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 90后”,折腾一族
“90后”就像一群放逐在野外的马,狂放、激情,但绝对不受制约。他们是一批来自地球之外的外星人,狠狠地给了“80后”“70后”“60后”在思想上、观念上重重的一击。“90后”将是未来社会的主力军,年轻、有活力、富于创造。言朵儿回到家,躺在床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自己明明是被方鸣拉去充数的,怎么会无缘无故损失六百块钱呢?虽然那个老实的关权说会把钱还给她,可她还是觉得吃亏了。两千六!那傻小子就这么给了出去,这只能说明关权是个很靠谱的青年,对待金钱,他没有过分地吝啬,在言朵儿的心中,关权的形象更加完美了。言朵儿心里还是别扭,她必须要问方鸣个明白,不然这一晚可要失眠了。电话响了很久,方鸣才接听。“你死哪儿去了,把我晒一边儿就当没事儿了?幸亏我现在还能和你讲电话,万一我被哪个男人拐走了,我一辈子不饶你!”言朵儿真的很生气,不是因为白搭了六百块,而是作为朋友,方鸣的所作所为太令她失望了。方鸣才不管言朵儿是真生气还是假气愤,她竟然还开起玩笑逗言朵儿:“说正经的,其余两个男的,就没一个和你对上眼儿的?你也不行啊,说什么也得拉一个走人啊!”“我没你那么饥渴!”言朵儿翻着眼皮。“别提了,我是红颜命薄,相亲六次,失败六次,这次更是惨不忍睹,你说,我招谁惹谁了我!”方鸣感到自己的终身大事飘忽不定,一夕忽老,还有多少青春容她继续耗在寻找的路上啊。“怪你妈生你时没挑个黄道吉日!”“去你的,我妈可没招你!”“说正事,明天准备两千六,不能让一个人买单,你那家婚介所根本就是敲竹杠,餐厅的钱还要让我们掏,讲不讲道理啊!”言朵儿说出来心里敞亮多了。“不就两千六嘛,你买的单?”“不是,其中一个男的。”“唉,我当你买的呢。”方鸣喘了口气,接着说:“男人买单,天经地义,难不成还要女士掏钱啊!男人掏钱的动作,就是为了取悦女人的,这你都不懂?”“两千六呢!说不定人家一个月的工资都搭了出去,你叫人家怎么活?”言朵儿急了。“怎么着,心疼了?就那么几个小时,就替他说话了?枉我把你当成好姐妹,重色轻友!”“少废话,明天把钱带着,我去你那取,就算AA一人也得出四百多。”“你和我算得这么清干吗?”“一码是一码,你是主角,我是陪衬,和你平摊,仁至义尽。”“成成成,明天给你送去,服了你了……”电话挂了,言朵儿的心总算可以平静下来了。方鸣和言朵儿讲电话时,黎耀辉就在身边。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小区,在12楼的自家门口又一次碰上面。“大晚上的,还跟男人煲电话粥?真佩服你的战斗精神。”黎耀辉掏出钥匙,插进钥匙孔,揶揄道。方鸣狠狠白了一眼黎耀辉,嘴里还在和言朵儿交流。黎耀辉见方鸣没理他,便得寸进尺,继续嘲讽下去:“我也是为你着想,你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你心理肯定不健全,要不怎么至今单身呢?”方鸣这时挂了电话,一转身正好和黎耀辉来个对视,两人的眼里各自放射着火光,一个轻佻,一个仇恨。“别和我套近乎,我和你很熟吗?别把我当成你那些幼稚的小妹,我对你没感觉!”“切……你会错意了,别自作多情啊!看在邻居的份儿上,我这是给你提个醒儿,别想多了。”黎耀辉一脸不屑。“哎!我发现你特没劲,你要是寂寞难耐,瞧见没……”方鸣指了一下旁边的安全通道,“去那儿,来回跑几圈,发泄发泄你的焦躁,别在这儿碍眼……”黎耀辉竟哈哈大笑起来,这让方鸣感到很不舒服。“说你心理不健全吧,你不信,你平常就是这样虐待自己的?怪不得你嫁不出去……”“黎耀辉……你别太过分了!”方鸣瞪大眼睛,一脸怒气,“就你也算男人?没见过哪个男人的嘴有你这么臭的,不和你一般见识不代表怕了你,别不知好歹!”方鸣真的生气了,黎耀辉看见方鸣的眼睛已经红了,她要哭了?!方鸣果断地打开房门并甩给黎耀辉一句:“和你住对门儿,算我倒霉……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巨大的关门声吓了黎耀辉一跳,他眨了眨眼睛,耸耸肩,觉得自己的确够无聊的,怎么就和个女人斗起嘴来?黎耀辉突然觉得自己还真不够阳光,有些小肚鸡肠了。第二天上班,言朵儿在地铁上没碰到关权。不知为什么,言朵儿的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下班时,方鸣开车等在楼下,见到言朵儿,直接将两千六递到她面前,说:“两千六,一分不少,别说我小气。”言朵儿捧着钞票,心思却跑去了别的地方。她要怎么把钱还给关权呢?昨天两人谈了很多,却忘记了最不该忘记的事情,他们俩都没记下对方的联系方式。北京那么大,要想找个人,没那么容易。方鸣有事,不能送言朵儿回家,言朵儿犹豫着坐地铁还是挤公交车。最终言朵儿还是决定坐地铁,她想尽快把钱还给关权,哪怕他不缺这两千块,可游戏规则没有规定必须是男士付这笔钱,言朵儿觉得这对关权不公平。言朵儿期待能再次碰上关权,她对那个笑起来有些憨憨却带着几分淘气的关权产生了好奇心。她也搞不清见到他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还钱?地铁站依旧熙来攘往,一波一波的人潮,永无休止。然而,直到言朵儿走出地铁,她一直没有看到关权的身影。这种偶遇概率微乎其微,言朵儿只能自我安慰说他今天没坐地铁,而改乘了公交车。言朵儿怏怏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是怎么啦?从没有如此这般地渴望见到一个人,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还钱?言朵儿猜不透自己的心思了。回到家言朵儿看见二姨和妈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聊天,一见言朵儿无精打采地打门外进来,两位妇女都站起身迎上言朵儿,替她拿包的拿包,帮她脱外套的脱外套,这架势就像迎接一位身份特殊的贵宾,弄得言朵儿心思更加烦乱。“朵儿,这份工作还适应吗?听说当记者挺累的,不过这绝对是锻炼人的工作,女记者很酷!”二姨黄淑萍拉着言朵儿坐在沙发上,眼神里流露出丝丝心疼。二姨是叶珊珊的妈妈,比黄淑娟小两岁。一打眼,样子和姐姐一模一样,可气质却比姐姐高出一大截,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知识女性的韵味,全职主妇的姐姐显然逊色很多。黄淑萍在区妇联工作,年轻时曾在文艺团做过独唱演员,随着年岁的增长,一副好嗓子失去了光彩,被调到了街道上,刚开始,她还闹了好一阵子的情绪,不过自身的抱负不得不在现实面前退避三舍,这份工作一做就做了十年。黄淑萍50岁,晚婚晚育的典型,29岁才生了珊珊。珊珊的爸爸在区政府一个小部门做个办公室主任,头衔是有,可没什么实权,50多岁依旧两袖清风。好在两口子勤俭持家,生活比言朵儿家优越一些,加之对孩子的放任,叶珊珊的养尊处优便这样养成了。黄淑萍对珊珊百依百顺,由于自己年轻时也是搞文艺的,所以对珊珊热爱音乐这个兴趣,表现出十分的赞同。也许她是想通过女儿来实现自己一直未完成的心愿吧。毕竟在她那个年代做个文艺工作者,也是相当受争议的。珊珊是“90后”,新时代的印记在他们这代人身上被彻底放大。完全的自我,完全的独立——思想上的独立。“90后”就像一群放逐在野外的马,狂放、激情,但绝对不受制约。他们是一批来自地球之外的外星人,狠狠地给了“80后”“70后”“60后”在思想上、观念上重重的一击。“90后”将是未来社会的主力军,年轻、有活力、富于创造。言朵儿知道二姨不像妈妈那样是个顽固派,她甚至希望自己是二姨的女儿。珊珊的一些决定完全自由化,二姨和二姨夫给了珊珊很大的自由空间,就像在上不上大学这件事上,珊珊就能得到最起码的人权。“还成吧!这家报社没那么忙,这两天大部分时间都坐在办公室里,没什么事可做。”言朵儿轻描淡写地概括了工作情况。“坐着还不好?有钱拿又轻松,总比出大力强。”黄淑娟有她的道理,她也是心疼女儿。“妈!你能不能别这么俗气,我可不是拈轻怕重的人,工作就要有工作的紧张和热情,再这样闲散下去,我会考虑换工作。”言朵儿认真起来。“朵儿这孩子比珊珊有思想,务实,不浮夸,不像珊珊净想些不着边际的东西。”黄淑萍转过头对姐姐说,“姐,你应该知足了,珊珊要是你的女儿,一准儿会气你个半死。”黄淑娟一听夸奖自己的女儿,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也不能怪珊珊,没你们两口子这么惯孩子的,现在嫌不好管教了,谁叫你们当初什么事儿都由着她的性子?教育孩子从小做起,等大了,翅膀硬了,想管也管不了了。”“妈!瞧你说的,就好像珊珊犯了什么大错,再说,‘90后’都这么自我。谁像我,一点儿自主权都没有,自由完全被你们剥夺了。”言朵儿轻轻斜睨了一眼妈妈,表示不满。黄淑娟拉下了脸,埋怨起来:“你还想要什么权利,你哥高中都没上,娶媳妇也没用我们张罗,我和你爸把一门儿心思都用在了你的身上,你还有什么抱怨的?你长这么大,吃、穿哪一样少了你的?”黄淑娟这样一埋怨,言朵儿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的本意不是想抱怨什么,可话一出口就变了味道。“行了行了,朵儿可没有怪你们的意思。”黄淑萍一见气氛有些紧张,马上把话题岔开了,“忘了和你们说,我今天来,是跟你们说说珊珊的事,她留了张纸条,说要当志愿者去农村支教,人就走了。你们说她像什么话,有什么事她也不和我们商量一下,她爸还不知道呢!”“什么?去农村支教?”言朵儿和妈妈异口同声。不愉快的气氛一下子被惊讶代替了。“我看她是瞎闹,就算去支教,也要大学毕业啊!她一个小孩,谁能用她啊!”黄淑萍这回也觉得女儿做得有些过分了。“珊珊的想法是好的,现在农村的教育的确需要改善。从农村出来的学生不愿回农村,城里的大学生更不愿去吃那份苦,农村的教育问题需要被关注,再不提倡去农村支教,农村的孩子就真的被耽误了!”言华推开卧室的门,大步走出来。一提到教育,他就两眼泛光。“姐夫,你可是几十年的老教师了,你说,就珊珊那水平,人家肯让她教学生吗?”黄淑萍想从别人嘴里否定珊珊的举动。言华眉头紧锁,几十年的教育工作让他在面对问题时,养成了爱思考的习惯。他沉思了片刻,微微地摇摇头,说:“不好说,珊珊是个聪明的女孩,而且又能歌善舞,这样的人一定有她的价值,我看珊珊的决定可以认同,毕竟这也是好事嘛!”“是啊,二姨,珊珊真要是去了农村,我还以她为榜样呢!要是让我做决定,我怕我要考虑好几天呢!”言朵儿忽然觉得自己的思想觉悟远远落在表妹身后,这一点,她自愧不如。“什么榜样?她这叫不知好歹,瞎胡闹!放着城里的好日子不过,去什么农村?珊珊这孩子就是被你惯坏了!”黄淑娟瞪了妹妹一眼。她一向看不上叶珊珊,出了这事,她更加确信自己不让言朵儿和珊珊一块儿玩儿是对的。“妈!你这是干吗啊!珊珊又不是去干坏事,国家现在提倡支教,这是为国为民的大好事,值得表扬。是吧老爸?”言朵儿望向爸爸,她希望得到爸爸的认可。“朵儿说的没错,珊珊的决定我支持,如果农村需要我,我也愿意去奉献……”“得了,别唱高调了。”黄淑娟转身对妹妹说:“别听他俩的,还是赶紧把珊珊找回来是正事,她一个人在外面,你就放心?”七嘴八舌这么一说,黄淑萍也没有了主张,各人有各人的看法,不能说珊珊完全是对,也不能说珊珊就是做了错事。可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来看,她是一万个不放心女儿跑去农村,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谁来照顾她啊?“这事儿还得跟叶连江商量商量,看他什么意思吧。”黄淑萍说着就向门外走去。她忘了拿包,言朵儿随手拿起二姨的包追了出去,在一楼门洞,言朵儿叫住黄淑萍:“二姨,你别着急,珊珊不小了,可以决定自己干什么,只要你和二姨夫支持她,珊珊一定会做得很好。”黄淑萍接过自己的包,看看言朵儿摇了摇头,叹口气,说:“你妈说得对,我们教育珊珊的确不够严厉,你看你多乖啊!好好工作,别让你妈操心啊!”言朵儿点点头,目送着二姨走出小区门口。叶珊珊还真跑去了农村。言朵儿接到叶珊珊打来的电话,第一句便问:“你没和二姨他们联系吗?”叶珊珊在电话那头咯咯地笑着,全然不知家里人因她的决定都炸开了锅。黄淑萍将珊珊去农村支教的事告诉了丈夫叶连江,本来以为叶连江发几句牢骚就算了,可没想到叶连江大发雷霆,连黄淑萍一并骂了个狗血淋头,甚至还扬言不把珊珊找回来,就和她没完。那副凶神恶煞的嘴脸,真把黄淑萍吓傻了。他们结婚二十多年来很少见叶连江发如此大的火,黄淑萍好不委屈地和他赌气三天,不给他做饭,也不给他洗衣服,大有将冷战进行到底的决心。叶连江这个人平时很斯文,轻易不发火,一发火还真是吓死人!黄淑萍这回可领教了什么叫做男人。发火归发火,怄气归怄气,黄淑萍不得不放下面子,因为他们要联合起来把女儿珊珊找回来。珊珊走了四五天,一通电话都没打回来。黄淑萍和叶连江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可中国的农村那么多,要挨个找的话那还不知要找到何年何月。这下两口子知道自己教育孩子的失败了。言朵儿也相当关心表妹的安全,这年头坏人长得和好人一个样,涉世不深的珊珊难免会上当受骗,骗钱还好,万一受到身体上的侵害,珊珊可就完了!“你还笑得出?没心没肺……”言朵儿恨不得一下子飞到珊珊面前,把她强行拉回来。“你怎么和我妈一个口气?亏你还是大学生,一点儿思想觉悟都没有!”叶珊珊觉得自己做得没错,反倒指责起表姐来。“你有思想成了吧!但你怎么着也得和家里人联系一下啊,你知道二姨都急成什么样了?她和你爸大吵了一架,都是因为你……”“切……他们吵架关我什么事,我觉得我现在做的事特有意义,他们以后会理解我的。”“你还真打算扎根农村?就你那大小姐的身子,保证不出一个月你就会跑回来,到时候别在我面前谈思想啊。”言朵儿了解珊珊的个性,什么事都是三天热,过了新鲜劲儿一准会打退堂鼓,不然她也不会一连换了几个工作。年纪小,心态不稳,做什么事就像小孩儿过家家,没有责任感。“我先不管你能不能坚持下来,现在最重要的是给你妈打个电话,别让他们担心,你也不小了,怎么还是这么不懂事啊。”言朵儿的语气充满了命令。“我会打的,你放心好了,我毕竟是他们的女儿。”临挂电话时,言朵儿突然问珊珊:“你在哪个村啊?周末我去看你。”“保密……”珊珊卖起关子来,“你们现在还不能来看我,别让我在工作的时候分心,我现在特好,吃得饱,穿得暖,没什么好担心的。”言朵儿还想说些什么,可电话被珊珊挂断了。虽然只是一通电话,言朵儿的心总算放下了。好歹珊珊现在很平安,而且对自己做的工作很有积极性,就算现在把她硬拉回来,依珊珊的性格,她还是会跑回去的。顺其自然吧,只要不学坏,做什么工作都是有价值的。言朵儿把和珊珊通电话的事情告诉了二姨,黄淑萍和叶连江听说女儿一切平安,急躁的心也总算平静了下来。仔细想想,让孩子去农村锻炼锻炼,吃吃苦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现在的孩子都是娇生惯养,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这样的优越条件怎么能给孩子一个健全的教育环境呢?当即叶连江就表了态:“随她去吧,能坚持下来固然不错,万一吃不了辛苦,她会跑回来的。”黄淑萍松了口气,夫妻间的不痛快就这样消散而去,她决定晚上做顿好吃的,补偿一下这几天对老公的冷淡。