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去芬兰的巴西女人

1

Kadi总是一针见血。

她说她最讨厌双鱼座,但也最爱双鱼座。

那段时间我刚刚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Kadi约我出来玩,我跟她讲了我的故事,然后她舌头舔了一下冰淇淋,然后咂了一下嘴,气定神闲地对我讲了句。

“还不都是因为你们双鱼座太容易喜欢上别人了。”

当下我竟然被这句像是审判式的结论给噎得说不出话来。想想好像的确是这样,以至于后来这句话成了我每次警醒自己的箴言。

Kadi今年二十九岁,来自巴西,是一个会涂着绿色眼影上街的女人,钟爱无花果味的冰淇淋。

我最初遇见Kadi的时候,她一直逼迫我让我承认她是Beyonce的妹妹,大概是因为她是个黑人姑娘,所以当下我竟然单纯地信了。当初我跟着一个巴西朋友去参加他们家的party,除了里面有一个是法国人,剩下的都是巴西人。被一群遥远大陆的人围绕着,让我给他们每一个人起中文名的感觉至今回想起来还是蛮微妙的。最好笑的是,后来我跟那个带我去聚会的人逐渐淡了联系,却跟在聚会里认识的这位巴西姑娘成了好朋友。

巴西人似乎都有一种魔力,几乎每周末我都会跟Kadi出去闲玩乱逛,她有时候会带她的朋友一起,于是每次都仿佛验证了那句“如果你认识了一个巴西人,接下来你将会认识一群巴西人。”

Kadi虽然快三十岁了,但内心仍装着一个小公主。她会在每次吃到冰淇凌后,露出她那一排大白牙。会在LV店前驻足很久,说什么时候自己才能买一个LV的包。每当聊到不同星座的恋爱对象时,她总能滔滔不绝几个小时。

记得在最初认识她的时候,我问她为什么会选择离开巴西来这里。

那时的她坐在我对面,我们在吃一家便宜的巴西自助餐,她说因为巴西太乱了,她想逃离那里,于是选择了可以提供语言学习签证的爱尔兰。那时候我俩英语都不太好,交谈的途中还需要经常使用翻译软件。每次遇到一个怎么也说不清的话题时,讲到最后两个人相视一笑,换话题。

有时候我很难理解她的一些故事,就比如她明明在巴西的一家广告公司拥有不错的职位和薪水,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来到都柏林,在幼儿园做清洁工。就像她也很难理解我,为什么为了考一个好的大学,能够坚持一整年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

大概也是我们彼此身上有太多的不同,所以才让我们彼此成为了朋友。

她说她来这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心爱的人在这里。

2

Kadi认识她的未婚夫的时候,她还在巴西。按照她的话讲,那时候每天西装革履地在广告公司,满脑子想得却是像一只鸟一样离开这里。

当我知道她们是在交友软件上认识的时候,我稍微抑制住了我的惊讶。但当她告诉我,她们中间一个在芬兰,一个在巴西,就这样在网络上每天聊天视频,相恋了三年后,才终于决定在现实中见面的时候,我再也控制不住我的下巴。

在我以前的观念里,网恋是特别不靠谱的一件事,能够变现的网恋更是寥寥无几。能坚持在网络上陪伴彼此三年的时光,更让人觉得是个天方夜谭的事情。然而,现实中总是有很多挑战我们认知的事情。

Kadi回忆起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脸颊的苹果肌微微浮起,又一次露出她的大白牙。

当时的她因为签证的缘故无法直接飞去芬兰,所以只能选择最便利的爱尔兰,于是她申请了爱尔兰的语言学习签证。在都柏林机场,她和那个在网络另一端的男人第一次在现实中见面。

她说他那一天恰好还要工作出差,但是他推迟了所有工作飞到了都柏林,比Kadi乘坐的航班早了几个小时,目的是让Kadi一出机场,就能看到他。

“尽管我们每天都在网上视频,但那天我还是特别紧张,因为我想到这个人马上就要活生生地出现在我面前,我不知道当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我该怎么做。”Kadi跟我描述她当时的心情时,咬了一口她推荐我的巴西甜品。

“比这个还要甜的感觉。”她指了指那个像糯米糍一样的甜品,笑出声来。

事实上,那个男人比视频中的感觉要更高大一些,更帅气一些。Kadi一出机场,便在等候的人群中认出了他。

“北欧男人真的都白得发光。”她是这样形容见到他第一眼的印象的。

然后她们在人群中拥抱,彼时是冬日,机场里还是有些冷的,但却丝毫阻挡不了两人炽烈的心跳。他送Kadi去了住处,然后又匆忙赶回机场,去另一个国家出差。

这就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短暂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漫长得又像等候了彼此无数个四季。

两个人之间的直线距离虽然拉近了很多,中间有飞到彼此的所在地见面,但依旧维持着远距离的恋爱。

Kadi似乎一直在等待什么,我们没有深入聊过这件事,但隐约能体会到她的渴望,她说她在等待他向她求婚。她说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触碰这件事情,尽管两个人已经在一起了很久很久,但似乎仍缺少那个时机。

我没有任何关于这方面的经验,只能努力去祈祷事情能够按照她所想的方向发展。

3

后来有一天,Kadi在whatsapp上给我发消息,她说她下个礼拜就要离开爱尔兰去芬兰了。

我问她是不是被求婚了,她模棱两可地回复了我,我想总归是好的发展,心里替她高兴。

那个周末也是我们在爱尔兰的最后一次见面,Kadi似乎是真的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她去爱尔兰的纪念品商店买了一大堆的东西。结束的时候,我们一起在公交站等车回家,我问她真的做好决定了吗?她点点头,又露出那标志的白牙。

“其实他并没有向我真正地求婚,只是说希望我搬去芬兰,但是我的签证只有三个月的有效期,这也就意味着如果这三个月到了,我们没有结婚,我就必须离开那里。我并不是为了签证或者其他的东西,我只是为了能跟他在一起,我们恋爱了快四年了,我知道他是一个好人,他不会在乎我们之间的不同,肤色,种族,国籍……所以,我必须要紧握住这个人,因为我知道一旦错过,可能就再也遇不到像他这样好的人了。”

Kadi说完看了眼身旁的我,“双鱼座总是瞻前顾后,拿不定主意,虽然双鱼座总是很容易爱上别人,但也常常最容易错过别人。所以,你啊,遇见自己喜欢的人,一定要主动一点。”

我很难确切地形容那一刻我眼中的kadi,是孤注一掷还是胜券在握,只是那一瞬间,我前所未有感受到来自我身旁,这个人内心对爱的勇敢与渴望。

那晚告别的时刻,我们拥抱了无数次,竟有些失落。我希望她能过得快乐,过得顺遂自己心意。因为她的故事充满了让我不可思议的元素,她的勇敢和笃定又让我觉得如此地钦佩。

我们人作为群居动物,经过漫长的迁徙尘埃落定了我们的模样,但执著追求爱,追求人与人之间关联的心却未曾进化,依旧那般狂烈与炙热。

我一直保留着Kadi发给我的一条信息,上面写着“我终于要去找我心爱的人了”,可能只有我自己能体会到当我看到这个句子时,内心的狂喜与感动。

为什么呢,因为我也同样渴望爱,而Kadi真正成了我的榜样,勇敢地朝着自己的渴望奔跑起来。

4

其实,讨厌双鱼座的Kadi其实自己也是个双鱼座。在她身上,我似乎看到了一个自己渴望在爱里成为的模样。

后来我计划去芬兰的旅行里要和Kadi见面,但那段旅程因为中途我突然生病而不得不取消。不过没关系,我想,未来的某一天,我们会再次重逢的。

故事开始于2017年11月16日,与Kadi第一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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