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雪月与风花》

1

我们到达希腊一个叫做伊亚的小岛上时,是寒冷的冬季,海风簌簌,冷得让人直打哆嗦。因为是旅游淡季,所以我和同伴特别幸运,只预定了一间房的情况下,意外得到了一整套民宿。

这里的民宿和酒店基本都建筑在悬崖上,推开门就是一望无尽的大海,一抬头就是湛蓝的天空。

希腊是我这二十二个国家的第一站,在这之前我基本没怎么出过国。也多亏了希腊,给了我这一年像梦一样的旅程,一个特别美妙的开始。

印象中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见到过如伊亚小岛上,看到的那般壮丽星空。那天晚上,我们好不容易在冷清的岛屿上找到了一家餐馆,吃完后便回到住处。在回去的路上发现了在不远处有一个类似于天台的角落,我们爬上去,才发现原来这里是一个特别棒的观景点。

周围有一些铁丝网,我在昏暗中用手机的亮光发现上面挂满了锁,锁上尽是些甜蜜的表白,锁与锁之间牢牢紧扣,不同的文字让人去联想这些定情之物的主人们是什么样子。

虽然我与他们素不相识,但当看到这些充满爱意的纪念时,心里也会觉得幸福。彼时,我忘记了耳机里塞得是什么音乐了,只记得当我将视线从这些锁移向天空的时刻,眼睛里忽然间湿润了。

不是因为我矫情,而是当我站在这广阔无垠的星际面前时,我整颗心都被深深地撼动了。那时的天空中有两条泛着白的星云,月亮躲藏在其中的一片里,漫天的繁星像是不小心散落的水晶项链,均匀地镶嵌在整个天穹。

直到现在我都没能找到一个准确地词语去形容那美景和那一刻我的心情。我感知到在这片广阔与伟大前,我的渺小与式微。我爱那片天空,爱到久久不肯离去。想不到我那么一个惧怕寒冷的人,竟然就那样仰着头在风中站了很久很久。

之前读到过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如果你有幸在年轻时到过巴黎,它将一生跟随着你。”我想那晚我看到的星空便也是这样的,后来我总会经常想起它,想起那一刻抛弃一切杂念,只是与自然彼此凝视的画面。

生命其实是简单的,尤其是在大自然面前。人们会不由自主地变得卑微,去抬头仰慕这鬼斧神工的绮丽。也或许正是因为这些寂静的伟大,让我开始去思考某些阳春白雪的人生意义。在这里,你没有办法急躁起来,就连呼吸也变得缓慢与柔软。

旅途的奇妙之处也在于此,那风中站立的几十分钟,让这里彻底成为了我人生列表里的最爱。有一回朋友问我,将来如果有机会带着自己心爱的人去旅行,会选择哪里。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是希腊的这座叫伊亚的小岛。我要带着我心爱的那个人,牵着手一起走去那个我年少时曾经爬上去的天台,在那里留下一双锁,然后彼此依偎着一起看星空。

我会把我年少时的心情一一翻出来解读,讲述我孤单一人的历史。然后在耳边轻声细雨地说——我终于等到你了。

终于等到有人可以重温我来时的路,分享我曾看过的风景。

2

我们大概在那座小小的岛屿上停留了两三天。因为是旅游淡季,留在岛上的本地人不多,也几乎看不到什么游客,所以找餐馆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记得头一天抵达时晚餐的那家小餐馆,地图上没有正确的方向,最后是在路上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本地人,拜托她带我们去的。岛上的居民都十分地热情好客,记得那个女孩一边牵着狗一边陪我们走了好长一段路。

那时恰逢圣诞节,小餐馆里有一颗装扮精致的圣诞树,店主家的小孩也在帮着打理一些店里面的生意。我们看着一头雾水的菜单拿不定主意,最后只好随便点了几道自己感觉应该会不错的菜肴。餐馆不大,顾客的数量也刚刚好。有人在门外面抽烟,也有人坐在角落里热络地聊天。

气氛刚刚好,坐下没多久,老板娘忽然走到我这边说,忘记帮我开圣诞树了。按了一个开关后,我身旁那整棵圣诞树顿时亮了起来,整间屋子充斥着温暖的光,让人感受到源源不断的幸福。

那天我点的一个店家秘制的猪肉料理,意外成了伊亚小岛那片灿烂星空之外,给我的另一个惊喜。细密柔软的肉质经过了特别的加工,与土豆和某种食材完美地混合在一起,进入嘴中,舌尖便立刻感受到那绵长精致的口感。只可惜,当时忘记把料理的名字记录下来。后来曾经试图在希腊风味的餐厅寻找这道菜肴,却再也未找到当初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道简单又隐秘的料理似乎给了我人生一个线索,让我的脑袋里满满萌生出一个新的梦想。在走过了那么多国家,品尝了无数当地特色美食后,我心里面有一股强烈的火焰,想要迫切把我感受到这些五色十味都永远地记录下来,珍藏起来,或者分享给更多的人。

我对同伴说,我想有朝一日,可以开一家自己的小餐馆。所有的菜肴都是我游历这个世界时遇到的品尝过的美食。我要把它们一一放进菜单里,然后把这每一道菜背后的故事都做成照片贴在墙上。如果客人问起我来,我就去跟他们讲述那过去的故事。

小餐馆上午十一点才营业,白天和晚上是餐馆和咖啡馆,到了深夜就变成满是故事的小酒馆。客人如果愿意分享给我他们的故事,那我就请他们喝酒,给他们免单。

连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做“雪月与风花”。

说到这个听起来有些飘渺的梦想时,朋友还笑我不接地气。她问我为什么想了这么样的一个名字。我说因为这个词代表了我二十二岁这一年,在这个世界面前天真无邪做过得所有白日梦,所有不经意穿梭过的美好时空。

3

当我在旅途中看到有人实现了类似的梦想时,我总会幻想我的这个白日梦实现的那一刻。

在奥地利的萨尔茨堡时,我在Hostel里遇到了一个来自阿根廷的背包客。当时我们所有的住客一起在餐厅吃意大利面,那个阿根廷大叔恰好坐在我们旁边,便先熟络了起来。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得知他是一个厨师,两年前不顾一切赌上了自己和家人的全部积蓄,开了一家餐厅。

刚开始创业的时候非常艰难,他不仅是唯一的厨师,还要兼顾起店里面许多其他的工作,一个人身兼数职让他无数次想要放弃,关门大吉。甚至也遇到过濒临破产的状况,客人越来越少,生意惨淡。他说他为了寻找原因,凡是有剩余的饭菜,他都会去亲自品尝那些剩菜。或许,也正是因为这般努力和孤注一掷,让老天给了他新的希望。在度过最难的那几个月后,他全面改良了店里的菜品和服务,他的这家餐厅一下子成为市场上最受欢迎的餐厅之一。

在创业的最初两年,他除了给别人发工钱以外,自己几乎没有赚到钱。但他始终没有停下来,想尽一切办法扩大了店面,增加了更多的桌子。而且他一有空就做背包客,去满世界地奔波,去寻找新的美食,给他的菜单带来新的灵感。

在我遇见他之前,他的足迹已经踏过了三十多个国家,他的相机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食物,他的记事本里写满了无数他讨教过来的食谱和烹饪方法。他有的时候店家不能透露食物的秘籍,他只好买很多份,一遍一遍品尝,用自己的舌头去试出菜品的味道,然后自己再回头一点点钻研。

现在他的菜单里有世界各地的美味。他说他准备明年开一家新的店,把这些他收集到的宝贝全都拿出来,让更多的人品尝到这些菜肴里不同的文化和魅力。

他将这些故事给我得时候,我听得入迷。我仿佛能感受到他内心里那团火苗永远不会熄灭。我也羡慕他的魄力和勇气,这样的人自然应该得到不浅的幸运。

也或许是在听过他的故事后,我得到了更深刻的灵感。不时会去幻想,如果这一切发生在我的生命中,会是怎么样的呢?

我想那时候的自己,即使没有变得富裕,但至少也是开心的吧,因为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实现了年轻时候的梦想,即便有遗憾也觉得这个梦想拥有值得为其奋不顾身的意义。

4

很庆幸自己在年轻的时候曾经有这么一段时光,过得轻飘飘,去看这个世界的神秘莫测,在宇宙广阔的胸怀里狂奔。遇见了一些难忘的风景和勇敢的人儿之后,心里面也生长出了一些前所未有的美丽的小梦想。

怀念伊亚小岛夜里的繁星和小店佳肴,怀念在自然面前变得柔软平和的自己,也怀念那段风花雪月里无忧无虑的青春。

没有把愿望埋进土里,那就悄悄藏在这字里行间吧。

将来,如果你恰好路过一家叫做“雪月与风花”的小餐馆,无论那时你是否还记得我,一定请进来坐坐。

故事发生于2017年12月18日。

推荐背景音乐:

《JusttheWayYouAre》ThePianoGuys

二十、《雪月与风花》
欧洲一年
免费计数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