,那真叫一个美滋,按下接听键的时候我嘴里还在吃着包子,我说:“姐,请你吃包子吧?”

玫瑰在电话那头一愣,然后来了一句:“王思涵,你没病吧?”

感情我吃包子就是有病了?这是什么道理吗?!我一脸的不屑,继续把包子往嘴里送,吃着吃着,我才忽然意识到玫瑰的意思,感情她是把萧雨泽跟我手中的包子联系在了一起,想到萧雨泽,我忽然就觉得心里那叫一不是滋味,什么叫千疮百孔,什么叫寸草肝肠,什么叫昏天暗地,用在我身上那叫一标准的合适,那真是打翻了瓶儿罐儿,生活百料一股脑地在我心里翻滚起来,就差没煮成夫妻肺片了。我幻想着萧雨泽就是手里的包子,手里的包子就是萧雨泽,使劲地咬着,拼命地吃着,直到噎住了、难受了,我才忽然丢下了电话跑到洗手间拼命地吐。

我操,真是可惜了这十里飘香的肉包子!

跑去洗手间之后我拿起手机正寻思着要不要给玫瑰打过去的时候,寝室的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我抬起头就看见董沁大摇大摆地站在门口,她身后还有一个人,正是玫瑰。

一想到昨晚放了小南国的鸽子,我觉得心里特内疚特不是滋味,玫瑰今天来找我肯定是为此事来的。我立马笑脸相迎地走向前去,姐啊姐啊地叫,比见到亲姐还亲呢,我说,“姐啊,是哪阵风把你从西伯利亚吹到了乌托邦啊?”

我一直觉得我所居住的寝室就是乌托邦,虽然这里冬天没有暖气夏天没有空调,头顶上一拉风的破风扇一吹,整个寝室都呼啦呼啦作响,那声音比十二级的风力还要猛烈和讥刺,为此,我不止一次被董沁指责患有孔乙己的阿Q精神,那也叫一精神失常。每每此时,我特无奈地白了她一眼,乌托邦是什么?那是一精神寓所,是奋斗的终极目标,只要是心里装着乌托邦,那么走到哪里就是乌托邦,苏小妹不还是指责她大哥心里装着牛粪吗?!更何况咱们这些微乎其微的小人物能跟人家苏轼老先生相提并论吗?!咱心里别装怎么牛粪,就装着乌托邦,这也是一积极的生活态度,不是吗?

“怎么着,你还笑得出来?”玫瑰看了我一眼,也就那么一眼就让我心头猛地一颤,不就是放了毕业典礼的鸽子嘛,又不是什么滔天大罪,至于这么声色俱厉吗,整的像是黑白双煞前来索命勾魂似的。

见我不语,她接着说,“你该知道他回来了,而且还是以准新郎的身份回来了……”

我的心头微微一颤,猛地抬起头,正巧与她四目对视,她的眼睛水灵灵的,我甚至都看到她瞳孔中的脸,那是一张苍白无力的脸,那也是我的脸。

“回来就回来吧,结婚就结婚吧,回头咱俩一起包个大红包,祝他们白头到老天长地久恩恩爱爱一百年。”我说的是那么的风淡云轻漫不经心,连我自己都信以为真了。

“我呸。滚他妈的一百年吧,她顾叶叶是什么货色,还真以为他妈的脱掉衣服上完床就是爱情了,就能结婚生子地久天长了?那纯粹是他妈的放屁!”

我不再言语,只是木若呆鸡地听着玫瑰翻出我们的成年旧事,她每说一句,我就在心里疼一下,整个就是万箭齐发,我那原本就支离破碎的心瞬间就碎了一地。

我说,姐,你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

那天下午,我用了很长的时间来追忆我那死去的爱情。玫瑰走前丢给了我一句话,“萧雨泽就是悬浮在半空里的风筝,你若是抓紧了线,还是可以把他拉回来的。”我就在这句话里拼命地幻想着悬浮在半空之中的萧雨泽,只是彼时,那根缠绕风筝的线不是在我的手里,而是在顾叶叶的手中,她就那么轻轻一拉,萧雨泽就从国外飞回了国内,她再那么一拉,两人就要直奔婚姻的殿堂了……

生活多么滑稽,属于你的,你怎么逃也逃不掉,比如这漫无休止的悲伤难过;不属于你的你怎么夺都夺不来,比如萧雨泽。在爱情这场战斗中,有人为王,必然就有人为寇。

为寇并不可怕,可怕是看这住在心底的那个人牵着别人的手去了一个美好的国度,那个国度的名字不是童话世界,但却比童话世界还要美好,那个国度的名字叫过一生一世。

整个下午,董沁都寸步不离地陪在我身边,我叹口气她看我一眼然后陪我一起叹气,直到夕阳西下,整个寝室都快要被霞光染红了的时候,她才轻轻地问我说,“王思涵,你饿不饿?”

我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不是饿了,我就是想吃东西,就是想用食物来弥补我感情上的创伤。所以,当我在必胜客连想都不带想地解决了一个披萨,三条无骨雨,两盘子蔬菜沙拉外加两杯柳橙汁的时候,董沁惊讶得差点没有从椅子上摔下去,我一边擦着嘴巴一边抬头看她,但是还没有抬起头我就傻眼了,只见萧雨泽牵着顾叶叶的手走进了必胜客店里,离我们的桌位只有半步之遥。

萧雨泽眉头微微皱起,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我。其实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他回国之后的第二次照面竟然是在必胜客里,而就在刚刚,我做了回饭桶将军,将桌面吃的那叫一个狼籍。

他刚挣扎掉顾叶叶的手,又被顾叶叶紧紧抓住,见面前是我,顾叶叶三步并作两步,挽着萧雨泽直直地走到我们跟前,给了我一张笑靥如花的脸,“嗨,你们也在这里啊,怎么?没有带男朋友?”

她故意将“男朋友”三个字咬得很重,仿佛一个女生的出现必然要一个男生来如影随形。

只是并不是每个女生都是顾叶叶,离开了男人就变成了断翅的飞鸟。

“你也在这里……我们……好久不见……”他说,声音很轻,轻到骨子里。

我忽然就觉得自己很低,低到了尘埃里,可是我知道还没有等我生根发芽就会被顾叶叶的口水淹死。

果其不然,她指着狼藉的桌子,满脸鄙夷地说:“包子,你前女友果真不是一般的人物,看看那桌子,真叫一暴殄天物。”

听到“前女友”,我忽然就觉得心里微微一颤,是的,前女友,过去时;现女友,进行时;准新娘,将来时,多标准的英语时态。

“我操,这些都是我吃的!怎么着,你他妈的不服,有本事你也吃吃试试啊!”董沁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顾叶叶愣了一下,撇了撇嘴,“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我不再说话,只是看了一眼萧雨泽,在暖黄色的灯光下,他脸色很白,显得有点无力。他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拉着董沁的手就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我才发觉萧雨泽追了出来。

“小涵……”他叫我。

我立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他还叫我小涵,不是叫我王思涵。

我刚转过身子,顾叶叶就上前给了我两巴掌。那声音噼里啪啦作响,跟下暴雨似的,一下子就把我从仅有的温存里给淋醒了。

“贱人就是贱人,连我未婚夫都不肯放过。”

我如木头一般站在原地,脸上火辣辣的,从小到大,连我爹我妈还没敢动过我一只手指头呢,她算个什么玩意。我咬了咬嘴唇,刚向前走几步,萧雨泽一把拉住我,说,小涵,算了。

我忽然就觉得心里难受的厉害,我推开他的手,咬着牙说,你放开我。

萧雨泽放开了我,然后一脸祈求地看着我说,小涵,要打你打我吧,都是我的错。

泪水在我眼眶中打了两圈,我硬是强忍着没有让他们落下来,我不怕哭,更不怕在萧雨泽面前哭,我躺在萧雨泽怀里哭的那会儿,也不知道顾叶叶在哪里打滚呢。但是我就是不能在顾叶叶面前落泪,那真他娘的叫一憋屈一窝火。

我什么也没说,整了整头发,然后拉着董沁的手转身就走。

萧雨泽忽然又在背后叫我,“小涵。”

我也就他妈的那么没出息,听他见我,我连脚都抬不起来了,我又立在原地转过身子看了他一眼。顾叶叶又玩了两把甩耳光的游戏,只不过,那巴掌眼见着就要落在我的脸上的时候萧雨泽一脸迎了上去。巴掌声响起的那一刻我觉得心里生疼生疼的,像是刀剜着似的。

他抬起扇得有些红肿的脸,轻声说,“小涵,对不起。”

也不知道李易繁怎么忽然就从人群里钻了起来,他见我受了委屈,上前就推了萧雨泽一把,那一把推得真够狠的,萧雨泽没站稳,踉跄一下,差点摔倒在地,我立马拉住了李易繁,我说,“走,我们走!”

李易繁满不依不挠,挣脱掉我的手继续要打萧雨泽,我一把抱住了他,我说,“李易繁,算我求你了,我们走我们走……”

我心里难受的厉害,我总觉得只要我一转身眼泪就会落下来。可事实上果真如此,我还没刚拉过李易繁转过身去,眼泪就跟下雨似的一个劲地往外冒,冒着冒着就变成狼嚎大哭了。路上那么多行人看着我,他们没准还以为我这是精神失常,可是精神失常又算得了什么,精神失常的人至少不知道什么是心痛吧,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比心痛来的更可怕也更猛烈的呢?

在出租车里,李易繁又是给我递纸巾又是给我擦眼泪地说,你别哭了。但是他越说我越觉得难受,那眼泪流的跟水龙头拧开似的,止也止不住。出租车师傅一个劲地透过后视镜看着我们俩,末了,特响亮地来了句,“姑娘,要不要把他送到警察局?”

一听到这句话我哭得更厉害了,那真叫一悲伤逆流成河,就差没有把我冲走了,合着出租车师傅要送进警察局的不是李易繁,而是我。

李易繁束手无策地靠在车窗边,任由我哪里哭天抢地,直到出租车把我们送到西湖畔边,我还是一声接着一声地抽泣着,哭了这么久,越哭还越有节奏感了,跟唱歌似的,不过唱的是哀歌,而且还是纯自然、无公害。不加任何修饰甚至防腐剂、添加剂的哀歌。

出租车师傅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嘱咐李易繁说,“年轻人,好好照顾你女朋友。她这一路哭的我都跟着难受了。”

出租车刚开走,李易繁就在我面前显摆说,“人家出租车师傅都说你是我女朋友……”

我并不理会,找了个木椅坐下来就继续哭。也就是这一天,我才意外地发现我的眼泪那真叫一个发达,绝对跟孟姜女不相上下,要是我男人也被拉去垒长城,我也能一口气把长城给哭倒。李易繁紧做在我身边,然后把肩膀借给我说,哭吧,心里难受就使劲哭吧。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不知道为什么,哭了两声就哭不出来了,我知道,我的眼泪流干了。

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人会让你流干眼泪,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一辈子能有这么一个人值得你去流干眼泪,那也是值得的。毕竟,眼泪的代价是爱情,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爱情就是一件奢侈品。

见我不哭了,李易繁立马开始发表他的悲伤感言,整的像是刚刚哭的一踏涂地的不是我,而是他似的,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了一副特忧郁的神情,他说:“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快乐只是你的一层外衣、一层保护色,你努力将自己的悲伤隐藏,可是却暴露的更深。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不开谁的,我也愿意代替那个男生来照顾你,守护你,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只要你需要,我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你面前……”

我擦了擦眼泪,我说,“李易繁,谢谢你,可是我就只有这么一颗心,住不下第二个人了……”说着说着,我的脑海中又浮现出萧雨泽的样子,我想哭几声来证明我确实是爱着他,我的心里也确实是住着他,可是我酝酿了好久,硬是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后来,连我自己都怀疑了,我的心里是不是真的还住着萧雨泽,不然,怎么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呢?

Chapter5:人生就是一场噩梦
让我最后哭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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