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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悦终于站在千年古树的面前,古木参天,绿荫遮蔽,娇艳的黄色花瓣闪闪欲滴,给这棵千年古树披上了一层更为神秘的色彩。米悦靠近古树,抚摸它的身体,古老的味道立刻捕捉。米悦心怀虔诚,屏息仰望,千年古树犹如真的有灵气一般,立刻让米悦纷乱的心境豁然敞亮。米悦微闭双目,双手合十,在千年古树面前许下心愿。良久,米悦睁开双眼,许下的心愿像种植在古树之下,也许她一辈子都不想告诉任何人知道。身边有一对年迈的夫妇,彼此搀扶,彼此相惜,两位老者满目沧桑,望着参天的古树就像望到了他们的希望。只求一拜,便可永不分离。米悦有些动容,假如自己有一天也和他们一样容颜老去,她会祈求神树给她留下些什么呢?是爱情还是富有?是健康还是幸福?老妇人冲米悦笑笑,米悦这才意识到,她一直盯着他们。“年轻人,是来祈求姻缘的吧!这树灵着呢,我和老伴就是这棵树做的媒,一晃六十多年了,今天是我们结婚周年,我俩是来还愿来了。”老妇人很热情,精神也很矍铄。米悦笑笑,打心里祝福他们。“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没什么可求的了,只希望这时间能够慢一点,能让我跟上他的步子,我还没牵够他的手呢!”老妇人面色红润想一个害羞的少女。米悦被感动了,两个相爱的人能够牵手一辈子,这应该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年迈的夫妇蹒跚地离开,背影像一幅画,更像一首诗……米悦转过身,面对着古树,她需要的爱情会如她所愿吗?那个有了家庭的男人她还有必要等待吗?时间慢慢流逝,山林忽然暗淡下来,米悦抬头,阳光已经隐没在云层里。米悦看看脚下的那把雨伞,会意地笑笑,饭馆老板还真是考虑得周到。米悦拾起伞,转身。突然,她愣住了,那个男人就真真实实地站在她的眼前,像做梦,像童话中的白马王子。欧阳权宇对着米悦微笑,他的笑容是她熟悉的,而此时,她竟觉得不真实。米悦眼巴巴地看着他,看到了他瞳孔里自己的影子。欧阳权宇一步一步靠近她,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再不下山,有这把雨伞也会变成落汤鸡的。”米悦咽了口口水,除了这句话,她没听到她所期望的那些话。两人并肩朝山下走去。“真巧,会遇到你。”米悦开口。“我一个月来一次,给你伞的北京大哥我们很熟。”“是吗?”欧阳权宇嗯了一声。“你也是来拜神树的?是为你的太太吗?”米悦问。欧阳权宇侧脸看了一眼米悦,继续下山。米悦感觉自己问得唐突,马上换了话题:“本来和一皓约好的,他没来,可能有事吧!”欧阳权宇猛地停下脚步,米悦差点撞上。米悦怔怔地看着欧阳权宇,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欧阳权宇盯着米悦看了半天,没说一句话,扭头,继续下山。米悦莫名其妙地跟在后面,也不再说话。山下到一半,大颗的雨点砸了下来,米悦赶忙支起雨伞,喊欧阳权宇:“哎!到伞下来吧!”欧阳权宇看看天,乌云像铅块压在头顶,应该会有大雨到来。米悦将伞向欧阳权宇推了推,他有些不情愿地走过去,接过雨伞撑在他和米悦的头上。雨下得密集起来,山路变得湿滑泥泞。米悦险些摔倒,欧阳权宇用力拉了一把,两个人的身体接触在一块。米悦的心跳得很厉害,欧阳权宇全神贯注地撑着伞,看着脚下的山路,一只手本能地搂在米悦的肩膀上。米悦喘口气,任由欧阳权宇搂着。雨越下越大,一把伞撑在头顶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不一会儿,两人已经湿透。米悦连打了几个喷嚏,欧阳权宇不说话,紧紧地搂住了米悦。两人艰难地行走,彼此搀扶,彼此相惜,米悦突然想到那对年迈的夫妇,此时,她和欧阳权宇正像那对夫妇,如果能这样一直相依到老,她真的别无他求。正胡思乱想着,米悦的脚下一滑,身子没站稳,摔了下去,连同欧阳权宇一起摔倒。两人跌坐在山路上,米悦的脚崴了,疼得她龇牙咧嘴。米悦的脚踝很快肿了起来,这种情况,是不能行走了。欧阳权宇把伞交给米悦,二话不说,蹲下身子,说:“趴上来,我背你下山!”米悦看着被雨水浸透的背脊,硬朗的线条清晰可见。米悦慢慢伸出手,慢慢将自己的身体靠近,突然,欧阳权宇一把抓住米悦的手,一用力,米悦已经趴在了他的背上。“趴稳,别乱动!”他警告她,严厉地,认真地。米悦真的听话,一动不动,跟着他的步伐一起一落。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他的体温温暖,她不再觉得冰冷了。黎一皓坐在车里,前面有两条路,一条是去往云山,另一条可以直达米悦的公寓。如果现在去云山,或许还能碰上米悦,可是见了面又能说什么呢?当米悦和欧阳权宇拥抱在一起的照片,被林芊虹举在手上时,黎一皓一下子感到自己的世界乌云层叠,阴霾密布。怎么会突然杀出个欧阳权宇?他以为姜潮是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没想到和姐姐爱意缱绻的欧阳权宇居然近水楼台?林芊虹说得对,到了这个时候,一定要为自己多想想,与其撕破脸皮,不如对自己的未来多作筹谋……黎一皓左打方向盘,驶向另一条路。车子溅起水花,雨还在下。欧阳权宇从车上把米悦背下来,雨过天晴后的空气显得有些凉意,米悦被风一吹,立刻打了一个喷嚏。欧阳权宇问了一句:“感冒了吧?”米悦趴在他的肩上摇摇头:“没那么矫情!”欧阳权宇抓紧米悦的手:“家里有感冒药吧!”米悦在欧阳权宇到背上点点头。“你必须吃药,喝水,大睡一觉。”米悦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她将自己的身体靠近欧阳权宇,她需要一个这样坚实的脊背。此时,黎一皓正坐在车子里,看着两人如此相依相靠地走进公寓。他突然感到心里一阵酸痛,眼角竟有一颗泪珠慢慢地划过他的脸颊。这是眼泪吗?不,这是心灰意冷的麻木,这是亲人在他心上狠狠插了一刀纠结的痛,这是被抛弃后,无路可寻的绝望,这是将他的尊严践踏在光天化日之下无比羞辱的痛。万种之痛,最终的结果必将凝聚成仇恨,而仇恨一旦爆发就会血流成河!米悦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发现欧阳权宇还坐在床边的那把椅子上,就连他的姿势,还保持着她睡前看到的模样。米悦忽然觉得体内有一股暖流正缓缓蔓延,她感到神清气爽,感到轻松舒服。也许,欧阳权宇就是一剂良药。“这一觉,真的管用,你已经恢复正常了。”米悦感激地一笑:“谢谢你的照顾,如果没有你在身边,挨一针是躲不过去了!”欧阳权宇没有任何回应,她的感谢理所当然。沉默了片刻,欧阳权宇起身告辞,米悦赶紧追下床,站在他身后,明知故问了一句:“你要走吗?”欧阳权宇没有回身,只是淡淡地一句:“是的。”米悦顿时感到体内的暖流正慢慢散去,她仓促且慌张地挡在他的面前,直直地瞪视着他。两人对视了足足一分钟,这一分钟里,米悦看到了他们之间的距离那么长,那么远。“别胡思乱想了,你需要好好休息……”他说她胡思乱想?的确,她满脑子都是痴心妄想,都是让她不能自拔的念头,这一切还不都是他造成的吗?“我想听你的故事!”米悦不知道自己的脑子是不是锈逗了,居然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欧阳权宇一怔,随即露出不屑地一笑:“听男人的故事,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我劝你别冒险……”“我愿意冒这个险,因为……”米悦顿住了,她找不到恰当的词语来证明原因。“我没兴趣对别人讲我的故事,而你,绝对不是我的听众。”“你的听众只有一洁,对吗?”米悦毫不犹豫,脱口而出。欧阳权宇瞪着她,让她心惊肉跳。“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不是所有的游戏你都有通关的能力,该玩的玩,不该玩的,千万不要引火上身……”米悦喘不过气来,他的警告重击着她的身体,她完全像一个被弃用的零件,毫无存在的价值。“你一直压抑着自己,你为什么不向别人敞开你的心扉,你的世界里不光有责任,还要有快乐,一个没有快乐的人是多么悲哀啊!”“住嘴!”欧阳权宇厉声道,“别把自己当成解救劳苦大众的菩萨,你一直在做一件非常幼稚的事情,我没心情陪你玩……”“浑蛋!”米悦失控大叫,“我瞧不起你这种没有勇气的人,一个连感情都要隐藏、伪装的人,才是一个彻底无药可救的人。”欧阳权宇的眼里积聚着怒火,他用力地握紧拳头,想迸发而出所有的怒气,可在看到米悦一大串眼泪滑落下来的时候,他软弱了。“责任是我的全部,而我的全部,不一定只有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