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去找直接领导反映情况，将录音给到其手里。

领导一听对话就炸毛了，画眉看领导难以置信，便补刀：“您听听，胡婧拉帮结派，欺负新人，多过分啊！我不在意这点儿东西，但我在意她对下属的态度，实在有失公允。”

胡婧被扣除当月奖金，挨了领导一顿臭骂。气得她将三份福利一股脑摔打在画眉的办公桌上：“给你！都给你！”

“哼！本来就是我的！”画眉不是好欺负的，她必须以实战证明，否则的话，面对这样小人嘴脸的领导，将来有她自己好受！

胡婧转身，大步流星地走，许是没想到，一张娃娃脸的柳画眉，发起威来手段狠辣，简直就是只黑豹子！她越想越愤愤不平，原是想着给这新来的小丫头一个下马威，让她对自己俯首称臣，想不到……

“哎呀！”胡婧脚踩锥根儿凉鞋，一个走神儿踉跄，愣是摔了个大马趴！

克里斯的厕所堵了。

金爷说：“住平房的都得做好应对臭水泛滥的心理准备。虽然是新挖的，但因为是平房，地势问题，管道偏浅……”

无奈，克里斯大晚上的，不得不去往公共厕所方便。

幸好是夏天，要是冬天可糟了。要真那样，拿着手电不说，还得把中国人的秋裤给套上。到时候，甭管老外们愿不愿意，秋裤君势必闪亮登场！

克里斯打着手机光亮，顺着白象胡同往右拐，是距离院落最近的厕所。

克里斯眼看就要到了，紧走几步，攥了攥手中的纸巾。差个3、5步就要到了，忽见一个中年男的从里面方便出来，此人油油腻腻，顶着个奇怪的分头，裤子都没提好，边比划提裤子，边哼着小曲，横七竖八地出来。

这动作、神态令克里斯别扭，他上前好心提醒，用中文连比划再说：“你应该把裤子提好了再出来，这样会吓到女士的。”

也对，如果是画眉这样可爱单纯的小姑娘，晚上走夜路上厕所，不小心撞见了边提裤子边往外走的油腻丑陋男，还不得吓出一身病啊？

想到自己心爱的小奶猫，有可能会撞见这挨千刀儿的一幕。克里斯指了指自己的裤腰，又拍了对方肩膀一下：“把裤子提好了再出来。”

他口吻中带着不容置疑，对方吓了一跳，原本听着口音，就不像住大杂院的，抬头一看，竟然是个老外。

“哎呦妈呀！”油腻分头男，架着他的肥头大耳，顶着一脸油腻，分分钟东倒西歪，好似克里斯推了他一把。他身体倾斜，一手墙壁，忙不迭往前方夺路而逃。

“喂！下次注意啊。”克里斯摇头，走到厕所跟前，不禁捂住鼻子，几只硕大的绿豆蝇，嗡嗡几声拍飞在自己脸上。克里斯后退两步，跳着脚儿躲开那几只特大号的。

没办法，谁让自己非要住进来？

克里斯摇头苦笑，还是选了个最远的最能保证隐私的“坑位”，安静平和地蹲了下去。

“如果是小便嘛，大不了学金爷他们弄个夜壶。”他想起之前金爷建议自己买个塑料或者搪瓷的夜壶，老北京人称其为“痰盂儿”或者“尿盆”。那上面红里带白，白上有花，还写着双“喜”。想到此处，克里斯不禁哑然失笑。

刚要方便完，却忽然来了“观众”。克里斯抬头一看：“我的上帝！狗？！谁的狗啊？怎么不牵着点儿？”

克里斯麻利儿起身，也顾不得那么多。一只中国本土的大松狮犬，正呼哧呼哧地朝自己吐着舌头，它面目凶狠，看样子刚被惹毛。

就听厕所外头有人叫：“我的狗不咬人！没事儿！”

是个女声喊话！

克里斯眉头紧皱向外喊话：“我怎么知道它不咬人？你是它主人，它当然不咬你！我这儿上着厕所呢，它倒好……”

狗听懂了克里斯对其的极度不满，愣是朝他汪汪大叫，那声音极端不友好，嘶吼里带着掘地三尺的挑衅。

克里斯只得中途退出，幸好他人高马大，身材魁梧，要不然狗眼看人低，非得趁他蹲身劣势的时候，给他一口！

郁闷冲顶的克里斯，只得绕远去往其他胡同的厕所。自然，也好不了哪儿去。不提好裤子就往外走的男人比比皆是，偶尔还能逮着一两个光着膀子，趁夜黑风高，拿着大蒲扇随胡同乱串的胖子。

狗就更别说了，不牵着的满胡同朝人乱叫不说，随地大小便更是不在话下。

这样艰难的生存条件，在福利待遇全球前三的瑞典人看来，简直就是炼狱之苦。

“画眉，我真是由衷的心疼你！真的！”克里斯回到院子，刚好撞见画眉出门倒尿盆。清纯俏佳人端着个尿盆往外走，自然不可能穿着汉服。两人刚好对上，克里斯脱口而出。

画眉听得一阵眩晕，克里斯又补充：“刚体验了一下你们老北京人艰苦的胡同厕所，又是躲流氓又是躲死狗，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真不是我说！我要是住乡村，地广人稀，保准在大院儿里捉急挖一特倍儿深的厕所，把房子建成你们老外小别墅那样的。这倒好，越是二环内，越是寸土寸金。大杂院更是别提，全是私搭乱建，挨门挨户恨不得贴一块儿。金爷这儿算是整个南城条件最好的四合建筑！回头你也甭跟他们生气，买个尿盆儿完事儿。”

画眉如今跟克里斯也算熟人，也没跟他客气，用手敲了两下自家玫瑰粉色的尿盆儿：“哎克里斯，我问你，知道厕所俩字儿当什么讲吗？”收拾完胡婧的画眉心里那叫一个爽，一个没把持住，主动跟克里斯搭个起来。

“不知道。”

“这也是有讲究的，你就说这所字吧，派出所啊、医务所啊，它专指没顶棚的房子。再说这厕字，实际上就是侧面的侧。我们老祖宗讲究风水学，该厕所一般都选择西北方向。”

克里斯看出画眉这点小得意，他很是配合，愿意跟她来个“扪盆而谈”。

“你怎么不说还有四神兽呢？”李雨龙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天色已黑，想不到李博士还没睡呢。

不等画眉说完，李雨龙攥着手纸，已来到两人近前，他瞥了一眼画眉手里的粉红尿盆，促狭的表情里暗藏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的小心机：“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西为白虎方向，把这卫生间修在西边儿，本来就有种以毒攻毒的意味。要么好老辈人都说，这神鬼也怕污浊之物呢。”

越聊越离谱，这话题全然往不着四六的方向延伸。画眉抬眼白了李雨龙，没好气道：“恶心真恶心！你一张嘴就知道中午饭吃的什么。”

“切！谁先挑的话头儿啊？大晚上的拿着尿盆站当院儿说话，也不嫌寒碜。这又不怕挨说了？”

画眉知道李雨龙所谓挨说指的是什么，心中也茫茫然大雪纷飞起，克里斯见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忙道：“画眉，天色不早了，别让关女士她们担心你，两位晚安！”

画眉听了这话，难免丧气，可架不住她好歹受过多年的惯性教育，知道在男孩面前不能失了体面矜持。她颔首向两位男士到了晚安，端着粉嫩嫩少女心的尿盆一路疾走。

李雨龙跟克里斯就这么原地耗着，一个双手插兜，自在长乐，一个双手抱肩、稍显局促。可他两人的眼光，却都意外地紧随画眉其后。

“你喜欢柳小姐？”克里斯单刀直入，呛得李雨龙转移话题。

“没、没有！你才是吧？我瞧你那意思，好像还是一见钟情。”

“被你看穿了，不过没关系，我喜欢。”克里斯说完就走，大晚上的，他可不想把大好光景浪费在和同性聊天上。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坏事总是落落落落个没完，但若是能有贵人扶持，想来中间也可穿插些好事。

在克斯里的暗中帮助下，画眉暂时借调入医院的国际诊室、协助自己日常学习中医的交流工作。有一部分相信中医的老外，经常光顾天启医院的国际门诊部。这名叫做约翰逊的也不列外。

他来自挪威，也算克里斯半个老乡。

带他看病的是一个超级可爱的萝莉女友。岁数跟画眉相当，相貌身材也有些雷同。

萝莉见萝莉，分外亲切。像她们这种相貌的女孩可不多。

“我男朋友最近总是睡不好，还爱流口水，做噩梦，肚子也总是疼。”这女孩让克里斯他们称呼自己为玛丽，能看出，她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从穿衣打扮到行为举止已经有些西洋化。

克里斯不会说挪威语，对方也不懂瑞典语，没办法，还是得用英文交流。

画眉给其看掌纹、号脉，又将自己的经验传达给克里斯。克里斯便学着画眉的样子，给这位约翰逊诊脉、看掌纹。一旁的玛丽深觉好笑，噗嗤一下乐了：“太逗了！第一次看有老外给老外号脉看手相的。”

画眉倒不觉有趣，她倒觉得克里斯认真起来的样子很是迷人。

“别再吃黄油了，学着喝些茉莉花茶，把咖啡戒了……你男朋友可能对北京的天气不太适应，加上他的饮食习惯不好，千万别再吃肉了。北京的天气不适宜吃油腻和辣的……”画眉通过掌握、脉象，判断其体内湿气过重，且运化能力较差。询问老外想不想吃药，他说想试试针灸和拔罐。

“又是个拔罐儿扎针的。”画眉无奈，看来，大部分的老外宁可挨上几大针，也不愿吃汤药！

“还是吃点儿药吧！”玛丽突然开口，用挪威语劝慰着她的男友：“你没吃过中药，万一管用呢？”

那老外最终妥协，真是听话。画眉带女孩去刷卡拿号，克里斯坐下来陪老乡说了几句。

玛丽看着同样娇俏玲珑的画眉，不禁叹道：“柳大夫，你跟你男朋友真是有默契！”

“啊？我没男朋友。”

“埃文斯大夫，不是你男朋友？”

“不是。你误会了。我们只是同事。”

“我看他对你有意思。他看你的眼神，跟我男朋友看我的眼神一样。”

“你们快结婚了吧？”柳画眉顾左右而言他，很想转移话题。想不到，却把玛丽的伤心事勾了出来。

“哎！别提了，我现在是怕了。他倒是向我求婚来着，可是……可是……我怕我婚礼现场再出事故。”

柳画眉听罢，不禁蹙眉。谁料这玛丽金口一开，还真是滔滔不绝。

她曾经有过一次刻骨铭心的恋爱，却在婚礼当天被新郎甩掉。

她穿着婚纱，眼睁睁看着新郎当众反悔，在大庭广众的见证下，成功跑路。

“现在再看见婚纱，我都胃疼！不是幻觉，是真疼！”

“那，你男朋友知道吗？”

“其实，约翰逊半年前就向我求婚了，我当时没答应，说想再考虑一下。”

“也就是说，你想答应，但是，因为有了恐惧心理，所以才拒绝？”

女孩点头。

画眉心道：“这叫什么事儿啊？大家的时间都是耽误不起的！你这样抻着那老外，到时候他没了，你不后悔？”

回到诊室，两人没再交谈。却听到门内克里斯跟约翰逊两人用英语拍手称快地交谈。声音发笑，很是愉快。

“嗨亲爱的。”约翰逊用挪威语跟玛丽交流，伸手便拉住了女友：“刚才埃文斯大夫跟我说了一个有趣的方法，能治好你的婚纱恐惧症。”

“什么？”

“我们结婚当天，你不穿婚纱不就得了。”

“那，穿什么？”

克里斯笑道：“可以试试你们中国传统的汉服！这位柳大夫家里，是开服装工作室的，现在正经营汉服业务。其中就有结婚当天的汉人礼服可选。而且，汉服的种类很多，我记不清楚名字了，你们可以问她。”

柳画眉一愣，心道：“对啊！这么好的商机，我怎么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