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1 缘分不请自来
大学四年谈了四个对象,可以说她是在甜言蜜语、卿卿我我中过了四年幸福的时光。可这四个男生,没有一个是她真心喜欢过的。和四个男生谈恋爱多半是想证明自己的青春没有虚度,仅此而已。至于什么是爱情,言朵儿并没有在和四个男生的交往中得到确切的答案。早晨,俯视北京城,既热闹又井然有序。公交车、私家小汽车、摩托车、电动车、自行车、双腿走路的行人各在其位,平缓地涌动在水泥马路上。北京城的早晨似乎太短促而匆忙,上班族、学生、小商贩都在这一个特定的时间段涌向北京城的各个角落,用个人的微量为一天的繁华积聚宏大的气场,使这个城市从早晨开始便沸腾着一种积极向上的活力。第一天去报社报到的言朵儿就犯了一个大错——睡过头了!她胡乱地洗了把脸,一边叼着一根油条,一边跑进自己的房间收拾挎包,还趁嘴巴有余地的时候,埋怨坐在餐桌上的父母:“什么破闹钟,该响的时候不响,不该响的时候,瞧,一个人引颈高歌呢!”言朵儿随手将闹钟丢在父母面前。言华从眼镜片后面瞧着和自己性格截然不同的女儿,一副嫌弃的样子。言朵儿的妈妈黄淑娟则迁就地安抚女儿,说:“回头给你换个新的,明儿个保你不会迟到。”“得了。”言朵儿狼吞虎咽,将一根油条咽进肚子里,抹了抹嘴巴,说,“今天开始新工作的第一天,我必须在老爸适应我这份工作之前,先适应早起,免得被骂!”“别贫了!快走吧,当心挤不上公交车。”黄淑娟将女儿推到门口,“坐地铁吧!会快点儿。”“嗯……”言朵儿从半开的门缝挤出去,又探回脑袋和爸爸打招呼,“老爸!别忘了晚上给我做红烧鱼。”言华没看女儿,只是摆摆手。言朵儿吐了一下舌头便消失在门外。女儿走后,言华将眼镜推到最佳位置,放下手里的报纸,拿起面前的闹钟,翻来覆去看个究竟。黄淑娟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一脸阶级斗争的表情,何苦呢?有能耐你就一辈子不理她,女儿大了,有她自己的选择,你当了一辈子老师,还想儿女和你一样啊!我看当个记者挺不错的。”言华瞟了一眼老婆,嘴里不知嘀咕着什么,他站起身将闹钟重新放在女儿的床头柜上,抬眼时,正好看到挂在床头上方那幅巨大的艺术照。女儿很漂亮,明亮的眼睛透着一股灵气。这个女儿是聪明的,从小到大,没怎么让他操心就大学毕业了,唯一不称他心的是女儿居然放弃了做了半年的教师工作,却跑去当一个到处奔波的记者。他是怕女儿会受委屈,现在经常有记者被打的报道,一个女孩子家,抛头露面,总是不及安安静静地教个书理想。他实在不清楚女儿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闹钟修不好就换个新的,上班迟到总是不大好……女儿要吃红烧鱼,你还不去菜市场,现在的鱼都还新鲜,晚去了,好的都叫人家挑走了。”听着老婆的唠叨,言华蹙紧眉头,低声嘀咕一句:“真啰唆……”言朵儿不得不坐地铁去上班,等了两辆公交车都被黑压压的人群吓退了脚步。真是奇了怪了,北京城那么多公交车,那么多条地铁线路,怎么就有载不完的人呢?这么多人都是些干什么的呢?言朵儿很伤脑筋,伤的是自己这副小身板如何能敌得过如潮水般的人群拥挤,她怕自己的身材迟早会毁在挤地铁这项伟大而艰巨的任务中。地铁上人挨人,偶尔还要来个肌肤之亲。言朵儿最害怕这种和陌生人亲密接触的行为。进了地铁,她靠在另一侧的门边上,耳机里放着她的最爱——范玮琪的《最重要的决定》。正听得入神,突然一只脚被人狠踩了一下,疼得言朵儿要流眼泪了。踩她的人若无其事,竟然还向她这边靠了靠。言朵儿刚想与那人理论,她的手机有电话打进来。言朵儿只好认倒霉,憋着气,接了电话。电话是言朵儿的死党方鸣打来的,此时她正昂首挺胸,步履铿锵地走在办公大楼长长的走廊里,脚下传来女性走路时特有的节奏和响声。女人穿上高跟鞋,走路的姿势都像T台上的模特,气质独特,气场饱满。方鸣比言朵儿早一年大学毕业,两人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都是好朋友,可惜言朵儿高三时得了一场病,耽误了学习,只好复读一年,两个好友不得不分开毕业,这也是两个人最大的遗憾。方鸣毕业后,很快就进了这家外资企业,经过两年多的努力打拼,终于坐上了高级主管这个位子,人前人后自是得意。方鸣有实力,头脑精明自然不用说,处理上级和下级的关系也是游刃有余。而且方鸣是个美女,这是公认的。上大学时被誉为系花,工作了,更是散发一股成熟女人的妩媚,令公司里的男同事个个心猿意马,手足无措。可是,这么多的优越感并不能让方鸣感到知足,她总有点儿患得患失,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眼看26岁,却仍是单身,换句时髦的话,她是个“职场剩女”。在她眼里,男人都是迂腐的,能入她法眼的只有她的偶像刘德华,而刘德华并不认识她,她也只能在梦里意淫一下和偶像在一起的滋味,这叫精神自慰。“什么事啊?我在地铁上呢,有个没长眼的家伙踩了我一脚,疼死我了,你说这些人不在家待着,都跑出来干吗啊!要命……”言朵儿压低声音,还不时地瞧几眼踩她的那个人的后脑勺,恨不得给他一拳。“别发牢骚。”方鸣噔噔地走着,春风得意,“叫你来我们公司,你不听,偏要尝尝工薪阶层的滋味,活该……”“别气我,一肚子火呢!有事说事,没事我挂了。”“哎……你急什么,听我说,婚姻介绍所又来电话了,你说我还去不去了?介绍了五个,没一个对眼的,真怀疑天下的好男人是不是绝种了。”言朵儿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忙打趣道:“不是绝种了,是你的气场太强,他们知难而退了。”“说正经的,下午你和我一起去,这次婚介所为了提高效率搞了个三对三约会,我替你报了名,你再拉一个过来,就当广泛接触吧,有合适的不是更好?”“得了,你别拖我下水。”言朵儿差点儿被口水呛到,“这么刺激的游戏还是你自己玩吧!”“晚了!”方鸣嗤笑起来,“我可是给你填了资料,下午我去接你,这回你是跑不掉了。”“不带强迫的。”“对你只能采取强制手段。”“你不够意思。”“你是我的好姐妹,不照顾你照顾谁啊。”“目的不纯。”“当然不能太纯,这年头,太纯不值钱。”“不正经!”言朵儿拿方鸣没办法。“就这么定了,我要工作了,等我电话,拜拜。”结束电话,地铁也到站了。言朵儿临下车时,看了一眼踩她的那个男人的正脸,一个还蛮精神的帅哥,就是皮肤黑了点儿,人也显得有些木讷。难怪,踩到人都没有一点儿反应,想必是个迟钝的人。言朵儿对这种人绝对不会产生什么电流感应,就当五百年的缘分白修了。地铁在东直门站停下,踩言朵儿一脚的那个黑帅哥走下地铁。他并不算太黑,而是那种很健康的肤色。他是单眼皮,但眼睛却很有神,面部轮廓也很立体,看上去不显得沉闷。乍一看有些黄晓明的韵味,只不过他比黄晓明更具喜感,他长了一双笑眼。他叫关权,大学毕业两年仍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于是在家里帮爸爸打理规模不小的电器行。可谓子承父业。关权不属于愤青,从不自怨自艾,自己没实力找不到工作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谁叫你是从那所臭名昭著的大学走出来的?社会不遗弃你这样的大学生,难道会将清华北大的学子拒之门外?关权有自知之明。即便这样,关权也没有自暴自弃。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有一定的位置,哪怕做个最普通的扫地工,也有他存在的价值。他并不介意去做最普通的工作。他现在做的就是很基础的工作——在爸爸的电器行打工,成为爸爸手下的一枚小卒。他们家的电器行在附近颇具规模,名牌加山寨,代理兼直销,什么价钱都有,什么客源都服务,一派欣欣向荣,深得附近百姓的信赖。关权被员工称为“二老板”,可他并没有老板的架子,总是笑嘻嘻,一副和善的样子。店里几个十八九岁的小服务员,有事儿没事儿总喜欢围在关权身边,让他买零食或者听他讲大学里的奇闻逸事。关权每次都特有成就感,虽然自己毕业于不入流的大学,可在这些高中都没上完就出来工作的小女生面前,他还是很有自信的。但关权也有小小的失落,27岁没有交过一个正式的女朋友,从青春期开始,他就幻想有一个一见钟情的女孩,与他相知相伴,安抚他偶尔落寞的心。可青春期的尾巴已经快抓不住的时候,他仍是处男之身,想想这几年他可白活了。这事儿要是叫那个花花公子黎耀辉知道,保不准会笑掉大牙。这年头谁要是27岁还保持清清白白处男身,要么生理有病,要么心理有病,反正就一不正常。关权有时也觉得不正常,生理需要这是自然反应,睡觉醒后底裤湿了一大片时,他恨不得捅自己几刀,浪费那么多的后代,他可对不起关家的列祖列宗。关权现在最急的就是碰到一女人,只要对方看起来不那么恐怖,他可以第二天就进入婚姻殿堂。感情的事儿,留着日后慢慢培养发展,先破了处男身再说!不然他会在黎耀辉面前心虚发怵,生怕被他发现自己的秘密。黎耀辉可比他强多了,27岁就成了家私厂的老板,当初黎耀辉放弃和他一起进那所大学的机会实在是明智的选择。从他现在的成就来看,不上大学一样会有很好的出路,不过那要看运气。黎耀辉是靠女朋友发家的,他初恋女友的爸爸是个暴发户,为了女儿什么都肯做,甚至对黎耀辉也可以一掷千金。拿着暴发户岳父大人的资金,黎耀辉开了一个小型的家私厂,从十人小作坊到现在三百人的公司,黎耀辉用五年的时间在创业的大路上风生水起。小轿车开上了,高档住宅楼住上了,在他们高中同学里算是最成功的一个。可这个黎耀辉够狠的,成功创业后,一脚把女朋友踹了!理由是他们之间已经没有火花了,更像是亲情而非爱情。那女孩还真够顽强,不哭不闹,抬屁股走人。世界那么大,你黎耀辉不要我,不代表我就会老在家里。人家三个月后嫁去了美国,据说老公是一个大富豪。知道女孩远嫁海外,黎耀辉竟掉了几滴鳄鱼的眼泪,不知道是为自己的始乱终弃感到忏悔,还是羡慕人家的命始终好过他。在这之后,黎耀辉不断更换着身边的女朋友,可能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了,真是那个老实、木讷的关权没法比的。关权自认在哪一点上都差黎耀辉一步,可在做人的忠诚度上远远高出黎耀辉一大截。做人要懂得饮水思源的道理,没有那女孩的暴发户爸爸帮忙,黎耀辉的今天也不至于风光得令他浑身乱颤了,关权觉得黎耀辉就是太得瑟了,早晚会有人惩治他的。话说回头,关权来到自家的“便宜点儿”电器行时,年轻活泼的服务员小姐们已经端庄地立在电器行的各个角落了,这是关权在爸爸关景财出差期间给店里员工立下的新规矩。一大早就要有一个良好的工作状态,即便他家电器行不是什么高端的电器卖场,可关权觉得不管怎样的经营模式,都要做到一丝不苟、认认真真。他就是这样一个较真儿又踏实的人。“二老板好——”员工们拖着长声,弯腰向关权打招呼。“什么二老板?把‘二’去掉,再说,你们这腔调是跟谁学的,假不假啊!听得我都难受,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去去去,该干吗干吗……”关权很想严肃起来,可他的笑眼愣是给人一种想亲近他的感觉。几个女孩收敛了笑容,站到一边去了。关权扫视一眼,继续向里走,办公室在最里面。“二老板……不是,老板!”一个女孩追了上去,发现自己说错话,吐了一下舌头。关权回过头看着女孩。“老板,有一位姓黎的先生在办公室等你,我已经给他送了茶水。”“嗯!”关权点点头。关权一边往里走一边在心里寻思:这一大早上的,黎耀辉找我会有什么事呢?这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一定不会有好事。言朵儿上班第一天没干别的,主编就让她写了一份新闻稿,算是让她热热身吧。下午临下班时,方鸣打电话来,说她半个小时后在报社楼下等言朵儿,问她找到第三个人了没。言朵儿嘲笑方鸣:“别给咱女同胞丢脸成吗?瞧你猴急那样儿,没男人滋润你就真的活不下去了啊!我都替你害臊……”“男女搭配,生活充沛。”方鸣咯咯地笑起来,“别告诉我你对男人不来电,那我马上和你划清界限!”“滚吧你!三句不来,你就下流了,流氓……”“女的成流氓,那不知要有多少男人兴奋死,等着让我骚扰他们呢!男人也喜欢被征服。”“去死吧!越说越不正经。”“好了,好了。逗你呢,赶紧准备下楼。”电话“咔嚓”一声挂断了。言朵儿摇摇头,叹息了一声。要说方鸣对男人的渴求是激烈外露的,那么言朵儿绝对是闷骚的。大学四年谈了四次恋爱,可以说她是在甜言蜜语、卿卿我我中度过了四年幸福的时光。可这四个男生,没有一个是她真心喜欢的。和他们谈恋爱多半是想证明自己的青春没虚度。至于什么是爱情,言朵儿并没有在和他们的交往中得到确切的答案。越是这样,她就越期待谈一场轰轰烈烈、刻骨铭心的恋爱。下班了,言朵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下楼了。走出大楼,她就看见比自己小六岁的表妹叶珊珊嬉笑着朝她走来。“你怎么来了?有事儿?”言朵儿诧异地问。叶珊珊一听表姐这么问,就把嘴一嘟,说:“怎么?没事儿就不能来找你啦?人家还不是关心你,怕你第一天上班被人盯梢,我是来护花的。”言朵儿推了一下珊珊,两人都笑了起来。和很多“90后”一样,叶珊珊可是个潮女,穿着打扮都相当前卫。在家长眼里她是个另类,总喜欢玩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害得言朵儿妈妈担心外甥女会带坏自己的女儿,只要珊珊来言朵儿家,言朵儿妈妈就不会给她俩单独在一起的机会。为此,叶珊珊很少去大姨家,她和表姐一般都是在外头联系。“晚上有安排吗?请你吃饭。”言朵儿忽然想起方鸣交代的任务,眼前不就一现成的吗?“有安排就不会来找你了。”珊珊的大耳环勾住了头发,她一边整理头发一边说:“这几天老爸管得特严,今天好不容易逃出来,一定要玩个痛快。”“工作有着落了吗?”言朵儿帮表妹把头发拢到背后,“你家附近那家幼儿园不是答应让你去上班吗?”珊珊马上睁大眼睛:“让我看孩子?饶了我吧,我爸就会自作主张,根本就不看看我是那块料吗,一见小孩哭,我就恨不得给他一脚,得了,我可不想当个暴力老师。”“你都换了多少工作了,差不多就成,现在还伸手向家里要钱,你也好意思。”“有啥不好意思,我是他们的女儿,他们的钱就是我的。心疼钱,就别生我啊!你以为我愿意来到这个世界啊。”珊珊理直气壮。言朵儿狠狠白了一眼表妹:“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也好不到哪去,大学四年,谈了四个对象,要是大姨知道了,不把你的腿打断才怪。”叶珊珊不怀好意地笑起来。两人嬉笑间,方鸣的车子停在了她们的面前。方鸣从车里探出脑袋,取下硕大的墨镜,朝言朵儿挥手。“来了!今天她安排。”言朵儿拉着表妹上了方鸣的车。坐进车里,叶珊珊和方鸣打招呼:“方鸣姐,你越来越酷了,这车你买的?”“公司奖励的,不用白不用。”方鸣就喜欢听好话。“真牛!”珊珊表现出羡慕的神态。方鸣更加得意,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灿烂了。“方鸣姐,介绍我去你公司吧!我也想搞台车开开,多威风啊!”叶珊珊身体靠向方鸣,一脸的认真劲儿。“你会PON设计吗?你懂编程吗?你的英文水平能和外国人流利地交流吗?如果这些你都不会……你,你能吃苦吗?”方鸣扬起下巴,端起工作时的架子,威风凛凛。“得了得了……”叶珊珊皱起眉头,有些不高兴,“不成就算了,干吗说得我一无是处啊!我会的,你还不一定会呢。这人啊,没有十全十美的。”看叶珊珊真的生气了,方鸣和言朵儿都笑了起来。方鸣回头对珊珊说:“所以,做你喜欢的、有把握的,才能做出成绩来。”叶珊珊不说话,赌气窝在座位里,把脸转向窗外。婚介所选了一家高级餐厅,豪华包厢里灯光柔和、气氛怡人,正适合谈情说爱的男女共进晚餐。方鸣领着言朵儿叶珊珊走进包厢时,长方形的餐桌前已经坐着三位男士了。不用介绍,方鸣知道这三位男士就是婚介所介绍的相亲男。但是,令方鸣万万想不到的是,坐在中间位置的那个戴眼镜的男人竟然是她的对门儿黎耀辉。方鸣差点儿没站稳,幸亏言朵儿扶了她一下。黎耀辉自然也认出了方鸣,眼镜片后面的那双眼睛瞪得比牛眼还要大。两个相识的人在这种环境下相遇,尴尬自是不必多说。方鸣轻咳一声,拉着言朵儿的手,在三位男士对面坐下来。叶珊珊不知道情况,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真巧啊!婚介所说的青年才俊、身价过亿的人就是你?黎耀辉?”方鸣嗤笑着把头扭向言朵儿,对言朵儿介绍:“你知道他谁吗?我对门儿!他们家三更半夜总有女人进出,就他还青年才俊?简直一流氓……”黎耀辉哪能容忍这样的中伤,他立马接过话茬:“要不是开婚介所的朋友拉我来捧场,我才不来相亲。追我的姑娘一大把,才不像你——到处相亲的恨嫁女!”“瞧见没?就这一副德行,还腆着脸来相亲,别以为相亲没什么技术含量,赶紧收拾收拾走人得了!”方鸣的机关枪一开,杀伤力无人能及。黎耀辉当然知道方鸣不是善类。两人同住一栋楼,还是对门儿,进进出出总有见面的时候。有一次方鸣亲眼看见黎耀辉在门口抱着一个小女生狂啃,方鸣咳嗽一声,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根本不理会,一缩屁股让出一条空隙,方鸣尴尬地从两人身边经过。回到家,方鸣死命地洗澡,恨不得把皮都搓下来,但还是觉得浑身难受,像癞蛤蟆跳在了她的身上。自那以后,方鸣就看不惯黎耀辉,认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大色狼,引诱未成年少女。两人一见面,方鸣就狠狠地白他。黎耀辉也看不上方鸣,觉得她哪是女人,简直一男人婆,不就是长得漂亮吗,一点儿也不温柔。见面不是凶神恶煞,就是横眉冷对,就好像他是什么坏人,提防加小心加憎恨!他哪里得罪了她,怎么就像仇人呢?两个人都是得理不饶人的人,有一次,黎耀辉在家请客,玩性大起,便唱起卡拉OK,音量过高打扰到了方鸣,方鸣死命地砸开门,劈头就是一通臭骂,骂得黎耀辉浑身颤抖,结果聚会不欢而散。方鸣看着他的朋友一个个败兴而归,这才满意地转身走了。事后,两人更加水火不容,只要碰见,那肯定要发起不必要的争吵。不是她嫌他穿着恶俗,就是他嫌她打扮得像鬼;要么没事找事,无理由地指责对方;要么就四只眼睛一同翻白眼,看谁翻得狠、翻得快。这两个人简直就是冤家路窄。“凭什么走人的是我?要走你走,没人拦着,和你这种人相亲,晚上容易做恶梦!”黎耀辉竟然咧着嘴笑起来。“你当我愿意留在这儿?看着你我就胃疼!”方鸣用屁股顶了一下椅子,站起身就向外走。黎耀辉一见方鸣走了,也立马不甘示弱地拔腿走人。言朵儿和叶珊珊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走是留。另外两个男士坐在那儿也是一脸的尴尬,暧昧的气氛荡然无存。“表姐,这是怎么回事?”叶珊珊问。“婚介所安排的六人约会。”“是相亲?”叶珊珊叫出声,那副表情就像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消息,“我就知道没有免费的晚餐,回头再找你算账,闪人先!”言朵儿没拉住叶珊珊,叶珊珊闪电一般离开了现场。这时,坐在对面的一个男人也站起身,无声无息地也走掉了。包厢内,只剩下言朵儿和关权。关权是被黎耀辉连拉带拽外加威逼利诱来的。早知道会是这么一出戏,打死他他都不来。言朵儿这才仔细端详眼前最后一位坚守在阵地上的这个男人,猛然认出他就是在地铁里踩她一脚的那个黑帅哥。世界还真是小,方鸣在相亲会上遇到了水火不容的宿敌,言朵儿竟然也碰到了无意再见的陌路人。她忘了,地球是圆的,总会碰到那个交点。关权不认识言朵儿,地铁上那无心的一脚,也没有在他的神经末梢留下过多的刺激,他完全不知道这一脚竟踩出了人生的转折点——言朵儿进入了他的生命。“你怎么不走?”言朵儿盯着关权。她觉得他并不讨厌,那一脚根本就不是故意的。“女士优先,你走了,我再走。”关权老实地回答。言朵儿不由自主地笑了,这种情况下,他还讲礼貌道德,此人可真够淡定的。“刚才你旁边那位和我朋友早就认识,我和你也有过一面之缘,看来北京还是不够大……”“我们见过?”关权努力在脑海里搜寻关于言朵儿的信息。“就今儿早上,地铁里,你踩了我一脚,特疼!”言朵儿说给他听,还能感觉到那一丝疼痛。关权磨搓着后脑勺,他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言朵儿被关权的表情逗笑了,他真的有些木讷。“地铁人多,我没注意到,不好意思啊!”关权咧咧嘴傻笑。“我叫言朵儿。”“我叫关权。”……言朵儿和关权一前一后走出包厢,两人初相识,便谈得很愉快。关权属于忠厚老实型,会在沉默中突然来点儿小幽默,让整个人看起来不至于呆板到无趣。言朵儿聪明机灵,说起话来干净利落,恰巧弥补了两人谈话间尴尬的停顿空隙,第一次交流就在彼此的心里留下了难忘的记忆。两人就像早已相识的旧友,畅所欲言。两人经过前台,被前台经理叫住了。“对不起,哪位结账?”言朵儿不知所以,不是婚介所安排的地方吗?怎么找他们结账啊?“多少钱?”关权上前一步,拿过经理手中的账单。“你们定的是高间,一个小时一千八,酒水加西点一共两千六百八十一块,打折后,两千六。”经理熟练地报出价钱。关权点点头,掏出皮夹,从皮夹里拿出一张卡,递给经理。“对不起,我们刷卡机今天刚好坏了,只能现金结账。”经理露出歉意的微笑。关权翻着皮夹,眉头微微蹙在一起,他没带那么多现金。言朵儿感到很意外,连忙问经理:“这账不是婚介所结吗?”经理摇摇头:“他们只预定了房间。”言朵儿很气愤,这个方鸣,不把事情交代清楚就抬屁股走人,把烂摊子留给他们,两千多,这不打劫吗?关权看了一眼言朵儿,一脸的尴尬。“差多少?”“六百。”言朵儿没说话,从自己的皮夹里掏出六百交到关权手里。关权接过钞票,说了一句:“改天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